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兩情相悅(3)
第93章兩情相悅(3)
「交給端木卿絕吧,老夫已經替他清理了門戶,那最後的垃圾,該他上場收拾乾淨了!」
念元勛看向迦樓,他卻是若有所思,眉頭緊蹙,眼神深意極深的看著那道無形的扭曲屏障,他感覺到那裡面瀰漫著絕望的氣息,那是端木離做好了要抱著九弟一起死的覺悟的氣息…
他是個瘋子,什麼都幹得出來!
海兒給他心口的那記毒咒必定讓他元氣大傷,所以他只能躲在那裡面誘惑九弟,就是攬著他同歸於盡也好!
「我先進去探探!」
迦樓道,他不能讓端木卿絕元氣還未恢復就冒險進入,然而念元勛剛要阻攔,那一隻有力的手就握住了他的臂膀——
「七哥,你做什麼?」
「九弟?!」
迦樓回過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出現在眼前的男人——
彷彿才三個時辰不見,他已經恢復完全,他手上的力道源源不斷,不像是個剛被疏散了一身元氣的人。
端木卿絕神采奕奕,月色映入那雙冰眸金瞳,眼角勾起無比耀目的金色流光。
一切比他設想中的發生的更順利。
但就是一切都太順利,反而不容人放送神經,端木離不是傻子,他早就料到他頑抗不了念家軍和北域軍聯合,所以他握著娘親的屍骨,用盡娘親的妖氣將他保護,造出了個這麼噁心的結界--
管他在裡面藏著什麼,陰曹地府也好,異界鬼蜮也好,他端木卿絕是去定了!
「你們都留在外面,誰都不準跟著進來!」
端木卿絕一聲令下,儘管身周儘是念家軍,但誰人都不敢違抗,他頂天立地的男兒身影震攝著每一個將領,無一不對他折服--
幾個聰明人彷彿猜到自己身上源源不斷的力量應該就是源自於他…
「別讓老夫失望!」
念元勛將手搭在端木卿絕的肩上,語重心長道。
男人邪魅的臉揚起一輪誘人窒息的笑靨,「孤王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家裡的大肚婆。」
他有心說笑,迦樓都替他捏把汗,「九弟,切忌小心,端木離徹底瘋了,為了殺了你,他寧願攬著你一起死。」
端木卿絕唇角的笑意加深了輪廓——
所謂兄弟連心其利斷金,手足心繫那便是一個眼神就知道他絕不會允許自己有事!
北域營地
前方攻破皇宮的喜報連連來到,靜靜呆在營帳中等待的念滄海愁眉大開,不禁破涕為笑--
「小姐,都說不用擔心的,那狗皇帝根本奈何不了王爺的,更何況還有老爺一同作戰,念家軍那邊已經在歡呼了,又有兩萬大軍殺上去了,圍追堵截那些破網之魚,這一次王爺是動真格的,絕對不會再給那狗皇帝一次苟活的機會了!」
小幽興奮地說不停,念滄海跟著張望營帳外,若是這場仗就這麼贏了,卿絕是不是很快就會回來了。
只是為何…
為何看著相隔不遠的營地歡呼連連,歡呼洞天,念滄海的心卻是一點點繞著不安惶惶,她在端木離的心臟里中了毒咒,他若死了,她便再也感覺不到他的氣息——
但是就在方才的一霎,她感覺到的是更加強烈的氣息,「他還活著。」
「什麼,小姐,你說誰還活著?!」
小幽聽不懂念滄海冷不丁吐出的幾個字,「小姐,你怎麼了,都說不要擔心了,你瞧瞧,你的臉色又不好了。」
小幽摸摸念滄海的額頭,就這麼眨眼功夫她冒出了一身冷汗,好像是著涼了——
「小姐,過來先坐下。」
「幽,我好不安,如果爹爹他們已經贏了,卿絕已經手刃了端木離,但是我能感覺到端木離的氣息,他還活著。」
「哎?!」
小幽一怔,一時半會兒不太明白念滄海的意思,「小姐,你是不是出現了什麼幻覺?那狗皇帝做盡那麼卑鄙的事,王爺肯定已經將他手刃了。」
「不,我真的感覺到他還活著。」
念滄海反握住小幽的手,神情緊張,心口好像堵著什麼東西似的,「不,是小姐你太緊張了,小姐,你瞧瞧你的雙手都緊張得在顫,都是因為你太在乎王爺了,可是你要對王爺有信心,就是王爺不殺了那狗皇帝,有老爺的三萬大軍,他又怎麼能活著逃出來?!」
小幽說的不無道理,難道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把端木離想得實在近乎於神魔,他畢竟只是個凡人罷了,一定沒有讓他逃脫的可能的。
龍景宮內,端木卿絕獨自步入布下結界的詭異庭院中,隨著腳步邁入,咔嚓一聲,腳下好像踩著了什麼東西,發出一道清脆刺骨的聲音——
端木卿絕低頭一瞧是只比他踩成兩段的骷髏,再一眼腳邊到處是骷髏,是屍骨有頭顱…
就好像走入了焚屍場--
這裡四周昏暗,沒有月光,空氣中瀰漫著飄渺的白煙,「端木離,狗雜種,給孤王出來!!」
「別躲在暗處裝龜孫子!!」
端木卿絕罵起人來大有念元勛的風範,然而四周寂寥,偶爾好像能聽見烏鴉的鳴叫,周遭解釋陰絲絲的寒氣--
能造出這麼個毛骨悚然的鬼地方,也就只有心智病態的瘋子所為了!
端木卿絕越走越深,這裡不存在什麼迷路不迷路,因為到處都是一樣的光景,光枯的大樹,遍地的骷髏,忽地手邊若隱若現地出現了幾間屋子--
屋子的屋門殘破不堪,陰風出來,發出卡茲卡茲的聲響,就好像那門兒隨時都會掉下來——
「狗雜種,別以為同孤王耍花樣就能苟活!」
「不能么?!」
屋中突然傳來端木離的應答,他口吻不屑,放肆挑釁,端木卿絕當下就沖入了屋中,他知道他是有心誘/惑他進來,定是在其中布下了什麼陷阱,然而--
屋中——
竟是另有一片洞天,就好像又踏入了另一個世界…
「娘親…」
端木卿絕情不禁地呢喃一聲,因為這間屋子的擺設像極了兒時和娘親相伴的那間屋子…
屋子的擺設是這麼的簡單,這麼的相似,足以以假亂真,端木卿絕真的以為是自己回到了過去,然後空氣里瀰漫著潮濕,腐敗的味道,教人噁心--
屋裡的一片明媚不過是出假象,端木離在引誘他放鬆戒備。
「卿兒。」
身後走來一道飄飄渺渺的白色身影,女子身形高挑微微清瘦,面容清素卻是出落的一個美人兒。
她來到端木卿絕的身後,纖長的指尖兒一隻只落在他的后肩,隨即又捋向他的發,順著他的發捋著,就像小時候,他趴跪在她的膝上睡去,她就會這麼安撫著讓他安然入眠——
「娘親…」
心底深處的思念被勾起,端木卿絕回過身,女子手兒貼上他俊美的臉龐,拇指眷戀地一下又一下的摩挲著——
她的眼眸和他出奇的相似,淡淡金色的眼瞳閃著無比寬慰的笑,還有著點點勾人疼惜的淚光。
她好像是在欣喜他平安長大了,她是那麼挂念他,「卿兒。」
「娘親。」
端木卿絕握住女子指骨分明的手兒,貼著她的掌心眷戀地沉溺在她手心的溫度中。
她是這麼,這麼的像…
端木卿絕凝視女子的眼神百感交集,他是知道的,端木離那狗雜種握有娘親的屍骨,要製造出她的魂魄是輕而易舉的——
站在眼前的女人是假的,只是個幻影罷了,觸碰她,對她心生眷戀會陷自己入險境——
端木卿絕的理智是清楚的--
但是明明知道,卻又無法下手,任憑任何人都會和他一樣。
哪怕是假象,是幻影,因為是深愛的人,重要的人,所以他要如何用這雙手將這人兒無情的殺死?!
端木離,你個狗雜種,你一定正躲在某個角落裡笑吧!
狗雜種,孤王會讓你知道讓頭顱分家,大卸八塊的滋味!!
端木卿絕悄然掃視著屋中的每個角落,尋覓著那隱匿在娘親妖氣之中的端木離,他終究只是個凡人,他身上有著異類的味道,只要靜下心來,他能找到她的,只是——
他元氣大傷,現在也不過恢復了兩三成,又挨著娘親那麼近,他的「嗅覺」變得很遲鈍。
「卿兒。」
女子溫婉地喊著他,是這樣的暖心,她的眼神,她的笑靨更是讓人不舍傷害她。
她的表情,像極了記憶中的娘親,端木卿絕心頭陣陣抽痛,如果不再快點找到躲在幕後的始作俑者,他一點都會漸漸淪陷入這幻局中的。
「卿兒。」
女子又再呢喃,眉宇間的小表情變得微微焦急,彷彿有著很多的話和他說,然而縱然千言萬語在心頭,她唯一能喊出口的卻就只有他的名字。
那是等著被人救贖的眼神,那是在哀求著救救她的訊號。
端木卿絕的心隱隱地被揪痛著,他覓到她眼底深處的歉疚,她是這麼,這麼的不舍他——
「卿兒…卿兒…」
女子喊著,端木卿絕亦是心頭繁複錯雜,除了喊她娘親不知該再說什麼,明明他就是連一聲娘親都不該回應她的,但是她忽地抓著他的雙臂,表情是那樣的痛苦--
「娘親?!」
端木卿絕驚呼,就在同一時間,一道白光從屋外逼來,瞬間吞噬了整座小屋,「卿兒,對不起,娘親只能這麼做。」
白光下,眼前拉開二十多年前的景象,那不是他的記憶,而是他不知道的那一段痛苦的過去——
娘親獨自站在屋后的院子里,她遠遠地眺望著從屋中跑出來的他,那個在尋找著娘親的孩子,那個越跑越遠,喊得越發焦急的孩子…
她是那麼不舍的望著他,腳步極度控制不住就要追上去--
她眼中滿滿是淚,一道道如剔透的珍珠滾落下來…
「娘親。」
端木卿絕情難盡的低喃,他多想跳入那景象里,拉回那個越跑越遠的孩子,他恨不得大喊,讓他知道,他要找的娘親就躲在屋子院后。
然而他辦不到,身子就像被定住了一樣。
「卿兒,原諒娘親,原諒娘親。」
躲在屋后的女子心痛地一聲聲低喃,從懷間拿出一把鋒利的匕首,端木卿絕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接下來的一幕震顫著他的靈魂,教他心碎成片--
女子竟將匕首刺入自己的腹中,深深的,不留情的,隨即又殘忍的拔了出來,鮮血飛濺,泊泊地往外流——
她鼻間發出嚶嚶的呻吟,就這麼倒在血泊中等待著死亡將她帶走。
為什麼?
為什麼娘親要自尋短見?!
就在悲痛至極,更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父王…」
端木卿絕竟然看到了已經故去的父王出現在了屋后,景象中的他和此刻的他一樣,心痛心碎,他將娘親抱起,問她為何要這麼做。
「照顧好卿兒,只有這樣,卿兒才不會受牽連,卿兒是妖狼族最後的命脈,沒有我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出生,不要讓他摘取面具,不要讓他成為你最愛的孩子,只要平平凡凡的讓他過上『人』的日子,那便是我唯一的心愿…」
「娘親…」
端木卿絕幾乎癱倒在地,娘親是因為他而死的,為了讓他同父王回到皇宮過上真正為人的生活…
「娘親是因我而死的。」
端木卿絕自責地低喃,白光消散,女子蹲下身抱住他,女子很是痛苦,彷彿並不想讓他看到那教他痛苦的過去——
「卿兒。」
看到那段痛苦的記憶,端木卿絕更加不能對眼前的「幻影」下血手了!
娘親是因他而死,而他從不知道,他被父王接回皇宮,多年後,父王告訴他,娘親是病故的,因為怕他傷心而一直沒有告訴他。
那是個謊言,徹頭徹尾的謊言——
為何就因為是妖,就不能比這個世上所容?
娘親心地善良,從未傷害過任何無辜的生命,為何她要付上的是姓名的代價!
「很痛苦吧?」
就在端木卿絕最為脆弱的時候,一隻手如劍從后貫穿他的右肩——
鮮血橫飛,端木卿絕一聲悶哼,女子心痛攪碎,「卿兒!!」
她喊著,飛撲向那偷襲的卑鄙小人——
「娘親,等一下!」
端木卿絕低喝,左手抓住了那貫穿他身子的端木離的手,他就等著他的顯形呢!
端木離不免堂皇,他就等著他放鬆警惕的時候給他致命一擊,他以為有著他娘親的妖氣掩護,他會渾然不知,但顯然這一擊並沒有貫穿他的要害,反而陷自己於危機之中--
端木卿絕攥著端木離的手腕,大有將他的手臂折斷的架勢--
端木卿絕渾身爆發衝天怒氣,強烈的氣流教任何人都無法靠近,女子也被震倒在地,見情勢越來越糟,端木離忽地吹起口哨,暫短的一聲,數十個禁衛沖了進來,將女子架了起來,「不去救你的娘親么?!」
端木離是為了分散端木卿絕的注意力,才好讓自己擺脫他的束縛他!
「你騙不了孤王的,那不過是幻象罷了!」
「是么?」
端木離笑得陰冷,「你沒有瞧見她腳上的鐵鏈么?」
順著他的視線,端木卿絕這才看到娘親腳下的確有著一條鐵鏈,而那群架著她的人群之後,出現一道巨大的黑色漩渦,那是陰曹之門--
「那可不是什麼幻象,那是朕特地打開陰曹的門,『請』伯母重回人間,不過看來探訪的時間到了,閻羅王又來招人了!」
端木離笑,笑得殘忍冷酷,端木卿絕攥著他的手腕一折,清脆的一聲,他的手被折斷耷拉了下來,耳邊皆是他痛苦的痛叫——
端木卿絕放開那殘敗的臂膀,端木離的手臂自他的右肩脫離,端木卿絕不顧傷勢追了上去--
該死的畜生!!
他讓娘親又一次品嘗著深陷地獄生離死別的痛苦--
「娘親!!」
端木卿絕喊著,追著,「不要過來,我的卿兒!!」女子喊著,比吞入了黑色漩渦中,架著她的禁衛們撕心裂肺的喊叫,活生生的被拉入了陰曹地府!
「娘親…」
端木卿絕撲空,跪倒在門欄前,就只能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娘親被揪扯入地獄而無能為力--
明媚一片的屋子頓然灰暗,所有的擺設蓋上了一層灰塵,盛開芬香的花朵凋零,漫在鼻下的就只有陳舊的,腐敗的味道…
「娘親。」
「將他拿下!」
端木離又一聲令下,數十個禁衛又沖了過來,可那些人怎奈何得了正在盛怒之中的端木卿絕?!
他不過站起身,抬起那一雙犀利晶亮的金瞳,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禁衛就發出狼崽兒畏怯時的呻吟,真是可悲的一群雜種!
「少在那兒丟狼族的臉了!」
端木卿絕抬手在空氣中比劃了幾下,那些禁衛的胸前跟著被劃開相同的刀痕,鮮血破膛而出——
來不及尖叫,八九個人就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端木卿絕,住手,你若還想要你娘親的屍骨的話——」
端木離驚恐無措地大喊,他不敢去想,再放任他這麼屠殺下去,他就會是那最後一個靶子--
那一句警告是有效的,端木卿絕停下了動作,轉而憤怒地沖向端木離,「狗雜種!」
他低咒著,身後一群禁衛手握一隻只巨大的鉚釘刺入端木卿絕的雙肩,「呃嗯!!」身體收到巨大重創,原本這些傷勢並奈何不了他,但是那鉚釘上塗抹著娘親屍骨磨成的粉末,相同的力量抵觸,越是掙扎越是無法掙脫——
轉眼,端木卿絕就會鎖在了一座鐵架子上,鐵架被施過法,藏有捉妖的符咒,他越是掙扎,捆綁他全身的鐵鏈就越是收得緊。
「狗雜種!!」
端木卿絕惱怒不已,明明將他束縛在了鐵架子上,但他那股懾人的魄力仍舊將一群人嚇得腿骨發軟,心有餘悸。
「住口,閉上那該死的嘴,端木卿絕,你輸了,你輸給朕了!!」
端木離喪心病狂的笑著,放肆的笑著——
倒映在端木卿絕一雙金瞳中的他狼狽不堪,那隻被他折斷的手兒耷拉著,腕間腫脹著越發深紫的顏色--
贏了他?
哈哈哈,瞧瞧那狼狽的摸樣,他是在做痴人大夢!!
「笑吧,盡情的笑著,想要笑朕就盡情的笑吧!!」
端木離大吼著,他有心激怒著端木卿絕,分明他才是被困在鐵架子上的人,他倒是擁著居高臨下的眼神鄙視著他,輕蔑著他--
就像小時候一摸樣,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就要到了!
「不用怕你馬上就要死了,朕不會讓你那麼輕易就死掉,絕不那麼輕易就讓你死掉!」
端木卿絕雙肩上的傷口泊泊地流著鮮血,就算端木離不動手,他遲早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端木卿絕冷哼一聲,毫不在乎自己身處何等劣境,金瞳中只有取之不盡的痛惡--
「狗雜種,你贏不了孤王的,永不!!」
那就像一道解不開的詛咒,端木離突然大叫起來,憤怒地仰天大喝,將整個結界震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