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第189章 番外：君生我已老（二）

「阿玖，你看。」寧甯手舉著色彩鮮艷的面具，擋住半張俏臉，嘴角高高上揚，湊到阿玖眼前，驀地放下面具，璀璨的眼眸閃了下阿玖的眼，他被迷惑一樣，伸手接過她手裡的面具，拿在手裡，半圈著興奮的寧甯，小聲說道：「寧姨，小心些。」

「阿玖，山下好熱鬧啊！」寧甯被繁多的小攤亂了眼，看都看不過來，沒發現阿玖呈保護姿態，把她圈在懷裡，興緻勃勃說道：「果然，我的決定是正確的。」

視線被吃食吸引過去，寧甯像條泥鰍靈活穿梭在人流中，沒幾下，阿玖被遠遠拋在身後。

薄薄的糖衣裹著山楂等果子，酸甜的滋味被喚醒，寧甯舔了舔唇瓣，掏出幾枚銅板，朝小販伸出手，「來兩串糖葫蘆。」

「好嘞，兩串糖葫蘆。」

寧甯一手一個糖葫蘆，擠出湍急的人流，看到阿玖和一素衣少女相談勝歡，也沒發現她的到來。

那一刻，寧甯如雪水淋頭，僵硬得佇立在原地，水霧模糊了視線，她猛地轉過身，眼淚不爭氣得奪眶而出，咬緊唇瓣，把哭音咽回肚子里。

祁歡的聲音，寧甯不確定，但……阿玖的聲音，寧甯閉眼都能聽出來，心像被大雪掩埋，冷得她骨髓都疼了。

阿玖粲然一笑，璀璨的光芒在眼中跳躍，難為情的說：「她就住巷子口，我……我能找她玩嗎？」

「阿玖，喏，糖葫蘆。」

寧甯煩躁推開阿玖，嘴硬得說道：「沒生氣，誰生氣？」

「當然啊！」寧甯喜不自勝，拍了拍阿玖健壯的手臂，說道：「多交朋友，多……」

「寧姨，是我，開門。」

寧甯猛然放手，「挺不錯的。」

「嗯。」阿玖貼身放好荷包，去接糖葫蘆，不料紋絲不動，訝然看向怔愣的寧甯，眼中劃過一抹光亮，彷彿發現什麼新大陸。

寧甯微怔，沒料到阿玖會搶先介紹，他不是最討厭這個說辭嗎？

刺麻的疼痛擊潰寧甯的防線，她故作淡定的說道：「阿玖，和……小姑娘再聊聊，我先進屋收拾下。」

軟糯的嗓音引起寧甯的注意，側頭望去，宛若綻放的花簇的祁歡，緋紅著臉，跑到阿玖身前，扭捏得撩著頭髮：「沒想到在這兒遇見你，你住在這兒嗎？」

她一頭扎進人流中。

「寧姨，從小撫養我長大。」

「阿玖，不能再等，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了，要不……」

寧甯舔著糖葫蘆，瞅著阿玖手裡的荷包戲謔得勾起嘴角：「嘖嘖，行情挺好啊！剛下雪山，就有姑娘示好了。」

在阿玖瞭然的目光中，寧甯恨恨咬碎嘴裡的糖葫蘆，咯吱咯吱作響，聽到阿玖的笑聲，她納悶又心塞，給了阿玖一拐子，聽到他呼痛聲，她心情好了不少，連嘴裡的糖葫蘆都好吃起來。

「嗯，暫時的。」

看著被甩上的門，寧甯慢悠悠關上房門，坐在銅鏡前，整宿沒睡著。

許是水土不服，寧甯日漸消瘦，臉色也一日比一日難看，好在阿玖時常不在家裡用膳，她也難得遮掩。

少女羞紅了臉，嬌羞得偷瞄他的臉，她半抬起的臉神似寧甯，阿玖不禁愣了神，直勾勾望著少女，她的臉如血色般嫣紅，小聲說道：「我叫祁歡，你叫什麼？」

「阿玖？」

阿玖揉了揉被撞疼的肚子，快步走過去，探頭咬掉寧甯手上的糖葫蘆，笑道：「那我們今夜睡哪兒？天為被，地為席嗎？」

進了屋，寧甯走到銅鏡前，看著鏡中蒼老的面容，雪白的頭髮，她苦澀撫摸銅鏡中的人，呢喃道：「不是決定做扶養他的人嗎？也不是沒預想過，幹什麼要難受？要記得，壽數將近，陪不了阿玖多長時間，何苦呢？」

打從寧甯擠出人流，阿玖的目光便沒離開過她身上，見她轉身不看，阿玖苦澀一笑，垂眸朝少女說道：「舉手之勞，無須道謝，雪地初融路滑，你要小心些，不然，摔個跟頭很痛。」

「阿玖。」

接下來的交談，寧甯不想聽了，深呼吸一口氣，她轉身離開，坐在屋裡發愣，半晌過後，她翻箱倒櫃準備好財帛，留下一封訣別信，她隻身離開。

「阿玖，這位嬸嬸是誰啊？」

兩人的目光襲來，寧甯剛鼓起的勇氣像泄了氣的皮球，蕩然無存，她勉強扯開嘴角，笑道：「你好，我是……」

寧甯忍著暴打他的衝動，加快腳步，不一會兒，停在一處偏僻的宅院前，低聲道：「喏，就是這兒。」

臨走前，祁歡塞給阿玖一個荷包，羞答答跑開了，阿玖還都沒地兒還。

「阿玖，謝謝你，我們會再見的。」

寧甯朝祁歡善意得笑笑，進了屋，身後的交談聲逐漸遠去，清麗的笑聲挑戰著她的神經。

阿玖緊隨其後，微微俯下身，惹火的說道：「寧姨，你生氣了？是因為阿玖沒跟著？」

寧甯斂下悲慟得神色，打開房門，面色如常，望了眼阿玖空蕩蕩的身後，她嗔怪道：「阿玖，不多陪陪人姑娘，你怎麼……」

「祁歡，你相信我，不會委屈你的，該有的名分，絕不會少你的，只是……再等等，現在不是好時機。」

接下來的日子，阿玖像是兌現自己的話，成天和祁歡黏在一起，視線停留在寧甯身上的時間越來越少。

叩叩叩。

誰知……

須臾間，阿玖的臉陰沉如墨，仗著人高馬大，身後的月光照不見他的臉，他咬牙切齒道：「那就好，寧姨，我先睡了，你早點休息。」

呼嘯的寒風，比不上她空落落的心口，晶瑩的顆粒落下，她伸手接住，嘶啞地說道：「是雪啊！」

趟著膝蓋深的積雪，寧甯回到小院兒的第一件事，挖出埋在池邊的靈石，粗略擺放在小院兒周圍，布下法陣，藏匿了小院兒。

「沒教阿玖法術，倒成了我躲他的後手，真真兒可笑。」

寧甯疲憊不堪，裹了裹身上的狐裘，腳步虛浮得走回房，酣睡到深夜。

凄厲的叫聲混著風聲，驚醒寧甯，她起身，披著狐裘，剛出房門，便看到阿玖跪在雪地中，身上厚厚一層積雪，她心頭一緊，想到山下的祁歡，她收回邁出的腳步，狠心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