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舉案齊眉雙心結
十里紅妝，沿途一路吹吹打打，迎親的馬車從街頭排到街尾，轎身紅幔翠蓋，遍綉龍鳳呈祥的圖案，喜轎頂四角掛著絲穗，井然有序地排在街邊，路旁鋪灑著數不盡的花瓣，樹上系滿紅綢帶，春風卷著花香在錦城上空飄蕩，涌動的人群絡繹不絕，比肩繼踵，個個皆伸頭探腦去觀望這百年難見的婚禮。
我安靜地坐在披紅挂彩的轎廂里，嘉懿和魏瑾瑤坐在一旁，皆是眸底含光的看著我。
「若兒，你可歡喜嗎？」是嘉懿的聲音。
「自然！」我笑著抬眸看她，記憶中好像回到許多年前，也是這般坐著紅色的馬車，沿著長長的街道穿行，記憶中的一切早已失去色彩，而今，我看著手中紅艷艷的蘋果，只覺得連最普通的蘋果都透著喜氣洋洋。
路並不算遠，原本我們的新家就選在離蘇府不遠的地方，已經能夠聽到人聲喧鬧，接著便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新娘子來了！」
話音剛落，便聽到三聲箭矢破空的聲音。我知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三箭定乾坤，按照婚禮習俗，新娘子下轎之前，新郎要在堂前對著花轎連射三箭，驅趕一路上帶來的邪氣。灝千所射的這三箭，分別射的是天煞、地煞和轎煞，從此煞去福至，一片祥和……
「到了！」魏瑾瑤握住我的手，我終於有點緊張，此刻轎簾掀開，陽光一點點自轎簾的縫隙中透射進來，光影愈來愈大，喜氣一擁而上，就連空氣中都透著火熱，我自蓋頭下面的縫隙中看到重重人影，晃的我有些發慌，我緊緊握了她的手，正想隨著她的手邁下轎廂，這時候有一隻手自我面前伸過來，輕輕扶住我的腰，我一聲驚呼，已經被他騰空抱了起來。
「新娘子下轎了！」有喜娘高喊著奔了過來。
我輕笑著勾住他的脖子，慌亂盡去。
「殿下，新娘子要跨馬鞍，不能抱著！」身旁有喜娘小聲提醒。
灝千不甘不願地把我放下，幾乎是馬上，大紅色的綢帶塞在我的手裡。
「拿好了！小心些走，我會陪在你身邊！」身旁是灝千低沉的聲音。
我低低應了一聲，心頭湧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明明知道我會武功，懸崖峭壁如履平地，他卻依然小心翼翼，無一處不留心看顧。
才走了幾步，就看到大門口放著一塊捶布石，石上放一馬鞍，鞍上放一串制錢，我覺得有趣，一步邁過去，已經聽到旁邊喜娘的聲音，「新娘子跨馬鞍前行平安」。
我聽著押韻，笑了笑邁入門檻，前腳剛剛邁過，不等後腳落下，已有人將馬鞍抽掉，高喊：「好馬不配雙鞍，從此比翼雙飛，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笑著，低聲道：「聽到沒有，你的後路沒了，不準納妾，聽到沒有！」
「有你在，我怎麼還會要別人！」他輕笑著，彷彿覺得我這麼說很可笑。
我悄然莞爾，轉眼已到了二道門，門口放了一個火盆，火苗並不高，卻耀的我的臉發燙，我一步邁過去，聽到後面高喊著：「新娘子過火盆，從此紅紅火火、平安如意！」
接著，便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我聽著這些喜氣洋洋地喊聲，心裡透著甜蜜的幸福，我知道，在我的身邊，所有人都替我們開心幸福……
昏暗的新房內或明或暗的點著幾盞宮燈，卻無不是幽幽暗暗，燈火微弱,繡花的綢緞被面上鋪滿寓意著「早生貴子」之意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鋪成了一圈圈的心形。
不知為何，明明來過許多次的房間，此刻只是邁進來就覺得空氣中都透著羞澀……
握著我的那雙手微微有些用力，我這才知道緊張的並不止我自己。
這時候，喜娘送上喜秤，我看到細細的秤桿在我眼前一點點放大，終於看到眼前的男子，窗外突然颳起了風，順著微敞的窗子吹了進來，大床上的紅色紗帳隨風輕舞，飄飄搖搖地在我們之間穿過，透過透明的紗帳，他的五官變得有幾分朦朧。時間緩緩流逝，好像回到了那一年，也是這般近的距離，我抬眸看他，視線中，他清雋淡雅，俊逸出塵，即便是穿了一身紅色喜服，卻一絲也不落俗套。
而他，正緩緩湊上前來，眸子像是漆黑的深潭，看不見裡面翻滾著怎樣波瀾起伏的波濤。他深深吸一口氣，聲音溫軟的讓人心動，「若兒，你今日真美！」
今日，豈能不美？！這原本就應是我人生中最光彩照人的時刻，我笑著打趣他，「平日里不美嗎？」
他雙手擎起我的手，笑道：「日日都美，今日特別美。」
我這才饒過他。這時，有喜娘送上交杯酒，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就近拿起一杯，我笑著，拿起另一個杯子，兩個酒杯以紅線相連，需要挽頸共飲。
這時候，我聽到喜房外擠擠攘攘的聲音，知道必是任昱銘他們在偷看，臉微微發紅，卻也只能佯作不知。我輕輕踮起腳尖，將右臂自他脖頸后環繞，臉幾乎貼在他的臉上，我清晰地聞到他身上特有的清雅香氣，感覺到他的心跳，是那般沉穩，透著讓人平靜的氣息……
只是輕輕一抿，卻似沉醉，只覺一襲輕柔的暖意拂過心頭，繚亂的心緒如同攪亂的水波，終是漣漪微動。放下酒杯，已有喜娘自我們頭上各剪一絲頭髮，纏在一起，放入錦囊，塞在枕頭底下，象徵著情絲永結，永不分離。我長長地嘆息，直到這一刻才知道結髮夫妻的來歷……
龍鳳的花燭「噼里啪啦」地燃著，喜娘早已退了出去，房間內異常安靜，我卻反而更加局促，房間里的燈火燃著曖昧的光，一絲絲地照在他的臉上，有著朦朧的不真實感。
他輕輕轉身，握住我的手，臉向著我的唇壓了過來，我的心驟然提到嗓子眼，手快速地擋在我們兩人的唇之間。
「任昱銘他們……」我的眸子微微偏向門的方向。
他輕輕扯下我的手，笑道：「我吩咐灝希和夙志把他們趕走，我們一起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盼到洞房花燭，豈能容他們來打擾！」
我懷疑地瞥了一眼門外，仍有些擔憂。
「放心吧！」他笑著，滿臉不以為然，「任昱銘、秦戰等人早被灝辰和夙志趕走了，即便是那幾個位尊權貴，夙志不敢去趕的，有灝希在，也不好自掉身份賴在門口。」
我終於安心，剛一轉眸，卻發現他的臉已在我近前，在我面前一點點放大，幾乎壓在我的臉上，我的心緊張的一塌糊塗，手緊緊絞在一起，喉嚨緊的發不出一絲聲音，他輕輕地笑著，唇自我唇畔劃過，傾身在我耳邊輕輕咬了一下，聲音低沉暗啞，「這是對你的懲罰！白天竟讓浩宇銘、正卿如此折騰我！」
我雙頰漲紅，抬拳就要打他，他一把將我的拳握在掌心，就勢一扯，我已經倒在他的懷裡，不等我掙扎，他的唇已經壓了下來。他的吻那般輕柔，那般溫軟，在我唇畔輾轉，唇齒摩擦間，有輕微的呢喃聲響起，那樣誘人，好似要將人的理智撕碎。
「灝千！」氣喘吁吁的聲音響起，如漣漪微微起伏。
「嗯？」他低低地應著，攔腰將我抱起，巨大的床榻掩映在重重紗帳之中，較之平日有著別樣誘感的氣息。然而，當我身軀觸碰到床榻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接著，轟隆一聲，門終於不堪重負，在這一刻轟然倒塌，與此同時，門外眾人齊齊摔落進來，我甚至依稀在裡面看到了灝希和夙志訕訕的表情。
「誰讓你們進來的！！！」
剎那間，好似颶風卷過，灝希等人只感覺整個人都幾乎被掀了出去，床上的男人面色鐵青的發出刷新認知的怒吼，一時間，這些當世聞名的將領皆是面如土色，戰戰兢兢，然後，不出三秒鐘，房門再一次被小心地裝了回去。
「凌灝千！」我氣急怒吼！
他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若兒，你放心，他們再不敢了，明日，我就把灝希和夙志發配去你的礦山採礦！」
我一腳將他踢開，抱起被子遮住自己，哀嚎著自己悲慘的洞房花燭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