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登門退婚
林小夕給秧苗澆了水,又動手鋤了草,累得滿頭都是晶瑩的汗珠,這才扛著鋤頭往家裡走,一路上村民們同她熱情地打招呼:「小夕,聽說前頭有中舉的解元郎隊伍巡遊呢,快去瞧瞧去。」
「我就不去了,還得回家幫我爹殺豬呢。」林小夕搖搖頭,小臉晒成了健康的麥色,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梨渦,很討人喜歡。
村民們見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不禁搖頭:「這丫頭從上回落水被撈上來之後,雖然不像以前那樣木訥懶惰不討喜了,可卻整日同那屠夫爹窩在一起研究豬崽子,這都十七歲了還不嫁不出去,看著都讓人著急。」
林小夕也聽見了村民們的小聲議論,並不放在心上,十七歲怎麼了?放現代還只是個上高中的青春美少女呢!
她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一個月了,原主生於屠戶之家,不僅是個響噹噹的糙妹子,還是這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懶惰木訥,不知道為何落水而死,換了她這個人肉芯子。
想她堂堂二十一世紀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獸醫,這背景設定如何能忍?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她已經順利地融入了這個陌生的朝代陌生的村莊,也完成了對這個世界的初步了解和未來規劃,並用了大半個月的時間在娘家種起了地,打算用雙手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發家致富,走上人生巔峰。
走到半路,林小夕便瞧見不少人聚在路邊興奮地議論著:「這解元郎也真是英姿颯爽,風姿俊秀,如今咱們村也算是有名人了。」
「可不是,也不知誰家的姑娘這麼得幸,能嫁給這樣的男人。」
「哎,我可是聽說這解元郎是定了娃娃親的,少不得呀家中已有美眷,你們就否想了。」
林小夕不由地順著姑娘婦人們的目光瞧去。
遠遠地便看見一高大青年騎著高頭大馬,頭戴三色花翎烏紗帽,身穿喜氣富貴大紅袍,修長的手指捧明黃色的欽點聖詔,腳跨金鞍紅鬃寶馬,雖看不清具體樣貌,可那前呼後擁,旗鼓開路的氣派望去也絕非凡俗。
林小夕看了片刻便轉身走了,再好不是自己的,這種熱鬧她也不愛湊。
「爹,我回來了。」她回了家便見爹爹林阿斗正在宰豬案上放血,動作嫻熟地處理一頭成年母豬,院子里充斥著血腥味,父女倆卻都習慣了。
「快去洗洗,瞅你一腦門子汗。」林阿斗生得五大三粗,體重二百斤往上飆,揮舞著屠刀胳膊肚子上的肉都在抖,這樣一個糙漢子卻十分疼愛寶貝女兒,把林小夕當眼珠子似的護著:「我這兒不用你幫忙,血糊糊的,再弄髒了你的衣裳。」
林小夕今天確實累得厲害,點點頭進屋準備洗個澡,殊不知,她前腳剛進屋,後腳解元街游隊便停在了家門口。
村裡本是一片歡鬧喜慶的場面,卻不想最後解元郎竟然直接騎著馬到了林阿斗家,解元郎他娘李香蘭在門口侯著,見人到了,立馬迎上來扶人下馬。
底下議論紛紛,有人知根知底地,便小聲說:「這解元郎以前家裡窮,受過林阿斗的接濟,看這架勢八成是來報恩的。」
這一說,大傢伙都羨慕起來。
眾人都笑嘻嘻的,李香蘭也像什麼都沒聽到似的推著霍成安往裡走。
誰知,解元郎俊秀的眉一擰,站在人群中往不遠處的竹林后看了一眼,幾個黑影見他投來目光刻意地閃身躲了起來。
霍成安吐出一口濁氣,翻身下馬,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站在門前故意朗聲道:「林叔,今日霍成安特意登門,是為退婚一事。」
眾人第一反應是震驚,新科解元竟然和屠夫的女兒有婚約?
第二反應更震驚了,霍成安一朝高中便來悔婚,這不是明擺著要將好名聲往陰溝里倒嗎?怎麼會有人蠢到做這種自毀前程的事?
「還請林叔成全。」霍成安目不斜視地進了門,眉眼間寫滿了堅決,袖下的一雙手卻狠狠握成拳狀。
「你放什麼混賬話!」
林阿斗正在殺豬,手中捏著一柄大砍刀,只見他手起刀落,一條豬大腿當著霍成安的面被剁成了幾小塊,血色飛濺,其中一塊還好死不死地敲中了霍成安的腦門。
餘光似乎瞥見竹林后的幾道身影已經混入人群朝這邊走來,被敲中的人愣了一下,瞳孔在鼻樑的位置轉了轉,徹底擠兌成鬥雞眼,一晃,直栽栽倒在了地上。
他就不信,今日這幾人還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要了他的命不可!
果真,在他倒下的那一刻,那幾道身影頓住了,互視一眼之後撤了回去,模糊的視線里,只見裡屋跑出一道淺藍色的倩影,然而霍成安連她的面還沒看清就閉眼裝暈了過去。
林小夕嚇了一跳,這人怎麼看了她一眼就暈過去了?她有這麼嚇人嗎?
眾人跟著湊熱鬧:「解元郎暈過去啦,快去請大夫來。」
林阿斗方才就是聽見霍成安嚎的那一嗓子才狠狠劈了一刀,誰想竟然把這中看不中用的臭小子嚇暈過去,見狀冷哼一聲:「請什麼大夫,就讓他躺著。死不了的。」
林小夕還沒反應過來,人群忽然被人撥開,李香蘭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拽著林小夕的肩膀喘著氣說:「小夕,不管這混小子胡說八道了什麼,你都不要放在心上,大娘就認準你這個兒媳婦了,今天你就跟我回去,等生米煮成熟飯,看這混小子還不認賬。」
「哈?」林小夕一臉懵逼,看向林阿斗:「爹,大娘這是什麼意思?」
林阿斗和女兒說話語氣都低了幾個度:「你和霍家這忘恩負義的小子是有婚約的,你忘啦?」
林小夕:「……」
她才穿越過來一個月,原主連個片段都沒給她留,她能記得個啥。
就連這位溫柔和善的霍大娘,她也只見過幾面而已。
這劇情未免也太刺激了。
「老林啊,你別跟這混小子置氣。」李香蘭見父女倆這般,連忙出聲安撫。
十八年了,她日夜擔心,就怕霍成安走上仕途之路,耐不住這孩子從小就愛讀書,腦子又聰明,這次借了私塾里二斗米,就收拾著行囊進京趕考去了,連她這個娘都沒來得及知會一聲。
誰知又是這麼巧,還真給他考中了,為今之計,唯有讓他趕快成婚,安家立業,或許就不想踏入那渾水滾滾朝不保夕的仕途了。
「今兒成安中了解元,高興地昏了頭,把成婚說成了退婚。我們早就說定了,今日要把小夕娶回去的。」
李香蘭看著身子單薄,溫和秀美,力氣卻很大,兩手拖著霍成安把人拖到門外,交給小廝:「把解元郎帶回去,換上喜服,今兒咱們霍家就要娶新媳婦進門,來個雙喜臨門,大傢伙賞個臉跟著去爬個席熱鬧熱鬧。」
李香蘭行事雷厲風行,和林阿斗商量一番,也沒徵求林小夕的意見,便打發了人回去訂酒樓準備酒席,臨時買喜府請迎親隊,請了喜娘給林小夕上妝換衣裳,短短一個時辰竟然也辦的像模像樣。
林小夕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坐在了洞房裡,四周張燈結綵,一片大紅。
大紅被子里躺著昏迷未醒的夫君,林小夕一眨也不眨地盯了一會兒,然後抬手戳了戳霍成安越看越好看的俊臉,玩夠了又嘆了一口氣:「我爹說得對,早結晚結都是要結婚的,嫁給解元起碼餓不死。」
她前世就是母胎solo二十多年,打骨子裡對於結婚這種事並不是很感興趣,她想的除了治病就是賺錢,所以也不在意霍成安的想法,畢竟她連成親這件事本身都不怎麼在意。
林小夕自力更生久了,洗漱之後直接抱了一床被子躺在了霍成安身邊,一覺睡了過去。
感覺身邊的女人呼吸漸平,霍成安猛地睜開眼,女人睡得很熟,小小的瓜子臉睫毛微微地顫動著,兩隻手像嬰兒似的放在耳邊,這一看,倒還是個如花似玉的美人。
若能長久相伴身側,倒也不錯,可惜,他不能。
林小夕像夢到了什麼好吃的,伸手環住了霍成安伸到一半的胳膊,放在懷裡抱住,霍成安笑了笑,正欲伸手將她攬入懷裡,正那時,窗外幾抹黑影夾帶著腳步聲清晰傳來。
「擾人清夢。」
霍成安突然擰起眉,輕輕地將手從林小夕的懷裡拉出來,穿戴整齊之後,出了門。
竹林深處。
「我不是說過,我還要時間考慮考慮,你們這麼頻繁地出現打擾我的家人,就不怕我反悔?」
「怕,但為了更好的完成國主交代的事,屬下們也只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若三皇子再拖延時間,過了科舉,只怕屬下們還得再等上一年,到那時國之不國,為時晚矣。」
「或許你們找錯人了呢?我說過,我不是什麼三皇子,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屬下說您是,您就是,您只需要做好自己應該做的,剩下的,一切交給屬下處理,三皇子,若再遲疑,現在躺在您榻上的,就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一具女屍了,您可得記住這個教訓。」
黑衣人扔下這句話,幾個閃身便沒了蹤影。
霍成安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愣了許久,約莫半柱香之後,突然握拳砸向一樹竹桿,颯颯的鳥飛聲盪絕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