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今夜有星,不適合悲傷,只適合懷念(
第29章今夜有星,不適合悲傷,只適合懷念(2)
憶遠離開錦如后,撥通了毓靜的電話,卻一直沒有人接聽。「她一定傷透了心吧,所以再也不想理我了吧。」憶遠一邊想著一邊坐車四處尋找著毓靜,「她不會出什麼事了吧。」想到這裡,憶遠恨不得殺了自己!他幾乎走遍了曾經和毓靜一起去過的所有地方,但依然沒有她的影子!憶遠已記不起自己打過多少個電話了。毓靜肯定出事了,要不然以她的性格,不會打了這麼多電話也不接的!
此刻,已經近乎午夜了,滿天的繁星彷彿點著無數盞街燈。毓靜走著走著已經走回了學校,在操場的塑膠跑道上緩緩地踱著步。原來,毓靜的MP3聲音太大了,居然完全沒有聽到包里一直響個不停的手機。直到MP3電池沒電,她才聽到包里的手機鈴聲。聽到她聲音的那一刻,憶遠的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
「學長。」
「你在哪裡,還好嗎?」憶遠焦急地問道。
「我在學校操場。」
「你等著我,我馬上到!」
五分鐘后,憶遠急切的身影出現在毓靜的眼前。
看到毓靜的那一刻,憶遠卻猶豫了,他要怎麼面對她?怎麼對她說呢?難道繼續欺騙她,然後看她因為自己而傷心流淚嗎?不,這樣對她,不是更殘忍嗎?
憶遠緩慢地靠近毓靜,而毓靜卻是小跑著奔向憶遠!靜謐的月光傾瀉了一地溫柔,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好長,繁星如奪目璀璨的鑽石,鑲嵌在寶藍色的夜空中。微涼的風吹過,繚亂了毓靜光滑如絲的長發。
「學長。」毓靜急切地跑著,他們之間的十幾米的距離,彷彿漫長遙遠到相隔了上萬個光年,投入憶遠懷抱的那一刻,毓靜的心彷彿在啜泣,委屈的淚早已泛濫成河。
「毓靜,對不起。」憶遠輕輕撫摸毓靜柔順的長發說道。
「學長不要離開我,好嗎?答應我不要離開我!」毓靜的淚,打濕了憶遠雪白的襯衫。
「毓靜,想哭就哭吧,我不能再傷害你了,不能再欺騙你了。我和錦如在一起,是真的,但是,你要記得,我的心,永遠在你這裡。我已經不屬於自己了,我的心,和我的人卻不能給同一個人,我真的很無奈!」憶遠幫毓靜擦去臉龐的淚說道。
「不,學長你騙我,你說過的,你的心永遠屬於我,所以,無論怎樣,我都會等你,等你回到我身旁!」毓靜激動地說道。
「毓靜,對不起,你這樣,只能讓我更心痛。我給不了你幸福,所以,不要再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好嗎?」憶遠失落地說道。
「不,學長,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你都忘了嗎?你可以忘了嗎?那些點點滴滴,已經融入我的靈魂,如果你要離開我,那就把那些記憶也一併帶走吧!」毓靜堅決地說道。
「毓靜,理智一點,好不好?我不是個好男人,有過好多女朋友,不值得你這樣去愛!」憶遠說道。
「學長,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愛我卻要離開我,是不是錦如逼你的?」毓靜問道。
「靜,不要再哭了,再也不想看到你流淚的樣子,離開是你最好的解脫,只有絕望過後才會有嶄新的希望、嶄新的生活。你記住,我所做的,都是為了你好!」憶遠說道。
「不,我不想聽這些,我要的,是能和學長在一起,哪怕只是靜靜地在旁邊看著學長,我的心也就滿了,就覺得幸福了。」毓靜說道。
「傻孩子。」憶遠再一次將毓靜攬入懷中,說道:「想聽故事嗎?再講個故事給你吧。」
「嗯,學長講的,我都喜歡。」毓靜說道。
「從前有對男孩和女孩,他們深深地相愛。有一天,男孩要去很遙遠的地方,女孩對男孩說:『我在池塘邊的榕樹下等你。』女孩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男孩卻仍沒有出現,女孩還是焦急地等著。其實男孩早就來了,他躲在榕樹背後,看著女孩著急的眼神,再也忍不住了,走到女孩身邊,手中拿著兩隻折好的紙船,遞給女孩一隻說:『我們來做遊戲吧,看誰的紙船飄得更遠。』說著一起把紙船放到水裡。『許一個願望吧,我們把它放在船里,一直飄到夢會實現的地方。』他們就這樣靜靜地望著,看著紙船緩緩飄動,被水浸濕,變成一張鋪平的白紙消失不見。『至少我們有過共同的夢想。』男孩對女孩說。」
「學長,他們未來的夢想,也可以是一樣的,只要他們願意。你願意嗎?」毓靜說道。
「傻孩子,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話嗎?愛情對於我來說,不過是遙不可及的奢侈品,我生活的絕大多數,只剩下工作和對家庭的使命。所以,讓我們彼此都珍藏這段美好的回憶好嗎?不要破壞了這段美好,我不想以後想起來,生活都是支離破碎的,不堪回憶地徒增感傷。」憶遠說道。
毓靜的淚,再次流了下來。極度的悲傷,讓她幾乎暈厥過去。
「毓靜,不要再哭了,再也不想看到你沾滿淚水的雙眼,以後,在有星星的夜晚,想起我,要是有發自內心的幸福微笑,我就心滿意足了。記著,這麼美好的夜晚,不適合悲傷,只適合懷念。」遠說著,將掛在自己肩膀上的毓靜,抱起來輕放到跑道四周的座椅上。
「學長,我懂了。」毓靜輕聲說道。
「毓靜,以後要堅強起來,知道嗎?因為學長喜歡樂觀、開朗、積極、可愛的毓靜。」
「學長,能不能再背我一次,還記得以前去玉龍山滑雪,摔倒了,學長背著我的時候,感受著只屬於學長的氣息和關愛,好幸福,我還想學長再背我一次,可以嗎?」毓靜說道。
「嗯,能夠這樣背著可愛的毓靜,我覺得無上的幸福。」
毓靜就這樣,在憶遠的背上,感受著幸福漸漸遠去,現實緩緩逼近。
六十三、別怕時光忘記回來
毓靜躺在床上,不知自己是何時回到寢室、何時入眠、又何時驚醒的,真實感受到的是窗外緋紅色的晨曦和枕邊濕了一大片的涼涼的淚水,感到從未有過的孤獨,像窗外逐漸炙熱的陽光一樣恣意生長。這麼多年來,只有父親離開的時候,她的心曾經如此空洞和孤獨過吧。
毓靜從床上爬起來,簡單幹凈的半袖衫,背著畫板,像落魄而失去信仰的凡·高一樣遊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小巷以及人跡罕至的荒山遠郊。畫形形色色的世間百態,畫高聳入雲的摩天大廈,畫衣衫襤褸的乞討者,畫神情落寞的打工仔,畫踽踽獨行的失意者,畫日出的希冀,畫日落的憂傷,畫小橋流水人家,畫大片大片金燦燦的油菜花,捕捉微風吹過青綠色田野的痕迹,驚嘆於浩瀚無際璀璨奪目的星空,描繪可以讓感官興奮的所有陰晴圓缺的世界……
就這樣,毓靜彷彿生活在自己所追尋的世界,不是對藝術的嚮往,不是無事生非地故作深沉,不是處心積慮地追求名利,在這樣一個每個人都遵循慾望的指引想要拼個你死我活的向上爬的浮躁世界,誰又會像傻瓜凡·高一樣,為自己想要的理想國而真實善感地活著呢?並非是她故意效仿,至少她是以自己開心的方式,越過浮躁,越過虛偽,越過慾望,拋棄太疲倦的順從,在庸俗的現實世界,走出最美的通往自我現實天堂的道路。
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七月,溫和如暖春一樣的氣候讓人留戀,但此時,病床上的銘卓,早已按捺不住將要回國的喜悅,帶著揭開自己身世之謎的迫切心情,早早地做好了獨自奔赴濱海尋親的準備。經過三年多的休養,銘卓的身體已基本康復,現在的他,就等著傑明正在辦理的回國手續到位后,立馬動身回國。
「卓,既然你已經記起了所有,媽媽也不會反對你去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但是,答應媽媽,無論找到找不到,一定不要忘掉媽媽,有空一定回來看看媽媽。」李香蘭坐在銘卓身邊啜泣道。
「媽,不要哭了,無論我走到哪裡,永遠都還是您的兒子!如果沒有您的救命和養育之恩,我恐怕早就已經葬身大海了!您的恩情,兒子怎麼可能忘掉呢?」銘卓安慰李香蘭道。
「卓,去找自己的親媽媽吧,她一定很想你。這麼多年不見自己的兒子,她該多傷心難過呀!」李香蘭再次流下了激動的眼淚。
「媽,不要難過,我知道,您心裡肯定不好受,有什麼難過都和兒子說吧,說出來會好一點。」銘卓看著哭得傷心欲絕的李香蘭,想起每年自己生日聚會過後,母親都會哭得像個淚人,父親臉色也不好。他總覺得在他生日這天肯定發生過什麼,只是問了很多次,母親都不肯告訴自己,以後,每次看到母親默默哭泣的時候,銘卓都覺得不知所措。
「媽,你心裡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嗎?至少這樣,我也可以幫你分擔一些。」銘卓幫李香蘭擦了擦眼淚說道。
看著銘卓俊秀如毓澄的臉和純凈關切的眼神,李香蘭不禁淚如泉湧。「卓,知道媽媽為什麼總是很悲傷的樣子嗎?知道為什麼媽媽這麼在乎你,怕失去你嗎?因為媽媽曾經也有一個兒子,他叫毓澄,長得和你一樣帥氣。他很聰明,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他很善良,喜歡養小狗狗,很乖,從來都很聽話……」李香蘭說著再次哽咽起來。
「媽媽,別難過,那小弟弟呢?他出什麼事了嗎?」銘卓問道。
「你永遠都見不到他了,媽媽也永遠看不到他了……他死了,死得那麼慘!只有八歲,他還是個孩子啊!」李香蘭悲痛地說著不忍觸及的事實,「卓,媽媽已經失去毓澄了,所以你再離開我,媽媽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媽媽,你放心,我永遠是您的兒子,您不要傷心!」銘卓一邊說著,一邊幫母親擦去臉龐的淚。
「媽媽其實還有一個大女兒,因媽媽的錯誤而失散了。這些年,媽媽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她,你爸爸也四處打聽尋找,最後結果卻更讓媽媽絕望!她也在六年前因病離開了媽媽!」李香蘭說著已泣不成聲!
「媽……」銘卓想要用一切可以用得上的話語來安慰這個穿金戴銀看似幸福但內心苦澀掙扎的中年女人,卻發現所有的語言在如此悲慘的事實面前都失去了作用。
「卓,媽媽現在只剩下你了。」李香蘭啜泣著說道。
「媽,你放心,我會很快回到你身邊的!我永遠都是您的兒子。媽,如果可以,能告訴我,弟弟是怎麼死的嗎?」
李香蘭因陷入沉痛的回憶里而無法自拔。片刻的沉默過後,是李香蘭聲淚俱下的悲訴。
「十三年前那個飄著細碎小雪的冬天,街上燈火通明,火樹銀花,有濃濃的過年的氣息,那是一個原本可以很開心幸福的小年夜。我帶著毓澄去買他心儀已久的那件寶藍色帶有小超人圖案的進口羽絨服。他說要去參加同學舉辦的一個戶外打雪仗比賽,屋外沒有暖氣,穿得太少會冷。除了衣服,我們還買了一些喜慶的年貨。當我們回到車上準備回家時,毓澄卻說忘了買給狗狗史蒂芬的狗糧了,我們就又再次回到了超市,當買好狗糧興高采烈地坐上車準備回家時,卻震驚地發現後座上有人拿出尖刀,頂上了毓澄的脖子!我尖聲呼喊救命,那男人卻狠狠地說了一句:『別出聲,再喊我殺了他!』毓澄也奮力呼喊,想要掙脫那歹徒的手,那歹徒左手一揮,打在毓澄的太陽穴上,毓澄瞬時昏死過去。我拚命呼喊著救命,並用我所能拿到的東西,狠狠地向那男人砸去,無奈卻反被他用棍子打暈了。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和毓澄已被關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小屋裡,四面看不到一點陽光,眼前的毓澄,正在奮力地搖晃著我頭痛欲裂的身體,呼喊著他的母親,只聽到一聲聲『媽媽,媽媽,你快起來,我好害怕……』我直起身,一把抱住了他,說道:『澄,媽媽在這裡,不哭!』」李香蘭接過銘卓遞過去的紙巾,擦了擦眼睛。
「媽,那個人為什麼要綁架你和毓澄?是為了錢嗎?」銘卓問道。
「如果為了錢還好,可惜的是,他根本就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復仇!二十年前你爸爸做生意時,可能因為什麼事,使得那男人家破人亡,蒙受了十年的牢獄之災后,他決定報復。這些都是他親口說給我聽的。就這樣他綁架了我和毓澄。」李香蘭說著,神情突然間變得沉重。
「就因為這個,他後來殺了毓澄嗎?」銘卓問道。
「不,他要求你爸爸用自己去交換我和毓澄。」李香蘭道。「爸爸沒有去嗎?」銘卓問道。
「不,他去了,只是,在那男人對他開槍之前,他搶先開了槍,那男人死了。但是,在那男人前方的毓澄,也不幸中了彈!」李香蘭說著,淚不知不覺地掉下來。
「那父親,豈不是殺了人了嗎?」銘卓說道。
「後來法院裁決你父親為正當防衛,當庭無罪釋放。」李香蘭說道。
「那父親豈不是誤殺了毓澄?」銘卓問道。
「是的,後來,我曾經因為這事和他幾乎決裂!在我離開的那一刻,你父親跪在我面前,向我和毓澄懺悔,並說如果得不到我的原諒,他將以死謝罪。當我走出門的那一剎那,你父親竟然真的割脈自殺!在醫院重症室里躺了一個星期才醒過來!畢竟,他曾經對我那樣好,記起他的好,看著他獨自在死亡線上掙扎,我突然間覺得,只要他能醒來,一切都不重要了。」李香蘭說道。
「後來父親好了,你們也和好如初了。」銘卓說道。
「是的,後來,他對我更好了,無論我提什麼樣的要求他都會滿足,我也覺得慢慢地越來越離不開他。即使毓澄死亡的陰影有時讓我喘不過氣,但悲傷過後,卻依然下不了決心離開他。後來我和他有了銘甜,再後來救了你,我就更不捨得離開了。可是,越是這樣,心也越痛,有時候覺得好矛盾,或許,死亡是最好的解脫吧。」說到這裡,李香蘭神情淡然得讓人害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