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最美燕尾蝶(2)

第24章 最美燕尾蝶(2)

第24章最美燕尾蝶(2)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能夠站在金色大廳的舞台。

迎著燈光望著他,燈光打在他的眉眼上,過分俊朗的男子,眼神溫和,他說,「既然你都答應我了,那麼我送你這個禮物也合時宜了。」

他想了很久,最後一個禮物送什麼,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於是準備了金色大廳的舞台,讓她在這麼多年之後,第一次登上舞台,重新撿起當時的夢想,這就是他最後的願望了。

至此,他再無牽挂。

她撫摸著三角鋼琴美好的線條,純白的鋼琴,有著清澈透明的聲音,毫釐不差,音貝純美。

他說,我記得,你彈過《維也納森林故事》。

她手指流連在琴鍵上,黑白相間的默契,多麼熟稔,久違已久的老朋友。

作別的往事,被被封存的美好回憶,還有那麼多的鼓勵和掌聲,全部一股腦的襲上來,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坐上琴凳,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彈奏著還依舊熟悉的曲目,她才發現,她自以為自己拋棄了鋼琴,可是鋼琴卻沒有拋棄她,這位舊朋友,也是等待著她重歸於好的那一刻。

她的眼淚落到琴鍵上。

他鼓掌,別過頭,擦擦自己濕潤的眼角。

多久沒有流淚了。

上次,是在桑田的葬禮。再上一次,是在急救室的外面。他流著淚對白麗芬說,「把她送回北京,我不要再見她。」

她聽見的是這一句,她沒聽見的是,「讓她和湯銘乾同一所學校。」

滄煙一直都自以為是自己想方設法的通過湯銘乾來見到他,此生此世,哪怕只是那樣的關係,她也願意。

她沒想到,其實自己才是被安排妥當的那一個。

她彈奏那一曲之後,一發不可收拾,照著琴譜流暢的演奏了好幾曲,從飽含熱淚到嘴角翹起,他專註的把她每個細小的表情都銘記在心裡,心裡想的不是再見不到,是來世,我還要讓你這樣笑。

潘安在門外,望著boss堅挺的背影,不忍的鼻酸,他拔下身上所有的管子,認真的看著他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攔不住他,沒有想到偉大的不可一世的湯爺竟然求他,「潘安,你放我去見她,最後一面,這次,真的是最後一面。」

看著曾經丰神俊朗的湯爺,如今為情所累的湯嘉煊,他說,「boss,我放你走。但是,我要跟著你,我要保證你的安全。」

他說,「好,那麼,就請你在我離開的時候把我寫好的離婚協議書,交給她。」

一齣戲,總歸要落幕,無論好看與否,無論掌聲與否,無論功名與否,只於她的幸福有關。

他抱著她,她興奮的腳趾都在雀躍,「嘉煊,嘉煊,我都沒有忘記,我沒有忘記,每一個琴鍵每一個曲目。」

他安撫著她的後背,「寶貝,以後,你時時刻刻都可以彈起它。」然後,可以順道的想起我,或者恨我,都可以。

她拖著他的手,「我請你吃飯,請你吃大餐。」

他卻拽住她,「不可以,今晚有一個重要的晚宴,要你盛裝出席。」

兩人肩並肩走出金色大廳,她說,「難道又是秘密?」

他揉揉她的發頂,短髮總歸是柔順的,輕易的在手心散開,他說,「去給你買好看的衣服,走著。」

望著自己身上的鮮艷的衣服,她不禁有些不適的東瞅瞅西拽拽,少女一樣的嫩粉色,雖然是好看,雖然是顯出她的白皙膚色,整個人都像是豆蔻年華的少女,可是,她昂起頭,「你帶我出席聚會的時候,不是總是讓我穿的成熟一點么?」

他抱肩繞圈打量一番,十足的滿意,「那看你參見什麼宴會了。」

她促狹,「難道是你的客戶喜歡小蘿莉。」

他撇嘴,「身材的確是蘿莉,心靈是御姐。」

她穿著禮服毫不顧忌形象的破口大罵。

昏黃燈光,照在兩人身上,她笑靨如花的伏在他的肩頭,潘安站在一邊用手機悄悄的拍了下來。

什麼都不知道的她,還是那麼肆無忌憚的微笑,如果一切都赤裸裸的時候,該是什麼模樣呢?

他也換上了得體的西裝,兩人在高檔豪華的旋轉餐廳坐下,她觀察著嘉煊已經不自主的喝了好幾口水,不禁有些忐忑,「到底是什麼人,讓你也這麼緊張。」

他揉揉手,「我沒有啊。」

手心已經濡濕。

不遠處的賓客門鈴一響,來人走進來。身邊的滄煙一瞬間冷凍結冰,先是驚嚇,繼而是憤怒,猛地站起來,「湯嘉煊,我不要見她。」

湯嘉煊也跟著站起來,向來人伸出右手,「伯母好。」

一身套裝,羊絨披肩的貴婦人美貌依舊不減當年,只是多了一些風霜,看到了滄煙露出了開心的笑容,「滄煙,媽媽終於見到你了。」

滄煙不由得一聲嗤笑,「媽媽?你還知道世界上有媽媽這個詞。你當年把我和桑田無情拋棄的時候,你有想過你是我們的媽媽么?還是在我被易樂紅虐待的時候你想到你是我們的媽媽了?抑或是,你和你的舊相好徹夜狂歡的時候想過你是我們的媽媽了?」

嘉煊往後拖拽她的胳膊,「滄煙,這些事情你有誤會,讓阿姨先坐下,我們慢慢談。」

她雖然不想要,但是,還是聽從了嘉煊的話,「好,你解釋,我還想要聽聽有什麼解釋可以讓你贖罪。」

「其實,桑田不是夏連年的孩子。我和連年的孩子只是你而已。是他當年收留了我,而我最後找到了桑田的爸爸,夏連年十分生氣,他求過我,可是我都沒有回頭,他讓我給他生個兒子,可是我從沒有愛過他,我當時生下你只是為了報恩,而當我真正找到了我的愛人,我就不想要留在他的身邊。而那個人,你也認識,就是當年在金色大廳召開音樂會的那個叔叔。」

她的手指緊緊的攥在一起,渾身發涼。

「所以,你就拿了他的錢,既成全了你自己,又成全了易樂紅,你們的交易真是合算。」滄煙多麼想要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這種真相。

婦人低下頭,「他當時說,我拿了錢就不可以再見你們,而且,他保證了,會對你們好。可是,我沒有想到,那個易樂紅人面獸心,當時她跪在我面前跟我說一定會給你和桑田一個溫暖的家,讓我放心的離開,給她一個名分。」

她的手開始抖。

嘉煊的手伸過來,把她的手緊緊包裹住。

婦人低下頭,熱淚盈眶,「這些年來,我經常想起你們,當時是我太自私。」

滄煙半晌沒有說話,往事歷歷在目,原來種種幸福都是偽裝,那些就算是她當做回憶的美好記憶,也不過是一場雲煙,過往了,就散開了。

她這些年,多麼想念面前這個人,多麼懷念一起數鴨子的時光,多麼懷念一起泡在一個浴缸,母親的手,多麼懷念她抱著自己,身邊坐著桑田的時光,她終究,對著她恨不起來,一直在意的只是,為什麼要為了錢拋棄他們。

滄煙低著頭,「媽媽,我們一起吃一頓飯吧。」

談笑風生的母女,他偶爾的間或插一句話,不會有人看出,這一對母女其實已經十年未見。

他懂得,他的滄煙,不是會記恨的孩子,她善良,她卑微,她堅韌,因為,她的身世,因為她的性格,她永遠做不了壞人,所以,他安排了她們母女見面,因為,他知道滄煙的遺憾,雖然嘴上不說,打雷時候,她偎在他懷裡喊著媽媽。

蜷縮的如同寒風中索索的一片楓葉。任是他這般自認為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動容的想要把她抱在懷中好好安撫。

她們談起曾經養過的珍珠雞,可憐的小雞沒有長大就被滄煙撐死了,她們說起曾經最喜歡的那家餐廳,還有常去的動物園,滄煙最喜歡的動物,以及桑田最愛的那條粉色蓬蓬裙,滄煙笑著,其實心裡千萬感慨,自己最想念的人就在眼前,卻只能好朋友一樣的聊天,裝作不在乎,裝作並不想知道自己母親這幾年過的好不好快不快樂,可是,怎能不在乎,每去一個國家,她第一件想起的事情就是媽媽在不在這個國家,這裡的花開的正好,媽媽一定很喜歡,或者是,這個國家的甜品很甜很香郁,是母親喜歡的味道。

她不怕剩她一個,只怕,她顛簸流離,找尋的人,卻沒有等她,離開了最初的原點。

而當她到達,也會發現自己永遠是孤身一人。

嘉煊說,「阿姨晚上還要回去照顧你弟弟,我們早點送她回去。」

滄煙有些欣喜,「我還有一個弟弟?」

夏媽媽有些倉皇,「可是,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見面了,因為我老公一直以為我只生了桑田一個人,如果他知道我還和夏連年生了孩子,他一定又要大發雷霆了。」

滄煙在桌下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衣角,「好的。」她的眼睛裡面那種哀傷總是藏得很深,「滄煙,你現在有嘉煊照顧,我相信你會很幸福,你也一定懂我,愛上一個人會有很多的身不由己,而且很多事情不可以只考慮到自己。」

夏媽媽十分擔心滄煙會又哭又鬧,顯而她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在自己不在這幾年已經長得足夠頑強足夠成熟,多少的磨練,多少的考驗,都加之這個孩子的身上,不該承受,不需要承受的,都需要承受,又何差這一點呢。

「那走之前,可以滿足我的兩個要求么?」滄煙幽幽的開口,沒有抬頭,眸子低垂,長睫閃著淚花,「可不可以讓我見見弟弟的照片,還有,讓我最後的抱抱你。」

嘉煊嘆口氣,長腿站起來,「我出去抽根煙。你們再聊一會,一會我派人送阿姨回家。」

他走的十分的艱難,滄煙的懂事讓他心悸,對待拋棄自己十年的母親都如此的仁慈,裝作沒心沒肺什麼都可以忘記,如果面對他的離去呢,他不敢想,從褲袋裡面拿出煙,用著打火機點著,看著火光,一點一點的燃盡,幸福就像這支煙,一點一點的燃盡,就再也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這個擁抱,她等了十年,卻用十秒來結束。

已經不再屬於她的母親的懷抱,她得知那個小弟弟叫做路安之。

好聽的名字,既來之,則安之。可是,他不該叫做安之的,他那麼幸福,擁有的太多,而對於她而言,真正擁有的握在手心的,彷彿只有自己而已,現在,多了一個湯嘉煊,她順著玻璃的櫥窗看著靠在柱子上的湯嘉煊,英俊永遠英俊,永遠的善解人意,不管是當年,亦或是現在,都是那麼那麼愛。

他轉頭對著夏媽媽微笑,給她按電梯,她順著櫥窗看見他擁抱了母親,母親對他交代了一些什麼話,他只是淺淺點頭。

回身時候,朝著她彎眉一笑,彷彿整個世界,百花齊放,燦爛一片。

她又流眼淚了,不是因為見到母親的感動,是因為有一個男人為了自己可以做這麼多而感動,而正好這個人是湯嘉煊,她最愛的湯嘉煊,她當做生命的湯嘉煊。

她可以為了他去死的湯嘉煊。

當年,桑田的周年祭,他才肯出現,見她一面,她站在桑田的墓前跪著懺悔,湯嘉煊說,你不配站在這裡,因為,是你害死了她。

她終是再也無法忍受自己最愛的男人對自己的指責,「嘉煊,你要我怎麼辦,你說,如果你覺得我的死可以讓這一切都結束,那麼我接受,你覺得我現在很快樂么,我每天都像是一個活死人,我想的念的全是你,可是,我的心裡全是對桑田的愧疚,她是我最愛的姐姐,而你是我最愛的男人。湯嘉煊,我愛你,你讓我怎麼辦?」

他英俊的臉,氣極,揮掌在她臉上,五個手指五個指印,各個都是紅的,可見多麼用力。她撲到在地,頭碰上了墓碑尖銳的稜角,立刻流出鮮紅的血來。

「你閉嘴,你不許再說你喜歡我,不許再說你愛我…」他全然不見她的傷口。

她哀痛,「嘉煊,如果我死,你是不是就會開心了?」

他決絕的轉身,挺直的脊背有著好看的曲線,「隨便你,反正,我告訴你,我不在乎。」

他離開,他卻不知道,她是怎麼離開的,她拖著自己的疲憊的身體,一步步的走出那篇荒涼的墓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家中天已黑的不見五指,空無一人的大房間,他已經很久都沒有回來住過,這裡曾經幸福的如同天堂,而今寂寥的如同地獄。

而她劃開手腕的那一刻,臉上有著絕美的笑容,想著自己永遠從這裡解脫了,想著可以陪著姐姐在天堂生活,她死而無憾,而更重要的是,她的死會讓湯嘉煊的愧疚淺一些,一切其實根本和他無關,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和不識時務。鮮紅滿目,蒼涼滿目。

她陷入昏迷,水流順著鮮紅的血液流在地板上。

那晚,若不是他回來收拾東西,就不會把滄煙救下。

當他看見那一屋子的鮮紅,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彷彿也被滄煙一併割開,同樣的血液在血脈倒流。

赤腳的男子,抱著渾身鮮紅的女孩子在冬夜奔跑,到了醫院,把他交給醫生,滄煙朦朧中睜開眼,白麗芬也趕到了,門關上,他在門外對著白麗芬說,「把滄煙送走,我再也不要看見滄煙。」

滄煙昏過去的時候,腦子裡一直想著,湯嘉煊,你要拋棄我了么,你要把我送回去了么,你真的放棄我這個無可救藥的女孩了么。

之後的每一年,滄煙都對這個時間格外敏感,身體上的痛有周期,心上的痛也有周期,滄煙最痛的那句話,是他說,我今生不要再看見滄煙。

所以,滄煙用盡心思,取悅湯銘乾,所以,滄煙心甘情願做湯銘乾的女朋友,所以,滄煙什麼事情都唯唯諾諾哄得湯銘乾開心,費盡心思只是想要再見他一面。

時間可以擦去淚痕,擦不去傷痕,傷痕只會被人越藏越深,最後藏得會讓自己在不知名的時刻,就會被它傷到。

他握著滄煙的手掌,「為什麼這麼涼?」

滄煙穿著一雙好看的漆皮高跟鞋,披著他的外套,「我的手一向很涼啊,所以你要把它收藏好,不然會凍掉的。」滄煙撒嬌的時候,媚眼朦朧的,他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用力,把滄煙的手攥緊。

躺在床上,賓館的大房,有著很好的風景,滄煙偎進他的懷裡取暖,「嘉煊,你知道我最喜歡你的樣子是什麼樣子么?」

「不知道。」

滄煙的眼神望著天花板,「是你拉著我的手,一直走一直走的時候,我愛你眼中的堅定。」

他閉著眼睛,「不要說了,我困了。」

滄煙糾纏著,「為什麼不讓我說,我還要說,我還要說我以後要給你生多少個寶寶,還要說,我們金婚的時候,你要背著我在房子裡面轉圈圈。」

他笑,「等我們金婚的時候,我該多老了啊,背完了你,我估計就上西天了。」

滄煙膩歪著蹭著他的肩頭,「不管,我不管,我給你說了哈,湯嘉煊,如果你到時候不背我,我就讓我的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一起收拾你。」

他咳嗽一聲,「你真是狠毒的小老太太。」

滄煙說著說著,絮絮叨叨的,很多很多的往事,小到兩人一起住在賓館遇見的蟑螂,大到在印尼遇見海嘯的時候,他拉著滄煙逃跑時候忘記穿鞋子的模樣,滄煙這才發現,他們之間經歷了太多,多到身體髮膚都有感覺。

他的眼淚,順著俊美的臉流下來,沒入枕頭之中,密密麻麻。

每一句,都是最後的。

最後的。

滄煙最後伏在他的肩頭沉沉睡著,今天經歷的事情太多,鋼琴,母親,兩個滄煙的噩夢,消失了,滄煙該睡得安穩了。他有些愉悅的想著,我的滄煙,以後不必做噩夢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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