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顆糖
PIO十六歲的時候第一次知道SEER這位選手。
少年當時還在上高中,成績非常好,考試常年和第一考場的考生眼熟,長得也清雋好看,算是校草排行榜上的人物,走在校園裡都有人叫得出他名字的那種。
直到某天,他陪同學去網吧,幾個人在開黑,他平時不怎麼打遊戲,就隨便找了個電影看。
電影名《儂叫撒》,青春文藝愛情動漫。
PIO覺得這片子巨沒意思,側著腦袋百無聊賴瞥了一眼,只見同學啪啪啪敲鍵盤,屏幕上的小人身邊繞著幾個球咻咻咻往外丟。
PIO覺得挺有意思,問他:「這遊戲好玩嗎?」
同學做了個您請的動作:「不好玩我叫你爸爸。」
PIO冷哼一聲,懷抱著想當爹的念頭開了遊戲。
清華北大中科院的苗子入了LOL的坑,一個不小心變成了一位電競選手。
江御景那年18歲,剛開始打職業,夏季賽首戰就秀到飛天,2級越塔拿雙殺,團戰輸出爆炸傷害,把對面老牌ADC按在地上摩擦,逼裝到不行。
PIO那場剛好和同學去現場看的,他眼睛都盯直了。
當時他就覺得,這個遊戲的C位就應該是這樣的,手裡的英雄站在那裡就是一個凶,彷彿能夠日天日地,一身囂張骨。
SEER這個ID從此深深刻在PIO腦子裡了,後來他作為第一路人王簽約MAK的時候激動興奮的連續一個禮拜沒睡好覺,每天排位的時候手都在抖,閃現撞牆,龍坑空大,段位瘋狂掉了300點。
他成為了江御景的腦殘粉,一直以來,都對他抱著極大的尊敬和敬仰。
直到今天。
直到現在。
直到此時此刻。
他的景哥,他的偶像,剛剛趁著他的言姐睡覺的時候,偷偷親了她。
像個變態。
小炮心都涼了。
睫毛輕顫,嘴唇煞白,一臉的難以置信。
手臂抬起,手指頭伸出一根來指著他,抖啊抖啊抖,連聲音都打著顫:「……你在幹什麼?」
小炮覺得自己像個捉姦的。
江御景冷淡平靜的看了他一眼,邁開步子重新回到電腦前。
小炮像個小尾巴一樣小跑了兩步跟上,一臉沉痛:「景哥!你這種行為是不對的!你這算騷擾你知道嗎!」
江御景坐下握上滑鼠,一點都不想搭理他。
小炮也在旁邊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鍥而不捨的拉著椅子往他面前劃了划,嚴肅道:「景哥你做人不能這樣的,你那女朋友怎麼辦?」
這次,江御景終於掀了掀眼皮子:「你在說什麼?」
「你之前幾天一直夜不歸宿那會兒,胖哥跟我說你陪女朋友去了。」
「……」
江御景反應過來他說的應該是在醫院的那段時間。
輕飄飄的抬眼掃了一眼對面的胖子,上單同志明顯是在聽著這邊的對話,腦瓜尖往電腦屏幕後面縮了縮。
江御景嗤了一聲,重新看向小炮:「我女朋友,現在在那邊睡覺。」
小炮獃獃的:「啊?」
「聽懂了?」
「沒聽懂?」
「沒聽懂自己琢磨。」江御景不耐煩,「一邊去。」
小炮持續一臉獃滯。
胖子抬起腦袋來,表示孺子不可教,搖了搖頭。
浪味仙瞥過來一眼,搖了搖頭。
蘇立明長嘆口氣,搖了搖頭。
小炮其實不傻,他非常聰明,學習能力強到恐怖,反應也快,唯一的缺陷大概是情商低的一比,毫無戀愛腦。
少年被嫌棄地推遠了,茫然的在原地坐了一會兒,想起這兩個人之前在基地里的一系列小動作,瞳孔驟縮,眼睛瞪大,恍然大悟。
然後他又陷入了無盡的茫然。
怎麼能這樣呢?
小炮覺得這兩個人很過分。
怎麼能就這麼把他拋棄了呢?說好的大家以後一起娶狐狸女警辛德拉呢?
小炮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就好像是基友上一秒還在和他對著電腦屏幕打CALL說我永遠愛西木野真姬,下一秒就脫單抱著他的小姐姐奔現了。
雖然江御景從來沒和他一起打過CALL。
於是喻言一覺睡醒,就開始覺得好像總是有一道複雜的目光追逐著自己的後腦勺過來。
深沉的,持續的,連續不斷纏綿望著她。
喻言打了個哆嗦,扭過頭來,剛好看見江御景按著小炮白毛將少年的腦袋強行按下去了。
男人沒什麼表情:「睡醒了?」
喻言點點頭。
「餓不餓,廚房有吃的。」
喻言搖搖頭。
江御景點頭:「行,那你去幫我拿個飲料。」
「……」
老子寵死你了是吧?
喻言翻了個白眼,站起來走到廚房去,打開冰箱門,拿了兩瓶草莓牛奶,關上。
把手裡的其中一瓶放在流理台上,喻言直接開掉一瓶喝了兩口,才拿起另一瓶,咬著瓶口邊緣走過去,遞給坐著打遊戲的男人。
江御景沒馬上接過來,先是抬起頭來掃了她一眼,視線落在她正咬著的牛奶瓶口上。
長臂一伸,直接把她嘴邊的那瓶捏過來,喝了兩口。
喻言手裡一空,還沒來得及反應,遞出去的那瓶垂在男人眼前一晃一晃的。
她眨眨眼:「那個是——」我的。
「我沒手開。」男人已經重新扭頭開了新一局的排位,不再看她,一本正經道。
「……」
假正經。
和FOI戰隊的這場比賽大概是迄今為止MAK全員準備的最認真的一場比賽,主要是因為,MAK戰隊的AD同志這次非常的認真。
這個非常,已經完全到達可以稱之為異常的程度了。
正式比賽的前一天晚上最後一場練習賽,MAK戰隊的新陣容終於取得不錯效果,小炮鬆了口氣,虛脫般地躺在椅子上往下滑:「明天不贏FOI老子直播吃屎,血洗我不敢上貼吧之恥,我才是LPL第一中單!」
蘇立明敲了下他腦袋:「就你那五毛錢英雄勺還敢膨脹。」
胖子食指交叉活動放鬆著手腕:「你看景哥現在維魯斯多穩啊,能不能跟著學學啊,輸出終於比浪味仙高啦,可喜可賀。」
江御景沒說話,倚靠進椅子里單手撐著下巴看數據,皺了皺眉。
小炮伸長了腦袋探過去看,想了想,又去翻了翻江御景最近幾天的對戰記錄。
滿滿的一長排,時間從下午兩點一直到早上十點,中間幾個小時的空白,又是下午兩點到第二天早上。
有點拼。
小炮有點呆,抓著頭髮想了想,剛想叫江御景,視線一偏對上了後面theone的視線。
娃娃臉和白毛少年對視十秒,PIO張開的嘴巴閉上了,扭過頭去截了兩站對戰記錄的圖,發給喻言了。
theone露出了一個欣賞的眼神。
五分鐘后,江御景手機振動,收到了一條微信。
他剛開始沒理繼續看數據,等了幾分鐘,才緩慢的拿起手機來,劃開看。
微信內容挺簡單,來自某個小仙女。
【某不知名小仙女:給老子過來。】
江御景挑著眉。
今天這個不知名小仙女,好像有點暴躁。
唇邊彎了彎,他把手機揣進口袋,滑開椅子站起來出去,走到隔壁,敲門。
他剛扣了兩下,門唰地就開了。
喻言穿著條白睡裙,一手拿著手機,頭上戴著個毛絨兔子耳朵的發箍,下巴上還沾著點沒洗掉的面膜。
她抬起頭來,表情很兇的瞪了他一眼:「一天睡四個小時?你是神啊你?」
「三個小時。」江御景糾正她。
「……」
喻言磨著牙,轉身直接進屋:「你今天晚上就在這給我老老實實睡滿十二個小時,明天早上九點之前別想碰你的滑鼠鍵盤一下。」
江御景安靜聽著她發脾氣,沒說話,也跟著進去,順便帶上了門。
雖然喻言對於隔壁已經熟的像是進自己家門一樣了,他卻只來過她家一次。他剛進來,喻言那邊已經從鞋櫃里抽了雙男士拖鞋,動作不是很溫柔的丟在他腳邊。
江御景彎下腰去換鞋:「你家為什麼有男士拖鞋?」
「因為之前喻勉一直住在我家。」喻言頭都沒回。
江御景想起之前那個抿著嘴巴眼神又渴望又痛苦的看著他說『姐姐是我的』,最後還是糾結掙扎著問他能不能和他拍張合照的少年,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多麼愚蠢的問題。
房子里只開了廚房吧台的小燈以及壁燈,光線很暗,和基地看起來差不太多的格局,暖色調牆紙,沙發後面壁燈的色調晦暗又柔軟。
喻言徑直走進屋子,然後啪嘰一下,拍開了客廳吊燈。
明亮的光線頓時湧入視網膜。
江御景有點遺憾,不太爽的嘖了一聲:「你為什麼要開燈?」
女人嘴巴還鼓著,語氣依然不太友善:「我為什麼不能開燈。」
「因為我不喜歡。」他垂著眼睫看她,「剛剛那個光線很適合接吻,現在這個太亮了,就有點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