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昨夜星辰昨夜風
第15章昨夜星辰昨夜風
屋子裡是突如其來的沉默,杭逸風看著她,沉默了良久。沉默到畫扇幾乎要以為他離開了,走了,不在屋內。
在她忍不住要轉頭去看的時候,他終於說道:
「冤冤相報何時了,報仇這種事情,最終是害了自己,害了別人。」當初清兒也是含著恨回宮的,若不是連錦年的真心,恐怕結果亦是凄涼。
站起身到小窗邊,窗外是一片綠意昂然,已經是暮春時候,春光漸老。長長地嘆了口氣,無奈地發現自己嘆氣的次數,竟和在宮裡的時日一齊增長了。
畫扇笑,凄然決絕,恍若間,亦美若盛開到荼靡的曼陀羅。冤冤相報何時了,這句話當初姑姑也說過千百遍,要她不要有恨,不要有怨,平平安安地活著,便是最大的福氣。
可是,一味的隱忍到最後得到的是什麼,是母親慘死的真相,是她的心都碎了,是她從此以後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是她的丈夫,睡在自己仇人的枕邊!
「我不怕……便是天誅地滅,便是下地獄,我都要她和我一起。」如發誓般,她緊咬了銀牙,迸發了全身的力氣,卻只低如嗚咽。
杭逸風背對著她,臉上是滿滿的擔憂。這後宮,又是要亂了,只是不要傷害到她便好。
方才到了流雲軒,便見小柔守在門口,一臉焦急,見畫扇與月眉兩人遠遠地過來,連忙迎上前來。畫扇正與月眉說著什麼,見她一來連忙停住。小柔福了福身:「主子,您可是回來了!皇上來了好一會了,主子沒交代去處,奴婢也不知道上何處去尋。」
畫扇一驚,卻更多的是難以壓抑的喜悅。他怎麼來了!
流雲軒便是原先的綿憶殿,居於清水宮北邊,是一處精緻的宮閣。有前後兩個小園,及進大門,便是前院,種了些宮中常見的花草,亦算不上名貴異常,院中一棵經年老桂,依了精巧的假山,如今不在花期,只余滿枝翠綠,只是呼吸間仍能問道淡淡的香味,甜甜的卻不膩。兩邊長廊,一邊依山一面傍水,水面遼闊,碧波蕩漾,一條新制的小船隨波起伏,撞在石岸上,不時發出沉重的「篤篤」聲。盡頭的大廳,亦是新換上的匾額,行雲流水的四個字:流雲飛溢,翠玉底子鑲嵌的金邊,在正午的陽光下閃閃耀眼。
進了正廳,便瞧見那個玄黑色的身影,坐了在小几邊,細細地看著綉架上她綉了一般的鴛鴦戲水。
見畫扇進來,連宸祈抬頭揚起一個笑,卻滿是疲憊之色:「去了哪裡,如今才回來。」便起身,及近她身邊,聞到那淡淡的香味幽幽傳來,卻又退卻了。
他派出去的探子在大興國民間打探不出任何消息,幾乎沒有百姓聽說他們的先皇還有第七個女兒,潛進宮中找了幾個年老的太監,卻眾口一詞與若如說的無異。
難道真的是如若如說的那樣么?
為何他有強烈的感覺,她一定是那個她。
畫扇笑笑:「一早閑來無事,便出去走走。」月眉沏了新茶過來,畫扇接過親自斟了一杯呈上,「只是沒想到這皇宮如此之大,竟還有臣妾未曾去過的地方,轉了好久才找著回來的路。」
連宸祈半信半疑,卻是不再追問,接了茶在桌邊坐了,飲了幾口,忽道:「這滿室梨木,雅緻是雅緻,只是舊了素了,讓人換了罷了。」
畫扇道:「還是免了,皇上賜給流雲軒這麼些珍寶,怕已經有人心中不悅了,搬弄口舌了。再這麼大張旗鼓的,皇上不怕南邊生亂么?」
連宸祈一愣,忽有種被人看穿的窘然,急忙喝了口茶,卻急得嗆進一口,連連咳嗽不止。畫扇急得要起身去替他撫背,只是微微一猶豫,復又在凳子上坐定,悠悠然搖著手中的執扇,語氣里是淡淡的譏誚:「怎麼了,皇上?」
連宸祈訕訕地一笑,看著那調皮的笑顏,忍不住伸手去颳了刮那細如凝脂的小鼻。畫扇用執扇一擋,看著那錯愕的臉忍不住吃吃地笑起來。
連宸祈微微有些惱了,無奈地站起來,攤了攤手:「朕難得來一趟,你卻偏要鬧脾氣。悠兒!」悠兒亦在旁偷笑,見皇帝喊她,一驚之間差點緩不過氣來。連宸祈惱怒地瞪了一眼,「還不傳令擺駕!」悠兒方才止住了笑,急急跑了出去。
人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畫扇卻還坐在哪兒,只是眼神不再流光溢彩,亦不再有笑容狡黠,仿若是被春風吹皺的池水,風走了,水亦靜了。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恨卻恨不起來,愛又不得,到最後她除了雲若如和麗妃的命,還能拿到什麼?什麼都沒有,唯有一顆不再乾淨不再單純的心,唯有永遠無法消除的恨,唯有永遠無法逃離的孤單。
只是,她再沒有別的辦法。
月眉見狀,遣了小柔幾個下去,仔細關上前後的門,又伏在門上窗上仔細地聽了一遍,確定無人,方才走到畫扇身邊,低聲地:「主子,你看這……」畫扇抿嘴:「你確定方才見到的,是皇後宮里的人?」
月眉肯定地點點頭:「是中宮管庫房的秋霜,平日里並不在人前露面,奴婢曾在宮中服侍,卻曾在一室住著,不會看錯。」「鏗」的一聲,手中的茶盞已然滾落在地,清茶迫在猩紅色的地毯之上,猶如一副隨意潑灑的水墨畫,她目光放遠,似是自言自語般:「呵,雲若如的動作倒是快,只是她心裡在琢磨的,不過是她娘用爛了的把戲……」
慢慢地飲了口茶,表情是她自己也想不到的猙獰。
雲若如。
她笑著默念這個名字。
三兩點雨滴,風疾。
皇帝手執黑子,眉頭緊皺,卻是吃吃不肯落子。連錦年喝了一口茶,道:「你可想了許久了,還沒做決定么?」皇帝道:「倒是知道能下在哪兒了,只是兒臣卻是希望能有更好的一步。」連錦年笑:「有的時候,這一步棋許已經是最妙的了,再想亦是徒勞。」
皇帝抬起頭看來他一眼,那眼中的光芒讓他沒理由不信。便順手扔了棋子在棋盤上,輕輕拍了下桌子:「父皇說的是。只是……」
「你一日為帝,江山社稷的重任在肩,有的時候便只能捨棄自己的喜好。」連錦年語重心長,「過些日子我便要帶你母后離開,朝中的大小事務,我再不能幫你……」
「父皇,您要離開?」連宸祈是錯愕,雖然知道他們早有離宮的打算,可是一時之間竟不能接受。連錦年笑,竟有些疲憊和滄桑。當年隨著父親起兵謀反之時,竟沒有想到做皇帝亦是這樣一件辛苦的事情,做皇帝卻動了真愛,卻更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若是可以,他倒願意自己的兒子冷血無情一些。
只是,怕是不可能吧?
他與清兒的結合,又怎麼會是冷血?
「離開?」華清瞪大了眼睛,「這個時候,我們怎麼能離開!」蕪林國叛亂,不得不倚重大興國平亂,這一來必定會助長皇后的威風,這後宮的事情還沒平靜,她怎麼能就這樣離開?
連錦年無奈地賠笑,口氣卻是嚴肅不容置疑:「祈兒已經大了,一國之主,有什麼事情他自然會處理,咱們便別再管罷!」華清卻是不聽:「自古太后替皇帝教導後宮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她的祖母在世之時,不也是在宮裡住著的嗎?要她捨棄孩子們離開,真是捨不得——「若梨呢?這丫頭一早上便沒見人影。」
綠蘿推開窗子,風吹進淡淡的水霧,滲進絲絲清涼:「公主一早上便打扮了,說是要出宮去。」見華清忽地沉下臉色,又急忙道:「說是要去定遠侯府,奴婢想不會出什麼事情的。」連錦年笑著接道:「這丫頭,進來可與林遠走得近。」
華清嘆口氣,眼神卻是擔憂:「若是和林遠走得近了,倒也還好。只是……」在玉嵐山上,她就看著這丫頭苗頭不對,忽地就喜歡往軍中跑了。「綠蘿,你讓小順往定遠侯府去一趟,打聽打聽梨兒在那兒到底做些什麼。」綠蘿點點頭,便去了。
「怎麼,你不放心林遠?」連錦年詫異地。清兒對林遠的信任,可是到了連他都要嫉妒吃醋的地步呢,怎麼如今居然會懷疑他?
華清搖頭:「你不覺得,他帶回來的那個林佑禮很奇怪么?」那日在玉嵐山,梨兒口口聲聲都是林佑禮,她一向驕縱,與達官貴人的子弟合不來,卻想不到這個林佑禮有這麼大的本事,竟能討得她的喜歡。
「林佑禮?」連錦年慢慢地回憶起,「看起來是個冷漠的孩子……」
華清點頭。
總覺得,他長得好眼熟,似乎是在哪裡見過的,只是他不過也就十來歲,這些年她都住在皇宮,怎麼可能會見過他呢?
定遠侯府。
「林佑禮!」若梨氣得雙手叉腰,站在石階之上氣呼呼地,「你到底是去還是不去!」竟敢對她連若梨不理不睬,這傢伙是不要命了嗎?她生氣!她要讓林將軍狠狠地罰他!
林佑禮依舊穩穩地扎著馬步,目視前方臉色不改。豆大的汗珠順著黝黑的臉頰流下。
見他這樣,若梨氣得直跺腳:「阿元,我們走!我們去找林將軍,讓他狠狠地罰這個不懂尊卑的傢伙。」話是這麼說了,腳下卻沒有挪步,依然氣哼哼地盯著院子里那個傢伙,嘟著嘴簡直要能掛上好幾個油瓶。
「公主,咱不是要去找林將軍嗎?」阿元不識時務地拉了拉若梨。若梨又氣又惱,狠狠地掐了她一把:「你怎麼這麼笨呢!」卻看到林遠正站在身後,一臉哭笑不得地看著她,霎時紅了臉,彆扭地轉過身子去。
「公主要找臣有什麼事?」林遠上前微微欠了欠身。他是無須向若梨行禮的,只是這樣一來,倒叫若梨更不好意思了。
「我……」若梨羞赧地,一把扯下一枝柳條,一下一下地扯著。阿元嘴快,搶話道:「公主是要侯爺你好好的……」
「好好的……」若梨一急,急忙接嘴道,「好好地教導林佑禮,本宮看他日後定有大作為的……」看著林遠似笑非笑的眼神,又低下頭去,「將來能為大玥征戰沙場,保家衛國……」」
「我是不會替大玥朝打戰的!」一直默不作聲的林佑禮忽地冷冷出聲,卻依然是不看若梨,眼眸中是滿滿的不屑。
若梨一愣,忽地便淚眼盈盈,手中的柳條輕輕裊裊落地。良久,才恨恨地:「林佑禮,你個……」再說不出話,掩面便跑了。
阿元亦狠狠地啐了一口:「你個不知好歹的傢伙,難得公主那麼喜歡你!」話音未落亦急忙隨著若梨去了。
望著那抽泣著離去的背影,林遠心下一沉。
這孩子,像極了清兒,卻比清兒更倔。只是,亦比清兒不幸。清兒愛上的男子,是連錦年那樣溫柔的,同樣愛著她的;而這孩子……
他慢慢踱到林佑禮身邊。
那黝黑的臉龐,那閃著光的眸子,一如當日他見到他的時候一樣。
「你可記得我們的約定?」良久,他才緩緩地,聲音中有些許的疲憊。
林佑禮點頭:「侯爺放心,我是不會讓侯爺為難的。」他是有恨,可是他沒有報仇的打算。只是若要他笑著面對她的女兒,他也是做不到。
漫不經心地描著柳葉細眉,若如的語氣是淡淡的:「你確定,那個賤人約了今晚前去?」那女子低著頭,怯怯地:「臣妾又怎麼敢欺瞞皇后。雲婕妤得聖恩隆寵,卻干出這樣的苟且之事,簡直讓臣妾也替她害臊。」
若如點點頭:「你倒是個聰明人。不過本宮是不會信你只是看不過去這麼簡單的,有什麼要求說來聽聽罷。」女子揚起頭,嘴角是羞澀的笑:「臣妾別無他求,只求能夠侍奉皇上左右,便心滿意足了。」
喜兒瞧了瞧若如的臉色,便遣身後的琳琅去拿了翻了今日的牒子,回來報道:「娘娘,今日是初九,輪到梨香宮沁芳閣侍寢。」
描好最後一道,若如漫不經心地:「沁芳閣一早上不是來報染了風寒嗎?」身後的琳琅一愣,沁芳閣什麼時候來報病了?只是喜兒卻已瞭然:「是。」
「那就正好,晚上便安排她侍寢吧。」
那女子聞言喜不自禁,連忙叩頭:「臣妾謝娘娘恩典,若有機會必當報答。」若如自顧自出門去,再無他話。
夜有些深了。
「主子,這怕是……咱們還是先知會王爺一聲吧?」月眉擔心地,「輕舉妄動,怕是王爺會不高興。」
畫扇眉眼不驚,只在錦盒中細心地挑選著:「王爺已經給她找了個最好的護身符了,我今日這一步棋,動不了她的根,不過是要給她一個警告罷了。」連煜華你倒是有心思,怕我報了仇不肯再為你做事,竟去幫了若如一把。
「只是,您怎麼知道晚上她一定會……」
「只許王爺在我身邊安插你這個眼線,不許我在皇後身邊安插個自己人么?」畫扇笑,卻笑得單純無邪,手細細地撫過那黃玉的簪子,穩穩地插進月眉的髮髻之中。饒到她身後看了一看,拍手笑道:「真的有七八分的相似。」
姐姐,且讓咱姐妹玩一回罷。
周圍是濃密是樹蔭,在月色下顯得幽暗可怖。風過處,樹葉沙沙作響,猶如人的腳步輕輕踩在了枯葉中一般。腳下的泥土傳來清新的味道,是春末夏初的氣息,濕潤晦澀。女子身影裊裊,藕色的紗裙在夜風中搖擺,如瀑青絲只隨意地挽在腦後,只是那一支玉簪子,卻在月華下散發著潔白的光暈。
半個月前,西北有使來朝,進貢了幾塊上等的好玉,這一塊秋葵黃玉,被賞了給流雲軒雲婕妤,這是闔宮皆知的。
女子蓮步姍姍,卻有些不穩,一看便知道不是大戶人家出生的女兒,不是從小便訓練的。若如嘴角微揚,眼眸中是暗光迸發。
雲畫扇,這回你還不死!
走了不久,便聞到那青澀味苦的味道傳來,便到了葯廬了。女子忽地止住了腳步,左右看了一看。若如方才看見她用紗巾遮了臉,竟不能看清楚她的容貌,卻是相信那必是雲畫扇無疑。
見四周無人,那女子才輕輕扣了扣門,不待人答應,便推開閃了進去。
小院外的草叢中,便有幾個黑影急速竄出,靠近矮牆仔細地聽著院子里的動靜。只是距離尚遠,只聽到女子嬌俏的幾聲嬉笑,便再無其他。若如一急,悄悄推了門往縫裡看去,只見一男一女兩個身影,被幽暗的燭火映在窗上,赫然是摟在了一起!
心中暗喜,急忙轉身對喜兒道:「快去請皇上來,莫要錯過良機!」喜兒亦是喜上眉梢,不等若如說完,便跑了個沒影。
夜色又深了幾分。若如小心地趴在門邊,屏息盯著屋裡的動靜,心裡卻是微微的焦急了,怎麼除了方才的一摟,兩人就不再有其他動作?這怎麼能置這賤人於死地?
罷了,便是沒做什麼,孤男寡女深夜幽會,已經是死罪一條。何況這杭太醫,據說還是一個有前科的人,曾經和太上皇的一個妃子亦不清不楚,曖昧得很。
這時候,屋裡的燭火忽地滅了,再不見人影,只余黑漆漆一片。
若如狂喜。
這對狗男女,終是忍不住了!
轉身,便見不遠處有幾個人影匆匆趕來,燭火搖曳,仍能看見連宸祈鐵青的臉色。
好!
她簡直要忍不住仰天大笑了。來的正是時候,雲畫扇,我看你這次還沒有那麼幸運!
「臣妾參見皇上。」若如柔柔地拜倒,嘴角的笑掩藏不住,卻要裝出一副生氣惱怒的模樣,「皇上,那對姦夫淫婦就在裡面——真是給皇家抹黑,竟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臣妾執掌後宮不力,還請皇上處罰!」
連宸祈此時卻完全沒有心思聽她講話,只微微往裡一探,一片漆黑之間便白了臉色。雙拳緊握,黑暗之中看不見青筋隱顯。
身後的內侍上前來詢問道:「皇上,您看這是……」做了個踹的動作。
連宸祈一言不發,卻是黑著臉,輕輕推門進去。若如使了個眼色,身後一眾內侍侍女都隨著進門去了,腳步卻是放得輕輕的。
她就是要讓雲畫扇在眾人面前出醜,這樣便是皇帝再有心包庇,也是瞞不下去的了。
腳踩在小院中半干鬆軟的泥土上,心中卻已經是麻木了。方才聽到喜兒前來稟報,說雲婕妤在這小葯廬中和男人偷情,當下便覺得如當頭棒喝,一下子便懵了。只覺得心底一沉,一口氣上不來,心霎時間便疼得無法呼吸。
她……
竟會和男人偷情……
為什麼?是他對她不好嗎?他們之間,不是應該有愛情才是的嗎?
難道她真的不是雲畫扇,真的是那樣不堪的女子嗎?只是,他不信!他無法相信!若非親眼見到,他怎麼能相信……
她會是這樣的女子……
站在屋門前,裡頭仍然是漆黑一片。只是卻同時也沒有聽到什麼聲音。他站在門前,伸了手,卻不敢去推。
裡頭會是怎樣的一幕……
會是怎樣的不堪……
瞬時間,他才恍然發覺,即便真的是若如說的那樣,他竟不忍心處置她——這可是死罪!身後的若如卻在剋制不住,一把將兩扇木門推開——
卻,忽然屋內亮起了幽暗的燭火,伴著門吱呀一聲的,卻是一個清脆的,卻定然不是雲初的女聲:「喲,總算是點著了!」
聽見不速之客破門而出,月眉與杭逸風不約而同地抬起頭,詫異地望著一臉愕然與尷尬的皇帝與皇后,連並著身後目瞪口呆的眾人。
「皇上,您怎麼來了?」杭逸風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們……你們在這……」若如已經是說不出話來,手亦開始漸漸發抖,心一橫,轉身對連宸祈道:「皇上,一定是這賤人設的局,目的就是要引臣妾上鉤啊!」
「皇後娘娘這是在說什麼?怎麼奴婢聽不明白呢?」月眉一臉無辜,「奴婢不過是前幾日閃了腰,湊巧杭太醫這裡有妙藥能速好的,便趁主子歇下了來拿,什麼局不局的,又要引誰上鉤呢?」
「胡說!明明是那個賤人和這姓杭的有染,你們!」她忽地轉身對著身後的眾人,「說,誰的內鬼,誰把消息透露給那個賤人……」
「夠了!」連宸祈惱怒地,「口口聲聲便是賤人,成何體統!」頓了頓,方道,「來人,將這侍婢押上。悠兒去流雲軒,帶雲婕妤去夜清宮。」轉身對杭逸風微微欠了欠身,「杭叔叔,請跟朕走一趟罷。」
杭逸風是母后的朋友,輕易他是不敢動的。
夜清宮。
燈火通明。
連錦年與華清依然是聽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禁面面相覷。他們自然是不會信杭逸風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問題在於,今晚的事雲若如和月眉——或者說雲婕妤,到底誰在撒謊。華清頭疼地支著腦袋。
「看來這後宮,還真是亂得很。」連錦年挑挑眉,「我退位可真是個正確的決定——只是苦了祈兒。」
綠蘿道:「自古皇帝的後宮,哪一個不是三宮六院,這女人多男人卻只有一個,難免鬥來鬥去。又有幾個皇後會像太宗皇后那樣賢德呢。人生在世總是身不由己的時候多,尤其皇帝更是。」
這時候,外頭傳雲婕妤到了,綠蘿瞧瞧連錦年與華清的臉色,宣道:「都進來罷。」
杭逸風進門,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畫扇。畫扇心虛,只微微扯了扯嘴角,便低頭進去了。杭叔叔,對不起了。畫扇只能小小地利用您一下。
「逸風,到底是怎麼回事。」連錦年掃視一眼殿下眾人,一時眉目之間的凜然,仍然是一副帝王之勢。
杭逸風笑笑,孩子氣地做了個鬼臉:「說不清。」
「事實擺在眼前,你又如何說得清!」若如不服氣地搶白。
「放肆!」連錦年斂了嘴角最後一絲笑意,「身為皇后,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不該說話,都不知道么?逸風,你說罷了。我和清兒信你。」
杭逸風心裡微微嘆氣,看了看若如,又看了看畫扇。唉,對不起了皇後娘娘,宛言去了,這樣一個小小的謊——也算不上謊,他本來就與畫扇沒什麼苟且之事——總是要幫她圓的。
「既然信我,又何必再問?」他淡淡地,揀了張凳子便隨意地坐了。
「不是的!」看見眾人頭來的目光,若如一下子慌了,「父皇母后,你們不可以相信這個人……他,他是有前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