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 情深

「內鬼是誰？」簫忘書眉頭一皺，總覺得有些事情似乎在不經意間失控了。

陸尋眼睛微微一眯，卻是掃了一眼景炎。

「是景炎？」

陸尋卻是搖了搖頭道：「這麼多年，我真沒想到居然看錯了一個人。」

說完陸尋意有所指地望了一眼冷宮的方向，不用明說簫忘書也知道他口裡的那個人是誰了：「長公主陸薏薇？」

「長公主，呵。」陸尋冷哼一聲：「既然朕即了位，她算什麼長公主？」

簫忘書聽陸尋沒有否認此事與陸薏薇有關，心裡一想頓時有了幾分猜測：「她在你身邊安插了人？誰？」

「人我已經處置了，重要的是陸薏薇居然選擇和齊國合作，這份野心倒是大得很，她以前說的話現在想來倒是不能盡信了。」

一想到陸薏薇做出一副和陸修遠情深卻無奈的模樣，一副將自己擺在受害人位置的模樣，可是若真是這樣的女子又怎麼可能在他身邊安插了內鬼，並且和齊國接觸。

「她圖什麼？給陸修遠報仇？」

「我有一個猜測，陸薏薇想要的東西從來不是什麼陸修遠的寵愛，她也許根本沒有喜歡過陸修遠，她愛的是高高在上的那個位置。所以她親近陸修遠，想要借用他達到那個高度，可是陸修遠卻並不愚蠢，再加上對她生出了其他心思，明明猜到了陸薏薇的想法卻不忍心殺掉，便將她禁錮在身邊，所謂的冷宮不過是想要斷絕陸薏薇與外界的接觸。陸修遠後面決心殺害孟家，可能也與陸薏薇有關，他害怕陸薏薇會藉助孟家對他不利。」

「這……真，真的嗎？」簫忘書聽聞陸尋這麼一說，不知道為何覺得背脊一涼，驀地就想起了那個時候他陪著孟夏去陸薏薇時的情景，是不是從那個時候起或者是更早的時間，她便開始算計著這一切？

「不無可能。不過為了這個位置，竟然連自己的國家都能背叛，呵，她還真以為朕動不了她不成！」

「也許正是因為她知道現在的你不可能為她所利用，所以才會走上這一步，還能有什麼比現在更糟糕的呢？」簫忘書輕聲道。

那次見了陸薏薇后，陸尋便替孟夏履行了承諾，讓她去見了一面陸修遠，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知道陸薏薇從陸修遠那兒離開了不久后，陸修遠便斷了氣。

而本該無知無覺，已經喪失神智廢了的陸修遠，卻在臨死前寫了下了最後的遺願——要陸尋護陸薏薇安全，不得傷其分毫，好好相待。

「你不打算遵從那個人的遺願了嗎？」簫忘書抿了抿嘴唇問道。

「怪就怪她不該動不該動的人！小夏所受的傷害，定當百倍奉還！」陸尋狠戾道。

「你要怎麼做？」

「我要她生不如死，求死不能。」陸尋面色一沉，然後伸手拍了拍簫忘書的肩道：「你不是在研究齊國的一些禁書么？剛好，這個人我送給你去試試那些葯。」

「這……」簫忘書聞言一驚。

「你有異議？」

「畢竟這事還沒有確定不是么？」

陸尋聞言卻是高深莫測地望了簫忘書一眼，簫忘書還未反應過來便看見一個少年忽然忽然從窗子那裡倒吊著掛了下來，面無表情地望著陸尋道：「主上，那女人招了。」

簫忘書看見這突然出現的少年嚇了一跳，隨即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當時陪著他和孟夏一起去找了陸薏薇的暗衛小風。

「說。」陸尋冷冷道。

「是齊國國師，二十年前與孟將軍一道進宮赴宴時，二人結識，現在互相合作，韓非許諾助她奪得帝位，但是條件是梁國之後歸附齊國。」小風一板一眼地開口道。

一個國家依附另一個國家意味著什麼，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

那就意味著對另一個國家稱臣，進貢，被另一個國家插手國事、領土和經濟。

陸尋面色驟冷：「這就是我的好姑姑，為了那個位置什麼都可以出賣，不管是國家還是親人！」

簫忘書聽完這話心裡頓時也有些怨氣，當即蹙眉道：「陛下，請將她交給臣吧，臣定當不負所托。」

「小風，把人給忘書送過去。」

「哦。」

「還有事？」陸尋見小風依舊倒吊在窗框上，黑色的馬尾垂下，襯得他的眸子顯得黑亮，清秀的面上看起來似乎嘴角抽了抽，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小風面無表情地歪了歪頭看了一眼站在屋裡呆站著的景炎道：「景炎哥哥腦子壞掉了嗎？」

「……沒有。」

「如果他腦子沒壞，他為什麼要行刺主上？」小風認真道。

「被控制了。」

「哦，那他不是有心的了？」

陸尋望著小風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放心，朕不會殺他，還需要他來將功折罪。」

小風聞言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然後興高采烈地離開了。

「景炎的事情可有法可解？」

簫忘書點了點頭道：「至少可以恢復神智，景炎內力深厚，待他恢復神智后配合我將蠱蟲引出，應該就沒有太大問題，至少過程會很痛苦。」

「就當他買個教訓了，去吧。」

「是。」

陸尋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神色間那份擔憂和寂寥卻分毫未散，他派遣出去的人至今沒有傳回任何攔截到卓青衣的消息，只怕卓青衣已經帶著孟夏從皇宮退出去了。

一旦出了這個宮牆，茫茫人海只怕尋找的難度又要加大幾分，即使他以最快的速度要求封鎖了城門，挨家挨戶的搜查，也派了人在大大小小的藥店守著，但是陸尋很清楚自己沒有那麼容易找到孟夏。

因為他的對手是有鬼師之稱的韓非。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已是深夜。

暖閣內一盞孤燈長燃，陸尋一人倚在窗邊卻是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

「吱呀。」暖閣的門被緩緩推開，陸尋下意識地回去便看見安秋燕一臉擔憂地走了過來。

「姨母。」陸尋淡淡地喚了一聲，卻是沒有動作的打算。

「我聽御膳房那邊說你一天都未進食了，不管發生了什麼，好歹吃點東西吧。」

安秋燕說完，便有宮人端了熱騰騰的飯菜進來。

陸尋搖了搖頭道：「姨母，我還不餓。」

「不餓也多少吃點。」安秋燕見陸尋眼眶居然微微發紅，心裡也是不好受，不由得放柔了聲音繼續勸道：「尋兒，你這樣身子撐不住的，就算是為了孟夏也該吃一點，總不能人還沒找回來，你就先倒下了。」

陸尋在聽到「孟夏」兩個字的時候身子怔了怔，半晌卻終是抬起頭來應道：「我吃。」

安秋燕見陸尋走到桌邊坐下，真的開始動碗筷后，這才終於舒出一口氣。

哪想卻一眼就望見了陸尋手上的手臂，血液已經凝固，變成了褐紅色，陸尋卻是根本管也沒管，就任由這傷如此傷著。

「尋兒，你這傷要儘快包紮才是。來人，去太醫院……」

「不用了。」

安秋燕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口，卻被陸尋打斷了：「小傷，死不了。」

「什麼小傷，流了這麼多血！」

「這點血，不及小夏為我擋的那一刀的分毫。小夏現在指不定正受著苦，我不能在她身邊陪著，至少也該與她一樣同甘共苦。」陸尋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莫名讓人覺得一陣心酸。

安秋燕心裡有許多話，卻在看到陸尋此時那副模樣后化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帝王家難得有你這樣的痴情種，你待她倒是真心一片。」

陸尋卻是搖了搖頭，並不贊同：「你們都說我為了小夏如何如何，卻不知道她為了我如何。我們之間這份感情並沒有誰欠著誰，你們總說因為小夏我多了許多麻煩，甚至蕭悅還覺得小夏阻擋了我的路，所以該死，可是該死的不是小夏，是我。」

「尋兒！」安秋燕一驚，下意識地一把抓住了陸尋的肩膀。

「姨母，放心吧，只要小夏還活著我就不會死，我怎麼捨得死在她之前，這會讓她難過的。其實我剛剛一直在想，若是小夏不是嫁給我，她也不會這樣被利用，她會落到今天這樣的境地，都是因為我，是我連累她，並不是你們說的她連累我。小夏特別好，真的，就算是失去理智被操控也不願意傷我分毫，即使自己那般纖弱卻義無反顧地為我遮風擋雨，保駕護航。」

「……嗯。」

「她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是我的妻。可是我明明貴為九五之尊，卻連自己懷裡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我從來沒有恨過自己這麼無用。」

陸尋的眼睛慢慢閉上，腦海里兩年前那個雪天孟夏沒了呼吸的畫面和今天渾身是血擋在窗戶面前的畫面不斷交替，心驀地疼的厲害。

「尋兒，你別這樣，你要好好地，孟夏她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在此之前你要保重好自己才是。」安秋燕說完見陸尋只是低著頭沒反應，不知為何忽然有些想落下淚來。

到底有多喜歡一個人，才會像他們這樣執著又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