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所謂一見鍾情
這一覺睡得尤其地踏實,林小夕醒來側眸一看,好傢夥,霍成安昏的這麼徹底,竟然還未醒來。
天光大亮,這一個月以來她已經養成了習慣,手腳麻利地做好早飯,給霍成安留了一份在鍋里,然後和李香蘭說明了她想回家的意思,本來就是農村人,趁著年輕還是要多幹活努力攢錢將日子過好才是。
李香蘭怎麼勸都勸不動,想到兒子那副態度,醒來估計又要折騰,先送林小夕回去也好讓她好生教育霍成安:「娘派人送你回去,過幾日等你忙完了,再讓成安去接你回來,可好?」
林小夕敷衍的點點頭:「行。」
到時候再說。
殊不知,她成親當日便被送回娘家,一路上成了動物園裡的猴子似的,招了村人無數驚訝同情或鄙夷的目光,當著面不敢碎嘴,私底下卻引起了軒然大波,口口相傳——
林阿斗的女兒果然不得解元郎喜歡,成親第二日就被趕回來啦!
酒樓里熱鬧非凡,底下說書人正唾沫橫飛地講述新科解元郎同屠戶之女成親的二三事,引得看官們哈哈大笑。
「那屠戶林阿斗的女兒身高八尺,體壯如牛,長相兇悍性格潑辣,故而年過十七都無人登門提親。若非林阿斗當年善心大發,接濟了解元郎一家,如今哪裡得來這般天降的好婚事?」
說書先生一拍堂木,嘆道:「可惜了解元郎一表人才,風神俊朗,竟然在昏迷之際被屠戶一家強行逼婚入了洞房,如今木已成舟,再要反悔,怕是不成咯。」
底下一片唏噓,霍成安大手猛地一用力,將酒杯在桌子上磕裂了一角,酒水灑了一身,引得好友鍾起驚叫一聲:「霍兄,你沒事吧?」
霍成安回過神,晃晃手:「無事。」
簡直就是胡說八道,昨夜他親眼所見,他家娘子傾國傾城,就算是放到京城,那也是許多大戶人家的小姐所不能比的,怎麼到了這些人口中,就變成了長相兇悍,體壯如牛!
簡直是豈有此理!
不過這一切也都怪他,若不是他登門退親,一個好好的姑娘怎麼可能被人說閑話說成這樣,一想到林小夕落水昏迷還有昨夜那些人的話,霍成安覺得腦袋瓜子都突突地疼了起來。
不行,他堂堂解元,自詡天才,絕不可被這些莫名其妙的人擺布,要想個辦法,反擊,或是擺脫挾制!
「誒,姐姐可知唐豆公子的書在哪裡可以買到?能否幫我帶幾本?」
「說笑了,聽說之前傳出來的唐豆公子的佳作自從被京師文閣四佬品評之後,各地爭搶,很快就售磬了,現在市面上的多是仿本,何處去買?」
「那你這本……」
聞言,霍成安扭頭看了一眼身後,兩個衣著光鮮坐在茶館聽戲的姑娘在為了一本書爭鬧不止,兩人在三樓,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正好看到書頁底下的字標,一個彎彎曲曲的「唐」字。
這唐豆公子,當真稀奇,若能為他所用……
本是無心一眼,誰知扭頭便見茶館之下一抹熟悉的倩影走過,淺藍色的衣衫,頭上帶著一朵蘭花,另一邊簡單用一根木簪挽起半縷頭髮,只是那人帶著面紗,舉手投足間露出腰間的竹扇,上頭好死不死,也正刻了一個彎彎曲曲的「唐」字。
霍成安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猛地扔下茶盞竟然縱身直接從酒館二樓跳下去。
鍾起嚇得瞳孔緊縮,伴隨著底下人群的尖叫聲,腦海中浮現出好友摔一臉血的悲慘畫面,登時紅著眼睛撲到窗頭大喊:「霍兄,你——」
目光下落,霍成安被客棧一樓伸出的橫木掛了一下,緊接著直直墜落在一名藍衣少女面前,喝傻了似的盯著女孩出神。
周圍一堆人指指點點,向來看重形象的解元郎竟然恍若未覺,痴痴地盯著少女緩緩綻出一個笑來。
「姑娘,小生無禮,可驚著你了?」
林小夕垂眸望著他,眼底掠過詫異之色:「你,沒事吧?」
這位夫君莫不是摔傻了吧?
她今日出門採買,打扮得清爽利索,腰間別了一把竹扇,頭上插一朵路上隨手採的蘭花,臉上戴著藍色的面紗,隨性中透出幾分俏麗,惹眼卻不自知。
霍成安拍拍衣袖站起身,沖她緩緩一做禮,端的是風姿俊秀,文采斐然更是張口便來:「小生一見姑娘,忽而興之所起,不才之人賦詩一首,望姑娘莫怪——」
他清了清嗓子,迷離的雙眸透出幾分攝人的光彩,彷彿天下光亮齊聚他一身,瞬間成了眾人的焦點:「輕羅小扇白蘭花,纖腰玉帶舞天紗,疑是仙女下凡來,回眸一笑勝星華。」
鍾起連忙從樓上跑下來,見他喝醉了酒還不忘酸溜溜得沖小姑娘吟詩,頓時沒好氣地笑了:「霍兄,從前怎地不見你對哪家姑娘這般殷勤?詩是好詩,就是唐突了佳人,你若醒了酒,怕是要後悔莫及。」
「胡說!美人自然由得人用盡溢美之詞,三兩句詩根本無法表達姑娘的風采之一二。」霍成安這模樣裝得傻乎乎的,眼神中卻流露出一股精明,他搶過鍾起的摺扇打開,風流倜儻地搖了片刻,似乎忘了自己應該說什麼,見林小夕忽地噗嗤一聲笑了,頓時傻了一般,眼巴巴地問:「姑娘可有婚配?看姑娘這般氣質出塵,不似凡人,可是哪家的小姐,抑或者……私塾的先生?」
林小夕歪著腦袋瞧他,覺得這位還未正式認識過的夫君很有意思,想了想就沒告訴霍成安——我就是你媳婦。
「你是從何得知,我讀書的?」她從一開始看到這位夫君出現就覺得奇怪,這般談話,在外人眼裡是在逗姑娘,但林小夕卻覺得,他似乎更像是在試探什麼。
「小生看姑娘衣著雖樸素,但顏色搭配卻獨新,想來姑娘定是個愛美且注重生活品質的人,姑娘左手挎籃裡面卻沒有菜而是些粉墨紙筆,想來姑娘定是識文斷字之人,再者,這腰間的竹扇,非文雅者不佩,若姑娘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子,霍某當真不信。」
好傢夥,這也能被他分析得頭頭是道,要放現代,不做偵探可惜了哇。
不過這混小子,新婚夜上門退婚,第二天就當街找漂亮姑娘搭訕,原主也不知道是倒了八輩子霉了,竟然嫁了這麼一個人,不給他點顏色瞧瞧,她就不是跨時代的扛把子林小夕!
林小夕誹腹,面上卻收起笑容搖搖頭,轉身就要走,耽誤了採買回去就趕不上午飯了。
霍成安身子搖晃了一下,執著地追上前:「姑娘,敢問姑娘芳名,不知在下可有幸請姑娘單獨一會?」
「你喚我……唐豆便可。」林小夕懷著戲弄他的心思,沒有說真名,而是給了他自己的筆名。
她穿越來以後,閑暇時間便寫些話本子和故事書賺營生,一個多月的功夫,『唐豆公子』的大名橫空出世,頗有一批書迷,只是沒人知道,聲名赫赫的唐豆公子,竟然就是懶惰木訥的屠夫之女林小夕。
霍成安神情一頓,心中暗自得意,果真是她!
只是看霍成安的神情,應當是沒聽說過,林小夕放了心,而後指了指對面:「若真有心,明日午時,西山楓樹林見。」
哼,老娘就叫你見識見識,什麼叫「最毒婦人心」!
待林小夕走後,霍成安似乎想起些什麼,顧不上好友的勸說,撒了丫子往家跑,要是計劃成功,那他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為了護住林小夕而退婚和離了,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守在心愛的人身邊了?
人影漸遠,從人群後走出幾個人,個個手握長劍,一黑衣男子忍不住說了一句:「三皇子這是想做什麼?」
為首的灰甲男人輕嗤一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小小的村子,只要有我們的人在,量他也掀不起什麼風來,只要他不耽誤事,這點小事,就由他去吧。」
「那二皇子那邊……」
「住口,」灰甲男人突然反手就給了那人一巴掌,目露凶光:「咱們是來幹什麼的,別怪我沒提醒你,再提起不該提起的人,恐怕我只能提著你的項上人頭去見主子了。」
「是是是……屬下知錯了。」
霍成安一路來到林家,那日醒來林小夕就已經回娘家去了,李香蘭好說歹說要讓他去林家把人接回去,他拖了幾日,這才拖到了今日。
熟悉的大門,熟悉的殺豬石,霍成那腦子裡卻浮現出那一日看到的血腥畫面,莫名酒醒了幾分,又怕了。
林叔那暴脾氣,若是一生氣直接一屠刀劈下,他還有命回去?
正當他猶豫不決的時候,門打開了,林阿斗提著一對豬耳朵從裡面走出來,看到霍成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這混小子,竟然還敢上我家來,我家小夕好欺負,她爹可不,你給我過來,老子今日非得膻了你第三條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