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徹夜奔襲秣馬行
話沒說完,衛擎倉卻已明了其中的意思,蘭妃是自己的親侄女,若是能夠誕下皇子,就是皇上唯一的子嗣,皇上一旦有事,自己就可以以皇子年幼為名攝政,到時候一言九鼎,衛家權勢登峰造極,天下再無人可以匹及。
一時間,他的心思千迴百轉,楊承熹所言他之前早已想過,甚至不止一次和親密之人做過推想,然而,到底是不敢下定決心,畢竟,他雖然官居太尉,掌天下兵馬,可是皇上龍威赫赫,事必躬親,又有璟王和慕正一統帥全軍,掌控兵馬,自己這個太尉也不過是個簽簽字、按按大印的擺設罷了!
這些年真正臣服於自己的只有沈淵的五萬兵馬,楊承熹雖然是自己的親信之人,然則自己對他只是賞識提拔之恩,沒有其他的情誼,何嘗能與自己和沈淵的關係相提並論,世人皆知沈淵是自己的親信,其實沈淵更是自己的私生子,只不過是在外帶兵時與俘獲的敵軍姬妾所生,不敢對外言說,所以託付給心腹之人,找了個好人家寄養,又一路護持到朱雀軍統領的位置,這也是他一直沒有下定決心的原因,而今,他忽然開誠布公地向自己投誠,正中下懷。
他沉吟許久,到底不敢輕下決斷,他看了看楊承熹,沉聲道:「大人之意,老夫已經明了,不過,恐怕還要再想想……」
楊承熹早已預料到這番情景,事關身家性命,衛擎倉怎麼可能不瞻前顧後,他點點頭,道:「下官知道,不過大人只要有了決斷,無論什麼決定,下官必鞍前馬後,萬死不辭!」
衛擎倉的眸光因他的態度微微一閃,「楊大人能前來看望老夫,老夫已是不勝感激,將來若有機緣,必相互扶持!」
「以大人的才能,必能扭轉乾坤,下官今後就仰仗大人提攜了!」這番話實在是說得冠冕堂皇,「下官今天已叨擾了多時,只怕誤了大人休息,就先告辭了。」楊承熹深知欲速則不達的道理,知曉衛擎倉必然早有打算,也不再緊逼,笑著起身道別。
衛擎倉跟著站了起來,道:「大人今日前來,老夫如醍醐灌頂,日後還要與大人多走動走動!」
楊承熹大喜於色,趕忙道:「承蒙大人垂愛,那日後下官必然多來叨擾!」
「好!好!好!」衛擎倉連說三個好字,拍了拍楊承熹的肩膀,「老夫沒有看錯你!」
子夜,喧鬧的宥山府萬籟俱寂,月夜沉迷,所有的暗潮湧動在這一刻被強制按下休止符,透出風平浪靜的假象……
「殿下!」門輕輕一動,帶動燭火微微一晃,在他臉上打出扇形的陰影。
凌灝千微微抬眸,將身子稍稍坐直了一些,道:「有結果了?」
「是!」卓展臉色紅漲,帶著些許興奮,「上次殿下安排完之後,我派人到幾個帶頭告狀的百姓和籍田令家中暗中查訪,果然每家都少了人丁,對外都說外出省親了,可是,通過暗中觀察,每家人都是愁容滿面,根本就不像是省親的樣子。」
凌灝千按了按眉心,道:「說重點!」
卓展捎了捎頭,憨笑道:「剛剛傳來消息,在雞鳴山以東有一處廢棄的礦場,那些被抓的百姓都看管在那裡!」
凌灝千執壺斟茶,又問道,「裡面的情形如何?都摸清楚了嗎?能不能做到萬無一失?」
「殿下放心,都摸清楚了,為防萬一,我們還準備了迷藥,等到入夜就動手。」卓展乾脆利落地答道。
「另派一隊人馬將所有牽扯其中的官員和百姓親屬全部護起來,萬一魏北狗急跳牆,說不定會傷及無辜!」凌灝千叮囑道。
「是!」卓展道:「今夜參加行動的人已召集齊備,圖紙已經繪好,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走吧。」
瀾園並不大,不過三進,院子縱向極深,沿著正院往深處走,裡面有個極小的院落,幾十個人擠在狹窄的房間里,正分組在研究幾張圖紙,見凌灝千進來,紛紛過來行禮。
「殿下!」
「大家辛苦了。」凌灝千走過去,看了一眼圖紙,問道:「這個礦場極大,人員關押分散,大家都記清各自的分工了嗎?」
「記清了。」
「整個行動的所有細節,今天我們已經討論了很久,子時我們動身,一個時辰我們必定能夠趕到,丑時是一個人一天中最疲憊的時候,我們選在丑時動手。」卓展指著地圖中圈起來的三處位置,語調平穩地道:「人員被圈禁在這兩處,有看守一百餘人,分三班,每班三十人,我們分兩組,每組二十人,剩餘的一處是他們休息的地方,我們安排了十五人,如果順利可以一舉控制。另外還有十五人監看外圍情況,準備接應,整個過程我們預計在一炷香的時間內完成。」
「這是最好的情況,但是該想的我們還是要提前想到。」凌灝千的目光凝滯在地圖上,道:「此事事關重大,這些人是專門為了挾制證人的,他們絕不敢大意,一會兒你們帶些掌心雷過去,一旦遇到無法預料的情況當機立斷,不要遲疑,如今已經箭在弦上,我們不怕他們察覺,保證百姓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是!」卓展瞬間安心,道:「如此,我們兄弟就可以放開手腳,絕不會讓百姓出事!」
「你們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若論單打獨鬥,你們絕沒有問題,問題是,怎麼安全護送百姓出來。」他的手指快速地在圖紙上跳動著,「雞鳴山前山陡峭,後山平緩,他們走夜路,回程的時候有許多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孩子,所以寧可繞遠路,也不要冒險。」說著,他看向卓展,「再布置二十個人攜帶雷火箭埋伏在半路上接應你們!」
「是!」卓展神色鄭重。
「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凌灝千抬眸看向眾人。
「沒有!屬下決定完成任務!不負殿下信任!」眾人皆低沉卻堅定的回答。
剛過子時,雪就開始下了起來,宥山府極少下雪,這場雪卻下的很急,細細碎碎地砸在屋瓦上,聲音聽起來有如針刺一般,悉悉索索一直打到黎明。
凌灝千原本就心裡存了事,天色不好更加憂心,竟是一夜不曾合眼,到了寅時三刻,卓展派人來複命了,這才睡了過去,其實,說是睡了,也不過睡了一個時辰,不到辰時,他已經穿戴整齊,走出房門。
「卓展回來了嗎?」凌灝千看了一眼守在門口的葉山,問道。
「沒有!」葉山趕忙說:「卓將軍擔心出事,挨個去送人了,又安排每家每戶外面增添了人手,這一來一去費了不少時間!」
凌灝千點點頭,「咱們去看看!」說著,又若有所思地說:「魏北經營宥山府多年,宥山府守軍中必然有他的人馬,但絕不可能所有人都會為他們賣命,不過即便不是他的親信,恐怕也會被他們蒙蔽,傳令宥山府守軍副將曹賀,他的父親曾是閔州軍將領,你拿我的令牌找他,他必然會聽命行事,讓他隨時待命!」
葉山面目肅然,道:「是!」
雪霧中的宥山府衙映著灰濛濛的光,一騎快馬疾馳在長街上,衝進宥山府衙的院中。門口的侍衛眼尖認出了這位已跑得鬢髮散亂的城主貼身護衛李崇林,所以才立即止住了兩個正打算上前攔阻的衙兵,趕忙上前行禮。
李崇林看也不看他,徑直衝向府衙正堂。
「大人!」伴隨著他略顯倉皇的身形,他的聲線更加透露出他的不安,「出事了!」
魏北深深蹙眉,沉聲道:「什麼事這麼大驚小怪!」
李崇林這才意識到房間內竟然還有人在,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有事直說!」魏北掃了一眼身旁的幕僚,曲恆安是宥山府守軍統領,按說軍政平級,每個地方的府衙和軍隊之間互不干涉,可兩人卻早已達成攻守聯盟,共同把持宥山府軍政,之間早已沒有什麼秘密。
李崇林趕忙沉下聲音,走近魏北,低聲說:「大人,雞鳴山出事了!」
「你說什麼?!」魏北大驚,瞬間忘卻自己剛剛還在提醒下屬穩沉,身形一晃站起身來,「怎麼回事?」
「昨日有一股黑衣人直接殺進礦場,將所有人質救了回去,我們的人馬非死即傷,只要活著的都被抓了起來,只有屬下一個人逃了出來!」李崇林努力控制著自己不顫抖。
「什麼?!」魏北大驚,道:「是誰動的手?」
「不知道!」李崇林臉色極其難看,「不過對方身手極好,還帶了火器,那東西極厲害,我們幾乎沒有反抗的餘力。」
曲恆安冷笑,「這還用說嗎?自然是璟王的手筆!當日臨安一戰,若不是仗著火器,璟王如何能以三十萬兵馬阻攔星曜六十萬大軍。」他看向魏北,目光中氤氳著一絲凌厲,「看樣子,他根本沒有打算隱瞞身份,這是要對我們動手了!」
魏北臉色頓時一沉,道,「這是逼著我要魚死網破了!」
曲恆安雙眸鎖住魏北的視線,淡淡道:「大人以為他們還會留給咱們絲毫餘地嗎?」
魏北的目光中游弋了一絲陰狠、一絲瘋狂,「既如此,就怪不得我了!」他冷冷地看向曲恆安,道:「你馬上在宥山府守軍中調集些高手,立即動手!不能讓他把消息傳出去!」
曲恆安道:「若是日後皇上追究下來……」
「若是我們束手待斃,恐怕連明天的太陽都看不到了!天高皇帝遠,哪怕皇上真要治罪起碼我們還會有喘息的機會!再則,璟王統兵日久,對手不計其數,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的性命,即便是真的出了事,我們也不過擔一個保護不力的責任罷了!」魏北笑的陰寒,道:「更何況,璟王殿下功高蓋主,你以為皇上真的會理他的死活嗎?!說不定皇上還會感謝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