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中國文學常識》(10)

第二十章《中國文學常識》(10)

古代小說(二)

歷史小說是不容易作得好的;太服從於歷史的敘述,則必會如《東周列國》《兩晉演義》之無甚活潑的小說的趣味;離開史實太遠了,則必會如《楊家將》《薛家將》之以荒誕無依據見譏,兼之,又無偉大的作家去運用這些材料,所以在這一個時期,講史雖最發達,卻沒有什麼很好的作品。其在文學上有不朽的價值者,乃為《西遊記》與《金瓶梅》。

這一期是中國小說史中最光耀的時期。有無數的至今尚傳誦於民間的通俗小說是產生於這個時期的,有許多重要的不朽的名著是產生於這個時期的;前期所敘的《水滸傳》也是在這個時期才完成而為一部不朽的書。齊天大聖、岳飛、楊六郎、薛剛、狄青、秦瓊諸人的姓名,都在這個時期輸到了民間,成了他們最崇拜的英雄。短篇的評話,如《今古奇觀》一類的東西,在這時期內也放射出莫為之前、莫為之後的光彩來。這個時期約包括了三個世紀,即自15世紀起(明建文帝時),至17世紀(清康熙後半)止。

像《五代史平話》一類的「講史」,是這個時期內最流行的小說體裁。差不多自開闢至兩宋的史跡,都有講述。《開闢演義》為周遊作,敘盤古開天闢地,至周初的事為止。《東周列國志》則敘周室東遷至秦滅六國的事。又有《前漢演義》《後漢演義》以置於《三國演義》之前,《西晉演義》(亦名《后三國演義》)、《東晉演義》以繼於《三國演義》之後。與《隋唐志傳》并行於世者,亦有《說唐前傳》《說唐後傳》。繼之者,又有《五代殘唐》及《飛龍傳》等。《五代殘唐》中之英雄為李克用及其嗣子李存孝;《飛龍傳》有2種,一種較近於史實,一種則敘趙匡胤三打韓通諸事。大約這些演義都是民間所認為最流行的歷史教科書的。所有民間的歷史常識差不多都是由這種書中得到的。但這種小說的作者,文筆都極鈍笨而乾枯,又無精切的描寫能力,敘事又都依附於史跡(有的則逞空想以創造種種的英雄),異常的草率,比之《三國志》尚遠為不及,所以沒有什麼可詳敘的價值。

還有一類,可算得是上面敘的歷史小說的旁支,就是以一個英雄為敘述的中心的講史:如《精忠全傳》(吉水鄒元標編次),敘宋南渡時岳飛的始末;《英烈傳》(一名《雲合奇縱》),敘明開國時諸功臣事,特別表揚郭英之戰功;《征東征西全傳》,敘薛仁貴、薛丁山、薛剛諸人的功績;《楊家將》,敘楊業、楊延昭(六郎)、楊宗保諸人的事迹;《五虎平西南傳》,敘狄青蕩平諸國事,在民間都有極大的勢力與影響,至今還有無數的人執著這些書讀,為這些英雄憂喜,舞台上也極常地表演他們的故事。這些小說,大半的敘述都是虛幻的,不根據於歷史的。但前後的事實,以一人為中心,較之《東周列國》諸講史之人物過多,敘述散漫者,實更足動人。可惜他們的敘寫太幼稚了,不能成為第一流的歷史小說。

《隋煬艷史》約產生於16世紀,敘隋煬帝的始末。採用《大業拾遺記》《開河記》《迷樓記》《海山記》以及諸史書,幾乎無一句無來歷。褚人獲在1675年增訂《隋唐志傳》,前10餘回即完全採用《艷史》之文。全書共40回,結構殊為完密,在許多講史中,這可算是較好的一部。

又有《檮杌閑評》,不知作者姓名,敘魏忠賢及客氏之罪惡,而緯以因果報應之說。

《女仙外史》,呂熊作,敘青州唐賽兒之亂,亦雜以怪誕妖異之言。他們的敘寫雖較一般講史進步,然實無什麼可觀的,在民間也沒有什麼影響與勢力。

歷史小說是不容易作得好的;太服從於歷史的敘述,則必會如《東周列國》《兩晉演義》之無甚活潑的小說的趣味;離開史實太遠了,則必會如《楊家將》《薛家將》之以荒誕無依據見譏,兼之,又無偉大的作家去運用這些材料,所以在這一個時期,講史雖最發達,卻沒有什麼很好的作品。其在文學上有不朽的價值者,乃為《西遊記》與《金瓶梅》。

《西遊記》流行於今者為吳承恩著之100回本。相傳此書為元長春真人邱處機作,實則《長春真人西遊記》,乃李志常所記,敘處機西行的經歷,完全與現在之《西遊記》小說無關。在吳本《西遊記》之前,《三藏取經詩話》之後,尚有一種41回本之《西遊記傳》,為齊雲、楊致和編。我們在《三藏取經詩話》里,知道他所敘的與吳本的《西遊記》相差得如何的遠。在楊致和的《西遊記傳》,我們卻看出他所敘的與吳本已差不多完全相同了。不過楊致和的故事只有二薄本,吳承恩卻把它放大成了十倍以上。我們拿這兩本《西遊記》來對讀了一下,立刻可以看出吳本敘寫的技術是如何的進步。在楊致和的《西遊記傳》第6回《真君收捉猴王》里,有一段敘二郎神與孫悟空決鬥,各相變化的事:

二人各變身長萬丈,戰入雲端,離卻洞口。康、張、姚、李等,傳令草頭軍縱放鷹犬,搭弩張弓,殺入洞去,眾猴趕得逃竄無路。大聖正在斗戰,忽見本山眾猴驚散,抽身走轉。真君大步趕上,急走急趕。大聖慌了,搖身一變,鑽入水中。真君道:「這猴入水,必變魚蝦,待我變作水獺逐他。」大聖見真君趕來,又變一鴇鳥,飛在樹上。

真君拽起弓,一彈打落草坡,遍尋不見。迴轉天王營中,雲及猴王敗陣等事,今趕不見蹤跡。李天王把照妖鏡一照,急云:「那妖猴在你灌江口去了。」

下面是吳承恩敘寫的同上的一段故事(《西遊記》第六回):他兩個斗經三百餘合,不分勝負。那真君抖擻神威,搖身一變,變得身高萬丈,兩隻手舉著三尖利刃神鋒,好便似華山頂上之峰,青臉獠牙,朱紅頭髮,惡狠狠望著大聖頭就砍。這大聖也使神通,變得與二郎身軀一樣,嘴臉一般,舉一條如意金箍棒,卻就似崑崙頂上擎天之柱,抵住二郎神。唬得那馬流元帥,戰兢兢搖不得旌旗,崩、芭二將,虛怯怯使不得刀劍。這陣上康、張、姚、李、郭申、直健,傳號令,撒放草頭神,向他那水簾洞外縱著鷹犬,踏弩張弓,一齊掩殺。可憐那些猴拋戈棄甲,撇劍丟槍,跑的跑,喊的喊,上山的上山,歸洞的歸洞。大聖忽見本營中群猴驚散,自覺心慌。收了法象,掣棒抽身就走。真君趕上,道:「那裡走!趁早歸降,饒你性命!」大聖不戀戰,只得跑起,將近洞口,正撞著康、張、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將軍,一齊擋住道:「潑猴那裡走!」大聖慌了手腳,就把金箍棒捏做繡花針,藏在耳內,搖身一變,變作個麻雀兒,飛在樹梢頭釘住。那六兄弟慌慌張張,前後尋覓不見,一齊吆喝道:「走了這猴精也!走了這猴精也!」正嚷處,真君到了,問兄弟們趕到那裡不見的。眾神道:「才在這裡圍住,就不見了。」二郎圓睜鳳目觀看,見大聖變了麻雀兒釘在樹上,就收了法象,撇了神鋒,卸下彈弓,搖身一變,變作個餓鷹兒,抖開翅,飛將去扑打。大聖見了,颼的一翅,飛起去,變作一隻大鶿老,衝天而去。二郎見了,急抖翎毛,搖身一變,變作一隻大海鶴,鑽上雲霄來嗛。大聖又將身按下入澗中,變作一個魚兒,淬入水內。二郎趕至澗邊,不見蹤跡,心中暗想道:「這猴猻必然下水去也。定變作魚蝦之類,等我再變來拿他。」果一變,變作個魚鷹兒,飄蕩在下溜頭波面上,等待片時。那大聖變魚兒,順水正游,忽見一隻飛禽,似青庄毛片不清,似鷺鶿頂上無纓,似老鶴腿又不紅,「想是二郎變化等我哩。」急轉頭打個花就走。二郎看見道:「打花的魚兒,似鯉魚尾巴不紅,似鱖魚花鱗不見,似黑魚頭上無星,似魴魚頭上無針。他怎麼見了我就回去了,必然是那猴變的!」趕上來刷的啄一嘴,那大聖就躥出水中,一變變作一條水蛇,游近岸,鑽入草中。二郎因嗛他不著,忽聽水響,見一條水蛇躥出去,認得是大聖,急轉身又變做一隻朱綉頂的灰鶴,伸著一個長嘴與一把尖頭鐵鉗子相似,逕來吃這水蛇。水蛇跳一跳,又變做一隻花鴇,木木樗樗的立在蓼汀之上。二郎見他變得低,那花鴇乃鳥中至賤至淫之物,不拘鸞鳳鷹鴉,都與交群,故此不去攏傍。即現原身,走將去,取過彈弓,拽滿一彈子,把他打個踵。那大聖趁著機會,滾下山崖,伏在那裡,又變,變做一座土地廟兒,大張著口,似個廟門,牙齒變做門扇,舌頭變做菩薩,眼睛變做窗欞,只有尾巴不好收拾,豎在後面,變做一根旗竿。真君趕到崖下,不見打倒的鴇鳥,只有一間小廟。急睜眼細看,見旗竿立在後面,笑道:「是這猴猻了,那今又在那裡哄我。我也曾見廟宇,更不曾見一個旗竿豎在後面的,斷定這畜生弄鬼。他若哄我進去,他便一口咬住,我怎肯進去。等我掣拳先搗窗欞,后踢門扇。」大聖聽得心驚道:「好狠,好狠!門扇是我牙齒,窗欞是我眼睛。若打了牙,搗了眼,卻怎麼是好!」撲的一個虎跳,又冒在空中不見。真君前前後後亂趕,只見四太尉、二將軍一齊擁至道:「兄長拿住大聖了么?」真君笑道:「那猴兒才自變做廟宇哄我。我正要搗他窗欞,踢他門扇,他就縱一縱又渺無蹤跡。可怪可怪!」眾皆愕然四望,更無形影。真君道:「兄弟們在此看守巡邏,等我上去尋他。」急縱身起在半空,見那李天王高擎照妖鏡,與哪吒住立雲端。真君道:「天王曾見那猴王么?」天王道:「不曾上來。我這裡照著他哩。」真君把那賭變化、弄神通、拿群猴一事說畢,卻道:「他變廟宇,正打時就走了。」李天王聞言,又把照妖鏡四方一照,呵呵的笑道:「真君快去快去!那猴使了個隱身法,走出營圍,往你那灌江口去也!」

在這兩段里,我們立刻可以不加思索地知道吳承恩所寫的較楊致和所寫的,無論在質上、在量上,都進步了不少。量是多了十倍,質的進步也不下於此。楊致和寫這一段最熱鬧的事,本不怎麼動人,給吳承恩一寫,卻頓變為有聲有色,最有趣的一段了。在別的地方也無不可看出這種顯然的進步的痕迹來,這不過舉其一例而已。

與楊致和的《西遊記傳》同時出現,而被人合稱為《四遊記》的,尚有《東遊記》《南遊記》及《北遊記》。

《東遊記》一名《上洞八仙傳》,共2卷,56回,為蘭江吳元泰著,敘李玄、鍾離權、呂洞賓、張果老、藍采和等八仙得道之由,又敘到呂洞賓幫助遼蕭后以與宋楊家將相抵抗,及八仙與四海龍王及天兵交戰,因觀音講和而和好如初諸事。

《南遊記》亦名《五顯靈光大帝華光天王傳》,共4卷,18回,余象斗編,敘華光之始末,事迹至為變幻,自始至終,都在反抗的鬥爭中,有些似《西遊記》的開始數回。最後,華光到地獄去尋母親,因偷桃醫母之食人癖,致與齊天大聖相鬥,被大聖女月孛所擊,將死。火炎王光佛出而講和,華光始得逃死,終歸依於佛道。

《北遊記》一名《北方真武玄天上帝出身志傳》,凡4卷,24回,亦余象斗編,敘玉王大帝忽因貪念而以其三魂之一,下凡為劉氏子。后曆數劫,掃蕩諸魔,復歸天為真武大帝。

這四部書的故事都極變幻可愛,但文筆卻都笨拙無活趣。《西遊記》之名所以獨最著者,乃完全因吳承恩之有力的潤飾。

吳承恩(約1500—1582),字汝忠,號射陽山人,嘉靖中歲貢生,官長興縣丞。著有《射陽存稿》及《西遊記》。他善諧劇,以著作雜記(《西遊記》即其一)名震一時。他的集子今不得見,《明詩綜》中有他的詩數首。他的《西遊記》,前後的次第,大體與楊致和的相同,然敘寫卻大改觀。楊本只是一個故事的骨架,吳承恩卻給它以豐美的肌膚與活潑的靈魂了。《南遊記》及《北遊記》中的故事,也被采入數段。《西遊記》中的鐵扇公主,即曾見於《南遊記》中者。全書共100回,前7回為孫悟空鬧天宮的始末,自第8回以後為唐三藏的出現,為唐太宗魂游地府;后請三藏去求經。他於途中收了悟空、悟能(八戒)、悟凈,經歷了八十一難而卒得取了經回來,成了正果。作者的滑稽的口吻,時時可以在書中各處發現。他的想象力也異常的豐富;八十一難是很容易寫得重複的,他卻寫得一難有一難的不同的經歷,絕不使讀者有重複之感。所寫的人物也極活潑真切,三藏、悟空、八戒、沙僧都各有各的性格、口吻、舉動。甚至連每個怪、每個魔,也各有各的性格,各包含著極真摯的人性。無論取了其中的哪一段來,都可成為一篇很好的童話。自此書出,曾有不少人為之作解釋,如悟一子、悟元真人、張書紳諸人之《真詮》《原旨》《正旨》等,或以為這書是講道的,或以為他是談禪的,或以為他是勸學的,一句句地加解釋,一節節地加剖白,使完整的文藝作品成為肢解的佛經、道書,或《大學》《中庸》,使如無瑕的瑩玉似的巨著,竟蒙上了三寸厚的塵土,不能見其真的文藝價值。我們要見《西遊記》的真面目,便非對於這一切的謬解都掃除了、廓清了不可。

吳本《西遊記》在當時大為流行,於是續作紛起。

有《后西遊記》,凡40卷,未知作者,署天花才子評點。中敘花果山於產生孫悟空后,又於某年產生一石猴,稱為小聖。當唐憲宗時護了唐半偈到西天去求真解,中途又收了豬八戒之子一戒及沙僧之徒沙彌。一路上經了不少的困難,終於到了西天,得到真解而回。作者設想擬仿前《西遊》,連主要人物亦相似,自然不容易寫得好。所以處處都有做作生強的樣子,沒有前《西遊》之流利活潑。

又有《西遊補》,凡16回,為董說作。說,字若雨,烏程人,生於萬曆庚申(1620年)。明亡后,削髮為僧,號南潛。《西遊補》即接原書「三調芭蕉扇」之後,寫孫悟空化齋,為鯖魚精所迷,入了夢境,欲尋秦始皇,借驅山驛驅前途各山,經歷了許多過去未來之事,得虛空主人一呼,始離夢境。

說的文字極為詭幻,驅使許多歷史上的名人,放入書中,詼諧戲弄,信筆所之,較之一般被拘束於原書之擬作者,自然高出萬倍。但因為書氣太重,非儒者不能覺得有趣,所以難得流行於民間。

出現於《西遊記》之後,而亦以寫奇幻之神仙異跡見稱者,有《封神傳》及《三寶太監西洋記演義》。

《封神傳》凡100回,未知作者。本為敘武王克殷的一段史實,卻雜入了無數的神魔仙佛,已不能算是歷史小說了。中敘商紂暴虐,狐狸化身妲己以迷惑他,用了種種酷刑以殺忠良。於是姜子牙奉師命下山輔助周武王滅殷。

卻有許多截教魔怪出來幫助殷紂。於是闡教諸仙助子牙以敵截教諸魔。終於截教大敗。紂王自焚,武王入殷都,大封功臣。子牙亦設壇大封應劫而死的諸仙諸魔,故謂之《封神傳》。作者的敘寫手腕,較遜於《西遊》的作者,故沒有什麼活潑有趣的描寫。其足以使讀者移情者,僅其事實之變幻無窮而已。

其中也有好些大膽的故事,如楊任反殷,哪吒敵父,在視「忠」「孝」為天經地義的中國,卻是不易見到的。

《三寶太監西洋記演義》亦有100回,分20卷,是二南里人,羅懋登於萬曆丁酉年(1597年)編成的。中敘明永樂時,太監鄭和等造大舶、服外夷39國、咸使朝貢事。鄭和,雲南人,即世所稱三寶太監。前後凡七奉使,世俗盛稱其功。故作者因而緣飾,雜以無數的荒誕怪異之言,成了這部《西洋記》。那裡面差不多每頁都有鬼怪出現,也不能算是歷史的小說了。作者又喜調弄筆墨,殊著意於文章上的整煉,如:卻說王神姑帶了這一掛數珠兒,那珠兒即時間就長得有斗來大,把個王神姑壓到在地上,七孔流血,滿口叫道:「天師,你來救我也!」天師起頭看來,那裡有個深澗,那裡有個淤泥,明明白白在草坡之中。原來先前的高山大海,兩次深澗,樵夫,藤葛,龍蛇蜂鼠,俱是王神姑撮弄來的。今番卻被佛爺爺的寶貝拿住了。天師的心裡才明白,懊恨一個不了。怎麼一個懊恨不了?「早知道這個寶貝有這等的妙用,不枉受了他一日的悶氣。」王神姑又叫道:「天師,你來救我也!」天師道:「我救你我還不得工夫哩。我欲待殺了你,可惜死無對證;我欲待捆起你,怎奈手無繩索;我欲待先報中軍,又怕你掙挫去了。」(四十回)

即是一例,卻還有比這個更厲害的弄筆舞文的地方。因此,頗失了些自然的情趣。

《金瓶梅》,與《水滸傳》及《西遊記》並被當時稱為「三大奇書」。袁宏道見數卷,即大讚許。萬曆庚戌(1610年)始有刻本,計100回。其中53回至57回原闕,刻時所補。此書未知作者,沈德符說是嘉靖間大名士所作,世因擬為王世貞作。相傳,世貞作此書以獻於其仇人嚴世蕃,漬毒液於書頁。

世蕃以口涎潤手翻頁,於是毒液入口而死;又傳,世貞所毒者非世蕃,乃陷其父之唐順之。所以清初張竹坡評刻此書,乃有《苦孝說》列於卷首。實則此種傳說,皆為無稽的讕言。此書敘寫家庭瑣事、婦人性格以及人情世態,莫不刻畫至肖。其成功尤在婦人的描寫。中國小說如《水滸傳》諸作,描寫婦女俱不著意,此書則與《水滸》截然不同。如潘金蓮,在《水滸》為一個不重要的角色,為一個草率地寫著、與楊雄妻無大異的婦人,在此書則成為一個女主人翁,一舉一動,一言一語,無不曲曲地傳出她的個性。如月娘,如李瓶兒,如孟玉樓,如春梅、秋菊,等等,也都各有其極鮮明的個性,活潑潑地現在紙上。此書在世為禁書,以其處處可遇見淫穢的描寫。這也許是明人一時的風氣。如刪去了這些違禁的地方,卻仍不失為一部好書;它的敘寫橫恣深刻,《西遊》恐怕還比不上,不要說別的了。因違禁而被埋封在屋角,殊為可惜!

書名《金瓶梅》,蓋以潘金蓮、李瓶兒及春梅三個主要的女主人翁的名字拼合起來而成。《水滸傳》中曾敘及武松嫂潘金蓮與西門慶奸,鴆殺了武大郎。後來武松為兄報仇,殺了西門慶及金蓮。在本書里,則以此為線索,敘西門慶在清河縣與幫閒遊惰之人應伯爵、謝希大、花子虛等結為兄弟。一天,偶見武大妻潘金蓮,即設計與之通好,又鴆殺武大,娶了金蓮為妾。后武松來報仇,誤殺了他人,刺配孟州。於是西門慶益發放恣。家有數妾,尚到處引誘婦人。又納了李瓶兒為妾,通婢女春梅,得了兩三場橫財,家道榮盛。

不久,李瓶兒生子,他又因賂蔡京得了金吾衛副千戶,於是氣象益與前不同。

後來瓶兒所生的兒子驚風死了,瓶兒不久也死。西門慶自己又於某夜以淫慾過度暴卒。於是他的家漸漸衰落。金蓮出居王婆家中。武松遇赦歸,竟殺了她。春梅被賣為周守備妾。後來金兵南下,各處大亂。慶妻吳月娘帶了遺腹子孝哥,出奔濟南。至永福寺,夢見西門慶一生因果,知孝哥即西門慶托生,因使孝哥出家為和尚,以修后緣。《水滸傳》里一、二回的文字,在本書卻放大到如此的百回,然並不覺得其有什麼拖沓拉長的痕迹。現在舉二例如下,可以見出作者的描寫能力:

敬濟喝畢,金蓮才待叫春梅斟酒與他,忽有吳月娘從後邊來,見奶子如意兒抱著官哥兒,在房門首石台基上坐。便說道:「孩子才好些。你這狗肉,又抱他在風裡。還不抱進去!」金蓮問:「是誰說話?」綉春回道:「大娘來了。」敬濟慌的拿鑰匙往外走不迭。眾人都下來迎接月娘。月娘便問:「陳姐夫在這裡做什麼來?」金蓮道:「李大姐整治些菜,請俺娘坐坐。陳姐夫尋衣服,叫他進來吃一杯。姐姐,你請坐。好甜酒兒你吃一杯。」月娘道:「我不吃。後邊他大妗子和楊姑娘要家去,我又記掛著你孩子,逕來看看。李大姐,你也不管,又教奶子抱他在風裡坐的。前日劉婆子說他是驚寒,你還不好生看他!」李瓶兒道:「俺陪著姥姥吃酒,誰知賊臭肉三不知,抱他出去了。」月娘坐了半歇,回後邊去了。一回,使小玉來請姥姥和五娘、六娘後邊坐。那潘金蓮和李瓶兒勻了臉,同潘姥姥往後來,陪大妗子和楊姑娘吃酒。(三十三回)

西門慶剛繞壇拈香下來,被左右就請到松鶴軒閣兒里,地鋪錦毯,爐焚獸炭,那裡坐去了。不一時,應伯爵、謝希大來到。唱畢喏,每人封了一星折茶銀子,說道:「實告要送些茶兒來,路遠,這些微意,權為一茶之需。」西門慶也不接,說道:「奈煩,自恁請你來陪我坐坐,又干這營生做什麼!吳親家這裡點茶,我一總都有了。」

應伯爵連忙又唱喏,說:「哥真箇!俺每還收了罷。」因望著謝希大說道:「都是你,干這營生!我說哥不受,拿出來倒惹他訕兩句好的。」

良久,吳大舅、花子虛都到了,每人兩盒細茶食,來點茶。西門慶都令吳道官收了。吃畢茶,一同擺齋。成食齋饌,點心湯飯,甚是豐潔。西門慶同吃了早齋。原來吳道官叫了個說書的,說西漢評話《鴻門會》。(三十九回)

論者謂《金瓶梅》中人物亦有所指,如沈德符所謂:「蔡京父子則指分宜(嚴嵩),林靈素則指陶仲文,朱勔則指陸炳,其他亦各有所屬。」(《萬曆野獲編·詞曲》)但我們對於這種捕風捉影的索隱,盡可以完全打翻,不必去注意他們。相傳作者又曾作了《金瓶梅》的續編,名《玉嬌李》,但今已不傳。今所傳之《續金瓶梅》為丁耀亢所作。

耀亢,字西生,號野鶴,山東諸城人,為明諸生。清初入京,充鑲白旗教習。後為容城教諭。年七十卒(約1599—1669)。所著有詩集10餘卷、傳奇4種及《續金瓶梅》。

《續金瓶梅》凡64回,本題紫陽道人編,但書中屢引丁野鶴詩文,卷首有《太上感應篇陰陽無字解》,署「魯諸邑丁耀亢參解」,本書第62回,又言丁野鶴自稱紫陽道人,可知此書實為他所作。中敘《金瓶梅》里諸人各復投身人世。西門慶出世為沈金哥,李瓶兒為銀瓶,潘金蓮為黎金桂,春梅為孔梅玉,各了前世之因果報應。全書以《感應篇》為說,每回都有引子,敘勸善戒淫惡之說,卻又如《金瓶梅》一般,也雜之以淫穢之描寫,故後來亦為禁書。文筆較《金瓶梅》為瑣屑,卻亦頗放恣,較高於他種「續書」之懨懨無生氣者。其中敘金人南下的行動,與漢人受苦之狀,頗似作者正在描寫他自己親身的經歷,卻甚足以動人。今摘錄其一段於下:卻說那吳月娘和小玉緊緊攙扶,玳安背著孝哥,一路往人叢里亂走。忽然金兵到來,把拐子馬放開一衝。那些逃難百姓,如山崩海涌相似,那裡顧的誰。玳安回頭,不知月娘和小玉擠到那裡去了,叫又叫不應,只得背著孝哥往空地里飛跑。且喜金兵搶進城去,不來追趕。這些人拖男領女,直跑到十里以外,各自尋處藏躲。這些土賊們也有奪人包袱的,也有報仇相殺的,生死在眼前,還不改了貪心狠毒,如何不殺!可憐這玳安,又乏又怕,忽望見應伯爵臉上著了一刀,帶著血往西正跑。他家小黑女,挾著個包袱,跟著應二老婆一路走。玳安也是急了,叫聲:「應二叔,等等咱一路走!你沒見俺大娘?」應伯爵回回頭,那裡肯應。玳安趕上道:「咱且慢走。金兵進了城,放搶去了。咱商議著那裡去?」伯爵騙的人家銀錢,做了生意,都撇了。腰裡帶了些行李,都被人要去了。還指望玳安替月娘有帶的金珠首飾,就立住了腳和玳安一路商議往那裡去躲。伯爵道:「西南上黃家村,是黃四家,緊靠著河崖,都是蘆葦。那裡還認的人,且躲一宿。」依著玳安,還要找月娘,又不知往那裡去好。沒奈何跟著走罷。把孝哥放下,拖著慢走。這孩子又不見了娘,又是飢餓,一路啼哭。應二老婆看不上,有帶的干餅和炒麵,給了孝哥吃些。這孩子到了極處,也就不哭了,一口一口且吃餅。走到了黃昏時候,那黃四家走的甚麼是個人影,床帳桌椅,還是一樣,鍋里剩了半鍋飯,也沒吃了,不知躲的那裡去了。這些人餓了一日,現成傢伙,取過碗來,不論冷熱,飽餐一頓。前後院子凈凈的,連狗也沒個。原來黃四做小鹽商,和張監生合夥,先知道亂信,和老婆躲在河下小船上,那裡去找。這些土賊要來打劫人家,逢人就殺。年小力壯的,就擄著做賊。那夜裡商議要來黃家村掃巢子。虧了應伯爵有些見識,道:「黃四躲了,這屋裡還有東西。咱多少拿著幾件,休在他家裡宿,恐有兵來沒處去躲。」且到河下看看,見這婦女們都藏在蘆柴里,沒奈何也就打了個窩鋪。到了二更天,聽見村裡吶喊,發起火來,把屋燒的通紅。這些人們誰敢去救。待不多時,這些男女們亂跑。原來賊發火燒這蘆葦,一邊擄人,又搶這人家的包裹。月黑里亂走,誰顧的誰,到了天明,把玳安不知那裡去了,只落得個孝哥亂哭,撇在路旁。

(十五回)

又有《隔簾花影》48回,乃改易《續金瓶梅》中人名(如以西門慶為南宮吉,吳月娘為楚雲娘)及回目,並刪去絮說因果之語而成,書尚未完,《續金瓶梅》中淫穢之語卻仍舊被保存著,所以亦為禁書。

佳人才子的小說,在這一時期內也出現了好幾種,以《玉嬌梨》《平山冷燕》及《好逑傳》等為最著。此種小說的故事,不外才子戀慕佳人,中經小人之播弄,各歷苦難,終於才子得中高第,與佳人榮諧花燭,白首團圓。情節既復相同,結構也陳陳相因,敘寫更不足動人,所以這一類東西,幾使人讀之即生厭。然《玉嬌梨》《平山冷燕》《好逑傳》都有法譯本,《好逑傳》且更有德譯本,這些書在國外,其得名乃遠過於《水滸》《西遊》。

《玉嬌梨》(一名《雙美奇緣》,非為《金瓶梅》續編之《玉嬌李》),不知作者,凡20回,敘才子蘇友白與才女白紅玉及盧夢梨的遇合故事,中經好幾次之誤會,友白終於並得白紅玉及盧夢梨為妻。

《平山冷燕》也有20回,題荻岸山人編,相傳為清初張劭十四五歲時所作,其父執某續成。所謂《平山冷燕》,蓋合書中主人翁平如衡、山黛、冷絳雪、燕白頷四人之姓為之,山黛與侍女冷絳雪俱為才女,以詩受知於天子,嘗變裝與才子平如衡、燕白頷相唱和,為奸人所訐陷。適平、燕二人中了會元、會魁。於是天子乃作主張,以山黛嫁燕白頷,冷絳雪嫁平如衡。佳人才人,天子賜婚,極一時之盛。

《好逑傳》一名《俠義風月傳》,凡18回。題名教中人編,敘鐵中玉與水冰心遇合事,二人不唯有才,且還有智有勇,能以計自脫於奸人。此為它與前二書不同處。

又有《鐵花仙史》,題雲封山人編,凡26回,於才子佳人之故事中,又插入仙妖怪異之爭鬥,也未見得能超越過《平山冷燕》諸小說。

在這個時期的最後,有兩部小說很可以注意,一部是《后水滸傳》,一部是《野叟曝言》。這兩部小說,都不僅為寫故事的態度而去寫小說,卻各有一種抒寫自己心意與見解的特點。

《后水滸傳》凡40回,題「古宋遺民著,雁宕山樵評」。實則為陳忱所作。忱,浙江烏程人,為明末遺民,痛心於異族之宰制中華,所以著《后水滸傳》以寄其意。後傳接續於百回本《水滸傳》之後,敘宋江、吳用、李逵諸人死後,金人南侵,梁山泊殘餘之英雄,竭力為中國御外敵,奉李俊為首領。后俊見中原事不可為,乃率眾浮海,至暹羅國為王,終不忘故國之思念。

《野叟曝言》凡154回,分20卷,以「奮武揆文,天下無雙正士,熔經鑄史,人間第一奇書」20字編卷。作者為清康熙時江陰夏敬渠。敬渠,字懋修,諸生。英敏積學,通經史,旁及諸子百家、禮、樂、兵、刑、天文、算數之學,無不淹貫。生平足跡,幾遍天下,於《野叟曝言》外,著有《綱目舉正》《全史約編》及詩文集等。相傳《野叟曝言》成時,適值清聖祖南巡,欲裝潢進呈。諸親友以書多穢語,恐召禍,設計阻之,卒不得獻呈。敬渠終於諸生,生平經濟學問,鬱郁不得一試,乃盡出所蓄,著為這一部小說,凡「敘事、說理、談經、論史、教孝、勸忠、運籌、決策,藝之兵詩醫算,情之喜怒哀懼,講道學,辟邪說」,無所不包。凡古今來之忠孝才學、富貴榮華,率萃於書中英雄文白(字素臣)之一身。一切小說中紀武力,述神怪,描春態,一切文籍中談道學,論醫理,講曆數,無不包羅於此書。作者之意,乃欲以文素臣為儒教中最完備之代表;凡他所認為好的與善的才學與行為,完全都見之於文素臣之生平。有的人說,文白就是作者自己(析「夏」字為「文」「白」二字)。他把自己生平所學的、所欲做的、欲夢想的,完全寫在《野叟曝言》中了。所以這部小說,乃成了抒寫作者才情、寄託作者夢想的工具。但在文藝上看來,這部小說卻不是一部很好的小說,它的主人翁處處都是空想的行動,都是不自然的做作,都是強把他的學問庋載於小說中的。像這樣的小說,自然是不會得好的。

短篇小說集,繼於宋人平話之後者,在這個時期內也出現了不少。最流行於今者為《今古奇觀》。但《今古奇觀》是一個選本。在《今古奇觀》之前,或其同時,或略后,平話集之出現者,有《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恆言》《醉醒石》《石點頭》《拍案驚奇初二刻》《西湖二集》《十二樓》,等等。

《喻世明言》《警世通言》及《醒世恆言》三書,俱為馮夢龍所編。

夢龍,字猶龍,長洲人(一作吳縣人,或常熟人),崇禎中,由貢生選授壽寧知縣。曾著《七樂齋稿》《智囊補》,增補《平妖傳》,刻《墨憨齋傳奇定本十種》,在當時文壇上很有一部分影響。

《通言》今已不傳,《明言》《恆言》二書亦不多見。然於《今古奇觀》中,卻保存「三言」之文不少。松禪老人序《今古奇觀》,謂合選「三言」及《拍案驚奇》之文而成此本。今知《今古奇觀》44回中,選《拍案驚奇》者凡10篇(第9、10、18、29、34、36、37、38、39、40回),其餘32篇俱為「三言」之文(第30回一篇,未詳所本)。《醒世恆言》凡40回,被選於《今古奇觀》者凡11篇,其餘之21篇,乃為《通言》及《明言》之文。在「三言」中,所敘之故事,其來源極為複雜,有重述晉唐小說者(如《恆言》中之《李洴公窮途遇俠客》),有選錄宋人詞話者(如《恆言》中《十五貫戲言成大禍》,即宋人詞話中之《錯斬崔寧》),亦有敘寫當時之見聞者。大抵重述之文,必不能宛曲動人,敘寫近事之作,則都活潑有生氣,甚工於描狀世態人情。

自「三言」之刻,同時代之作者受其影響極深,相類之作,一時紛起。

《拍案驚奇》凡75卷,載故事75篇,亦多重述前代奇聞軼事之作。作者為即空觀主人。以其多穢語,後來列為禁書。書首亦題墨憨齋鑒定。

《石點頭》凡14卷,載故事14篇,為天然痴叟作,馮夢龍曾為之作序、作評,文字亦頗生動有情致。

《醉醒石》凡15卷,載故事15篇,題東魯、古狂生編,所敘皆明代近事,僅第6回《高才生傲世失原形》一篇,為重述唐人小說中李微變虎之事者。

《西湖二集》凡34卷,載故事34篇,題「武林、濟川子、清原甫纂」,皆敘寫與西湖有關之古今事迹。但稱為「二集」,似當有初集,然今不可見。

《十二樓》凡12卷,載故事12篇,皆與「樓」名有關者,每篇各有一題,即以樓名為題名,如《合影樓》《奪錦樓》《三與樓》《夏宜樓》《歸正樓》《萃雅樓》《拂雲樓》《十巹樓》《鶴歸樓》《奉先樓》《生我樓》及《聞過樓》是。事迹多奇詭可喜者,敘寫亦甚橫恣活潑。題「覺世稗官編次」,實則李漁所作。

李漁,字笠翁,清初人,曾作戲曲17種,其中以《十種曲》為最著名,其詩文雜著,名為《笠翁全集》者,也很流行。

自「三言」及《拍案驚奇》出現后,合之有200事,觀覽難周,於是抱瓮老人選出其中40篇,編為《今古奇觀》一書。今《醒世恆言》諸書,俱不甚流行,獨《今古奇觀》一書猶最為世人所喜。如《醉醒石》諸書,乃反被書賈標為幾續《今古奇觀》之名。今所見者,《今古奇觀》已有五續,皆無識之書賈,擅改他書之名以為之者,甚至有收什麼筆記而亦改名幾續《今古奇觀》者,其誕妄可知!

所傳《續今古奇觀》,凡30卷,載故事30篇,即取《今古奇觀》選余之《拍案驚奇初刻》29篇為之,再加以《今古奇聞》1篇(《康友仁輕財重義得科名》),以足30之數。

《今古奇聞》凡22卷,亦每卷載一故事,內容也很複雜,其中有《醒世恆言》之文4篇,《西湖佳話》之文1篇(《梅嶼恨跡》),其餘未知所本。最後乃載太平天國時故事一則,全為文言之筆記,並非「詞話」體裁,顯為後人所竄入。

所謂筆記小說,承唐人小說及宋人《江淮異人傳》之緒餘者,在這個時期內並不發達,僅於最後之時,有蒲松齡之《聊齋志異》出現,為較著名之作。

松齡,字留仙,號柳泉,山東淄川人,老而不達,以諸生授徒於家,至康熙辛卯始成歲貢生,越四年卒,年七十六(1640—1715)。所作於《聊齋志異》外,又有詩文集等。

《誌異》凡431篇:一部分是空想的創作,一部分是傳聞的記錄,一部分則為重述唐、宋人舊文而加以變異者。所敘不外狐仙物怪、社會奇聞,亦有寓作者之憤郁及見解於故事中者。大抵無意義之作為多,然如《嬰寧》《林四娘》《香玉》《黃英》《馬介甫》《粉蝶》諸作,卻很宛曲有情致。Giles曾譯《誌異》為英文,故在國外殊為著名,或且以此書為中國之民間傳說集,實則大半皆作者與其友朋空想之敘錄而已。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不鄙文叢:中國常識文叢(套裝共4冊)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不鄙文叢:中國常識文叢(套裝共4冊)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十章《中國文學常識》(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