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11章 熬藥
沒一會兒,降香身後跟著兩個端盤子的小丫頭,三人一起進了屋子。
香辣花椒雞酥香軟爛,肥而不膩,辣口生香;荷葉肘子熱騰騰的,裝在荷葉滾邊的白瓷大碗中,除此之外降香還做了一道開胃酸香的香醋拌海帶絲,直接惹得江碧桐拿下兩碗米飯。
不吃飽吃好,怎麼與後面那些糟心事做鬥爭?
不過吃飽喝足后,江碧桐躺在院內的搖椅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腦子裡想的卻都是今天下午的事。
五皇子設計要見她,說能給母親解毒,還拿走了她的簪子,最重要的是摸了她的臉!
她跟那位五皇子壓根不熟,除了在以往的宮宴上見過兩次以外,多一句話都沒說過,怎的他這般反常?江碧桐實在想不通,心裡隱隱有些發慌。
雖然確信那位五皇子應該不會害自己,可未知這二字本來就是危險的,讓她不得不緊張起來。
明月初升,月光幽然灑落在高牆飛檐之上。
虞珩站在窗前,任由月光站在自己臉上。他手中拿著的是下午從她頭上取下的簪子,簪子觸手生溫,上面還有淡淡的桂花香氣。
不知小桐用的是不是桂花味道的香薰或是梳頭油…
似乎是反應過來自己想遠了,虞珩回過神來,將簪子揣進懷裡,跟身後的小侍衛說道:「解藥方子給江五姑娘送過去,不過你要囑咐她,光口服解藥效用片面,還需要葯浴和針灸,具體的等我見了她再告訴她。」
小侍衛天冬眼角微抽。
最近五皇子可以說是痴迷於江五姑娘。
若是尋常的痴迷也就罷了,可五皇子痴迷五姑娘,非說五姑娘會給自己的丫鬟取名字,所以無論如何也要給自己的手下改了名字,說這樣才配得上人家。江五姑娘是拿藥材取名,四個婢子的名字聽著都好聽,可他家皇子怎麼取的名字?
毛雞、雙皮、狗脊、龜甲…
同樣都是可以入葯,怎麼聽著天差地別…
小侍衛不堪被命運折磨,於是親自查找葯譜,尋了個聽著像樣的名字——天冬。
他還有個兄弟,給自己取名為忍冬。
兩人之前的名字不說威風凜凜,但說出去肯定能震懾住幾個,可改了名后…活像個補身治病的!堂堂七尺男兒,這可真是要被人笑話死了!
不過自家皇子吩咐的事,他們也只有辦的份兒。天冬拿了藥方,轉身隱於月色之中,再出現時,便是蹲在了蔻香園的院牆之上。
正巧降香端著消食茶要進去,天冬輕巧的跳下牆來,一點一點挪到窗根兒下。
「姑娘,大夫人的病…」檀香斟酌了一番,開口道:「您真的相信五皇子能救大夫人嗎?」
江碧桐對此也並非絕對自信,她把玩著腕子上的鐲子,那鐲子色澤碧翠,晶瑩溫潤,通體無一絲雜色,是極罕見的上品。
「五皇子他救過我的命。」江碧桐喃喃道:「何況他本沒必要與我說解藥的事,既然他告訴了我,應該就是心裡有準,不管有沒有用,總要試試才好。」
和母親相關的事,她都要萬分上心。
窗子處傳來輕微敲擊聲,江碧桐鬆開鐲子,警惕的看向窗子。檀香與降香面色微變,緊張不已,藿香卻是個膽子大的,拎著板凳便走了過去。
在窗子打開的一瞬間,映入天冬眼帘的便是舉著凳子準備砸下去的少女。
「你是誰?」藿香開口問道。
天冬嘿嘿一笑:「我是五皇子的…」
話還沒說完,屋內江碧桐便吩咐:「既然是五皇子的人,那快請進來,藿香,不得無禮。」
聽了自家姑娘的話,藿香憤憤的放下凳子,對著天冬說:「那你進來吧。」
天冬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難道他真的要從窗子爬進去?罷了,誰讓江五姑娘是自家皇子的心上人呢,她身邊的婢子也不能得罪狠了。
身為堂堂皇子的近身侍衛,他活的可真憋屈!
心裡雖然因為這事憤憤不平,可他面上卻半分不顯,進屋后也沒有多言,只將藥方遞給了藿香,與江碧桐說道:「這是五皇子殿下讓我交給您的。」
「是解藥藥方?」江碧桐問。
「不錯,殿下讓我轉告您,光靠藥方解毒不夠,還需要葯浴和針灸,具體的等他親自來見您再告訴您。」
聽完天冬若說,江碧桐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目送他從窗子離開。
降香顯然是被嚇到了,她並沒有經歷今天下午馬車的事,所以對天冬和五皇子都是陌生的,於是咬著下唇問道:「姑娘,這是…」
江碧桐卻只說:「叫沉香過來。」
沉香精通藥理,但是對把脈一事並不算精通,讓她來抓藥配藥,比他人經手要好,江碧桐信得過她。
藥方交到沉香手中,江碧桐細細囑咐:「抓藥的話去柳蘊坊西側街的寶濟堂,熬藥就在咱們院里,除了你以外,旁人不準經手。」
沉香話很少,接過藥方只說:「是,姑娘。」
寶濟堂是葉舅母的陪嫁,葉舅母出身醫藥世家,且對江碧桐極好,在身邊沒有可靠的草藥來源時,江碧桐只能信任葉舅母。
第二天沉香便與藿香一起去了寶濟堂,小半個中午過去,趕著下午回來熬藥。藥方上所寫每次熬藥要大滾兩個鐘頭,再悶上半個時辰,才算有效用。沉香不敢馬虎,親自守在湯藥爐子前,一呆便是一個下午。
她抓來的這些草藥不算名貴,只有兩三樣是相對來說貴一些的,最貴的是五十年打底的細參。
草藥熬好后,江碧桐與沉香一起去到怡華苑,侍奉葉氏用藥。
千蘭被抓走,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活著了,怡華苑大丫鬟的位置自然空下來一個。葉氏許久不管家,對自己院子里的事也是有心無力,她們母女又都信不過江老夫人,周氏表明想從自己院里撥一個大丫鬟過來,被江碧桐一口否決。
周氏的人,她可不敢用,何況是在母親身邊?
坐在迴廊下,江碧桐打量著院內的幾個丫鬟,最後目光停留在青蘭身上,對寧蘭說道:「就是她了,先跟在寧蘭姐姐身邊學學,姐姐好好教導她,過個十天半月的,姐姐心裡有數了,就讓她近身伺候母親吧。」
寧蘭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不禁笑了笑:「五姑娘真是極好的眼光。青蘭來咱們怡華苑也有五六年了,平日里做事穩妥,口風嚴謹,從不挑撥和搬弄是非,比起外頭來的,婢子覺得她更合適頂上來。」
江碧桐亦是點了點頭。
那夜千蘭選擇將藥包嫁禍在青蘭枕頭裡,想必也是算準了青蘭平日話少,連辯駁怕是都沒什麼辭彙,所以才打了她的主意。
連著侍奉了葉氏用藥三天,這天下午,天氣陰沉沉的,恐怕是要下雨。
檀香快步走進來,在江碧桐耳邊輕聲道:「姑娘,葉姑奶奶招了件事。」
「是解藥?」
檀香搖了搖頭,聲音更低幾分:「她說她也不知解藥,那日在葉家將解藥的事說出來,不過是想嚇唬您和將軍,不想進順天府罷了。她這次招出的事,與李家有關。」
屋外忽然雷雨大作,閃電劃破了天空的寂靜,豆大的雨點順勢而下。
「李家姑爺的死…是葉姑奶奶做的。」
江碧桐已經猜到了。
葉姨母痴心於父親多年,因此怨恨上了母親,後來李家上門提親,葉老夫人身為嫡母,做主將葉姨母嫁去李家,徹底斷了葉姨母對江堯的念想,葉姨母如何不恨?
幾年過去,那恨意並沒有淡薄,她的枕邊人更是令她嫌棄和厭煩,於是李杭父親的死,已成定局。
深深一閉眼,江碧桐語氣喃喃:「本就是孽緣…」剩下的話她並沒有說。
雨幾乎下了一整夜,到了次日清晨還淅淅瀝瀝的不肯停,將剛開放的梨花打落不少。
江碧桐由藿香扶著,撐著傘往榮壽堂去。
榮壽堂內,江碧棈與江碧梅已經到了許久,正一個為江老夫人端著茶,一個捧著本經,正輕聲讀著。
周氏坐在下座,面前擱著一本賬目,應該是在等江碧棈讀經完事後,向江老夫人彙報這個月江家的所有開銷。
許久過後,江碧棈的聲音停止,卞媽媽這才掀了帘子放其他幾位姑娘入內。從長至幼依次請過安后,江老夫人略略抬手,叫幾位小輩坐下。
三房江霈是庶子出身,他生有兩女一子,其中一兒一女皆是嫡出,分別是江碧杉與江景棋,江景棋是府內最小的孩子,剛滿九歲,上有嫡姐一位庶姐一位,庶姐江碧橙今年十歲出頭。
江霈的正妻胡氏將江景棋看的如心肝肉一般,見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天都亮了還在下著,便不放心年幼的兒子出來請安了,說是他夜裡著了涼,早晨有些發熱。
本就是庶出的一房,江老夫人懶得計較,多一眼都沒看胡氏,只是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聽見了。
「母親,這個月兒媳粗略計算了一下,各處花銷與往月差不多,唯獨這蔻香園…」周氏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江碧桐:「這月的花銷確實有些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