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溫情相敬(1)
第21章溫情相敬(1)
北苑的東頭,有座風景宜人的庭院小築。
常年空置但是定時都有人來打掃,居擺設很簡單卻不失優雅,一派田園的光景,讓人看著就心情舒暢。
縱然是半夜在亭中望月,也別有一番詩情畫意的韻味。
念滄海不知道為何醉逍遙帶她來這兒
「王妃,九爺在屋裡等著您了。」
「小幽,你怎麼會在這兒?!」
聽到熟悉的聲音,念滄海不知是驚還是喜,都這麼晚了她還能從翠園裡出來,嬤嬤不會為難她么?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方才嬤嬤說要我以後都來這裡侍奉,我就來了,誰知道王爺在這兒,還是在等著小姐你來,我也是一頭霧水呢。」
念滄海回頭看了眼醉逍遙,他笑得神秘兮兮,怕是從他那兒也得不到什麼答案。
「王爺在哪間廂房?」
「最裡邊的那間。」
念滄海秉著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的覺悟朝著最裡間的廂房走了過去。
「王爺,妾身已到,不知王爺召見妾身有何事。」唯恐逃脫不及,念滄海就這麼站在門口行禮,「進來。」聲音幽幽的從裡間傳來。
有點悶悶的,還有點沙啞…
「王爺,你怎麼了?」
她腳步停在隔著離間的屏風外,屋子的大門就突然碰的一聲合了起來--
「是誰?!」
念滄海急得衝到門邊,門外竟是小幽的聲音,「小姐,對不起,九爺有令,不得任何人驚擾九爺和王妃,若是有什麼需要大聲喚奴婢就好。」
怎麼會?
對她從未有二心的小幽竟幫著端木卿絕將她困在這兒?!
「咳咳咳…咳咳咳…」
裡屋傳來病怏怏的低咳聲,莫不是端木卿絕他…病了?
念滄海站在屏風邊上,怯生生地朝著裡面望去,榻上真的躺著一個人,她緩步靠了過去,若非親眼所見,她還真不信躺著的是端木卿絕。
他身壯如虎,怎麼幾個時辰不見就面色微紅,唇色見白,額冒薄汗,一副病秧子的摸樣。
「你怎麼了?」
身子的動作快過大腦的思考,念滄海坐到榻邊,一手搭上端木卿絕的額頭,我的老天,好燙!
「怎麼會染上風寒了?」
「還不是你乾的好事?」
「我…?少冤枉我,我可沒體寒怎麼可能傳染你。」
念滄海站起身,端木卿絕的手立刻從被褥里伸來將她攥住拖入被褥里,「你做什麼?!」她心慌手一動,不偏不倚的打中他腹上的傷口。
端木卿絕痛得一記皺眉,她這才想起他可是被她刺了一刀,「有沒有怎樣?傷口裂開沒?都是你,幹嘛無端端拉著人家的手?!」
念滄海一時緊張便連珠炮似的問道,某人聽著笑得甚歡,「愛妃又心疼了?」
握著的手沒有鬆開,又給撫在他的傷口之上,這會兒念滄海動都不敢動,怕傷著他的傷口,可是兩隻手在被褥下握著,溫熱又滾燙,那溫度好像還能隨著彼此的雙手蔓延到對方的身子上,「王爺召見妾身究竟所為何事?!」
「要你照顧孤王啊。」
開玩笑的吧?
那麼大動干戈的把她騙來這兒就是為了照顧他?
「王爺還是傳御醫吧,妾身又不會醫病。」
「不,就要你。」
「治死了可不怪我。」
「你要捨得就下手。」
一句話說得念滄海面紅耳赤,這臭男人,嘴皮子一日比一日溜。
再定情一掃,原來屋裡已經被好了葯湯和清粥,端木卿絕雙目邪魅的朝著她打了眼神,示意要她喂他,她竟能讀懂他的意思,端來食案擺在榻前的凳上,先是扶著他靠坐起身,再端起葯湯喂到他的嘴邊。
這感覺怎麼樣都覺得怪異。
幾時他成乖寶寶了?
一副「柔弱」需要母愛惜疼的摸樣,念滄海喂葯的每一下都打量著端木卿絕——
可疑啊可疑…
反常啊反常…
他是在捉摸著什麼法子戲弄她呢,杏目里大刺刺的寫著幾個大字:端木卿絕,從實招來。
「愛妃是在挑/逗孤王么?今個兒孤王抱恙可滿足不了愛妃。」
「咳咳咳!!」
念滄海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這壞男人,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到底是誰欲求不滿,得不到還霸王硬上弓?!
故意舀起滿滿一匙葯湯塞入端木卿絕的嘴兒,燙得他悶聲痛叫,生生吞了下去。
「呵呵…活該!」
她笑得不設防,天真又無邪,「你不怕我了?」
冷不丁被他這麼一問,念滄海收起笑靨,他還是第一次沒有用那「孤王」自稱,這口吻,這眼神教人心頭莫名一陣溫熱,也不知怎麼地,明明早上還怕他怕得顫瑟,但此刻她當真不怎麼怕他。
「王爺要是想讓妾身怕,妾身就怕。」
「說話還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端木卿絕眼神微嗔似是不快,可轉而又孩子氣的看看念滄海手中的葯碗,像是在催促她繼續喂葯。
他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么,就不怕她再燙他了?
念滄海想著要欺負他,但是湯匙舉起還是放到了唇邊吹了兩下才送到他嘴裡,這一來一回的,總算是把葯湯給喂好了,「孤王肚子餓,清粥不喂么?」
她剛放下碗兒,他就瞅著清粥——切,臭男人,喂上癮了不是?!
「敢問王爺受寒是哪兒不舒服?」
「腦袋啊。」
「那手離著腦袋那麼遠,端個碗總有氣力吧?」
念滄海拿起清粥就隨手塞給端木卿絕,得意地挑著眉從榻邊站起,可那隻大手猛地將她拉住,她一個不妨整個人倒入他的懷中,雙眸是並非所願的對著他,「呃…唔…」
也不知是羞還是什麼,念滄海口中發出不明的嚶嚀,想要推開他,又顧忌他腹上的傷口不敢用力,可就這麼依偎在他的懷裡,她可心不甘情不願…
「今夜留下。」
鬼魅的魔音散在耳邊,聽的人還沒來得及理解,唇已經被封堵了起來…
念滄海忘了,生病的老虎也比貓壯,她不該將端木卿絕視作普通的人,他的吻病著仍強勢霸道,身子不知覺地被他撲倒在床。
可惡…她竟不敢用力推開他,她顧忌他的傷,笨蛋,混賬!這麼用力的吻她,就是她不反抗,他就不怕自己的傷口裂開?!
被吻著,越吻越深,深得能深入靈魂,將她的神智攪亂。
念滄海狠下心,伸手沿著端木卿絕健壯寬厚的身子摸向他腹上的傷口,輕輕一按,「呃嗯!」可呻/吟出來的卻是自己,強吻著她的惡棍仍煞是享受的唇舌廝磨著她--
念滄海手下一重,狠狠一按,端木卿絕悶哼了一聲,眉頭吃痛的皺起,驀然從念滄海的口中退出。
「愛妃下手還真夠狠,就不怕孤王傷口裂開?」
「就是要你裂開,我說過再有下次定不手軟!」
還不是他皮厚感覺不到痛,這疼是他自己討得。
「那孤王也說過,你敢再跑,定壓你身下就範。」唇又逼近,冰眸金瞳閃得妖冶,口中威脅不能讓人不當真。
「那個…誰說我要跑,留下就留下,但你只可以抱著我,別的什麼都不能做。」她警告著,他邪笑著:「孤王就只是想要『抱』而已。」
手下一動,摸著細如柳的小腰向下探去,「呃嗯,無賴!!」他怎麼總曲解她的意思?!小手驚得慌張大亂,立刻按住他的手,「不是你要的『抱』,只可以這樣『抱』。」
拉著他的手繞上自己的腰間,念滄海的臉已經紅透了,和端木卿絕對一下眼都能從腳燒到心。
這是她最大的讓步了,生怕他會亂動還給一直緊攥著他的手腕,不讓他動。
怕羞的小摸樣惹得人蠢蠢欲動,端木卿絕眼神朦朧,扣起她微微側開的下顎,唇欺上,在她掙扎前烙下淺淺一吻,隨即就這麼躺在她的身側,乖乖的合上了雙眸。
他當真這麼妥協了?
念滄海傻傻的看著安靜入睡的端木卿絕,這樣的表情,這樣的他一點都不似他。
其實她知道的,就算他要亂動,要用強,她也控制不了,也許是真的因為病了吧,他才懶得用力氣,左臂就這麼搭在她的腰上,哪怕她鬆開了他的手腕,他也規規矩矩的沒有動。
不一會兒耳邊就繞上他酣睡的氣息…
夜深人靜,月明心亂。
那安靜的睡臉有種奇異的牽引力,念滄海不知是放不下戒備還是睡意未來,兩兩側躺,側面相對,她就這麼凝著端木卿絕,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一手終究情不自禁地伸向他的面具——
當指尖輕輕觸碰到銀銅面具,有點涼,讓心下一驚,見端木卿絕沒反應,才略略大了點膽子點點拉開,左頰上原本只能瞧見點點的圖騰漸漸露出真身,尖銳的弧形圓鉤,像極了一顆妖異的狼牙。
「好奇?!」
沉迷片刻,一隻大手緊攥住了她的手——他醒了?!
念滄海沒點頭也沒搖頭,有點慌,有點怕,從他手中掙脫開手,只瞧那張冰塊臉上寫著「不容覬覦」的冷峻,她知他容不得她看到他的真面目,她動了下想要轉過身去卻不想被他抓住她的肩膀不放人,「有些事,不該好奇,呆在孤王身邊就好。」
他的唇迫近幾分,魅惑得讓人忘了呼吸。
為什麼今夜的他是這麼不真實,離得這麼近心卻是那麼遠。
他又將她當做了那個什麼忘莫離了么…
窗外晨曦來臨,念滄海睡眼惺忪的睜開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端木卿絕的臉孔。
真是上輩子欠了他的!
一大早就讓人堵氣,黝黑的小臉沖著他做鬼臉,反正他病好了,她就拍屁股走人,休想纏著她!
念滄海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手心還真不怎麼燙了,應該是燒退了吧?
心頭一喜,起身正要小心翼翼的越過他,被子里鑽出一隻大手一下握住她的手腕,「又想偷溜,孤王可還病著。」
端木卿絕妖冶勾笑,「自己摸摸,燒可是退了。」
念滄海掰開他的手,按在他的額頭上,只瞧端木卿絕面色一變,他的燒還真是退了。
「哼,信了吧,既然病好了,妾身可要回去了!」
趁著端木卿絕微楞之際,念滄海泥鰍似的溜下了床,可腳步沖跑到大門一拉,才想起這門從昨夜就從外被小幽給鎖上了,就聽身後跟來的幽幽的腳步聲。
這魔掌算是逃不出去了么?!
「愛妃就這麼扔下病患不顧,恩將仇報,真是不該對你憐憫!」
念滄海轉過身去,只瞧端木卿絕身披錦袍,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大開著胸懷,露著誘惑的古銅色肌膚,存心勾人心亂跳。
「王爺的病都好了,還要留妾身在這裡做什麼。」
念滄海下意識微側過身,一手攥緊自己的領口,一手環著胸,就聽某人逼近過來,兩臂大刺刺的攬上她的小腰,教她哪兒也躲不了,除了他的懷裡,「掩什麼,你渾身上下的哪兒,孤王沒瞧過?」
「你——」
灼人的眼神打在她的身上,彷彿要將她的衣衫都燒盡,真是不敢相信,昨夜她竟乖乖的靠在他的懷中入睡。
在強制的擁抱中,只有眼睛是自由的,念滄海羞怒的瞪著那張邪惡的臉,他愛極了她的頂撞,落在她髮髻上的眼神卻煞是不快,「還在想著他?」
他伸手抽走她發上的紅豆發簪,「還給我。」
「不還了。」
這東西怎麼看怎麼礙眼,上次好心還給她,她還敢戴上去,是故意挑釁他?!
「你明明還給我了。」
念滄海惱得不行,就知道他不會平白那麼大方,端木卿絕不答,伸手落在她的脖頸解開她的領口,教她嚇得以為他獸性大發,「端木卿絕,別這樣!」
「別怎樣?以後只准戴著孤王給你的同心鎖。」
冰冰的眼神帶著教人不能抵禦的霸氣,念滄海這才順著他的眼神看到他只是在確認她沒有把他給重新戴上的鏈子摘下罷了。
臉又羞又愧的微紅起來,問一下就可以,幹嘛偏解開她的領子,教人誤會!
「小氣,你自己的心不還藏著別人!」
「不許提阿離。」
縱然念滄海挖苦的聲音輕,他還是聽到了。
面具下的臉孔是冷酷得凍人,那口吻叫得的卻是親密又寵溺,念滄海心因此狠狠一抽,眼一眨,恍然聯想到了什麼。
他是那麼憎惡她親昵的叫端木離為阿離,還為此警告她,難道是因為——
不是因為討厭她想著阿離,而是他心愛的那一個女人也叫「阿離」。
叫著那個名字會讓他心痛,會讓他想起她背叛了他,是他心底不容任何人觸碰的傷痛--
「為何不許?!你恨她,是么?知道么,越是恨就代表著越是在意,在意的理由是因為深深愛著,你根本就忘不了她,哪怕她背叛了你,你嫉恨端木離,不是因為我,是因為她,你愛她,愛她到痛恨她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可哪怕她深深傷了你,你還是將她藏在你的心底,可膽小的不敢承認,你只會遷怒別人,將錯推在別人頭上,你就不是個男人,畏縮得還不如一隻烏龜!」
念滄海激怒著端木卿絕,不計後果,只因她的心也在痛。
「夠了,別以為孤王給你三分顏色,你就能開染坊!」
初初以為她在說端木離,直到「深深愛著」落出她的唇,端木卿絕的心弦被無情剝斷了。
大手攥著纖細如枝的胳臂,也不在乎她是痛是疼,只知他的心被她狠狠撕開踐踏,他不需要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來教訓他,還是個北蒼送來的階下囚奴!
「那就別把我當做替代品,我不是她,我是念滄海,記清楚——我是念滄海,不是忘莫離,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會是!」聲音是由心吼出來的,怒目的眼神懾人端木卿絕的心扉。
這股氣勢,又再與心中的那個她重疊,但這次不同,他看到的不是莫離的臉孔,而是另一張和她相似又截然不同的容顏…
「九爺,王妃,用早膳了。」這時,小幽從外將門打開。
念滄海推開端木卿絕,趁機跑了出去,與小幽擦肩的剎那,她怒然的瞪了她一眼,小幽傻傻的愣在門口,完了,小姐怕是恨死她了。
「看著她,不許讓她離開。」
「是,九爺。」
念滄海一心想著跑出庭院小築,可跑到廳堂,就見醉逍遙從外邁步而來,就跟約好的似的堵在那兒,「王妃,這是要去哪兒?!」
「要回去,你怕是不會讓路吧?」
「正是。」
念滄海轉身就走,卻又撞上緊跟著過來的小幽,「醉大人?」她低低喚道,那口吻和她以往叫他「王八」可是天差地別,醉逍遙未語和她對了記眼神,念滄海側眸瞥見。
心裡的火團燒得是又氣又惱,她的小妹妹就這麼被勾走了,小女孩就是小女孩,美男計一出,就連心魂都顛倒了。
「看著王妃。」
「知道了。」
小幽應了句立刻跟上念滄海。
都出不去了,她只求找個安靜的地方待一會兒,可連這個都不讓么?
書房裡,端木卿絕站在案前手中執著筆在畫紙上畫著什麼。
醉逍遙負手走了進來,掃了一眼,九哥是在畫一個人——
一個小女孩,一身黝黑的肌膚,身形玲瓏,臉孔平庸無奇,要說五官算得上是醜陋,卻擁有一雙比明珠還要耀目的眸子,像是一對黑曜石,給整個人物都增色了不少。
「有點兒意思,和那個『她』很像。」他調侃道。
「就憑那張丑顏?」
端木卿絕草草勾下最後一筆放下手中畫筆,瞧那不言而威的神色,醉逍遙神秘兮兮的笑靨散開,「在九哥的心裡,那個她果然仍舊是最美的,誰都無法逾越。」
「不許再提她。」端木卿絕是一副被戳中痛處的表情,聲音沉沉悶悶的。
「哪個她?」
「兩個都。」
既然不許提為何又要畫下她?!
醉逍遙沒有追問,眼神飄向屋中的一座屏風,屏風是上等琉璃製作而成,屏風上是一副人物畫,由九哥曾經親筆畫下,嵌入琉璃烤制而成——
畫中人身穿紅白相間的巫女袍,三千青絲髮隨風飄揚,纖纖素手攤開接住身邊洋洋飄落的粉色櫻花瓣。
那人兒,可用傾國傾城傾人傾世來形容。
任誰看了都會發出「世上真有這樣的女子?」的感嘆。
如墨的長發,如泉的肌膚,清澈嫵媚,妖嬈純凈,極致的兩種美竟沒半點衝突的融合得極好。
像極個白瓷娃娃,肌膚柔潤如彩,粉紅透白得就如是透明的。
不過就是個七八歲的娃兒,若是長大以後,又會是個如何傾國妖嬈的美人兒?
當初見著這幅畫的時候,他和九哥不過八歲,他問九哥這畫中人是誰,他只笑不語,兩年後,他跟著九哥被端木鄴帶回北蒼,聖女壇下,他才知她叫「忘莫離」,北蒼大國的「聖女」,庇佑北蒼時代盛榮的巫女大人。
聖女在位期間是不能與男子親近的,雪山腳下,他用這雙眼親眼看著九哥和莫離小心翼翼的護著對方,愛著對方,哪怕遠遠不能觸及,他們的眼神,他們的心都不曾分開。
九哥雖然什麼都不說,但他知道,這庭院小築是為了莫離而造。
因為她曾說過,不再是北蒼聖女的時候,要和九哥遠走天涯,過神仙眷侶,與世無爭的日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