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巨奸之死(4)
第12章巨奸之死(4)
頓時,滿街的百姓全都跟著喊起了這個名字,喊聲之中,充滿了敬佩和惋惜,激昂而又讓人感到熱血沸騰。
杜茂本來靜閉的眼睛睜了開來,目光竟顯得無比的柔和,略帶疲憊的面容,綻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笑容牽動了臉上的傷口,雖然略顯猙獰,但更多的卻是滄桑與無奈。
「杜茂……」呼聲依然是一浪高過一浪。
杜茂的心彷彿也像冰一樣融化了,對於死亡,他並不在意,自從他懂事以來,從來都未曾害怕過死亡,他只害怕這個世界越來越黑暗,人情越來越淡薄,他害怕這個世態炎涼的世界將芸芸眾生推向萬劫不復之境。是以,他奮發圖強,他懲奸除惡,浪跡江湖……他一直在尋找,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尋找什麼東西。
不過,這一刻杜茂知道了自己所尋之物是什麼,所以,那雙虎目之中竟淌下了兩行熱淚。
「謝謝,謝謝鄉親們!」杜茂突然之間高聲呼道:「得見鄉親們如此,我杜茂雖死無憾……」
「好!好漢子!好漢子……」有人高呼,百姓也全都跟著高呼,一時間,人潮湧動,隨著囚車一擁而上。
「讓開!讓開……」王府騎士馬鞭高揚,擋路者皆不免挨受鞭笞之苦,那些護著囚車的官兵一個個都極為緊張,若是這裡出了什麼亂子的話,他們還真無法向都統衙門交代。不過讓他們微微放心的便是,這回由齊府高手親自監送囚犯,當然,這還是侯爺王興親自向齊家要求的。
宛城齊家乃是南陽郡首富,不僅富甲一方,其府中更是高手如雲,即使是南陽侯侯府也沒有齊府的高手多,而齊府之主齊萬壽更有南陽第一高手之稱,其地位之尊,便是朝中之人也無不知曉,王莽昔日也曾與齊萬壽交好過,而今日之宛城,齊萬壽與侯爺王興親如一家,這是眾所周知的。
鄧禹與劉秀相視望了一眼,劉秀贊道:「果然是一條漢子!」
「只可惜這個世上好人不長壽!」鄧禹有些憤然道。
「不過,能見鄉親們仍可辨明是非,為他喝彩,也應該是一件喜事,至少百姓善惡觀仍然健在!」劉秀若有所思地道。
「不說了,走吧,我們也去法場,為他老兄送行,讓他在黃泉路上好有美酒相伴,也不枉其英烈一場了。」鄧禹出言道。
西城法場,佔地十畝,西靠城牆,東為一小山坡,法場實為山坡后的一塊平地,而山坡之上建著宛城的司役廟。此地也是主持祭祀之所,同時也可作為監斬官的暫休之處。
法場之上,豎著二十根梓木大柱,不過,今日卻無二十名死囚。
死囚共十二名,杜茂便在中間那根最粗的大木柱之上被綁著,手腳皆鎖了重鐵鏈。
沒有人敢疏忽杜茂,這本身就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人物,即使是齊萬壽也不敢疏忽這個人的存在。
其餘的死囚只是跪在木柱之前,雙手反綁,后插斬標,只待午時一到,便人頭落地。
此刻太陽正烈,監斬官只是坐在司役廟外的廊檐之下。
都統軍和騎衛在四面擋住洶湧的人群,看得監斬官額頭微微有些冒汗。
四面的百姓也漸漸安靜下來了,隨著太陽漸漸升上中天,人們變得鴉雀無聲,彷彿預示著一切將在下一瞬間發生。
也或許,這只是人們在以一種另類的形式為死犯默哀,他們好像少了往日觀看處死重犯的激情。或許,只是因為杜茂那不可磨滅的氣概和那份坦然自若的豪情。
人們並不是是非不分,他們也有恨,只是「恨」被麻木的心給深埋在最深處,而杜茂卻激活了他們的恨。他們知道,李輝絕對該死,身為宛城的五均官,非但不思為百姓造福,反而以最苛刻的方式欺詐百姓,貪贓枉法,宛城之中,沒有平民百姓不詛咒他死,而杜茂卻出手殺了李輝,這自然不能不讓百姓感激。可是,這個世上的好人似乎都註定不能有個完美的結局。
「午時已到,開刀問斬!」監斬官拔出令箭,望了望天空,高聲喝道。
「慢!」一聲高喝自人群之中傳出。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向聲音傳來之處望去,只見鄧禹捧著一壇酒分開官兵踏入法場之中,劉秀緊隨其後。
官兵一震,他們自然不會不認識鄧禹和劉秀,是以他們並未阻擋。
「來者何人?」監斬官令箭將拋未拋,有些惱怒地喝問道。
「草民鄧禹!」、「草民劉秀見過司吏大人!」鄧禹和劉秀同時對著監斬官恭敬地道。
監斬官本欲發怒問罪,但聽到這兩個名字,頓時怒氣稍減,聲音變得和緩地問道:「原來是二位,不知二位阻止本官執法,究竟是何用意?」
「回稟大人,草民並無意阻止大人執法,只是我二人敬重杜茂是一條漢子,是以欲送上斷頭之酒,以壯其行色而已!」劉秀客氣地道。
劉秀的話頓時引得四面百姓議論紛紛,許多人都聽說過劉秀和鄧禹的名頭,這兩人不僅與南陽的士人相熟,更喜交遊,加之劉秀又開米行,是以市井百姓也極熟絡。劉秀和鄧禹之文采極為絕妙,南陽士人無不欣賞,是以上到達官顯貴,下至市井小民,對劉秀和鄧禹皆有耳聞,更有許多人知道,劉秀與鄧禹乃是文武兼修,武功之高,即使是齊府之中也沒幾人可比。因此,這兩人出面立刻引來了一陣騷動。
監斬官聽兩人這麼一說,也便釋然,儘管他不想節外生枝地鬧出一些什麼事來,但是礙於劉秀和鄧禹的面子,他只好故作大方地道:「好吧,本官便准你二人向死囚送上斷頭酒!」
「謝大人!」鄧禹高舉酒罈謝恩,這才與劉秀舉步向杜茂行去。
監斬官身邊的齊家高手目光卻緊緊地盯著鄧禹和劉秀,雖然他們知道侯爺和齊萬壽對這兩個年輕人也都很欣賞,但是他們更明白,若是這兩個人搗亂,事情可就會很複雜了。
當然,監斬官卻沒有這麼多的疑慮,劉秀和鄧禹在宛城可是有家當而且是極有名望的年輕人,就算是這兩人搗亂,他完全可將責任推到這兩人身上,是以,既然劉秀與鄧禹雙雙出面,他也便懶得操心。
杜茂一直都在昂首打量著鄧禹和劉秀兩人,他在宛城之時,當然聽說過這兩位的名字。
鄧禹的目光與杜茂的目光一觸,兩人同時爆出一抹異彩。
劉秀的眸子之中卻只有惋惜,在他的眼裡,杜茂確實是一個人物,但其生不逢時。
「杜兄,這是我鄧禹與吾兄劉秀同敬之酒,以壯杜兄赴黃泉之膽色!」鄧禹將酒罈雙手送上。
「噹啷……」刀斧手為杜茂解開一隻手的鐵鏈。
杜茂接過酒罈,再次打量了劉秀和鄧禹一眼,仰頭便將一整壇酒全部倒入喉中,並順手摔破酒罈,朗聲大笑起來。
鄧禹和劉秀心中暗贊。
「好酒!好酒!以五穀精釀,想來便是鄧公子家中所釀精品了。」杜茂伸手一捋鬍鬚之上的酒滴又放入口中,其態甚豪。
「杜兄果是識酒之人,正是小弟所釀之物。」鄧禹也不作掩飾地道。
「酒好人更好!兩位之情我杜茂只有來生再報了,兩位請了!」杜茂說話之間依然不減半分傲氣,彷彿根本就不將死亡放在眼裡。
劉秀和鄧禹心頭一震,同聲道:「好漢子!如果真有來生,我們定要與你共謀一醉!」
「好!那我們就來生再見吧!」杜茂又爽朗地笑了起來。
「杜兄可有何遺言或遺願,我劉秀不才,若能儘力之處定不吝嗇綿薄之力!」劉秀肅然道。
「哦,劉兄弟好意心領了,我之心愿,你無法完成,遺言也免了,不過,我的心愿自會有人為我去實現!」杜茂愴然道。
「哦?」鄧禹也有些訝異。
杜茂再次仰天大笑,聲震四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