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一塊麵餅
她站在城門口，破爛的衣裳和身上的臭味讓兩旁的人都不想靠過去。
烏黑的小手裡拿著兩個發白的麵餅，麵餅上還冒著熱氣，因為手臟，握在手裡的白面上也沾上了黑色。
她躲在城腳邊，偷偷的打量著那個不遠處的白裳少年，不敢走過去。
白裳少年背著自己的竹箱，轉身像是要離開。
慢慢地在路上走遠，腳步雖然不快，但是走的卻出奇的快，幾個呼吸就已經走出去了十幾米。
「啊。」
乞兒臉上的神色一慌，抓緊了手裡的麵餅，連忙向著走遠的他跟跑了上去。
夏風吹動路兩旁的林木，使得林間的道路樹影婆娑。
天色將晚，斜陽西垂，這日的夕陽是沒入了天側的雲層里，不見了往日的日輪，只見得那鋪滿天側如鱗般的晚霞。
夏日的傍晚淺風難得，吹去了悶熱。
「砰。」小乞兒摔倒在地上，她是真的已經跑不動了，前面的人走的很快，她是一路跑過來的。
能夠勉強跟上已經是因為父親曾經教她的內息了，不然該是早就已經累的走不動了。
一個白麵餅掉落在地上，此時已經涼了，另一個被她在之前他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吃掉了。
這個她一直沒有吃，即使她已經一天多沒有吃過東西了。
小乞兒想要站起來，但只能跪在那裡喘氣。
臉上的汗水將她臉上的灰塵流開，使得她的臉變得灰黑一片。
再抬起頭來，卻發現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小乞兒有些失魂落魄的跪坐在那裡，趴在地上，小心的撿起了地上的白麵餅。
「唔」
她有一些忍不住，強咬著嘴巴，但還是發出一聲嗚咽。
但是她沒有流淚，父親曾經告訴過她，他的女兒是不會哭的。
「嗚」
乞兒只是坐在那裡干啞的嗚咽著，就像是一隻小獸。
「嗷嗚。」
林中似乎是傳來一聲虎嘯，在樹影里回蕩著。
乞兒愣了一下，隨後便瑟瑟發抖了起來，身上冒出的雞皮疙瘩告訴她，她的腿已經被嚇傻了。
不過幾聲嗷嗚之後，聲音卻突然嘎止。
那個白裳少年一手佇著黑棍，另一手揪著白色小老虎的尾巴，從路的盡頭處走了回來，站在她面前的樹影下。
「都晚上了，不要瞎叫喚，你把我的小兔子都嚇跑了，晚上我吃啥？」
「嗷嗚。」小老虎彷彿一臉委屈。
隨後小白虎被他放在了地上，它如蒙大赦，快速的跑到了小乞丐的身後。
「呼。」
他嘆了一口氣，語氣里似乎有一些無奈。
他也很驚訝，自己的腳程就是普通的成年人都跟不上，這個小姑娘是怎麼跟著這麼久的。
「你跟了我快兩日了，是要做什麼？」
小乞丐仰著頭，回過神來，咽了一口口水，喘著氣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了顧南的面前。
低下頭，猶豫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白麵餅，此時也應該不能叫做白麵餅了，上面都是灰塵和泥土。
抿著嘴巴，將手裡的白麵餅遞了過去。
「謝謝謝。」
白麵餅握在那小手中，灰塵和泥土讓那白麵餅烏黑的就是黑麵餅一般。
也許是一路上的顛簸，使得在這餅也早就被捏的變形，就像是一團。
這樣的東西任何人看了都不會有食慾。
但這是她現在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了。
琅青看著那白麵餅一時間卻是怔住了，站在小氣兒的面前。
至今他也未能想個明白，跟了兩日，就為了這個？
樹影伴著淡白色的月光，照在兩人身上。
身前的人遲遲沒有反應，乞兒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麵餅，又慢慢的低下了頭。
是嫌臟嗎
她的眼睛微紅，眼神垂了下來，小聲地說道。
「對不起」
握著麵餅的手漸漸放下。
一隻手抓住了她手上的麵餅，將麵餅拿走。
乞兒驚訝的抬起頭，見到身前的人對她笑了一下。
「送給別人的東西可沒有收回去的道理。」
那人說著將那不成模樣的麵餅放在了嘴裡。
琅青吃著手裡的麵餅是一股很難吃的味道，泥灰帶著苦味，但是她卻大口地吃著，直到將麵餅吃完。
「很好吃，謝謝。」
小乞兒聽著耳邊的聲音。
溫柔的月光照在她見過最好看的模樣。
嘴中嗚咽著，最後低下頭。
滾燙的東西從她的臉頰上滑落下來。
她想走上前抓住那人，卻又害怕將他的白衣裳弄髒了。
只敢站在原地哭著，這是她在母親死後第一次哭出來。
他走上前，抱著她，一點也不在意被她的小泥手弄髒。
「你，叫什麼名字？」
琅青靠坐在樹邊，等著那篝火上的山兔考好，對著身邊的女孩問道。
側臉看去，紅黃的火焰發出的亮光映照在那張擦滿灰土的小臉上，她月牙般的微笑。
那是他見過最美的笑臉；
那是他聽過最好的聽的聲音：
「繪衣。」
她沒有說自己的姓氏，出逃的時候，母親和她說過，不能同別人提起自己的姓氏。
風吹動著樹，樹影搖晃的，難得的夏日裡給人陣陣涼意。
琅青看向那覆滿嬌艷花朵的小山，眼中藏著五穀雜糧般的複雜情緒。
「你居然誘拐五六歲不到的幼女。」
宋清歌如魔鬼般淡淡的說道。
琅青被她的這一句話差點沒氣的吐血。
好不容易釀好的情緒，被她這一句給逗沒了。
琅青小聲的回道：「是那她跟著我的。」
「哦。」宋清歌依舊還是那副淡淡的神情，繼續說道：「你用兩塊麵餅誘拐了一位五六歲不到的幼女。
不對，你吃了一塊，是一塊麵餅！」
「我」琅青忽然一時語塞。
雖然怪怪的，不過她似乎說的沒錯。
這傻丫頭，怎麼能傻到一塊麵餅跟了兩天，這要是遇到壞人怎麼辦！
夏日的午間，總是來著特別快。
山腰小路那濕潤的泥土，也曬的干硬。
也許是心情的低落，兩人一前一後，安靜極了。
「那麵餅真的好吃嗎？」
宋清歌忽然問道，打破了寧靜。
琅青愣了愣，停在了她的前面，抬頭直視著午間陽光，絲毫不畏懼它會刺眼。
他笑的很開心：「那是.這世間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