第六十五章 萍水相逢幫個人(上)
低頭看了看自個兒打扮,草鞋粗衣、再瞧瞧前方被拒於門外的幾人,看樣子是一夥兒的,人家都是錦衣玉服啊!
或許我才是俗氣最重的那個吧?
牽著玄陽走到前方,咕咕前輩還在咕咕……
轉頭時才發現,他不知從哪兒弄來的草汁兒,剛洗乾淨的臉就又成綠的了。
「咕咕前輩,你……」
話沒說完,只聽見忒一聲,中年人往手心啐了一大口濃痰,雙手使勁兒搓了搓,都他娘拔絲了。
饒是劉赤亭這等不嫌髒的,瞧見這一幕都有些作嘔。
可他竟然就這樣伸手幫玄陽捋毛兒,玄陽生無可戀,但就是不敢反抗。
奇了怪哉,周至聖元嬰修為,玄陽不還是說丟就丟?怎麼這瘋瘋癲癲的咕咕前輩,它就是不敢招惹呢?
前方几位「貴人」之中,有人開口道:「在下是觀海城素月坊供奉,萬里迢迢特來與阮先生求葯,我等俗人不進去可以,但求小道友代為轉告,我們只求一爐血府丹,什麼價,全憑阮先生開口。」
小童子豎起竹竿兒,兩條淡疏眉頭挑起,瞪大了眼珠子,喊道:「好!我傳話,你們趕緊走,俗氣要熏著我家先生了。」
說話那人長嘆一聲,呢喃道:「走吧,咱們去洗刷身上俗氣,明日再來拜見阮先生。」
一行五人,為首的是個頭髮花白的男子,看模樣卻只在四十上下。其餘四人都是女子,其中三個穿著紫色長裙,不過是紫紗罷了,走起路來白皙長腿隱約可見。至於另外一個,依舊是紫色長裙,但穿著藤編鞋子、披髮,臉上覆蓋一層紫色紗絹。
少年人將頭轉去另一邊,書上說非禮勿視……有禮我也不視。
唉,麻煩,他們都是俗人,我豈不是俗不可耐?這位咕咕前輩想看病怕……
「忒……」
突然之間,背後傳來這麼一聲,劉赤亭都沒轉頭就已經想一頭扎進某處地縫兒了。
被人追著打……不是沒理由啊!
中年人騎在玄陽背上,一口濃痰瞄的那叫一個準兒,正吐那位戴著面紗的女子身上。
劉赤亭轉頭的一瞬間,便瞧見那紫衣女子一雙眼睛之中,布滿了寒意。
頭髮花白的中年人眉頭一皺,隨手一揮,一道渾厚元炁立時如潮水一般席捲而來。
劉赤亭苦笑不已,心說你怎麼這麼招人恨?這都能活得好好的?
趕忙上前一步,運轉一身劍氣在雙臂,硬生生架住那道元炁浪潮,但他也被掀翻了起來,倒飛出去三十餘丈。
實在是不佔理,劉赤亭只得雙手抱拳,一臉歉意。
「幾位前輩,我這位長輩得了病,瘋瘋癲癲的,得罪諸位了。這樣,這位仙子的衣裳我賠錢!」
頭髮花白的中年人面色略微一變,很難察覺。
小小朝元三層,竟然攔得住我隨手一擊?還沒受傷?
這小子在藏拙啊!誰家的朝元三層能獨上虱子島?
他冷哼一聲:「我們像是差一身衣裳錢的人嗎?」
「算了吧,都是求醫之人,我們走吧。」
紫衣女子淡淡一句,走了一步之後,身上衣裳竟然換成了白色,那條紫色長裙遺落原地,瞬間化為灰燼。
中年人冷哼一聲:「管教好!」
劉赤亭乾笑一聲,連聲稱是。
結果此時,玄陽背上又傳來一聲續痰聲音,咕咕前輩已經撅起了嘴。
劉赤亭趕忙伸手一把將其嘴巴捂住,無奈道:「前輩,萍水相逢,我想法子給你治病,你別給我惹事成嗎?」
好不容易過了這一遭,劉赤亭才轉身,往前走了一步而已,那邊童子猛地大喝一聲:「那個穿草鞋的!站住!」
劉赤亭擠出個笑臉,胡瀟瀟說出海之後逢人多喊道友、多叫前輩、多抱拳,還有就是多笑臉。照著做唄,還能咋的?
「小道友,我……」
「忒……」
眼瞅著一口濃痰自頭頂飛過,劉赤亭一下子心涼了半截兒。
鄧大哥,你遇上這種事會怎麼辦?
說實話,劉赤亭已經有點兒不想管了。
小童子猛然間瞪大了眼珠子,扯開嗓子大喊道:「先生!俗氣成精了,我攔不住了!」
劉赤亭苦笑不已,茅廬之中又猛地傳來一句:「滾!」
聲浪滾滾,劉赤亭被那聲浪逼得連退數十步,可咕咕前輩在玄陽背上,憨憨發笑,笑個沒完沒了,竟是沒受丁點兒影響。
少年還真有點兒好奇了,這瘋瘋癲癲的傢伙,到底是什麼人?
站直了身子,劉赤亭嘴角一挑,「還好我有瀟瀟傳授的秘籍!」
那些日子胡瀟瀟將海外之事事無巨細地灌入劉赤亭耳中,譬如對付什麼人,要用什麼法子。
對付丹師,一株紅塵草足矣!
他學著胡瀟瀟說話時的語氣,先是一嘆,隨即緩步走到玄陽身邊,取出一株草藥,自言自語道:「本以為有用處呢,看來是上當受騙了。玄陽,給你加餐。」
玄陽雙眼一亮,還有這好事兒呢?
剛剛張開嘴,邊上冷不丁出現一道身影,伴隨著氣急敗壞的聲音。
「暴殄天物!俗人,暴殄天物啊!」
來者青年模樣,模樣俊俏,一身勝雪白衣,由頭至尾的白。頭髮垂在後背,左耳懸挂一枚雪花樣式的白色耳墜,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
好傢夥,玉京門的白也不過如此了,那張臉今個兒得洗了八遍了吧?
青年伸手去拿,玄陽見狀,趕忙湊過去,嘴巴長得越大。
結果,少年長嘆一聲,輕輕縮回手。玄陽險些吃了一頓肉。
劉赤亭故作驚訝,「唉?這位前輩是?」
白衣青年趕忙捂住口鼻,瞧模樣有些喘不過氣,似乎再在這裡站個片刻就會暈倒在地。
也不知怎的,劉赤亭生平第一次有了玩心。
他冷不丁低頭扣了扣腳,隨即將灰塵草放進扣了腳的手中,手指摩挲了幾下。
白衣青年連忙後退幾步,眼睛瞪得像銅鈴。
正此時,玄陽背上,那位咕咕前輩仰起頭,忒……
劉赤亭沒忍住笑出了聲音,卻還一副不解模樣,詢問道:「這位前輩,怎麼啦?」
白衣青年只覺得觸目驚心,怕是殺了劉赤亭的心都有了。
「你!你!不就是給他瞧瞧嗎?紅塵草給我,我給他瞧!」
話鋒一轉,「但有一節,你們不許靠近我三丈!」
劉赤亭笑著點頭:「成交!」
那邊兒手持長竹竿兒的小童子看得那叫一個目瞪口呆,這……先生竟然答應給俗人瞧病了?
片刻之後,茅廬之外,一張足足三丈長的桌子,一頭兒坐著俊俏青年,一頭兒坐著劉赤亭,不遠處有人時不時便忒一聲。小童子提著一桶水,小臉皺成了包子,啐在哪兒就得把水潑哪兒。
那位阮先生抿了一口茶水,淡淡然道:「這瘋子三年來沒人管,你哪兒冒出來的,充這好人作甚?」
劉赤亭面前連個茶盅都沒有,人家說沒給俗人備。
聽到青年問話,劉赤亭便笑著答覆:「有一個對我很重要的長輩,我想做他那樣的人,我想換成是他,絕不會不管的。」
青年面露幾分詫異,笑道:「見賢思齊,這點倒是不錯。」
劉赤亭回頭看了咕咕前輩一眼,試探問道:「阮先生,有法子治嗎?」
青年也是一笑:「尋常失心瘋罷了,執念太重,憂思所致,在我這裡吃上一年半載的葯自然能好。」
話鋒一轉,青年端起茶盅,一股子火焰之力沿著桌面便沖向劉赤亭。
「但一株紅塵草怕是不夠的,你手裡,還有吧?」
七月以後,劉赤亭只在學著以拳頭牽動罡風,如今對於出手訣竅早已十分熟稔。
手臂輕輕放在桌面,並無疾速出拳,但周遭天地之氣還是被劉赤亭牽引朝前,與那火焰之力相撞。
一聲炸裂響動,木桌一分二。
青年人眉頭一皺,少年人笑盈盈收回手掌。
「阮先生,我敢露白,自然有所依仗的,不然我也不敢以二境修為獨自登島了。」
其實說這話,劉赤亭心裡直發虛。
他有個白菜依仗?得虧面前是個化炁巔峰,還能唬一唬,要是個四境修士,真就沒轍了。
青年撇了撇嘴,「小小朝元三層,有個什麼依仗?再給我兩株紅塵草,我包治好他。」
劉赤亭神色無奈,「渾身上下就剩下一株了。」
對面青年嘴角一挑,翻手便取出三枚藥丸子,隨手一拋便將其丟入玄陽口中。
玄陽略微一咀嚼,眼珠子都瞪大了幾分,一下子伸長了舌頭,狗一樣。
劉赤亭嘴角抽搐,沒好氣道:「我餓過你嗎?你稍微給我長點兒臉成不?」
玄陽有些委屈,這不是沒吃過嘛!
青年笑道:「兩株,給你煉十爐蘊神丹,就是給它吃的這種。」
劉赤亭微微一笑,「阮先生這麼坑我怕是不好吧?」
青年有些著急了,趕忙說道:「兩株,我教你煉丹!」
劉赤亭淡然道:「我要去瀛洲,只能待上六日了,學不會的,我這人老被說蠢。」
六日?大宗師在此也白搭啊!
青年深吸一口氣,咬著牙,沉聲道:「兩株,其中一株煉製的紅塵丹,算你的。這人留我這裡,我保他一年之內恢復如初。」
劉赤亭咧嘴一笑,點頭道:「成交!」
那位阮先生也是一笑,「共計三株紅塵草,幫一個萍水相逢的人,你怎麼想的?」
少年深吸一口氣,低頭看向桌邊長劍,笑了笑。
「我那位大哥救我之時,也是萍水相逢。」
正此時,小童子氣鼓鼓跑來,哭喪著臉說道:「先生,那些人又來了!」
「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