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尊卑有別

「且慢。」崔先生擺手：「旁邊的這位姑娘是怎麼回事？」

這次掉鏈子的林道甫終於跟上了節奏，笑呵呵的介紹：「這是鄙人的三女兒，也是慕名先生已久，聽說今日可見便央求著也要在這裡等候。」

「不是一同受教嗎？」崔先生有些失望，兩相比較，他更喜歡這個站在旁邊不愛說話的安靜孩子，更主要的是她的眼神要比她的姐姐清澈許多。

宋氏和林道甫都很自然的想要解釋林詩玉並不受教，但在發現對方也有話要說的時候又都默契的閉上了嘴巴，恰恰就是這個空檔，林詩玉自己站了出來。

「先生，詩玉自然也想懂事理，明是非，但是父親與母親都認為課業太苦，不忍詩玉受罪。」

「胡說。」崔先生猛地瞪大了眼睛，在看到面前的孩子害怕如小鹿似的縮了縮脖子之後，又轉頭看向了林道甫夫婦：「原來林大人是這樣認為課業一脈，既是覺得苦，又何必找老朽前來殘害令嬡？老朽就此告辭。」

「哎哎哎，崔先生您別走呀。」林道甫又上前追了幾步，攔住了先生的去路：「先生莫聽小兒胡說，詩書禮儀乃先賢所留，集日月之精華，學習之有如當面聆聽教誨，豈敢覺得苦累？」

「那既然不苦，為何爹爹和母親都不讓玉兒學習呢？」

林詩玉不滿的嘟囔著，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傳進崔先生的耳朵。

於是崔先生什麼也沒說，只一雙漆黑的眸子緊緊盯著林道甫，看得他額頭都冒出了一層冷汗。

宋氏有心要幫忙，卻又不敢再得罪這個喜怒無常的主兒，只好眼巴巴的看著，心裡無奈的盤算，大不了就是讓林詩玉一起讀書，她什麼都不會，用不了兩天就會被先生嫌棄，沒準到時候自己都要求著不去上學。

崔勝言見半天都沒有人說話，便自行轉過身問林詩玉：「你想讀書？」

林詩玉點點頭：「想。」

「那好，從今日起你便跟著姐姐一同學習吧。」崔先生自進門后第一次微笑：「老朽會傾囊相授，但最終結果怎樣還要看你們自己的努力。」

這句話一出，就等於已經認下了林詩冰與林詩玉兩個徒弟，林道甫無甚感覺，請先生的銀子已經花出去了，教兩個總比教一個划算，宋氏先前有心理準備所以現在也沒有異議，甚至還拍拍林詩冰的手讓她寬心，林詩玉入學堂讀書的事情就算是定下來了。

雙方達成了一致，接下來就是正式的拜師儀式。

說是儀式，不過就是兩個徒弟依次敬茶，師傅喝下之後再回一個隨身的小物件當做見面禮也就是了。

但問題就出在了依次敬茶的這個「依次」上。

周朝的傳統，嫡為尊，長次之，也就是說一家子里，嫡長是最尊貴的，然後是嫡幼，庶長和庶幼都是排在後面的。

按照這個傳統，林詩玉應該先敬茶，然後才是林詩冰。可林道甫一直都對外介紹林詩冰是嫡長女，她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敬茶的時候她就自然而然先端起了茶杯。

林詩玉當然知道林詩冰會這樣，於是掐準時間也和她一起做出要端茶杯的樣子，等看到姐姐的動作之後又連忙放下，面色上也帶著想掩飾卻沒掩飾好的委屈。

而這一切剛剛好都被崔勝言看了正著：「怎麼回事？」

他突然的問話讓幾人都是一愣，於是他又道：「詩玉，你說，怎麼回事？」

「詩玉不敢。」林詩玉故意做出懼怕什麼的樣子搖了搖頭。

「你但說無妨。」崔勝言有些不耐，他最討厭就是這種富門大院里的是是非非，所以即便林詩玉什麼都不說，他也能猜出大概。

尤其是林詩玉給他的印象極好，一看就知是個懂禮數的人，既然懂禮數自然知道尊卑有序，那麼她還和姐姐一起要端起茶杯，明擺著是有問題的。

「林大人。」崔先生站起身：「敢問林大人，您有幾個女兒？」

「四個。」林道甫想都沒想就回道：「四女其實是鄙人弟弟侄女，其父母過世后一直由鄙人夫婦撫養。」

「林大人宅心仁厚。」崔勝言點點頭：「那麼剩餘三女孰嫡孰長？」

「這……」林道甫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人吧，就是這樣，背後說瞎話，咋說咋覺得有道理。

比如林道甫始終覺得宋氏賢良，堪為良婦，她的女兒們勤勉上進也是嫡女應有的樣子，加之林詩玉從來也沒有反對過，所以他自己都快要忘記了林詩玉才是自己原配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