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御風術
第3章御風術
「原來是公子淺。」培風收了水之光球,上前來略略施了一禮,「本公子心裡還奇怪,到底是誰為為了這傢伙出手。」他淡淡地瞄了一眼源墨,眼底有十分的不屑。
竹鳳淺看了一眼源墨,眼底的光芒捉摸不定。
「公子風今日怎麼有這樣的興緻,跟小徒在大街上玩鬧。身為司禮大臣,這樣的行為怕是不妥吧?」他將摺扇抵在唇上,「竹某稍後要進宮為王上送些奇珍異寶,若是不小心提起,那可如何是好?」
培風的表情冷郁。
「公子淺身份尊貴,只是為何要與這野種扯上師徒的關係?若公子淺肯棄暗投明,信臨侯府是極其的歡迎。」
竹鳳淺笑:「竹某一個人慣了,倒不想去那規矩多的地方對人低聲下氣。」話音剛落,臉上的笑容忽然斂去。「還有,竹某有個毛病,就是護短——若再有讓竹某聽見有侮辱我的徒兒的……」他的聲音慢慢地輕下去,然而卻有十分的威懾力。
培風聞言慍怒,然而臉上卻維持著極有風度的笑容:「既然如此,培風還有事在身,先告辭了。」
他轉身,帶領一眾隨從倉皇離去。
百姓們紛紛從路邊的屋子裡探出頭來,見原來是公子鳳淺,一個個都放下心來。對於竹鳳淺的來歷身世,是世人皆知的。
「墨兒。」竹鳳淺走到源墨與十三面前。
「多虧了先生你及時趕到,不然公子可就被那個惡棍欺負了!」十三憤憤地。然而她卻沒有看到聽到這句話的源墨,原本緩和的表情又是猛然的一僵。
竹鳳淺卻看在了眼裡。
源墨彎下腰去,撿起地上已經支離破碎的簪子。青銅色的簪子碎片在他白皙的手掌,好像是一副撕裂的山水畫。
「斷了。」他輕若無聞地。
十三的心裡猛然疼痛,上前小聲道:「碎了也就罷了,十三知道公子有這份心便已經足夠。」
源墨斜斜地睨了她一眼。
十三覺得自己彷彿看錯了,因為她竟在公子的眼底看到了無限的深情,然而只是轉瞬之間便換成了一臉的嘲笑:「自作多情,誰有什麼心意……」
他不屑地哼了一聲,轉過身去。
十三忽然覺得十分的尷尬。
「墨兒,時候不早了,還是早些回去吧!」竹鳳淺含笑拍了拍源墨的肩,然後,他好像也有了錯覺——源墨的肩膀,彷彿縮了一縮。
源墨淡淡含笑,點頭道:「那麼墨兒先告辭了。」
竹鳳淺靜靜地看著源墨和十三遠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慢慢地冷下去,最後竟然是冷若冰霜。
有一隻彩蝶慢慢飛來,在他身後漸漸幻化成為一名妙齡女子。
「呵呵呵……公子您又救了公子墨一次呢。」彩蝶輕笑著。
竹鳳淺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方才的風,不是我驅使的。」他到的時候,這裡已經是狂風亂作,一片狼藉了。
「不是您?」彩蝶有微微的驚訝。
「不是。」竹鳳淺的眼神若有所思,「這其中一定有非常有趣的故事,或許一切都要等待今晚,小十三替我們解開這個謎底了。」
源墨,你到底是什麼人。
為什麼你身為明國大將軍和公主之子,對御水術一竅不通,然而卻偏偏擁有這麼強大的驅使風的力量。
或許一切都要等到今晚,十三給他帶來的答案了。
源墨與十三踏進將軍府。
「哎呀!公子你怎麼了?」正在給雲浮夫人沏茶的薄煙見狀,大呼小叫起來,「可是在外面跟誰打架了……」
源墨冷眼瞥到雲浮夫人,眼底的眸光更暗。
雲浮夫人的目光落在十三身上,十三隻好上前將在大街上的事情悉數稟明。
「你竟然去招惹了公子培風!」雲浮夫人聽完,倒吸一口冷氣。美艷傾城的面容上有了深深的憂慮,「墨兒,你怎麼能去招惹公子培風!」
誰不知道信臨侯對這個兒子寶貝得很,而那公子培風又是一個驕傲得不行的人,這一次在眾人面前沒了面子,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夫人,是公子風先招惹的我們公子……」十三辯解道,「他管公子叫……叫……」她心虛地看了一眼源墨,不敢把那兩個字說出口。
然而雲浮自然知道那兩個字是什麼,愣了一愣,隨即眉目冷淡地:「別人說要說什麼,讓他說便是了,你何苦自討苦吃。」
彷彿是這一句話激怒了源墨。
他忽然冷笑一聲:「自討苦吃?源墨不知道夫人是在擔心你的兒子,還是在擔心你情夫的兒子。」
「公子!」薄煙低喝一聲。
然而「啪」的一聲,源墨白皙的面容上,已經留下五個淡紅色的指印。
「你說什麼?」雲浮怒目圓睜,面容上浮現一層淡淡的紅色。
十三吃了一驚。
她進府這些日子以來,從未見過夫人對公子動怒,即便公子總是冷淡以對,不把夫人當作母親一般的尊重,甚至連薄煙都不如,然而夫人大多只是嘆息一聲,並不顯出不悅之色。
可是這一次,夫人卻下手打了公子。
源墨亦是愣了愣,隨即臉上也有了慍怒的神色。
「呵,怎麼,我說中夫人的心思了?惱羞成怒了嗎?」他冷笑著,十三驚詫地從他的眸子中看到了如方才在大街上的時候一樣的光芒。
冷然的,憤怒的,微微眯起的眼,如同受傷的惡狼。
「夫人是不是後悔了,後悔自己生了我這麼一個兒子。若非如此,那你如今便可以無所顧忌地跟那些男人肆意玩樂,而不用背著我這個包袱……」
沒有用的,徒有王族尊貴的血統,卻不通絲毫御神術的兒子,讓她淪為出雲城的笑話的兒子。
她後悔了吧。
「公子!」十三低低地喊了他一聲。
雲浮呆立在那裡。
美麗的容顏上,已經滿是淚痕,然而她忽然笑起來:「哈……後悔……」彷彿是自言自語一般,「後悔……我是後悔……我是後悔……」
源墨聞言,臉色越發的難看。
十三心裡也難過起來。
他們母子,是在互相傷害呢。聽到夫人親口承認了後悔,公子的心裡一定很難過吧。
「我是後悔……」雲浮凄然笑著,「將軍,你是不是也後悔了……結草銜環……你自己走了,卻把一個源墨留給我……」再大的恩德,這麼多年還不夠嗎?她放下公主的尊嚴,委身於那些男人,難道這些做的都還不夠嗎?
她苦笑著,笑到最後,竟然無聲地哭了。
她恍惚轉身,不顧而去。
屋子裡的空氣頓時凝滯不動,薄煙與十三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看來薄煙也是第一次看到夫人今天這個樣子。
「公子……」十三走到源墨身邊,惴惴不安地看著公子鐵青的臉色。
源墨背過身去。
良久,才回身,面容已經恢復了常色:「回屋去。」
眸光細碎,如盛開的薔薇上晶瑩的晨露。
又是寂靜的夜。
窗外有雪輕輕地落著,砸在地上的積雪上,發出細微的「噗噗」聲。
十三沒有睡。
她帶著忐忑的心情,用錦被將自己裹起來,等待著那所謂螢蟲的出現。她的手裡緊緊地捏著竹鳳淺給她的符紙,緊張得手心濕滑。
不知道過了多久。
那淡色的亮點果然又在漆黑一片中出現了。
「這不是昨晚那一隻。」十三的心裡忽然冒出這樣的想法,連自己也嚇了一跳。
明明看起來是沒有什麼兩樣的亮點,然而她的心裡卻自己出現了「這不是昨晚那一隻」這樣的想法,不是很奇怪嗎?
十三起身,跟著螢蟲慢慢的走出去。
同昨晚一樣,她經過迴環的長廊——只不過昨晚是在夢境中,而今晚,她確信這不是夢。
因此寒風刺骨,吹拂在她的臉上。
她覺得自己的心緊張得快要跳出來了——
如果結草堂里有什麼妖怪,跳出來一口把她吞了那怎麼辦?
然而雖然心裡這麼想,她的腳步卻沒有停下來。
一定要去看個清楚,不然她的心裡會一直有個疙瘩,難受得很。
螢蟲在前面忽高忽低地飛著,淡黃色的光芒微弱。
終於她又停在了結草堂的大門前。
銹跡斑斑的青銅鎖輕微一聲響動,門自動地打開了,而鎖卻掛在門上安然無恙——一切都如夢境中所經歷到的一樣。
她隨著螢蟲踏進結草堂。
或許是許久沒人來了,結草堂里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晦澀氣息。她沒有猶豫,迅速轉過屏風,穿過幔帳,直衝到几案上供奉的牌位前——
然而這時候那隻螢蟲忽然擋在了她和牌位之間。
小小的光芒一點一點的放大,發出耀眼的光芒,刺得她睜不開眼,也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
這也和夢境一樣!
十三心裡吶喊著。
可是夢境到了這裡便結束了,接下來的會是什麼,她無從得知,因此她的心裡突生出一絲恐慌,只覺得渾身起了密密麻麻的栗粒,徹骨冰冷。
然而這時候,她手心緊緊攥著的符紙卻不知何時溜了出來。
空氣中忽然捲起一陣風。
灰白色的幔帳被風吹得鳳舞起來,發出獵獵的聲響,在黑夜中不斷反轉然後纏繞在一起。緊閉的窗子也發出「格格」的聲音,好像屋子外面有什麼怪物,正在尋找突破口衝進來。
十三嚇得失聲尖叫起來。
她轉身逃離,然而轉過屏風才發現,不知何時門已經被關上了,她衝過去要拉開,卻驚慌地發現——
有人從外面把門鎖上了。
如果,鎖門的是人的話。
一顆心迅速地揪起來。
她屏住呼吸。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那便沒有辦法退卻了吧?
無論這屋子裡有什麼東西,現在她也只能去面對了。
下了這樣的決心,十三重新走出屏風,到牌位面前去。
然而眼前的一幕卻讓她目瞪口呆。
發出耀眼光芒的螢蟲已經不見了。
卻有一個身影靜靜地站在那裡,他身上穿著潔白如雪,邊緣鑲以藍帛的深衣,夜色很濃,十三幾乎只能靠著一絲絲的光亮來辨別屋子裡的一切,然而男子身上卻散發著淡淡柔和的白光,將他整個人照亮。
「竹先生!」她倒吸一口冷氣,「您怎麼會在這裡!」
然而竹鳳淺卻沒有回答她的話,一雙狐媚般的眼睛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便轉身對著几案上的牌位,輕聲念道:「恩公……青國大將軍遲晉之位。」
話音方落,只看見牌位上忽然發出淡色的光亮,漸漸的越發清晰,慢慢的竟從牌位中飛出來,在漆黑的空中化作一個人形。
準確地說,是半透明的一個人影。
十三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張大嘴巴愣住。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是人還是鬼!
竹鳳淺卻是眉目不驚:「本公子倒沒有想到,會在這裡再次見到遲將軍。」
那個被稱作是遲將軍的半透明人影聞言,行禮下跪:「遲晉見過公子風。」端端的一個大禮,一絲不苟,臉上是極為尊敬的神色,「一別多年,沒想到公子風已經長得這麼大了。」
竹鳳淺笑:「遲將軍不必多禮。如今我已經不是青國的公子殷風,我只是一名雲遊商人,叫做竹鳳淺。」
遲晉驚訝:「難道這麼多年來,青國發生了什麼變故嗎?遲晉屍骨被丟棄在荒山野外,青國忠烈祠苑有陰陽寮看守,除了每年大王祭拜忠烈祠苑的祭文,對青國可謂是一無所知啊!」
竹鳳淺搖頭:「多說無益,我只問你為何你的牌位會被供奉在明國將軍府里,你對明國將軍到底有什麼恩惠?」
遲晉卻沉默了。
「這是事關青國的秘密,如果公子現在已經不是青國人,那麼恕遲晉無可奉告。」
「不說?」竹鳳淺挑眉,嘴角依然含笑。
遲晉肯定地:「不說。」
「你不怕我將此事公告天下,到時候你的牌位,怕是要被遷出忠烈祠,成為青國百姓唾罵的對象——如當年雪國的青羽將軍一樣,你不怕?」
遲晉表情堅毅:「即使會招致永世的罵名,遲晉也絕不能將這個秘密告訴外人,否則那才是真正的不忠不義之士。」
摺扇掩去了半邊臉,竹鳳淺「呵呵」輕笑:「遲晉將軍,果然是令人佩服呢……」
話音剛落,卻聽見「啪」的一聲。
散發著白色柔光的竹鳳淺消失不見了,只有一張泛黃的符紙,從半空輕輕落下,掉在地面上。
「竹先生!」十三終於可以發出聲音來。
「你是什麼人?」遲晉猛然一驚,沒想到這裡還有第三個人在。
「我……我是這府里的侍女,是伺候公子墨的。」十三緊張地回答。這個人是鬼魂吧,他會不會一口把自己吞掉?
「公子……墨?」遲晉喃喃地,「公子墨……」
然後,他消失了。
消失在黑暗之中。
片刻之後。
門外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音,十三心裡大叫不好,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然而黑暗中卻找不到有任何可以躲的地方——
其實這結草堂除了一扇屏風,和一張長案之外,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
慌亂之下,她急忙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符紙。
若是讓人知道她不僅進來了,還帶了竹先生的式神進來,恐怕是罪加一等吧!
「砰」的一聲被打開,橘色的燈火從屏風後面轉出來,映出雲浮夫人美麗卻怒不可遏的容顏:「好大膽的丫頭,居然敢擅闖結草堂!」
雲浮大怒,伸手在夜空中攪動起無色的水波,水波映出燈火橘色的光,好像是一團滾動的火焰。
十三認命地閉上眼睛。
她知道,從方才竹先生同那亡魂的對話中她就明白了,這結草堂一定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秘密,所以才會有守護牌位的螢蟲,制止她看到牌位上的字。
然而她卻不知道,為什麼那螢蟲又要引她前來。
水波在空氣中攪動得更加猛烈,最後如一股細流,直直地沖十三飛去。
如果那個時候,十三被細流擊中的話,她會立刻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如同方才那個消失的亡魂一般。
但是,她手裡的符紙再一次跳了出來。
在她的面前張開成為一張巨大的白紙,擋住了細流。白紙卷帶著細流消失了。
「你……」雲浮大驚。
這小丫頭的御神術,竟然能夠抵擋她的滅靈術?
決不可能!
滅靈術雖然一般只是對凶禽猛首所使的一擊斃命之術,但是若無一定靈力,人類也是不可能抵擋的,因此晝王室有明律規定,不得對人使用滅靈術。
這小小的侍女,怎麼可能有那樣的靈力!
「是誰給你的符紙?」她上前一步,緊緊地抓住十三的手腕,逼視她。
十三隻得交代:「是竹先生。」
「竹鳳淺?」
如果是竹鳳淺的話,那這件事並不簡單了吧?雲浮的表情此刻是極其的猙獰可怖。如果竹鳳淺將這些東西說了出去,那麼將軍府面臨的將是滅頂之災。青國大將軍遲晉,是在天歷301年,青明兩國的長昊之戰死於她的丈夫源藺手下的,然而將軍府卻為自己的手下敗將設立牌位,命為結草堂——
這不是她能隨便能夠解釋清楚的。片刻之後,她有了決定。
「今晚你看到的這一切,不許跟任何人提起,包括公子,明白嗎?」她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尤其冰冷,「我想你應該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若是將軍府出事,你一樣跑不掉!」
十三點頭。
她明白,而且她也絕對不會讓將軍府出事。
數十裡外的竹府。
竹鳳淺倚柱而而坐,一隻手搭了在支起的左腿的膝蓋上。
彩蝶俯身為他手裡的酒杯斟滿一杯酒。
「公子,夜深了呢。」
「是啊,深了呢……」彷彿是醉了,發出的聲音竟有些呢喃不清。他微微眯著眼,望著墨藍色的天空中一輪皎皎的明月。
要到什麼時候,才可以不用陰陽之術,便看得見這樣明朗的月呢?
嘴角忽然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啊……青國大將軍遲晉之位……」事情彷彿是越來越有意思了,不是嗎?
早晨起來的時候,十三的心裡依然是惴惴不安的。
不知道待會遇見了夫人,該如何面對呢?
她打好了洗漱的熱水,準備去叫公子起床。經過屋子前面的外廊的時候,習慣性地將目光朝院子里轉去,看一眼開在牆角的那朵茉莉花。
但是——
「公子!」她失聲喊出來。
源墨不耐的聲音從屋子裡傳出來:「還不送熱水進來,在外面喊什麼?」
十三卻好像沒有聽見似的,將手中的熱水放在地上,「噔噔」地跑了出去,跑得近了,更加確定了方才不是自己眼花了——
那嫩綠的枝椏上,沒有了白色的花朵,只剩下光禿禿的綠色花萼。
「公子,茉莉花不見了!」
「什麼?」源墨推門出來,驚愕地。
在他的印象中,彷彿自從他懂事開始,那朵茉莉花便一直開在牆角,一年到尾從不見凋落。能在明國生長的茉莉花已是少見,能在冰天雪地盛開的茉莉花更是前所未聞,而多年不敗的茉莉花——
不能不讓人嘖嘖稱奇了吧?
可是,枝頭上的茉莉花,確確實實不見了。
而且,雪地里也沒有花朵殘留的屍體,好像是消失在空氣中了一般。
源墨皺眉。
十三疑惑地:「公子,你不是說這株茉莉花從來沒有凋謝過嗎?為什麼……」她的心底有隱隱的不安,總覺得這不是一個好預兆。
聯想起昨日的事情,越發的覺得有古怪。
源墨似乎也意識到了。
然而,他卻不知道如何來解釋茉莉花的消失不見,只怔怔了半日說:「不過是一朵花罷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沒了也就沒了。」
然而在他轉身的時候,十三還是看到了公子眼底的惆悵。
若說起來,這株茉莉花是陪伴了公子許多年的吧?每日起來的時候,公子都會去看一眼花兒的長勢,拭去花瓣上的積雪,因為她也跟著養成了早晨起來都要看上一眼的習慣。
縱是她這個才關心茉莉花不到一個月的人,見茉莉花不見了,心裡也無端端的難過,何況是公子呢。
然而公子不說,她也不好再問。
熱水已經是涼了,她只得回去再打了送過來。
進屋的時候,源墨已經換了一件梨花白的深衣,邊緣上有金色的棉帛鑲嵌,顯得十分淡雅卻又不失高貴。
桌子上放著被公子風踏碎的那支簪子。
十三心裡想著,公子是不是還在為昨日的事情心悶,一邊小心翼翼去觀察源墨的臉色,只覺得與平常無異,反而倒是嘴角多出了一絲笑意。
「公子的心思真是讓人琢磨不透呢。」
十三這樣想著。
「公子,您要出門嗎?」
源墨「唔」了一聲,算做回答。
「去哪裡?」
「本公子的事情,需要你多嘴過問嗎?」源墨斂了嘴角的笑意,冷冷地,「本公子今日要獨自到竹先生那裡去一趟,你不必跟隨。」
「為什麼?」
源墨不耐起來:「你哪裡來的這麼多為什麼?」
真是,從未遇見過像她這般喜歡問東問西的侍女,難道她不知道在這王城出雲城,一無所知的人能活得長久得多嗎?
公子好像生氣了。
十三暗自吐了吐舌頭,閉嘴不再問話。
等伺候了源墨梳洗完畢出了門,十三徑自在屋子裡打掃起來。
「啊……被墨兒遺棄了呢……」
忽然有一個戲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來。
十三嚇了一跳,回身去看卻沒有看到任何人。
奇怪——
是錯覺嗎?可是總覺得那個聲音好熟悉呢!
她搖了搖頭,繼續干手裡的活。
公子屋子裡的陳設極其簡單,不過是一張雕花方榻,靠牆一排的柜子和一張長案,案上擺了一個梨花白的瓷瓶,原本應該是插些鮮花進去的,可惜了這連年的雪季,花已不多見。
屋子中央又是一張圓桌,照例是一套茶具。
十三一樣一樣地慢慢地打掃了,掃到長案的時候,卻發現瓷瓶後面多了一個錦盒。
「昨天倒沒看見有這個東西。」十三疑惑地。
錦盒藏了在瓷瓶的後面,似乎是刻意藏的,然而十三沒有想許多,拾起來徑直便打開了——
「咦?」竟是一支桃木棍子,削成細細的,一頭又略大一些。棍身稜角凸起,盒子里還有些木屑,想來是公子還未完工的木雕。
「原來公子也玩這個!」十三輕笑著,拿起小木棍仔細端詳,想要看出公子要雕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嗯?不可以偷看主人的東西哦!」方才那個聲音又猛然在身後響起。
十三嚇得差些拿不穩手裡的東西。她急忙轉身去仔細查看,這才發現公子的榻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了一隻黑貓在上頭,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著,懶洋洋的樣子。
「小心墨兒生氣!」那隻貓又說道。
「哎呀!貓兒居然會說話呢!」十三驚得合不攏嘴,更讓她驚訝的不是黑貓開口說話,而是這聲音和漫不經心的語調——
簡直像極了竹先生。
「你……你到底是誰!」十三緊張起來。
「收起來吧。」黑貓又用那樣懶洋洋的語調說道,「要是讓墨兒知道你動了這個,要生氣的呢!」
十三急忙把手裡的木棍收進錦盒當中,又在瓷瓶後面藏好,回過頭來她打著膽子走近黑貓。黑貓眯著眼睛伏在軟綿綿的錦被上,似乎對十三的靠近絲毫不在意。
怎麼看,都覺得這黑貓的神態像極了竹先生。
她伸過手去想要撫摸黑貓的皮毛——或許這隻黑貓是竹先生御神術製造的幻覺——那黑貓驀地睜開眼睛,瞪得滾圓:「哎,哎,怎麼可以亂摸男子呢!」
「呀,真的是竹先生嗎?」
這時候,黑貓伸了個懶腰,站起來:「唔?雲浮夫人也來了……」話音未落,黑貓轉身朝門外奔去,然而在躍起的那一剎那,卻消失在空氣中。
「真是……太奇怪了!」
方才黑貓竹先生提到說,「雲浮夫人也來了」?
十三收拾好公子的屋子,到前院去一問,果然今天早上公子出門的時候,雲浮夫人也隨著去了。
「公子的神態,是極不情願的呢!」薄煙苦笑道。
十三點了點頭,見四下無人,又悄聲問:「姐姐,你可知道結草堂里是什麼東西?」
薄煙「呀」了一聲,伸手連忙將十三的嘴掩住,「小丫頭片子,怎麼好奇心這麼重!那結草堂不是你我能去的地方,切莫再提起了,否則,夫人非得要了你的命不可!」
十三連忙點頭。
原來結草堂是薄煙姐姐也不能進的地方。她越發地覺得事態嚴重,那結草堂的秘密,定然是十分可怕的。
夫人一早去見竹先生,恐怕就是為了昨晚的事情吧。
她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看她惶惶不安的樣子,薄煙推了她一把。
「你現在也是閑著,幫我去瑰寶閣拿一些東西吧。」
「瑰寶閣?」十三疑惑地。
「你不知道瑰寶閣嗎?」薄煙用一種大驚小怪的語氣說,「瑰寶閣可是咱們出雲城最為有名的珠寶店——且不說瑰寶閣里的奇珍異寶,就說老闆悠幽,便是一等一的美人呢!」
「是美人?」
「比起夫人來也是絲毫不差的!」薄煙肯定地。
於是,半個時辰之後,十三便站在了瑰寶閣的門外。
「這裡真的是出雲城最為有名的珠寶店嗎?」十三暗自嘀咕著。雖然她並沒見過什麼市面,卻也知道若是一家店鋪,應該開在人多熱鬧的市集才對,怎麼會在這麼荒涼的一個小巷子里,而且,還大門緊閉。
可是,小門上的匾額,的確題了「瑰寶閣」三個字。
出雲城的人,都奇奇怪怪的呢。
她上前叩門。
片刻之後,終於有人來開了門。一名垂髫少女探出頭來,眼珠轉得機靈:「是什麼人?」
十三連忙報上自己的身份,少女「哦」了一聲,便讓她進去。看來夫人一定是這瑰寶閣的常客了,所以少女無需通報主人,也可以讓她進去呢。
十三這麼想著。
少女領著十三進了門,又穿過一片積雪的矮松林,才到了正屋。
「把鞋脫了。」少女命令道,明明看起來是比十三還要小了許多的年紀,可是說話的語氣卻十足像個長者似的。
十三遵命脫了鞋子,跟著少女進屋去。
這才覺得瑰寶閣有了一點店鋪的模樣。
前面有一條長的矮几,幾邊散落著幾個有流蘇的猩紅色軟墊,屋子的三面是一排排的柜子,看起來倒更像是藥鋪。柜子前面的架子上,擺放著各色各樣的珠寶首飾,流光溢彩,讓十三差些要花了眼睛。
「坐吧。」少女命令道,「東西在後面,我進去拿。」
也不管十三應了沒有,扔下十三徑直到後面去了。
「古古怪怪的……」十三有些不滿地嘀咕。
片刻之後,有人從後面出來了,然而,卻不是方才那名少女。
來人是一名風華正茂的美艷女子。
她有比雲浮夫人還要美艷的容顏,一雙眸子流光溢彩,顧盼之間風情萬種。她穿著桃紅色的留仙裙,寬大的袖子垂出優美的弧度。
十三看得呆了。
女子嫣然一笑,走至十三面前坐下,隨手將手裡的錦盒放十三面前一放:「喏,便是這個了,你拿回去吧。」看十三愣愣地盯著她看的樣子,女子嬌嗔一聲,「好沒禮貌的丫頭……」
十三這才回過神來,羞得滿臉通紅,急忙捧了錦盒在手裡:「十三……失禮了。」
「喔,你叫十三?」女子極有興趣地,「為什麼要叫十三?」
「因為奴婢是夫人用十三個錢買來的,所以叫十三。」她誠實地回答。
「喔……雲浮夫人可真是做了一筆好買賣,用十三個錢就買了這樣漂亮的女娃。」女子微微嘆道,「可真是漂亮呢。」
「您是說我漂亮嗎?」十三有些受寵若驚地。
被這樣美麗的一名女子說漂亮,實在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情吧。
女子展顏一笑:「自然是說你。」看來這個娃娃還不知道自己長得漂亮這件事情呢。倒是的,如今這年紀尚未長開,自然尋常人自然覺不出其中的味道來。
不過她可是以對美的敏感著稱的。
「您是這裡的老闆嗎?」
女子微微頷首:「自然,這瑰寶閣里只有我一個人,除了我還會有誰是這裡的老闆呢。」
「一個人?那方才的那名……」她忽然頓悟,「難道說,也是式神嗎?」
女子微怔,隨即笑道:「不是。我可不會驅使式神。」
「那……」那方才那名少女又是誰?
似乎看出了十三心底的迷惑,女子輕笑起來。
然而在她輕笑著的時候,她的身體發生了變化。
烏黑的髮髻散落,漸漸地縮了回去,五官也好發生了奇妙的變化,原本合體的留仙裙扁下去,整個身子都變小了——
「哎呀!」居然變成了方才那名垂髫少女!
只是「哎呀」聲未落,女子就恢復了美艷的模樣,嫣然一笑:「你可信了,這瑰寶閣里只有悠幽一個人而已。」
十三驚駭得不能言語。
原來如此,難怪方才少女無須通報就放她進門了,原來她便是這瑰寶閣的主人悠幽老闆。
——這比起竹先生的式神,是更加的神奇呢!
「哎呀呀,你該不會不知道我是一個易形人吧?」悠幽大驚小怪起來,「我以為薄煙那丫頭把什麼都跟你說了,早知道我就不變給你看了!」她頓時懊惱起來,起身飛速消失在一排排的柜子之後。
「給我看了,有這麼懊惱嗎?」十三自言自語地。
易形人。
她努力在自己的腦子裡搜索著,果然搜出了有關易形人的記憶——她記不起自己從前是什麼人,什麼身份,記不起有關一切可以辨別她的身份的事情,然而對於這個世界盡人皆知的「常識」,卻有記憶。
易形人顧名思義,便是可以改變自己容貌的人。
易形術是御神術之中極為有難度的一種,需要極大的毅力來學習,即便是擁有王族血統的人也並不一定能學會,學會易形術的人可以將自己變化成動物的模樣,方便自己行動。
一個人,只可以變作一種動物,一旦選定,便不能更改。
而易形人當中有一種特殊的情況,便是天生的易形人。這一類人不僅可以變化做動物的模樣,還可以隨心改變自己的容貌,成為另一個人。
所以說,悠幽便是這樣一個天生的易形人。
「其實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吧!」十三自言自語著。能隨心改變自己的容貌變成另外一個人,說起來是讓人羨慕的本領,可實際上卻也很可怕呢。
「那麼,十三先告辭了。」她起身,朝著柜子後面喊道。
出了門,方才發現外頭居然有落雪了。
「哎呀,雪季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十三踏在雪地上,自言自語道。
雖然她的體制奇異地不怕寒冷,然而薄煙姐姐說了,如果這雪繼續這樣下下去的話,恐怕虛空之境就要迎來有史以來最大的災難了。
「該結束的時候,自然就會結束了。」忽然一個聲音傳來。
十三扭頭去看。
竟然是一名鶴髮老人,身著如雪一樣潔白的單薄長袍,靜靜的站在雪地之中。漫天飛舞的雪花落在老者的身上,然而卻無法凝固他嘴邊淡淡的笑意。
老人看著她。
眼底有奇異的光芒。
「您是什麼人?」十三好奇地。
這麼冷的天氣,穿得這麼單薄站在雪地中,他不會覺得冷嗎?
老人搖搖頭。
「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什麼人。」他的聲音極其有穿透力,穿過呼呼的風雪傳進她的耳朵里,是那樣的清晰。
「我是什麼人。」
十三微怔。
就在她發怔的時候,老者消失在風雪之中。
好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我是什麼人?」
十三坐在墨韻堂的外廊上,望著院子里一片素白的雪地發愣。
這個問題困擾了她好幾天。
好像是經過老人提醒她才恍然大悟,自己竟從來沒有思考過「我是什麼人這個問題。」
她一覺醒來,便是孤零零的在雪地中,衣衫襤褸。那個時候的她只想著如果才能填飽肚子,竟從來都沒有回憶起過去。
曾經的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是大家閨秀嗎?
或者本來就是哪個府里的侍女,在戰亂中同主人家走散了,又失去了記憶?
她努力想要回憶去過去的事情,然而那些事情好像是從來都不曾存在一般,在她的腦子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正發著呆,忽然被人從身後推了一把:「發什麼呆,公子叫你去呢!」扭頭,是薄煙微皺的臉,「我都忙得暈頭轉向了,你倒好,在這裡偷懶!」
十三吐了吐舌頭,接過薄煙手裡的簍子:「姐姐,最近可是有什麼事嗎?」這府里上下好像一下子忙乎起來了。
薄煙捏了捏她的臉:「你可真是什麼都不知道,比大小姐還要大小姐!下個月便是大王的壽辰,各府里都要忙著準備給大王的賀禮了,怎麼會不忙!」
原來是大王的壽宴。
「大王的壽宴,想必會十分熱鬧吧。」
「那是自然。」
「會邀請夫人跟公子嗎?」
「自然,夫人可是大王的親姑姑呢!」薄煙略帶驕傲地。
「那我可以跟公子一起進宮去嗎?」十三興奮地。
「哎呀!」薄煙忽然驚叫,嚇得十三差些打翻了手裡的簍子,「我竟然忘記了呢!」這些日子怕是太忙了,竟忘記了夫人交代的這件事情。
「忘記了什麼?」
「忘記了到司禮監去,將你的名字登記到冊上。」
「啊?」
「王公貴族家裡的侍女僕人,都是要登記在司禮監上的,否則到了大王壽宴之日,你就進不了宮啦!」薄煙解釋道,「好在後天夫人跟公子要進宮面見大王,到時候我順便去一趟司禮監。」
真是,著實是太粗心了一點。
十三點點頭。
這樣,她就可以跟公子進宮去了吧!
心裡沒來由地高興起來,彷彿有些雀躍。
跨進公子屋裡的時候,臉上還是掩飾不住的笑容。
源墨瞥了她一眼:「什麼事你竟能樂成這樣?」
十三吐了吐舌頭:「公子,你找我?」
源墨點頭,想了一想,便指著長几上的瓷瓶道:「髒了,你擦一下。」臉上卻泛出了極不自然的神色。
「啊?」竟然是為了這個把她叫來的!
十三有些不滿地拿起抹布仔細擦起瓷瓶來——
「咦?」
那日那個錦盒,卻打開著放在几案上了,盒子里,竟然是一支雕工精美的桃木簪子,細細的簪身光滑圓潤,一端卻有一朵含苞待開的茉莉花。
「好漂亮的簪子!」十三驚嘆著拿起簪子,不住地打量。
「唔……」源墨漫不經心地,「閑來無事雕的,想給薄煙她卻不要,你若喜歡便拿去好了。」
「給我嗎?」十三驚喜地。
「嗯。」源墨有些不耐,「不想要就別要了。」
十三忙不迭地:「當然想要——」她小跑到銅鏡前,對著鏡子小心翼翼地將發簪插進髮髻里,「很漂亮呢!」她揚起明亮的笑容,轉身對源墨道,「公子,你看!」
源墨抬起頭。
在眸子對上十三明亮的笑容的那一刻,他的心猛然一顫。
「不過如此罷了。」他有些慌亂,急忙從榻上拾起一本書來,胡亂地翻著,「還不快把瓷瓶擦拭乾凈!」
情竇初開的少年,大抵都是這樣羞澀的吧。
十三得了簪子,只覺得心裡十分的歡喜,一時就把那奇怪地老頭的奇怪地話拋到來九霄雲外去,甚至還哼起來不知調調的小曲。
源墨看了一會書,忽然側耳仔細聽了,輕聲說道:「這曲子,好像上十分熟悉。」他微微皺眉,努力回想著,然而卻想不起來究是在哪裡聽過的。
「依奴婢聽來,倒很像是王室祭天時候的曲子。」薄煙笑著踏進來,「也不曉得是什麼時候讓你這個小丫頭片子聽來去地——你並未進過王宮吧?」
王室祭天,均在各國的聖殿中舉行,只有擁有王室血統的王室子弟才以及陰陽師可以參與,然而這祭天地曲子,卻是由陰陽寮的十餘名陰陽師一起吟唱地,因此在聖殿之外也能聽到。
薄煙便是這樣聽來的。
十三方要回答,薄煙輕輕地「呀」來一聲,指著十三髮髻上地桃木簪子,拍手笑:「我說為什麼公子這麼寶貝這個簪子,碰都不許我碰……」
「薄煙!」源墨的臉上略過一絲慌張,急忙喝道。
然而十三還是明白來。
原來,這簪子,是公子特意做給自己的。
或許是那日簪子地事情,公子一直耿耿於心吧。
薄煙「吃吃」的笑:「好了,我這回來是有大事來告訴你們呢!」
十三好奇:「什麼大事?」
「青國來了使者,說是青王薨了!」薄煙神秘地。
「青王薨了?」
「是呢。」
雖然各國的大王早就自稱為王,然而禮數上仍然是晝王室的諸侯國,因此仍然只說薨。
十三的腦子裡忽然浮現出竹鳳淺總是淡淡含笑的面容來。
青王,是竹先生的父親吧。
「是誰繼承了王位?」源墨問道。
「是青王的弟弟,殷子初呢!」薄煙答道,「青王臨終前下的旨意,將王子炆降為臣籍呢!因此青國如今勢力最大的,便是殷子初了!」
王子炆,便是青后唯一的獨子。
源墨怔了怔。
殷子初。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心裡竟然有微微的觸動。
「那個殷子初,便是當年帶兵於長昊,與我軍交戰的王子吧。」他自言自語般地。
那一戰是明國勝了,他的父親源藺一劍刺穿來青國將軍遲晉的胸膛,而王子初亦九死一生,才逃回青國。便是因為那一場戰役,當年的殷子初才失去了原本唾手可得的王位。
薄煙點頭。
「公子記得清楚呢,那個時候奴婢還未進府,公子也說剛剛才出生罷?」
「剛剛才出生?」十三重複道。
那樣說來的話,應該說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呢。
「我說在戰場上出生的。」源墨難得好心情地解釋道,「長昊之戰打了整整三年,雲夫人隨軍前往,在大敗青兵的那一日,我便出生了。」
「所以說,公子是我們明國的祥瑞呢!」薄煙開玩笑地,「對了,大王傳旨,請夫人和公子三日之後進宮。」
源墨點點頭:「知道了。」便不再說話。
青王崩,對於青國來說或許是件大事,對於各國的統治者來說,或許也是件大事,然而對於其他的人,比如說將軍府的上上下下,倒還不如墨韻閣前面院子里的茉莉花開敗了來的有興趣些。
「自打我進府,那朵茉莉花便開在那裡了,十幾年來從不見凋謝,沒想到卻忽然這麼沒了呢!」薄煙無限惋惜地。
「公子一定很惋惜吧。」
「是呢,公子是極疼惜那朵茉莉花的。」輕霧搖搖頭。
「不過到底只是一朵茉莉花,沒了也就沒來!」薄煙略微擔憂地,「倒是夫人有些奇怪呢。」
「夫人?」
自從結草堂的事情之後,十三便對雲浮夫人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自從聽說青王薨了之後,就有些心神恍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