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Beautiful Solitude(1)
第8章BeautifulSolitude(1)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心無旁騖地解說著自己的作品,沉醉於自己的藝術世界。夕陽折射出的虛幻光影將他的身體暈染成金黃色。窗外,梧桐樹葉依舊輕飄飄地落著。
叫人如何忍心擾亂這如夢如幻的時刻。
Timeofbeautifulsolitude.
二十四、BeautifulSolitude
如果沒有遇見遠,毓靜的大學生活應該如片片飄落的秋葉——安靜,平和,波瀾不驚。
可是,就在這純美卻感傷的季節,遠出現了,以那樣美好而親切的方式,猝不及防地闖進她的心。他親切的笑容,他舉手投足的姿態,他講話時微微上揚的嘴角,他金絲眼鏡下彎彎的睫毛……
忘記了那是怎樣的一個秋日午後,只記得陽光溫柔,微風舒緩。一個人的機房,空空蕩蕩,毓靜停下手中設計了一整天的圖稿,思緒卻遲遲無法平靜。底稿上完美無缺的立體圖案,為何無法在電腦中實現合成?
藝術設計系的機房窗外,梧桐葉輕飄飄地落著。此時的世界,除了孤單,一切都是美的。Beautifulsolitude,寂寞又美好。
就在此刻,門開了,進來了的除了他,還有金色的陽光。
他咖啡色的風衣隨性地敞著懷,衣襟隨著腳步緩緩擺動。迎著光,靜清楚地看到他柔軟的髮絲輕輕地飄動,灰黑的顏色,卻好似夾著几絲銀髮;銀灰色的金絲眼鏡下幽暗的瞳孔模糊卻閃亮;手上一疊厚厚的資料圖紙,衣袋裡笨重的移動硬碟露出半個腦袋。
只見他徑直走向靠窗的投影儀,動作熟練地打開電腦,連好移動硬碟,不一會兒,屏幕上出現幾個字「AbstractArtisticDesignFor」,接著便有一幅幅惟妙惟肖的藝術作品出現在屏幕上。
巨大的機房裡一台台笨拙的電腦突兀地挺立在他們之間,像透明卻沒有出路的迷宮。那男子深色的瞳孔並沒有發現角落裡小小的毓靜。而他那些或深情或張揚的藝術作品,卻一件件印刻在她腦海里,讓她深深地為之動容。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心無旁騖地解說著自己的作品,沉醉於自己的藝術世界。夕陽折射出的虛幻光影將他的身體染成金黃色。窗外,梧桐樹葉依舊輕飄飄地落著。
叫人如何忍心擾亂這如夢如幻的時刻?Timeofbeautifulsolitude,寂寞又美好的時刻。
二十五、ThePersistanceofMemory
午後的陽光將時間定格成金黃的暖色調。毓靜如痴如醉地聽著,彷彿進入了一座恢宏的藝術宮殿。
男子依舊滔滔不絕地講述著,當畫面最終停留在一幅關乎生命關乎時間的作品上時,男子停了,窗外的夕陽,也漸漸褪去了金黃的顏色。毓靜卻依舊沉浸在那一副副深邃而充滿張力與美感的作品中,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男子有點驚慌,不知所措地望著毓靜。
她走向講台,有點惶恐地說道:「不好意思,打擾了。」
「沒關係,還以為沒人,是我打擾你了。」男子的眼神平和而溫柔。
「你的作品讓我想起薩爾瓦多·達利的《ThePersistanceofMemory》。」
「慚愧慚愧,薩爾瓦多·達利可是一位具有卓越天才和想象力的藝術家。我怎能和他相比呢?見笑了。」
「你太謙虛了,剛剛看到你的作品,筆法靈活,立意深刻,畫面深沉而且很有質感。尤其倒數第二幅,朦朧的光影中踩著時間階梯從新生到死亡的美麗面孔,給人人生匆匆落花流水的滄桑感。背景從新生生命的懵懂到孩提時記憶中的單純色彩,再到青春濃郁的叛逆色彩,以及成熟時的世俗與慾望貪念的糾結,到最後衰老死亡的窒息感,作品中都有很好的表現。就如你演講時所說,時間空間,記憶與現實,咫尺天涯,瞬間與永恆,未知和已知,在這幅作品中均有表現。真的很深刻,不愧是老師啊!」
「你真是個會說話的孩子!當時畫的時候也沒有想到你說得這麼多,只是隨便畫畫而已。不過,我可不是老師哦,只是普通學生而已。剛才講的是給《Artists》雜誌的一篇約稿,導師想讓我給師弟師妹講一下,我從來沒講過課,呵呵,讓你見笑了。」
「前輩,你不是老師啊,居然有這麼好的作品!還是《Artists》雜誌的約稿,真的好厲害!」
「等你到我這把年紀的時候,肯定比我強多了。這麼小就開始研究薩爾瓦多·達利了,以後還不得超過他?」
「前輩你真的很像他,風格很像,把夢境的世界變成客觀而令人激動的形象。在某些方面你甚至超過他哦。如果說薩爾瓦多·達利的作品是超現實主義中的簡約派,那你的就是印象派中的工筆畫。」
「呵呵,你這個小孩真是太會說了,以後叫我學長好了,前輩可折殺我了。」
「好的,學長。」
靜拿起自己桌上的圖紙,「學長能不能幫我處理一下,我的這幅圖怎麼無法用3D顯示?」
二十六、心底最柔軟的觸動
毓靜安靜地凝視著他,以最溫柔的姿態。男子不停地操縱著電腦,微笑著,講著。她看著他專註的樣子,微笑的樣子,目光柔柔的樣子,夕陽的光暈浸染著他頭髮的樣子,以至於忘記了時間,忘記了作業,忘記了他口中這樣那樣的圖像處理軟體,忘記了窗外夜色已漸濃。
然後,他們在蒙蒙夜色中分離,他送她下樓。在宿舍門口暖黃的路燈下,他說:「我叫蘇憶遠,你呢?」
「我叫林毓靜。」她回過頭,微笑著說。
繁星點點的夜晚,幽幽暖暖的路燈,斑斑駁駁的樹影,這一切都將定格在記憶的深處。憶遠回想起這個畫面時總會對靜說:「那時的你,在暖暖的燈光下微笑的你,真的很美很美。」
第二天一早,去食堂吃早餐的路上,遠遠的,靜看到憶遠,瘦瘦的背影,被一大沓書本襯托得更加瘦弱。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想著自己因為詩社的活動、志願者協會的版畫,多久沒有如此這般地想要讀書、思考,感受自己靈魂深處的饑渴。
薩爾瓦多·達利(SalvadorDali),I'mkeentomeetyou!
一上午的時光,也不過只翻了薄薄的幾頁書,舊書淡淡地浸滿時光墨香的氣息,讓毓靜心曠神怡,然而心卻無法安靜下來欣賞、品味。
只因對面的書桌上,坐著正讀得如痴如醉的憶遠。
她抬頭望過去,只隔了一排書桌的空隙,如此近又如此的遠。窗外,秋海棠凋零了一地的殘瓣,梧桐葉在狂風中舞動著最後的旋律。
「慣伴詩書消歲月,忍將寂寞點年華。」毓靜隨意在書本上寫道。
有多久沒有這種儒雅清幽的感覺了?
參加詩社,原本是想要找到這樣的感覺,能讓自己的心充實而激動的感覺。但有時候越是想要就越是得不到,就算得到了也已經不是開始想要的了。
「或許,我只是想要南風輕吻臉龐的感覺,雨露滋潤心田的感覺,花香襲人心扉的感覺。」
此時,讓自己的心狂亂不已的感覺,屬於哪一種呢?
二十七、秋雨梧桐葉落時
望著窗外幽暗的天空,梧桐更兼細雨的場景,不免有些傷感。
「Yellowleavesofautumn,whichhavenosongs,flutterandfalltherewithasign.」
記得憶遠在後來的後來說過,世間最美的愛情,莫過於朦朧傷感牽腸掛肚卻不必言明的心有靈犀。一句「你知道,我知道」便勝過千言萬語。毓靜看著自己潦草的筆記,這詩正是此時狂亂的心的表達吧。
邂逅凋零
九月的風
夾著一葉枯黃
飄落腳尖
心中卻有一股
綠色暗涌
慢慢地滲入
那清晰的葉脈
那綠
升華為一種雋永
讓人想起
綠色的湖水的懷抱
一剎那
心潮飽滿地想要溢出堤岸
生命,因這一瞬間永恆
邂逅,竟如此深刻
……
天色越發陰暗下來,玻璃上映出屋內橙黃燈光的朦朧景象,讓人有種溫暖的錯覺,窗外卻是雷雨交加,如童話中施了魔咒的城堡搖晃在風雨中。
埋頭於書本中的憶遠終於整理完論文的初稿,揉了揉發酸的手腕,抬頭時才發覺天色已是幽暗深沉,嘴角卻揚起一絲溫柔的笑,對著對面桌上正寫寫畫畫的毓靜。憶遠提起鉛筆,粗粗淺淺的線條,朦朦朧朧的光線,將她單薄的輪廓勾勒出來,掩在書堆紙紮里的身影,有種孤零零的落寞。畫上題曰:有誰願意為我在黃昏的窗前念一首詩。
二十八、LoveDanceswiththeRain
不覺已是午後,樓下傘花開了又落,屋內讀者來了又走。狂舞的雨滴漸漸柔和而溫順,天色卻依舊是沉甸甸的灰。
看著筆記本上工整雋秀的詩句,毓靜欣慰地抬頭望向憶遠。卻只看到對面的他亦直直地望向自己,一時四目相對,卻是有些尷尬,臉頰也微微泛起熱來。
只微微地一笑,輕聲道:「學長好。」聲音清遠而縹緲。
憶遠輕聲走向她,只顧著寒暄,不想卻驚擾了其他幾位看書的同窗。不一會兒,偌大的中文閱覽室里已只剩下毓靜和憶遠兩個人。
憶遠拿起毓靜的筆記本,封面是凡·高的紫色鳶尾,大朵大朵地綻放在湛藍的天空下,像凡·高孤獨卻盛放的靈魂。
「很多人喜歡凡·高的《向日葵》,卻不知他的鳶尾更加耐人尋味……毓靜,我可以看看裡面嗎?」憶遠說道。
「只是一些胡言亂語,學長何必取笑?」
「敢不敢和我玩個遊戲?你輸了就讓我看,我輸了你想幹什麼我都答應你。」遠說。
「好吧,什麼遊戲?怎麼個玩法?」
「你猜我今天論文都寫了些什麼,我猜你這個本子上都寫了些什麼。你若猜出來,我什麼都答應你哦。你先猜吧。」
毓靜道:「我猜是昨天的那篇論文稿!」
憶遠遞給她一打紙,說道:「自己翻翻看吧,小妹妹。」
毓靜接過來,一張一張地翻看,卻都只是一些文獻資料,並無昨天的設計圖,只待翻到最後一頁時,竟看呆了,有種說不出的衝擊力侵襲感官。
毓靜仰起頭的瞬間,目光再次與憶遠相接。他看到她眼神純凈如水,睫毛微微上揚,深深的雙眼皮彎成一道優美的弧線,帶著淺淺的若有所思的痕迹,說不出是欣喜還是憂傷的表情,只是四目相接后,眼光卻四處躲閃開去。這是情竇初開的少女特有的含蓄與靦腆吧。
憶遠繼而說道:「怎麼樣,你猜錯了吧。」
毓靜道:「學長你不會一直在畫這個吧?」
「你說對了,我就是一直畫這個來著。呵呵,怎麼樣,該讓我看了吧。」他說著便去拿那筆記本。
毓靜急忙道:「可是你還沒有猜到我的呢。你是學長,不能耍賴的啊。」
憶遠低下頭拿起筆在紙上寫道:「相思樹底說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
「毓靜是不是寫的這個?哈哈!」
「學長你好壞,怎麼這麼壞!」毓靜說著拿起書本徑直向外走去。
「毓靜,沒有生氣吧,對不起,我只是開開玩笑的……等等我……」憶遠隨著追了出去。
此時窗外雨意漸薄,深秋涼意卻已漸濃。淡紫色的傘花下,毓靜悠然地走在雨中。蒙蒙雨霧籠罩下的世界,如此迷離,如此唯美。如同她的心事一般,甜美而憂傷。
「毓靜,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轉過頭去,是憶遠,濕漉漉的憶遠。
「學長你怎麼沒撐傘!淋成這樣。」說著與他同撐起來。
「我一著急就忘了。你不要生氣,都是我不好,只是開開玩笑,本沒有惡意的。」
「學長你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怎麼這樣傻傻的?其實我並沒有生氣,只是……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罷了。淋成這樣小心要感冒的。」
「呵呵,沒事,只要你不誤會就好。」
「學長你的畫真的超好,從來沒有人畫過我呢。」
「喜歡嗎?喜歡就送給你了。」
「學長給你看我寫的吧,可是你不要笑我哦。」
二十九、有誰願意為我在黃昏的窗前念一首詩
「這些都是你寫的詩?」憶遠問道,說著不禁念了出來。
心之所在
風說
我要去北方的北方
我說,帶我一起吧
少陵塬畔
已沒有了我
那兒
已沒有
我所留戀的
風說
可那兒
有牽挂你的
無言中
風穿過靈魂
蕩滌心泉
泛起無盡的遺憾
樊川道上
那滿目瘋狂的野草
可是我
狂亂的心的表達
「學長你不要取笑我了。」
「真的很有味道哦,不過意境有點蒼涼。」
「是我想家的時候寫的。」
「孩子啊,還沒長大呢!」
「說別人孩子的人自己才最孩子氣呢!」
「孩子,你喜歡現代詩還是古典詩?」
「古典詩更有韻味和意境,而現代詩更易於情感的表達。各有利弊吧。那學長你呢?更喜歡哪個?」
「個人更偏好唐詩宋詞吧,意境深遠,比起現代詩更深沉厚重些。」說著便背起南唐後主李煜的《長相思》。
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毓靜接著他的上句背出了下句:
菊花開,菊花殘,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閑。
背完,毓靜說道:「學長你是婉約派的,看我豪放派的!」說著便背起了蘇軾的《定風波》。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遠也接著毓靜的詩背下去: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我突然想起兩個人。」毓靜道:「兩個一起看雪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的人。」
「又一個瓊瑤迷!瓊瑤阿姨呀,你又禍害了一個傻孩子!」
「哇!這樣你都能知道我說的是瓊瑤劇,比我境界高啊!」
「我也想起了兩個人,里爾克和卡卜斯。」憶遠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