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意志代言者
第391章意志代言者
天台的門被砰的一聲撞開了，一個身影沉重地摔在了地上。他竭力撐起身子，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艱難。洛天羽下意識地搶上兩步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軀。
遍體鱗傷的警備隊長將臉湊近到洛天羽的面前，似乎是才認出他的樣貌，嘶啞地笑了笑。整張臉上遍布著破碎的玻璃渣，眼睛已經幾乎失能。紅黑色燒傷的痕迹觸目驚心地布滿了他裸露在外的軀體，而在他的左胸，一片鋒利的金屬片貫入了他肺部所在的位置，血液不停地向外滴落，在他的腳下一路延伸。
「啊，是你……你還在這裡。」
一開口說話，他的口中便湧出血沫來。洛天羽知道這是肺部嚴重受創的結果，而這個人的生命現在已經如同風中殘燭。強撐著走到這裡已經是他的堅強意志使然，但意志終於無法驅動一具千瘡百孔的軀體。
「你傷的很重，別勉強了。坐下來休息一下。」洛天羽的聲音有些空洞無力。
警備隊長沒有回答，而是努力將被血糊住的眼睛睜開，死死地看向洛天羽的眼裡。
「你……會幫助我們嗎？」他的瞳孔在微微地顫動，胸口的起伏慢慢地變得緩慢。
洛天羽沉默著，想要說些什麼。。他的心底里似乎囚禁著一頭野獸，它掙扎著怒吼著，想要打破身上名為理智的枷鎖，將自己憤怒的火焰噴薄而出。
但他的嘴唇蠕動著始終無法發出聲音。
這樣的一個承諾，代價太過沉重。這等同於放棄他曾經努力奮鬥得到的一切，以及將來可能擁有的更加廣闊的天空。
「沒關係，畢竟你不是我們的同志。」警備隊長微微喘了口氣，「看在我們相處過這麼幾天的份上，請幫我一個小忙吧。」
「好的。」洛天羽垂下了頭，無法與他對視。
「扶我起來，幫我靠在那邊。」警備隊長指了指車隊方向的天台。
洛天羽依言照做了。
警備隊長翻了個身，趴伏在天台邊緣的欄杆下，然後伸手去摸自己的腰后。那裡還有一把短的槍械，看造型應該也是某種能量驅動的武器。在洛天羽震驚的目光中，他吃力地將手舉到前方，伸出天台，遙遙地瞄準了遠處壓制了車隊的魔蟹們。
但槍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連一絲光亮都沒有發出。
「哼。」他鬆開手，任這把超越人類技術至高點的武器掉下樓去。隨後他向洛天羽側了側頭，沙啞地說道，
「既然你用不著那個，就借給我吧。」
洛天羽看了看自己胸前掛著的AK105。
「沒有用的，你不是很清楚嗎。」他的聲音是自己都有點不相信的頹然，「都結束了。」
「不……還沒有。只要還有人需要我們的守護，戰鬥就會繼續下去。」警備隊長向洛天羽伸出手。他的身體里似乎一瞬間灌注了力量，雖然動作還是有些遲緩，但卻變得有力了一些。
洛天羽明白這個戰士已經走到了最終，微微顫抖著將槍從扣帶下取下，送進他的手中，為他架好。
「抱歉……眼睛快看不到了。最後，能幫我……對準我的敵人……嗎？」
他的聲音慢慢地小了下去，再也沒有響起。
洛天羽半跪在他失去生命的軀體前，怔怔地無法動彈。
「不要！」有凄厲的喊聲從車隊的方向傳了過來。
洛天羽被驚了一下，抬頭看了過去。
那是白楊，她正跪倒在地上，面前是自己數年以來共事的夥伴——或是稱為姐妹更好一些的女人——殘碎的軀體。
那隻魔蟹轉了過來，向她舉起了剛剛殺死那個女人，噴濺的血液尚溫的前肢。
漸漸地，他心中有一個始終被刻意壓制著的位置燃起了火焰。那是一種憤怒的洪流，遠遠超越了他的自我意識，像是激流沖毀堤壩一般，凌駕於他的理智之上。一瞬間，他似乎聽到了什麼束縛碎裂的聲音，感覺到自己的意識脫離了軀殼，和什麼融為了一體。
他的眼中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景象。所有的人不再是單獨的節點了——那些發光的點彼此連接在一起。成為了一張龐大無匹的網。在這一刻，他能感知到一切這張網上的節點，看到他們所看，感受他們的情緒，以及——
接受他們的祈求。
名為「求救」的祈求。
在這一刻，「自我」的部分從他的意識中消失了。
他毫不猶豫地從警備隊長手中取過了步槍，站立在天台的邊緣，毫不猶豫地瞄準那台正在窺伺車輛駕駛室的魔蟹，扣動扳機。如他所料的那樣，子彈只是在護盾上製造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光點。但這引起了更多魔蟹的注意，它們分出一半的數量離開車隊，向洛天羽所在的大樓圍了過來。
洛天羽只是面無表情地將槍丟在一邊，冷眼看著它們靠近。
他的瞳孔中閃耀著十字的星芒，閃電般地掃過那些收割生命的戰爭機器。
他在燃燒的天幕中抬起手來，中指與食指相疊，唇角微微向上勾起，露出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隨後他的兩指捏動，打出清脆的響聲。
「破壞。」
就像曾經在山體里的基地，面對那枚即將貫穿他頭顱的棘刺時那樣，他默念出了這個詞語。
同一瞬間，以他為中央千米之內所有的魔蟹都詭異地停下了舉動。機體就那樣凝固在了原地，再也沒有動作。洛天羽知道，在他發出這個指令后，它們用作思維中樞與驅動能源的晶體便立即執行了自毀。現在這些機械已經成為了徹頭徹尾的雕塑，它們的靈魂已經消失了。
白楊抬起頭望向了高樓上的那個人影。不僅是她，幾乎所有還存活著的同化者們都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無形的召喚，齊齊地看向了那個方向。
洛天羽登時打了個寒戰。那一聲響指打下去的瞬間，他的自我意識就像是被驚醒了一般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
「我……做了什麼？」他像是不認識一般看向了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語道。
他明明白白地記得剛才發生的一切。思維網路，集體情感的洪流，集合意志代言者的狀態。
剩餘的魔蟹立即做出反應，它們拋下了車隊，敏捷地向洛天羽包抄過來，同時轉動炮塔瞄準了過去。在這護盾之中，它們無法與天狼星網路取得聯繫，只會按照預設的反擊作戰邏輯行動。它們準確地判定了這種未知的攻擊來自洛天羽，並第一時間將他的威脅級別提升到了最高。
洛天羽頓時寒毛直豎，下意識地往旁邊一撲。他的身體還沒有落地時，剛才站著的天台邊緣便整個地飛了起來，彈雨中警備隊長的遺體四分五裂。而第二次攻擊絲毫沒有給他閃避的機會，他的腳下猛地炸裂開來，碎塊飛濺將他掀出了天台。
這下完了。
他的體質再強健，從七樓摔下來也絕對沒有幸理。
結果還是什麼都沒做到嗎。無論是拯救她，還是他們。
墜落的風聲中，他咬著牙這麼想道。
身體撞到了什麼東西，並不是有著尖銳殘骸的水泥地。
很光滑，很柔軟，很冰涼。
就像是某種……蛇類的皮膚。
下墜的速度猛然放緩。就像是攻擊機預設好的降落程序一般，他輕緩，安全地雙腳落在了地面上。
對面的魔蟹們似乎見到了天敵一般停止了機動，紛紛低下身軀，將力場盾護在前方。
彈雨和高能激光在一瞬間抵達了他的方位。但就在他的眼前，一串串美麗的藍色漣漪閃現出來，那些致命的攻擊沒有哪怕是一道穿破他身前的防護。
這必然不是他自己的能力，對這一點他心知肚明。
所以，他回過頭去。
「——」
在看清楚眼前之物時，他的呼吸頓時漏了一拍。
在他眼前的，是那隻纏繞著魔性美感的，巨大的黑色蜘蛛。而更令他驚訝到無以復加的，是另一件事。
融合在這隻蜘蛛的上身里的，是那個他已經十分熟悉的女人。即便她現在全身覆滿鱗片，容貌也隱藏在面甲之下，但他依然認出了她。
和李海峰一樣，她的胸前同樣是一枚熔金般的節點。
而這枚節點如同田蜜一般，延伸出一條若隱若現的線，連接在他的胸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