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石二鳥

第8章 一石二鳥

第8章一石二鳥

次日是皇帝壽誕筳席。

白日,皇帝於正廳宴請百官,列表功勛,大陳歌樂。近晚時分,百官告退,笙月互起,女眷飲宴。

皇帝龍嘯天與端貴妃並肩高坐。太子龍震攜柳良娣一同出席。柳良娣名喚柳庄夢,是世子龍騰生母,望之四十許人,依稀能瞧出年輕時的絕代風華。

龍霄霆攜秋可吟出席,他走在前邊,將秋可吟甩下幾步遠。兩人生疏展露無疑。秋可吟滿面委屈,卻只能咬牙忍著。

太子一席與瑞王一席面對面,氣氛尷尬。端貴妃居高臨下望著,唇邊掠過一絲笑,彷彿今晚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酒過三巡,眾人面上皆有倦色。

此時龍霄霆喚來奉天,壓低聲音:「蘭夫人呢?找到沒?」

奉天表情嚴肅,輕輕搖頭。

秋可吟嫵然一笑,「蘭兒妹妹的身份,本就不適宜參加筳席,霄霆你執意,想來蘭兒妹妹是體貼你,不願讓你為難。」她心中恨得咬牙,霄霆啊霄霆,你就想著趁父皇壽誕高興,給霜蘭兒正名?你將我置於何地?

龍霄霆俊顏轉過來,神色冷寂,目光巡在秋可吟身上,淡淡不言。

凌厲的眼色令秋可吟佯裝的笑容瞬間僵住。

柳庄夢以一柄團扇掩面,在太子龍震耳邊輕笑:「殿下你瞧,小兩口鬧彆扭。」

龍震咳了聲,枯槁的手撫了撫下巴,突然問:「騰兒上哪去了,半天都不見人?」

柳庄夢美眸一轉,四處望了望,「奇怪,百官宴的時候明明還在,我瞧見他四處敬酒來著。」

龍震劍眉倒豎,十分生氣,「孽子,總不讓人省心,到處亂跑,你也不好好管教。」

柳庄夢笑容僵滯,低低應了一聲,「是。」

此時皇帝龍嘯天開了尊口,問的竟是同一個問題,「咦?朕的皇孫呢?怎麼一晚上沒瞧見人?這孩子實在討人喜歡,快派人去找找,朕有好東西要賞他。」語罷,他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

平日皇帝龍嘯天十分威嚴,眾人見了皆唯唯諾諾,可提起龍騰,皇帝龍嘯天總是和顏悅色,可見皇孫龍騰在皇帝龍嘯天心中頗有分量。

龍震聽罷,心中一喜,連忙先行叩謝,旋即吩咐幾個貼身隨侍,「去將世子找來,要快。」他心中有數,這些年他總病著,父皇若不是看在騰兒聰慧的份上,只怕早廢了他太子之位。

「是。」一眾黑衣侍衛得令,立即四處尋找龍騰。

誰也不曾注意到,端貴妃唇邊始終掛著一縷高深莫測的笑意。

一間破舊不堪的屋中,龍騰緩緩睜眼,捂著額頭坐起來。頭腦昏沉,腦中空茫,中午好幾名官員灌了他許多酒,這會他頭上像壓著麻袋,疼得厲害。不過,這不像醉酒的感覺,他的酒量哪有那麼淺。

一縷月光照進來,四周朦朦朧朧。隨著龍騰坐起來,他身上蓋的錦被亦是滑落,身旁似有人動了下,他一驚,連忙去看,竟是霜蘭兒。他愣了愣,喚了聲:「霜霜?」

霜蘭兒一動不動,他這才看清楚,床上情景慘不忍睹,她身子未著寸縷,他自己亦是。天,剛才他怎會沒注意到!眼下他與她躺在一起,那曖昧的姿態,如同剛剛歡好過。他眼神一凜,立即意識到自己被人陷害了。

該怎麼辦?

思考只需一瞬,龍騰飛快作出決定,立即穿好自己的衣裳,又替霜蘭兒套上內衫,將她其他衣物均撕裂丟在地上,屋中、床上看起來比剛才更凌亂。

月光益發模糊,他的手竟有些不聽使喚,眼睛也漸漸管不住。從前書中用「冰肌玉骨」來形容女子白皙的肌膚,真是再恰當不過。突然霜蘭兒動了動,翻過身去依舊熟睡。

龍騰目光掃過霜蘭兒身下凌亂的床單,桃花眸微微一跳。可就在此時,破屋門外腳步聲如奔雷席捲。他倒吸一口冷氣,時間來不及了,他飛快地將床單撕下一大片,匆匆塞了些在自己懷中,旋即雙臂牢牢按住尚是昏迷的霜蘭兒,欺身而上。

「砰」一聲。

屋外,龍霄霆一腳踹開廢屋大門。他因奉天遍尋不著霜蘭兒,心中直覺不對勁,連忙帶侍衛親自搜索。適逢太子龍震的人亦在尋找龍騰。兩路人馬撞至一處。此時整個王府只剩下面前這座廢棄十幾年的屋子沒搜。

兩扇門齊齊倒地,一副巨大的白色鮫綃通天垂落,被風吹得獵獵翻飛,擋在龍霄霆面前。他抽出腰間藍寶石軟劍,在空中劃出美麗的彎狐,收劍回鞘時只見白色鮫綃如海浪退潮般急速落下,露出眼前不堪入目的景象。

只見龍騰墨發散落滿床,正撕扯著床上女子的衣裳。那名女子,那容貌,那身段,不正是他尋找一整晚的霜蘭兒?

那一刻,龍霄霆震怒,聲音彷彿天邊滾雷劈下,震得大地都在顫抖,「龍騰!混蛋!」他猛地衝上前,揪住龍騰衣領,一拳打在龍騰臉上。

龍騰也不躲避,抬手擦拭唇角,吐出嘴裡血沫,仰起臉,輕浮的笑起來,「呵呵,是皇叔啊。真是好可惜呢,差一點我就得手了。」

龍霄霆不可置信地瞪著龍騰那張若無其事的臉,咬牙道:「無恥!」

此時,霜蘭兒被噪雜聲吵醒,悠悠睜開眼。屋中光線太暗,她坐起身,一臉迷惘。待看清眼前狀況,她大驚,飛快捲起薄被,縮至角落裡,眸中皆是無措。天,怎會這樣?

「究竟是怎麼回事?」

皇帝龍嘯天拄著拐杖一步一步踏進,端貴妃唇邊帶著清冷的笑,亦是步步走進。數名宮女手提燈籠,一下子便將整間破屋照得通明雪亮。

霜蘭兒此時豁然明白,這是秋端茗一石二鳥之計,利用皇帝壽誕筳席的機會,一來除去她,不,準確的說,她只是小小的犧牲品,他們真正要對付的人是——龍騰!試想,侄子在叔叔府中與自己小嬸苟且,民間尚不能容忍,更何況皇家顏面。

眼前景象,足以說明一切,再多解釋也是多餘。這一刻,霜蘭兒選擇了沉默。

龍嘯天盯住龍騰,滿面沉痛,「朕只問你一次,究竟怎麼回事?你怎麼愈大愈犯混?平日你總和宮女嬉戲,朕全當沒瞧見。可她!她是你皇叔的妾!即便她勾引你,你自己怎能沒分寸?」

皇帝龍嘯天的話,顯然有意偏袒龍騰,想將責任全推到霜蘭兒身上。秋端茗臉色沉了沉,她只知龍嘯天素來喜愛龍騰,想不到竟偏袒至此。看來,龍騰果然是龍霄霆登上皇位最大的障礙,她沒有錯算。

勾引?霜蘭兒緩緩閉眸,唇邊笑意無望,原來皇帝龍嘯天想犧牲她,也罷,她的命本就低賤。

龍霄霆又氣又急,呼吸如同暴風雨正席捲大海,巨浪翻滾,字字咬牙:「父皇!蘭兒她沒有……」

語未畢,已被懶懶的嗓音打斷。

「她沒有勾引我。」

龍騰揉了揉自己散亂的黑髮,又按一按太陽穴,一副悠閑散漫的樣子,懶懶道:「咦?你們都驚訝地看著我幹嘛?不就是想玩個把女人嘛,至於這麼吃驚嘛。」說罷,他狹長的桃花眼依舊在霜蘭兒身上來回掃,「真是可惜,你們晚點來多好,壞了我的好事。」

「你!」此時聞訊趕到的太子龍震被眼前一幕震攝,又驚又愕,怒吼道:「孽障!你怎能說出這種傷風敗俗的話來!她是你的,你的……咳咳……」氣急攻心,龍震本就重病的身子益發虛弱,連連咳起來。

「這又怎樣?不就是皇叔的女人嘛,瞧那令人血脈賁張的身材,我早就想把她弄上手了。上樑不正下樑歪,何況這樣的事我們龍家又不是沒有過。對吧,皇叔!」龍騰輕輕一笑,優雅聳肩時已將方才被龍霄霆揪亂的衣襟整理好。即便是這種狀況,他扣扣子時,依舊慢悠悠,慢到令人髮指。好像他並沒做錯什麼,而是其他人打攪了他的好事。

當即,龍霄霆臉色慘白,半點血色都無。

秋端茗冷冷一笑,「太子殿下,瞧瞧這就是東宮的教養?」

龍騰絲毫不以為意,淡淡嘲諷:「你也不見得好哪去,一丘之貉,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端貴妃臉一黑,面上有些掛不住。

再無可忍!皇帝龍嘯天已是勃然大怒,眉心一震,眸底皆是沉重的哀痛。他猛地舉起手中龍頭拐杖朝龍騰背脊狠狠砸下。

但聽「碰」一聲巨響,龍騰雖震驚,卻也不躲避,挺直脊樑硬生生承受這一杖。幾乎是同時,鮮血自他喉中噴涌而出,盡數噴在霜蘭兒雪白的底衫之上。

滾燙的血黏在臉上,觸感令人毛骨悚然。霜蘭兒震驚了,幾乎不敢相信,龍騰想一個人將罪盡數頂下,她明白的,可是她怎能?她又該做些什麼?她突然掙扎著想要起來,想要替他辯解,可嘶啞的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

龍騰凝視著霜蘭兒,輕輕搖頭。

那動作極輕極輕,也許只有她一人能看懂。他是在告訴她,事已至此,無需再多一個人承受。別做無謂的犧牲。

此時他眼裡的光,像極她小時候最愛看的老宅屋檐下飛落的雨珠,勾起她心中萬千悲傷,那樣的眼神,深深刺痛她的心,如看著高飄的風箏斷了線,又如聽著靈曲斷了弦。

她伸手碰觸自己的臉頰,手卻顫抖如風中落葉。五指伸在眼前,滿目皆是血紅,她突然受不了般,狠狠捂住自己的唇,將那嗚咽哽咽盡數咽回喉中。忍著,拚命忍著。

被五指遮住的臉龐,漸漸蒼白如紙,清晰可見唇角正輕輕扯動。她發不出一點聲音,唯有完美的唇形一遍又一遍重複著兩個字的形狀,「少筠……少筠……少筠……」

皇帝龍嘯天聲音低沉,再沒一絲感情,「孽障!滾去瀘州,永遠別給朕回來!」

龍騰擦去嘴角血跡,淡淡笑道:「謝皇爺爺聖恩。」

「父皇,兒臣——兒臣——」如此噩耗,太子龍震顯然無法承受,眼前一黑,當即昏過去。

好好的壽誕,亂作一團。

醉園之中。

天初亮,屋中光線晦暗不明。花几上供著一盆春劍葉蝶,香氣淡淡縈繞。

霜蘭兒怔怔望著地上,此時門開了,她從未這樣緊張過,心竟「砰砰」直跳起來,完全控制不住。端貴妃曾說要她滿盤皆輸,所以,即便等會兒隨意冤枉她,她也不能辯解。

龍霄霆大步跨入,身後跟著秋端茗與秋可吟。

秋端茗直接越過霜蘭兒坐上主位,雙臂擱在楠木扶手上,套著金護甲的十指微微交錯,像是個高傲的勝者。

秋可吟只立在門口,神情柔弱無助。

龍霄霆心中怒氣積聚,冷聲問霜蘭兒:「皇上與太子都離開了,現在這裡沒有旁人,本王想聽句實話。」

他這樣的神情,令霜蘭兒齒冷。她將乾涸的墨筆在筆洗中搗了搗,劃過宣紙,筆鋒帶著乾澀的痕迹,潦草寫道:「眼見為實。」

龍霄霆神色捉摸不定,「我見到的,是他在維護你。你們究竟有沒有私情?」

霜蘭兒挑眉,寫道:「既然你已這麼認為,無需再問我。」

龍霄霆微愣,冰封的表情似有一點鬆動。

秋端茗冷冷開口,「霆兒,有無私情暫先不說,你先看看這個。」說罷,她自袖口取出厚厚一疊紙,遞給龍霄霆。

龍霄霆眼中有著濃重的疑惑,「母妃,這是何物?」

秋端茗擺手道:「其中有三張畫想必王爺見過,是本宮從奉天手中要來。」

龍霄霆當即道:「母妃若想為桂嬤嬤開脫,大可不必,此事已分明,我親自查驗過。」

秋端茗眼皮都不動一下,只向龍霄霆道:「不知霆兒有沒見過另外的三幅畫。」語罷,她將另外三張畫遞上前。

與之前奉天收到的三幅畫不同的是,中間一副畫面對面立著的是一男一女。三張畫疊在一處傳遞的信息當是這樣的:亭湖弋橋之上,一名男子將燈籠交給一名女子,燈籠瞬間起火。

龍霄霆皺眉道:「如此說來,透露消息之人原本就知曉桂嬤嬤要對付的人是霜蘭兒,可為何?」

秋端茗冷道,「這就是霜蘭兒高明之處,有人一早將桂嬤嬤的計劃透露給霜蘭兒,霜蘭兒將計就計,將畫中女子改作男子,目的是為引起奉天注意,以為行刺王爺,埋伏人手,擒住兇手。」

龍霄霆道:「即便如此,蘭兒只是想將陰謀暴露。」

「扳倒桂嬤嬤等於扳倒可吟,霜蘭兒明知燈籠會起火,依舊引火燒身,她只是演戲騙取你的同情。」

龍霄霆突然盯住霜蘭兒,聲音澀然,「蘭兒,當時你推開我去搶燈籠,你不是怕我受傷,而是怕自己目的不能達到,是不是這樣?」他突然上前一步,握緊她的手,「究竟是不是?」

霜蘭兒抬一抬下巴,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她的確想戳穿秋可吟,也的確利用了她們的計策。當時她搶過燈籠,一半是因計劃,一半也許是……其實她自己也不知是為什麼。

「你無須問她。」秋端茗聲音沉沉,「可吟善良好欺,無端因此事被你冷落。本宮可不是吃素的,什麼風浪沒見過?本宮查到霜蘭兒曾在王府外購買石粉。石粉抹在手上臉上能暫時避火,她算得精,斷斷不會苦了自己。霆兒千萬別小瞧她的心機。」

龍霄霆薄唇緊緊抿住,突然狠狠一掌擊在樑柱之上,整間屋子似抖上三抖。

「難怪霜蘭兒縱身跳入亭湖。一來能滅火,二來又能洗去石粉痕迹。真是巧妙,手段真高,自己毫髮無傷,還令王爺深信不疑。」秋可吟適時插入一句話,令龍霄霆隱怒達到極限。

龍霄霆咬牙道:「母妃,可吟,你們先出去。我單獨問她。」

秋可吟蹙眉,難道龍霄霆還想袒護?

秋端茗卻笑得自然,「好。母妃再說幾句,秋家的女人,骨子裡善良,想想佩吟,你不該懷疑可吟。還有,霜蘭兒的目的若只為爭寵也罷。若是與人暗中聯合,想扳倒秋家登上高位,霆兒可要謹慎了。」

秋端茗此話,形同在平靜的湖面投入巨石,激起層層浪花。

待她們走遠,龍霄霆突然拽著霜蘭兒,一路來到王府最偏僻的後山。

初冬景象蕭條,天色晦暗陰沉,彷彿風雪欲來。

龍霄霆再控制不住自己壓抑的情緒,伸手擒住霜蘭兒下頜,痛心質問:「她們說的,是不是真的?這裡沒有別人,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他拚命搖晃,霜蘭兒只覺頭暈目眩,心底怨恨左衝右突,盡數涌在喉嚨口,整個人彷彿要裂開一般。她能說什麼?端貴妃手裡捏著她爹爹的命,她能說什麼?娘已經死了,她一定要保住爹爹。

龍霄霆近乎瘋狂:「你說啊,快說啊!」

似有久違的束縛驟然衝破喉嚨,霜蘭兒大喊一聲,「放開我!」聲音沙啞破碎,她心內一震,她竟在這時恢復嗓音?究竟是福還是禍?

龍霄霆愣住,面容無比驚愕,「你能說話?你——這也是騙我的?」

突如其來的變故,兩人均不再開口。

風,如在海上掀起狂濤巨浪,尖利呼嘯而過。龍霄霆還穿著昨夜筳席的衣裳,明亮的金色,升騰的盤龍,衣擺似在狂風中亂舞。他緊緊抓著她,愈抓愈緊。

四目相望,凝滯。

有多久沒這般彼此注視?彷彿有很久,只覺如此陌生。似乎隔著幾重山、幾重水。

他沒想到,她竟是這樣的人。

她亦沒想到,他竟是那樣的人。

這樣的靜讓人覺得可怕,尷尬難言。

良久,龍霄霆終於開口,「龍蛇草與雀靈粉共用,能腐蝕神經,致人變啞。你醫術頗好,若真有人在你針上熏雀靈粉,你應該能察覺到吧。」

霜蘭兒咳嗽幾聲,喉嚨似漸漸適應,她清了清嗓子,道:「是,我能察覺。」其實,她在接觸雀靈粉第十日發覺。當時一根針彎了,在火上烤一下再扳直,哪知竟讓她發現針上有細小的白粉末。雀靈粉無色無味,火烤才會變白,這是唯一的分辨辦法。她故意在風中凍一夜,讓自己高燒誘發嗓子變啞。留下證據只為扳倒秋可吟。其實,嗓子啞了她能治,事實上她暗中一直為自己調理,只是不知恢復得這樣快。

龍霄霆望著她的沉默,猛地將她推遠,神情愴然:「所以,你根本沒啞。你一直在騙我?蘭兒,你太叫我失望!」

她被他狠狠推在地上,痛得渾身都快散架。

「你早就設計好一切,巡疆回來后故意讓沈太醫發現雀靈粉,誘我順藤摸瓜查到可吟?你!」他停下,不再言語,唯以幽若暗火的目光直視著她。

霜蘭兒目光平靜如死水,只是淡淡道:「我叫你失望了?恐怕讓你失望的是,這樣的我玷污純潔無暇的秋佩吟吧。」輕輕一笑,她抬首默默望向天空。

一個人的皮影戲,讓她明白,雨中相遇,白衣翩翩,雷霆,他的相救,並非秋可吟所說那樣。她嗓子啞了他突然的憐惜,一切全都是因為秋佩吟。在他心中,她無恥,她卑鄙,她玷污了秋佩吟,他怎能忍受,所以他那樣生氣。

龍霄霆怔了很久,「你知道她?」頓一頓,他似陷入瘋狂,怒吼:「你早就知道她?所以才裝啞?你知道我會——」他停住,望著她的目光滿是痛心,「是他!是龍騰告訴你的,對不對?你們……」

霜蘭兒突然打斷,語調淡漠,「王爺,隨你怎麼想。反正,都過去了。」她仰起臉來,忽覺一點冰涼落在臉上,零星的雪落下來,隨手捻起一點,瞬間便化在手心裡,她輕嘆道:「下雪了。」

「一切都過去了……」龍霄霆語音嚼著悲愴。

雪如飛絮,越下越大,風夾著雪花朝他們身上撲去,隔在她與他之間,無聲無息墜落。冷意似凝凍了所有的空氣。

他站著,她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許是站得太久太累,細看之下,他身軀竟微微發抖。而她一雙明眸,本如同水晶,此時只剩下空茫。四面是呼嘯的風聲,山坡、樹木不知何時披上薄薄的銀妝,連同他金色的衣裳,也漸漸蒙上白霧。

突然的疼痛襲來,霜蘭兒身子一軟,伏在雪地里痛苦地抽搐著。那樣的痛,每一寸肌膚都彷彿被撕裂,似刀絞,又似凌遲,痛得不能言語。她知道這是為什麼,是雪貂之毒,在這樣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裡驟然發作。雪貂之毒,她為他摘取雪雁玲瓏花,落下病根,一朝發作,痛不欲生。

龍霄霆眯著冷眸,瞧著,僵硬很久的表情終於鬆動,踱至她面前,聲音比暴風雪更冷,更凍徹人心。

「你還要裝可憐到什麼時候!真令人噁心!」

他取出一本摺子,大紅色,在一片白茫茫中格外刺目。他狠狠摔在她的臉上,像是掌摑她一掌,揚長而去。

此刻,霜蘭兒就像是個紙做的娃娃,一隻手淹沒在雪中,白皙的皮膚下,血管都凍得清晰可見。紅色奏本,在白雪中不停地戳刺著她的雙目。用盡最後的力氣,她顫抖著翻開。那是他欲廢黜秋可吟,娶她為妃的奏請,言辭鑿鑿,情真意切。

可惜,都結束了。

看完最後一個字,她再抵不住痛苦的折磨,腦中漸漸迷糊。雪地里,靜得一絲聲音也無,唯有她最後一縷呻吟,飄散在風雪中,「霄霆,痛……」

(本章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今非昔比(全集)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今非昔比(全集)
上一章下一章

第8章 一石二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