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藍桉跑過少年時 3(16)
第76章藍桉跑過少年時3(16)
Remembrance40:愛情只有九死一生
三天後,警察那邊來了消息。因為上次太平間的監控出了故障,醫院要更換新系統,一直沒有弄好,所以沒有監控可看。初步鑒定,那個死去的男孩兒是窒息而亡,已排除自殺的可能。但根據死亡時間的推斷,謝家萬完全沒有作案時間,警察只讓他交代了自己的情況,最終放他回了家。
於是,一切又退回了原點,Icy依然是個不死不滅的存在,而我們依然要受他無止無盡的折磨。
有時,我不得不佩服他,即便死了仍可以把所有人都攪得心慌慌的。
這幾天,我開始重新審視我與藍桉的關係。在他生病的時候,我生活的全部就是讓他好起來;在他忘記我的時候,我生活的全部就是讓他想起我;現在,我和他安好地生活在一起,卻有一點兒迷茫了。像擁有了所有娃娃和糖果的女孩兒,幸福,卻不知還可以再擁有什麼。
洛小緹說:「有什麼好迷茫的,安心做你的闊太太就行了。」
我翻她白眼。
這一天,洛小緹約我出來喝咖啡。她不是閑,而是沒心情幹活。自「七夕」之後,何以敬再也沒和她聯繫過。
我問:「你們吵架了?」
「還用問。情人節過到太平間去,我還留著他過年嗎?」
看來她和我一樣惱火。
洛小緹拄著下巴說:「你沒和藍桉發飆嗎?」
「我……我和他談了一次話。」
「媽呀,你們兩個是真進化成中老年朋友了嗎?這麼過分應該和他吵啊!男人都是這樣的,你不和他鬧,他以後還這樣。」
「你這是潑婦作風。」
「那也總比做怨婦強吧。」
「我和你不一樣,我好不容易把藍桉找回來,哪能隨便作。」
「你說咱倆是不是反了?」
「什麼反了?」
「藍桉那麼愛你,可你卻不敢作;何以敬對我沒有一點兒感情,我還狂作。」
我安慰她:「你也別這麼說,何以敬怎麼可能對你沒感情?」
「嘁,藍桉把情人節過到太平間,是因為他不懂,但何以敬不是。他個花心大蘿蔔能不懂嗎?他能這麼做,就因為我在他心裡沒有一點兒位置。」
「他是對藍桉忠心,藍桉要他安排,他必須做的。」
「如果把我換成欣語,你猜他還會這樣嗎?」
這個假設還真不好說。我說:「小緹,欣語都不在了,何必糾結呢?」
「不是我糾結,是他放不下。你也看到那天晚上,他聽到欣語的信就瘋了,車子開得我以為會直接到太平間挺屍呢。你知道嗎?當時我也瘋了。我咬了他的胳膊,他怎麼甩我也不放口,後來乾脆任我咬到醫院。我下車時嘴都累抽筋了。」
我完全沒想到,那天晚上竟然萬分兇險。我說:「你這是作死啊,他開那麼快,萬一出事怎麼辦?」
「和他同歸於盡唄。」
「我拜託你,小緹,咱們真不是小朋友了。這樣太嚇人了。他愛不愛你不重要,你得愛自己,你又不是沒男人不能活的人。」
「我不是沒他不行,我是咽不下這口氣。」洛小緹黯然地說,「你說,男人心裡是不是都有一個忘不了的前任?」
我開導她:「小緹,高中的時候,我覺得愛情就是生命的全部。我愛藍桉,就放棄一切和他在一起。我怕他恨我,就逃避他,躲得遠遠的。可是直到藍桉失智之後我才漸漸明白,所謂為愛而生,就是毀滅自己。因為人有太多太多不可改變的現實,愛情不可能完美無缺。即便你付出了全部,你的愛情也註定是不完整的、殘缺的。不論你無視這些殘缺奮不顧身,還是因為這些殘缺而退出,你都會被折磨得死去活來。」
洛小緹說:「那愛上一個人是不是就沒活路了。」
「不是。」我搖頭,「你唯一的辦法,就是正視這些殘缺,然後坦然地接受它的存在。」
「我不接受!」小緹抗議,「我的愛情必須完美無瑕!如果他不完美,我就把他修理成完美的。」
我說:「小緹,愛情沒有十全十美,只有九死一生。能活下來比什麼都重要。」
「你這是苟且愛情觀。」
「那你就是狗血愛情觀。我警告你,別再作踐自己的命。我就剩下你這一個朋友了,你為了我也得好好愛自己。」
「我不要好好愛自己,我要何以敬好好愛我。」洛小緹嘆了一口氣,「小一,你說是不是年紀越大,就越找不到把我當初戀的男人了。」
「你幹嗎非要糾結初戀呢?愛過不等於仍然愛。誰心裡沒有個白月光?」
洛小緹惡狠狠地說:「你這個嫁給白月光的人,沒資格說這種話。」
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咖啡店的窗口忽然走過兩個人。
竟然是何以敬和謝家萬。
何以敬親密地把胳膊搭在謝家萬的肩上,謝家萬甩了下去,何以敬又搭了上去,謝家萬又甩了下去。
洛小緹咬牙切齒地說:「愛屋及烏,男的他也不放過。」
我「噗」地笑噴,說:「別瞎說了,過去問問。」
「問什麼問,跟蹤去看看。」
告別平凡—篇—
GoodbyeMyPast
有些愛情註定不會平凡。
因為,
有些記憶註定不會淹沒,
有些故事註定不會封藏,
有些過往註定不會消散,
有些深情註定不會遺忘。
Remembrance41:愛情是種莫名其妙的病
人大概從一出生就開始欠著別人的吧,因此要用一生去完成各種償還。你的父母,你的愛人,你的朋友……如果你沒機會償還,還會不遺餘力地去償還和他們有一點兒關係的人。
就像眼前的何以敬。
他走在謝家萬的身邊,討好地說:「你說嘛,你說嘛,你讓我幫你點兒什麼。」
謝家萬冷淡地說:「大叔,你到底要怎樣,你別來找我就算幫忙了。」
「喂,別這麼不給面子。」
「你還要打我啊?」
「哪有哪有,你姐不在了,我想幫你做點兒什麼事。」
我和洛小緹就跟在他身後。洛小緹一聽,忍不住說:「我是他姐最好的朋友,你也幫我做點兒什麼吧。」
何以敬嚇了一跳,轉身咧嘴一笑,說:「你們怎麼在這裡?」
謝家萬看到我們,微微一笑,趁機溜了。
洛小緹揪著何以敬的胳膊:「撞日不如今日,今天咱們撞見,就把話說清楚。」
何以敬想了想說:「我想過了,咱們倆就這樣吧。」
「什麼叫就這樣吧?」
「分了吧。」何以敬坦白地說,「趁咱們都還沒感情。」
洛小緹聲音提高了八度,說:「何以敬,你都和我上床了才說沒感情,你是不是男人!」
身邊的路人紛紛矚目,我拉住她:「小緹,在街上呢!你注意點兒。」
「怕什麼,他都不要臉了,我還要臉幹嗎?!」她揪著何以敬的胳膊,「你忘了自己怎麼說的?你說我是你這輩子愛過的最漂亮的女人。」
何以敬的確是個一點兒也不要臉的人,他嬉皮笑臉地說:「小緹,你這麼聰明怎麼還不明白呢,相信男人床上的話,等於相信母豬能上樹啊。」
洛小緹忽然就停住了。她轉過頭,問我:「小一,我當年追藍桉的時候,是不是就這麼傻?」
我尷尬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要怎麼答。不過,洛小緹似乎不需要我這個答案了。她鬆開了何以敬的胳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滾吧,回去開瓶酒慶祝一下。我這輩子只對兩個男人祈求過愛情,一個是藍桉,一個是你。」
洛小緹拉起我的手,轉身走了。
我回頭看了眼何以敬,他怔怔地看著洛小緹,像在看一個女英雄。
洛小緹說:「別看他,這輩子我都不要再看他。」
說實話,我沒想過洛小緹會對何以敬這麼認真。她喜歡藍桉好理解,那個男人連根毛都招搖著優秀。但是對何以敬,我不懂,粗糙到令人髮指的何以敬,竟然可以奪取洛小緹高傲的心。
我說:「小緹,幹嗎這麼氣,何以敬這個人不值得你這樣。其實你是不甘心而已,過段時間就把他忘了。」
洛小緹停下腳步:「傻瓜,我對藍桉才是不甘心,是對你不服氣,但是對何以敬不是。我不是十七歲了,分得清什麼是愛情。」
她回頭望了一眼,何以敬已經走了。
夕陽沉在樓宇的縫隙里,餘暉映出金色的淚光。
愛情真是種莫名其妙的病,不受時間與空間的制約,隨時隨地地發作,讓人猝不及防。
Remembrance42:神之視角
晚上,我和藍桉說白天的事。
他說:「小緹怎麼還和以前一樣,性子都沒變過。」
我說:「你也勸勸何以敬,小緹對他那麼用心,讓他也想想。」
「你是有多瞧不起小緹?」
「怎麼瞧不起了?」
「她自己怎麼犯賤都可以,但不會允許別人幫她犯賤。她和何以敬,你幫不上忙。」
這話我覺得好像在哪裡聽過。
我們坐在天台上,梁媽做了宵夜端過來,有糖水,也有小食。
夜風習習,吹來草木繁茂的氣息。遠眺四周是廣闊的黑暗,卻有種無人窺伺的安心。
我忍不住冒出一句:「感覺自己越來越被這裡腐化了。」
「我說過,你早晚會適應這裡。不喜歡,只是因為不熟悉。」
「有你在,我哪裡都適應,富可食玉,窮可吃土。」
「有我在,怎麼可能讓你吃土?」
看,霸道總裁的調調又來了。
藍桉喝了口糖水:「小一,我下周準備回公司了。」
說實話,藍桉要回公司,我一點兒都不驚訝,他怎麼可能是個安於居家的男人。我說:「知道你就離不開。其實,你當時就不應該離開,Q說你走了之後,公司里斗得可厲害了。」
「有我在公司里壓著,所有人都是一副嘴臉。我退出來,他們才會現真身。再說,他們不鬥,我怎麼分辨是友軍還是敵軍?」
我一怔,說:「你不是故意退出來的吧?」
「不能說是故意吧,只能說剛好有個契機。」
我想起之前七夕的「一箭雙鵰」,不得不佩服他抓住「契機」的能力——一邊談情說愛,一邊把要辦的事都辦了。看來我得學著接受他在愛情里辦公事,在公事里談愛情的模式。
我說:「你就不怕內部不和,把公司搞垮了嗎?」
藍桉笑,說:「都這麼大了,還是學生思維,和睦的公司才會慢慢垮掉。」
我反駁:「你這都是些什麼古怪理論啊,人家公司不都是要團結一心的嗎?」
藍桉問我:「你聽過該隱與亞伯的故事嗎?」
我搖了搖頭,說:「是《聖經》里的吧?」
「對。」藍桉說,「該隱和亞伯是亞當和夏娃的兒子。老大該隱種地,老二亞伯牧羊。有一天,該隱把地里的蔬菜和糧食作為供品獻給了上帝。亞伯看見了,也將他羊群中最好的羊脂獻給了上帝。如果你是上帝,你會怎麼做?」
「全收下唄,反正也是白送的。然後誇一下他們,乖,都不錯。」
藍桉聳了聳肩說:「可上帝不是,他看中亞伯的,卻沒看中該隱的。該隱自然是生氣了。上帝就問他,你為什麼發怒呢?你為什麼變了臉色呢?」
我說:「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藍桉微微笑了:「上帝批評他,你若行得好,豈不蒙神悅納?你若行得不好,罪就伏在門前。它必戀慕你,你卻要制伏它。然後他就走了。後來,該隱氣不過,和亞伯打起來,把亞伯殺了。上帝又出現了,問該隱,你兄弟亞伯在哪裡?該隱說,我不知道!難道我是看守我兄弟的嗎?上帝說,你做了什麼事呢?你兄弟的血通過地里向我哀告。地開了口,從你手裡接受你兄弟的血。現在你必須因這地受到詛咒。你種地,地不再給你效力,你必流離飄蕩在地上。」
我說:「上帝可真是耿直,就算不喜歡蔬菜糧食也收下唄。兩兄弟也不會一個死了,一個受罰。」
藍桉說:「因為你是凡人,才會這麼想。」
「那上帝怎麼想?」
「你要知道,上帝可是擁有伊甸園的人。不論是該隱的蔬菜,還是亞伯的羊脂,他都瞧不上才對。」
的確,藍桉的思路才是上帝視角。我說:「那他都看不上,為什麼只挑一個?」
「我以前也常想他為什麼這麼做?後來我懂了,只有汲汲營生的人類才會乞求安穩苟活,對神來說,人類存在的意義是開疆拓土,傳播神諭。所以,他為人類製造了一場自斗,讓弱者在鬥爭中死去,讓強者背負著虧欠去遠方拓荒,留下肥美安逸的土地,給那些不思進取的人去守衛。上帝是聰明的,他知道物競天擇才是自然最根本的法則。他只是選了一個供品,就完成優勝劣汰,讓活下來的人,各司其職,各守其責。」
「那他對亞伯是不是有點兒太殘酷了?」
「你是人類,才會這樣覺得。對於神來說,人無非是自己造的工具。就像你要挑一款掃地機器人,最重要的是它掃得干不幹凈、耐不耐用、長得美不美觀,如果它這些都不具備,留著它幹什麼?」
我接不上話。在人生哲學上,他深諳《聖經》潛藏的真理。這可能也是他對人類感情淡漠的原因。
藍桉不想和我談這些真實到慘白的哲理了。他站起身,拉我到天台的圍欄邊:「來,給你看個有趣的東西。」
「什麼?」
藍桉抬起手臂,向外一揮,樓下院子里的燈光,像施了魔法,次第亮了起來,一直鋪到遠處的樹林。
我詫異地看著他問:「誰在給你打配合?」
「漢堡。」
「漢堡?它能看見你?」
藍桉說:「公司想要轉型,我對人工智慧很感興趣。這套動作識別系統,是一家公司新研發的產品。我想投資這個項目,你覺得好不好?」
「我?這麼好玩,我當然覺得好啊。」
藍桉說:「我回公司,就會宣布這項計劃。」
他望著鋪到遠方的燈光,像天神俯望縹緲的人間。我忽然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如天神一般,因為他早已開了神之視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