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第153章
至於靈芝的上空,則有成千上萬的死靈魂在飄舞,找不到歸處,卻又像是在尋找食物。
「尊上,為何都三七了,殿下還沒有醒?你看你這個聚魂燈,根本就沒法收集魂魄。」
「咳咳……」君上神色有些不悅,「本尊早就給你說了,聚魂燈有兩盞,其中一盞被花清語偷了。現在情況危急,一時間找不回來,那就先用一盞試試。我看,姬魅夜這個傻子,也不是這麼容易死的。」君上癟癟嘴,顯然對珈藍誹謗他的聚魂燈頗有怨言。
「可是……死不了,這樣下去,殿下是不是也永遠醒不過來啊?」
這一句,倒是提醒了君上。
「咳咳……本尊找到這個傻子的時候,他本來就快要死了嘛,要不是本尊,他目前身體的最後一縷魂魄都灰飛煙滅了。」君上低頭,看著水裡那張不管怎麼看,的確是比自己好看十分的臉,憤恨地皺了皺眉頭。
這天下,像姬魅夜這樣的人死了,那也太可惜了。
「可是,三七已過,無法聚魂,那殿下最後一縷魂魄也保不住了。」珈藍的聲音帶著隱隱的哭腔。
君上嘆了一口氣,也有些焦慮起來,不過眼眸一閃,「珈藍,你掌好燈,本尊一掌將他拍醒。」說著,他跳進了水裡,一把拖住姬魅夜的衣服,將他揪出了水面,然後甩手打過去。
一巴掌打在了姬魅夜的臉上,珈藍的手抖了一下,「尊上,你為何要打臉?」
「他除了臉沒有受傷,全身都是傷,我若打下去,那就是傷上加傷。而且打臉最疼了,他一定會疼得醒過來的。」
然而一巴掌下去,姬魅夜依舊一動不動,和屍體無異,只有銀白色的頭髮在水中浮動。
君上舉起手,又是一巴掌下去,珈藍抖了一下,忙上去拉住,「尊上,倒不如用其他的方法。殿下只要有一縷魂魄在,那他就有意識,只是太過虛弱,你說一下關於路樂樂的事情,說不定殿下就會醒了。」
「咦……動了一下。」
果然,燈裡面的那縷魂魄快速旋轉起來。
「你剛剛說什麼,是不是說路樂樂……」君上剛念叨這個名字,聚魂燈整個又晃動了一下,與此同時,頭頂那些死靈魂也躁動不安起來。
兩人相視一笑,君上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果然是姬魅夜,這世間,你在乎的只有她啊。」
「喂,姬魅夜,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多醜,讓樂樂看到了,她不討厭你才怪。」想起了一千年前,這傢伙就因為自己纏著神樂,將自己打得失去了真神,而且那副氣勢洶洶的樣子,還真的讓君上記憶猶新。
「比起本尊來,是女人都會選我!要知道像本尊這樣的紅髮,樂樂是怎麼形容的。」君上得意地笑了起來,「她說我的頭髮像紅霞,眼睛像醇正的法國葡萄酒,深邃深邃的。」
珈藍臉色漸漸發白,示意尊上不要說太敏感的話題,要知道,那聚魂燈就快要被裡面的那一縷魂魄給震碎了。
然而,君上倒是越說越得意了。
「而且笑起來,本尊特別地俊美。樂樂還說,本尊選女人的眼光很獨到,審美觀……前衛。」
「她說前衛就是和他們那裡的思想一樣,你知道她言下之意是什麼,就是我和她審美觀一樣,志同道合,不像你們那樣迂腐。」
「尊上……」珈藍聲音有些哆嗦了,他就要控制不住聚魂燈了。
「也許你不知道吧,樂樂可是曾經答應了要在地宮陪本尊一百年的。當初,本尊可是把我所有的美人都……」
轟隆!沒等君上一句話說完,黑森林突然搖晃了起來。
那盞聚魂燈脫離了珈藍的掌控,在空中旋轉,形成了一個漩渦,猶如黑洞一樣,將上空那些死靈魂瞬間吞噬進去,然後發出強大刺目的光。
君上和珈藍都連忙後退了幾步,擋住眼睛,以免被強大的光給刺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森林才安靜下來,那白光也變弱,等君上和珈藍放下遮住眼睛的手時,便看到姬魅夜靠在了池子邊的石頭上。
銀絲白衣還滴著水,五官在死靈魂的照耀下顯得完美無瑕,半垂著的眼眸,睫毛掛著晶瑩的水珠兒,薄唇輕啟,下顎到領口猶如被白玉雕琢而成。
那張臉,蒼白亦如死人,可是,眉宇間的氣勢還是妖邪如初,沒有改變分毫。
半晌,他抬手捂著自己被扇過的臉,向君上投來一道冷厲的光。
「樂樂說要陪你一百年?」
「樂樂說你們志同道合?」
「樂樂說你眼光獨到?」
「樂樂說你們眼光相同?」
目光落在他亂糟糟的頭髮上,他發出一聲冷哼。
「樂樂說你頭髮如紅霞?眼睛如醇正紅酒?」
君上癟癟嘴,聳聳肩,「本尊說的可是實話!要知道,用俊美來形容本尊,顯然是樂樂的褒獎。用妖孽來形容你,顯然是對你的唾棄!」
「如果樂樂說你俊美,那你幹嗎嫉妒本宮,要打我這妖孽一樣的臉?嗯?」姬魅夜抬起下顎,將柳眉一挑,用宣誓的口氣道:「還有,雖然你救了我,但是,有一點我還是要提醒你。你只能喊她路樂樂!樂樂只是本宮喊的!」
珈藍嘆了一口氣,看了看有些無奈的君上,心裡感嘆果真君上了解殿下。
只是,看到虛弱不堪的姬魅夜,珈藍考慮是不是要提醒下兩人,不該在這個時候鬥嘴呢?!
說不定,兩人又會發生一場惡鬥!
君上不屑地哼了一聲,「沒見過你這麼小氣的人。」
姬魅夜收回目光,抬頭看著頭頂黑壓壓的雲層,「那就要看是什麼了。你救我一命,我欠了你,本該償還。然而,這世界上就是有一樣東西不能與人分享,即便是看那麼一眼,我也會小氣地不允許。」
他口氣很淡,透著隱隱的殺氣,然而那雙金色的眼瞳,雖然被沾著水珠的睫毛遮住,可是,眉宇間的悲愴卻讓君上沒有了再開玩笑的興趣。他了解,姬魅夜這一生從來沒有爭取過強大的靈力,也沒有征服世界的野心,其實,千年來,他守候的、等候的就是一個愛情。
「給,這個是聚魂燈。」君上走了過去,順手撿起燈,燈變成了一粒珠子,放在了他的手心。
姬魅夜接過,朝他感謝地點點頭。
他自然清楚,現在聚魂燈對自己的重要性。
當日他廢了自己的傀儡術,一路被亡靈追逐,而自身的魂魄早就同傀儡術散了。
如今聚魂燈在他身上,便可以吸納其他的死靈魂,然後維持著自己的身體。自己的虛弱就和鳳息當日預言的一樣。
即便是你沒有死,也等同於凡人,甚至於,比凡人都還虛弱。
沒有了聚魂燈,他最後一縷魂魄也難以維持,而唯一的辦法是……
他低下頭,看著手裡的白色珠子。半晌,抬頭看向君上和珈藍,「她現在如何了?」
君上和珈藍相互看了一眼。
「現在月重宮無人能進,但是,她一定會沒事的。」君上小聲地安慰道。
「沒事嗎?」他看著月重宮的方向,的確看到了火焰一樣的結界在上空形成,殺氣凌厲,「君上,你都不能進去嗎?」
「不能進去,現在月重宮和皇室的關係變得十分緊張,連皇室的人也進不去了。」
「是嗎?」姬魅夜小聲說道,然後轉眸看向珈藍,「珈藍,你去找若雲,讓她去找書蓮。」
「若雲?」珈藍自然是一驚,「殿下,那若雲會幫我們嗎?」
「她會幫樂樂。」姬魅夜笑了笑,想起了當日在大街上看到的那個月重宮的書童。
所有人都憎恨姬魅夜,然而路樂樂不一樣。他曾經殘忍,冷酷無情。然而樂樂卻天生善良,而且他能猜到,此時皇室和月重宮關係緊張,定然和樂樂有關。
這樣一來,其實對他們這邊局勢相當有利,因為月重宮一旦被孤立,那相對的他們這邊的優勢就會增強。
珈藍意會,迅速離開。
看著珈藍離開,姬魅夜疲憊地靠在石頭上,將手探入懷裡,拿出了一隻碧綠色的笛子。
「小心睹物思人啊。」君上跳上石頭,看著他手裡的笛子,撅了撅嘴。
「什麼?」姬魅夜驚訝地抬頭,盯著君上,「你說這笛子是樂樂送給我的?」
「嗯,那還是你以前和我打架的時候說的。據說是你們及笄的時候,神樂當年送給你的,那會兒你寶貝得不行。」
姬魅夜聽著眼眸便黯然下來,「君上,我雖然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但是,從路樂樂的話中,我意識到我曾經欠了她很多,而如今,千年之後,這樣的錯誤還是我造成的。」
「你也不賴啊,要知道,你當年用這笛子在神樂飛天舞上吹的一曲『悠悠知我心』可是名動天下。」君上笑了笑,「要是當初我有你這般才華,說不定她選的就是我了,也不至於今日……」似乎意識到說過了頭,君上立馬閉了嘴,果然看到姬魅夜臉上有一絲苦澀。
「我也覺得是我害了樂樂,我沒有保護好她和豆豆。」握著笛子的手在輕輕發抖,痛苦如排山倒海般席捲而來。
他多麼想知道她現在如何,然而,自己卻是這樣的無能。
曾經以為,自己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然而在愛人面前,他竟然做不到保護好她們。
「不,姬魅夜!」君上將手搭在他肩頭,用從未有的嚴肅表情道:「當時的情況也由不得你,路樂樂中了鳳息的血蠱。即便是我,如果鳳息要我驅散一身的靈力,我或許都會猶豫。不管是前世的她,還是今生的她,對你從來都沒有改變過,而且,君上我也認為,她的選擇是正確的。」
君上心裡酸了一番,似乎這麼多年來,自己從來沒有這樣去誇獎一個人。
雖然眼前這個傢伙,面容妖孽,姿態高傲,品性比他還壞,然而,他從內心裡佩服著姬魅夜。
以前他也在考慮,自己為何要佩服這個傢伙。
直到那日看到他為了路樂樂遣散了一身的靈力時,君上才明白,他所佩服的正是姬魅夜身上那一份義無反顧的「痴」。
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讓路樂樂義無反顧地愛。
「血蠱?君上你可知道解除血蠱的方式?」
「我那日來找你,本是要通知路樂樂已經找到了解除血蠱的方式。其實很簡單,就是殺了鳳息。但是……」說到這裡,君上突然沉默了片刻,眉宇間有一絲焦慮,「必須是路樂樂親自殺死鳳息。」
果然,話音一落,君上看到姬魅夜眸色突然黯然下來。那種黯然不是帶著怒意和殺意的黯然,而是一種顯得悲傷和無奈的黯然。
那淡淡的變化,讓君上一驚。
原來,愛一個人,真的能改變一個人。
他的黯然,來自於他對路樂樂的了解。因為泱未然在鳳息的身體里,一旦出現某種情況,路樂樂定然下不了手。
此時,姬魅夜眼中的黯然,僅僅是他替路樂樂著想,他了解路樂樂,了解她的為難之處。
這種黯然,真的讓君上心驚,若是千年前路樂樂因此遲疑,姬魅夜定會勃然大怒。可是此時,他開始站在了路樂樂的角度去思考一件事。
能為一個人改變,原來也是一件很美好、很了不得的事情。
君上抿抿唇,想起了那個在雪地里哭泣的女子。
以前看著她,她臉上一直都有一股傲然的倔強,而且總能說出些稀奇古怪的話。他心裡登時一酸,看了姬魅夜一眼,便默默地轉身離開了。
鳳息走進屋子的時候,看到書蓮正哭喪著臉說著什麼,而路樂樂坐在地上,埋著頭,手裡緊緊地抱著兩個娃娃。
書蓮嘆了一口氣,上前一步,路樂樂馬上從地上爬了起來,毫不客氣地推開他,滿屋子跑著發著脾氣,「我就要,我就要!」
屋子裡的人要上前,路樂樂一看便狠狠地跺腳,然後推翻面前所有的東西。
甚至氣得連炭爐都要推倒了,眼看那火紅的炭都要滾到她腳邊,她絲毫沒有躲開的意思。
「怎麼了?!」鳳息厲聲呵斥著書蓮。
一聽到他的聲音,屋子裡十幾個人都齊齊地跪下,同時也聽到有人大鬆了一口氣。
路樂樂聽到聲音,慌忙回頭,雙目含淚,委屈地看著鳳息,神色有些茫然。
不由得,他心口又是一緊,立刻斂去臉上的怒意,朝她伸出手,溫和地喚道:「樂丫頭。」
一聽這個名字,路樂樂先是一怔,淚水從眼眶裡面滾落了下來,邁開腿就朝他奔了過來。
「小心。」看到她腳下的炭火,他掠身而起,當即攔腰抱住了她,然後摟住了她,坐在旁邊的軟榻之上。
屋子裡的人忙收拾了一番,安靜地退了下去,只有書蓮默默站在門口,像是要說什麼。
「未然!」路樂樂瞧了書蓮一眼,像是極為不滿,然後拉住鳳息的手。
「怎麼了,丫頭?」
他柔聲地笑著,雙手不由得揉搓著她冰冷的手背,順勢想要將她懷中的兩個娃娃放在旁邊。
然而,她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淚水一滑,噘著嘴瞧著他,將娃娃用力抓著。
今日她的頭髮沒有像以前那樣凌亂,整齊的劉海,發尾用白色綢帶挽起,面容這些日子調養得有了些色彩,唇也透著粉紅,身上帶著孕婦獨有的芬芳。
這氣息,讓他下意識地將她抱得更緊。
「要書蓮拿面具。」她瞧著書蓮,用撒嬌的口氣說道。
「哦,什麼面具?」鳳息碧藍色的眸子沉了片刻,看向書蓮。
「上次在布幕節,夫人看到有一家在賣面具,說在大泱國的時候未然殿下在未央街曾送她一張一樣的面具。今兒不知道如何想了起來,她就一直吵著要面具。」
鳳息唇角有了一絲笑意,低頭看著懷裡靠在他身上安靜的路樂樂,「樂丫頭,你要面具做什麼?」
「你送我的,還送了我西番蓮。」她頭一歪,想了想,傻笑道:「好漂亮。」
她笑起來的時候,眉眼猶如半月,睫毛輕輕閃動,唇邊有淺淺的梨渦,看起來格外的漂亮。
他抬手下意識地放在她唇邊,碧藍色的眼瞳深深地凝視著她,「我記得在那裡你說過那是你第一次看到西番蓮。可惜了,南疆沒有了西番蓮。樂丫頭……你真的想要面具嗎?」
「嗯!」她乖巧地點點頭。
「書蓮,那你現在便去買。」
「出宮去買嗎?」書蓮驚訝地問道。要知道,現在月重宮沒有鳳息大人的命令,誰也不得出入半步,違者死。
「自然,要上次在布幕節她看到的那家。」
「好,我這就去。」書蓮點點頭,然後看著路樂樂,「夫人,書蓮這就去給你買面具,你一定要將晚飯吃了哦。」說完一溜煙兒地跑了。
路樂樂沒有應聲,只是抱著娃娃的手指悄然地鬆了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