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310章 洛陽風雲——臨終遺言
洛陽城中,這段時間這洛陽城的確是風起雲湧,好不熱鬧。
趙桓離開洛陽之後立刻將所有的權利再次交了出去,交到了兄弟趙楷的手中,一如當年。
只不過如今趙楷再次看著那六部尚書,看著那面前對自己十分客氣的侄兒,看著這朝堂上面的滿朝公卿不由得心中苦笑。
雖然是同樣的話語,但說出來的是不同的人,發生的也是不同的時間,他的心,自然也是不同的。
這麼多年未曾真正沾手這朝堂之中弄得國事,但是如今他仍然沒有任何的手生,仍然很快就將事情處理得十分妥當。
朝堂快速的穩定下來,在趙鼎等六部尚書的配合之下,並沒有引起什麼動蕩。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趙楷的身體卻是越來越差。
本來他就不是當年那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了,人到中年,身體本就每況愈下,加上這些年接連在身邊出現各種事情,哀大莫過於心死。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和王貴一樣堅持這麼久的。
趙楷終於在某一日處理完朝堂之事的時候,眼睛一花暈倒在了大殿之上。
幸虧身邊有人,第一時間找了太醫院的太醫前來診治,然後折騰了足足大半天的時間才將他這口氣兒給緩回來。
但經歷了這麼一次事情之後,趙楷的身體算是徹底的垮了。
開始時劇烈的咳嗽,渾身忽冷忽熱,身體虛弱不堪。
之後就開始嘔血,開始時不時的陷入昏迷之中。
太醫院的太醫對此也只能說一聲無能為力,這是大限到了。
當趙楷聽到了這件事情之後非但沒有任何的失落,甚至他感覺到了一陣陣的放鬆。
「天命既然在此,那多說已然無意,不過陛下將這朝堂託付給某家,自然不可讓其荒廢半刻,還請將太子請來一敘。」
趙楷強撐著坐了起來,然後讓人去將大宋的太子趙諶請到了自己的身邊來。
「趙諶,拜見皇叔,還望皇叔養好身體,早日安康。」
作為大宋的太子,所有人都有些感慨,這位太子殿下的天賦實在是有些平庸,莫要說和當今相比,便是與他這位皇叔趙楷,甚至是那伴讀相比,都遠遠不及。
「是個守成之主。」
看著自己的這個侄兒,趙楷並沒有和其他人一樣覺得這個侄兒天賦普通,反倒是很是親昵的將他叫到了自己的身邊。
然後讓他坐在自己的塌上,一點一滴地告訴他這朝堂之中應該注意什麼。
在這段時間,趙楷親眼見到了自己侄兒的仁慈,是個平凡的人,也是個仁慈的人。
沒有和他的那個父親一樣心機深沉,待人十分的熱忱,對自己也是盡心竭力。
作為回報他將自己這麼多年的經驗自然也是毫無保留的交了出去,今日是最後的教導了。
等他都囑咐好了趙諶和六部尚書之後,趙楷已經感覺到了一陣陣的胸悶氣短,臉色也變得煞白起來。
「皇叔先休息,這些事情日後再說就是了。」
看到趙楷這副模樣,作為侄兒的趙諶只能是讓他抓緊時間休息,莫要太過於勞累,但趙楷仍然還是堅持將自己該說的話都說完。
然後擺手讓趙鼎等人離開。
「鼎公等人還請暫且出去一番,讓某家和這侄兒說上幾句家常可好?」
「鄆王自便,我等在外面等候。」
這是皇族自己家裡面的交代,趙鼎等人當然知道自己不能太過於過分,躬身之後眾人緩緩退了出去。
等到趙鼎等人離開之後,那趙楷的身體也在一瞬間放鬆了下去,這臉色瞬間就變得更加的灰敗了起來。
「皇叔.」看到這一幕之後,趙諶是真的嚇了一跳,立刻就要找太醫過來,但是卻被趙楷一把拉住。
「痴兒,你這般心善日後小心被人哄騙了,你爹那麼一個傢伙,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心慈手軟的兒子?」
聽到這句話之後的趙諶看著自家皇叔還在堅持也是忍不住的憨笑了一聲。
「小子從小是被娘親帶大的,娘親說父親胸中自有丘壑,平素里喜怒不形於色乃是因為父親乃是力挽狂瀾之人。
今生註定是要挽大廈於將傾,開疆拓土於天下。
小子就不同了,這天下征戰許久,小子最該做的就是休養生息,安撫百姓,恢復生產,選賢任能任人唯賢才是。
所以母親從不讓小子去學太多的詭譎之道。
一直跟在諸位先生的身邊學習儒家理學之道。」
看著那笑容之中果真帶著幾分憨厚模樣的趙諶,便是久經世事的趙楷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你娘可還告訴你什麼了?」
「.他們都說小子天賦太差,無法與皇叔還有堂兄相比,小子知道,只不過母親告知小子,說小子自有自己的福源,謹守本心,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
只不過,小子不動,這是何意.」
「你你的確是有一個好母親。」趙楷突然笑了起來,「不懂沒有關係,現在的你還不需要懂這些,你只需要知道你母后從來未曾欺騙過你就好了。」
「那小子這般做可是對的?」
此時的趙諶或許也是看到這裡沒有外人,對於這個一直把他當成親叔叔的人,他也沒有多少防備。
畢竟他一直覺得,趙楷不僅僅是他皇叔,更是他的先生,對他教導得十分嚴肅認真。
「在你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便已經是錯了。」
只不過趙楷這一次卻是訓斥了起來,讓趙諶趕緊將頭低了下去。
「你且抬起頭來。」
看到這副模樣的趙諶,作為叔父的趙楷抄起身邊的木杖就給了他肩膀上一棍子。
「你父親臨走之前告誡我,讓我看著你,教導你,但我從來未曾動過你分毫。
剛剛這一杖就是為了告訴你,這大宋的皇帝可以有很多種,詭譎的,仁慈的,霸道的,仁義的,甚至可以是荒唐的。
但這大宋的皇帝,絕對不能是這成天縮著脖子的!」
「小子知道了,侄兒知錯!」趙諶立刻躬身認錯,再次起身的時候,他已經將脖子梗了起來,只不過看著那潮紅的臉,也知道他有點強撐的架勢。
「慢慢的你會習慣的,你母親教導得很好,你的那些先生也教導得很好。
這治國之道本就沒有什麼對錯,沒有什麼定性而論,你也學過史,你可見到這無數帝王那是千古一律之人?
秦皇也好,漢太祖高皇帝也罷,亦或者是文景武宣,那唐之太宗,乃至我大宋的太祖太宗仁宗神宗諸多帝王。
他們可曾一樣?
沒有人會給這如何治國定下一條道路,定下來的也不過就是他們想要做的。
在你父皇橫空出世之前,誰敢放權如他這般模樣?
莫要說我大宋,便是強如當年漢唐,可有一人敢如此?
可如今誰敢說你父親做得不對?」
「.都察院李光李左都今年上了十幾個摺子怒斥父皇」
「他的權利又何嘗不是你父皇給的?」趙楷輕笑,「你只是看到了那李光在直言敢諫,什麼都敢說,但是他之所以敢這般說是因為你父皇讓他這般說。
若非如此,他就算是性格如此又能如何?
這朝臣只需要有一個苗頭便能夠將他生生的摁在地上彈劾到死。
最起碼將他轟出朝堂那也是毫無問題。
可是卻沒有,所以這是你父皇不讓他們如此做,也是你父皇讓李光如此做。
一個敢於彈劾官家,並且直言不諱的錚錚鐵骨的諫臣,這才是一個朝中的人想要看到的,同時也是那些朝中官員畏懼的。
人有七情六慾,自然也有貪婪孽欲,這是人之常情,我等不可更改。
但我等需要讓他們剋制住心中的慾望。
你父皇有一句話說得最好,律法是懲治那犯下惡行之人,而道德則是限制惡行發生。
我等與其嚴苛律法,不如宣之以道德。
那李光就是你父皇手中的那德行,他是一個有德行操守的人,讓他去看著天下,會讓那些想要做點什麼的傢伙好好考慮一番。
與其讓他們犯錯之後嚴加懲處,不如讓他們壓根就不去犯錯。
這就是你父皇的用人之道,執政之道。
你父皇總說自己不通兵法,但那金國西夏卻又說你父皇頗有名將之姿也正是如此。
他用的不是法,他用的是人,他的這一切手段全部是因為他手中的這些人。
知人而善任,便是他的道。
這個道我學不來,你也學不來,這天下也沒有幾個人能夠學得來。
所以你無需這般多的在意,你只需要按照你的本心走你的道路就是。
所以當你問出來剛剛那個問題的時候,你究竟錯了,但你本身並沒有錯。
當年仁宗皇帝也是一個仁德的人,或許他對外方面一言難盡,但是其仁德之名仍然讓敵人為之哭泣。
日後你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去了,莫要猶豫,莫要停留,選賢任能,莫要因他人之話而改變自己。
執拗或許會讓別人說你昏聵,但軟弱你定然會昏.」
聲音越來越小,趙楷的眼睛,也慢慢的閉了起來,甚至整個人的胸膛起伏的幅度也越來越小
「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