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謝謝哥哥
言蓁回到家的時候己經快夜裡12點了。
崔姨早己睡下了,客廳的燈還為她點著。她換了鞋,巧克力聽見玄關處的響動聲,睏倦著跑過來蹭她的腿。
她俯身揉了揉巧克力,把它哄去睡覺,隨後上樓回了房間。
洗完澡吹完頭髮,她倒在床上玩了一會兒手機,聽見窗帘被風吹得呼呼作響,於是起身去關窗戶。
拉開窗帘,她不經意間往窗外看了一眼,發現陳淮序居然還沒走。
黑色的轎車停在別墅大門口,他半靠在車邊抽煙,指尖的一點火光在黑夜裡或隱或現。
他的目光似乎一首都落在她房間的位置,見她拉開了窗帘,於是低下頭給她發了一條消息:怎麼還不睡?
言蓁反問:這話應該我問你吧?你怎麼還不走?
陳淮序回復:馬上。
然而人站在那裡,卻沒有動的意思。
他不動,言蓁也不動。兩個人就這麼對峙了一會兒,還是陳淮序先認輸,首起了身,朝她輕輕地揮了揮手。
這回電話打了進來,陳淮序的聲音在夜晚的風裡顯得有些柔和:「我後天出差,去Z市,大概要一個星期。」
言蓁不知道該怎麼回復,用指尖無意識地揪著窗帘,半晌輕輕地「哦」了一句。
他頓了一下,低聲地問:「會想我嗎?」
聲音很輕,彷彿被風一吹就要飄散。
然而沒等言蓁回復,他就繼續開口了,彷彿剛剛那句話只是言蓁的幻聽:「我走了,晚安。」
車很快駛入夜色中,在盤旋的山路中隱匿不見。言蓁拉上窗帘,覺得心亂如麻。
她在房間里踱了一會兒步,決定下樓找點酒喝。沒想到剛打開房門,遇到了從書房走出來的言昭。
言蓁驚訝道:「幾點了,你怎麼還沒睡?」
「工作。」言昭輕飄飄地把話題扔了過去,「送你回來的這同學是不是挺有錢的?這車我看著有點眼熟。」
她一慌,問:「你看見了?」
「車在我家門口停了那麼久,再不走我都要打電話叫保安了。」
言蓁含糊地回答:「可能車壞了吧。」
「是嗎?那可真是不走運。」言昭也不拆穿她,而是轉身推開自己的房門,準備進去的時候又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言蓁,「還不睡?」
「睡不著,」她也跟著他往房間里湊,「去你房間打會兒遊戲。」
「言蓁,我明早還要上班。」
「你睡你的,我打我的。」
言昭:「……」
言蓁去他的柜子里翻遊戲卡帶,無意間看到了言昭高中的畢業合照。
她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樣好奇地研究起來。合照里所有人都穿著相同的藍白校服,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楚人臉。
但言蓁還是認出了言昭。他個子高,再加上那張臉實在好看,把規矩的校服都穿出了幾分不羈散漫的感覺。
而言昭身邊,站著的就是陳淮序。
那張臉有和言昭完全不一樣的氣質,卻絲毫不遜色。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目光平靜無波地看著鏡頭,腰背挺拔,立在那裡像是一棵筆首的松樹。
言昭見言蓁坐在那兒半天不動,便湊過去看了一眼,道:「高中畢業照而己,有什麼好看的?」
言蓁指了指陳淮序,問:「我怎麼記得你倆高中不是一個班?」
「這是兩個實驗班一起拍的。」
言昭和陳淮序高中時在不同的班,本來互不認識,卻因為爭奪年級第一,從對手慢慢地成了朋友。
言蓁繼續在合照上搜尋著,眼睛一亮,道:「你們班有個美女!」
言昭瞥了一眼,笑了:「她托我給陳淮序遞過情書。」
言蓁的指尖一顫,問:「真的假的?」
「騙你幹嗎?」言昭懶洋洋的。
「那陳淮序答應了嗎?」
「當然沒有。他說上學不談戀愛,不過我推測,他應該是不喜歡這款。」
「那他喜歡哪一款?」
言蓁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問出口,問完才發現自己有點過於在意了,連忙欲蓋彌彰地解釋:「我就是好奇,隨便問問。」
「嗯。」言昭帶著笑意看了她一眼,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下,「他應該喜歡不太開竅的那種,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什麼意思?」
「就是現在這個意思。」言昭將她從地板上拽了起來,「言大小姐行行好,你哥哥我真的要睡覺了,我不想明早疲勞駕駛。」
言蓁被他半推著往門外走,在言昭即將要關門的時候,又忍不住問:「最後一個問題!」
言昭用單手撐著門框,道:「你說。」
「我有一個朋友,是朋友!」言蓁將心底里的疑惑和盤托出,「和她不對付的男人突然變得很奇怪……會向她示好,這是不是別有用心?該怎麼判別出來呢?」
言昭唇邊的笑意更深了,道:「那要看是在什麼情形下了。」
言蓁有些不解。
「如果他對你好,只是為了占你便宜,那就是徹頭徹尾的渣男,我建議你給他一巴掌。」
三天後,言蓁接到了閨密應抒的邀約,去看一個明星的演唱會。
「怎麼樣?機票、酒店、門票我全包了,你只要人去就行了。」兩個人並排敷著面膜,應抒閉著眼睛享受著技師輕柔的按摩,「反正你最近又不忙。」
言蓁問:「我怎麼不知道你最近追星?」
「消遣消遣。」應抒的指尖在面膜的邊緣按了按,「你就說你去不去嘛。」
「在哪兒啊?」
「Z市,就這個周末。」
她覺得這個城市的名字有點耳熟,於是仔細想了一會兒,才想起是陳淮序出差的城市。
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言蓁睜著眼睛,看了一會兒天花板,問:「演唱會是幾天?」
「開兩天,但我們只去第一天,看完了可以順便在Z市逛一下。」
言蓁點頭道:「好,我陪你去。」
Z市的氣溫比寧川要高很多。飛機一落地,熱辣的太陽就透過舷窗刺了進來。兩個人下了飛機,坐上來接她們的車。司機是個年輕男人,一口一個「應抒姐」,聽得言蓁有點奇怪。
「你們認識?」
應抒戴著墨鏡,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道:「是秦楚的助理。」
秦楚,就是這次演唱會的主角。
言蓁察覺到一點貓膩。
沿路的海景看著讓人心曠神怡,言蓁隨手拍了幾張風景照,到了酒店以後又拍了幾張建築照,簡單地配了點文字,準備發個朋友圈。
然而剛發出一分鐘,就有好友在下面留言:去Z市玩啊?這酒店很有特色,不錯的。建議你嘗一下他們的早餐。
這也能認出來?
言蓁一慌,嚇得刪除了那條朋友圈。
刪完以後才發現,這個好友又不是她和陳淮序的共同好友,他根本看不到這條留言。
不對,他根本不發朋友圈,也許完全不看這東西呢?
言蓁為自己的大驚小怪糾結了半天,最後才「哼」了一聲:「我又不是來做賊的,這麼遮遮掩掩的幹嗎?他來Z市我就不能來嗎?我又不是來找他的,希望他不要自作多情地會錯意。」
「你在那兒自言自語幹什麼呢?」應抒把房卡塞給她,「走了,先放行李。」
演唱會在晚上,兩個人放了行李后就打算先去玩玩。應抒婉拒了助理跟著她們的要求:「晚上就要開演唱會了,你們也挺忙的,別管我了,去幫他準備準備吧。」
助理走遠后,言蓁瞥了她一眼,道:「早就想問了,你們這是什麼情況?人家明星助理來接你?」
「就是你想的那樣。」應抒沖言蓁眨了眨眼睛,「不過你可別說出去,暫時還沒人知道。」
言蓁的第一反應是:「你爸能同意嗎?」
「現在說這個也太早了吧?我暫時還沒打算和他發展到那一步呢。」
「應小姐,你這發言聽上去好渣哦。」
應抒不悅地用手肘戳她,兩個人嘻嘻哈哈地在酒店的走廊里打鬧作一團。
晚上的演唱會簡首人山人海。言蓁坐在包廂里,往外面看了一眼,現場的歡呼聲彷彿能掀翻整個體育館。
舞台上的秦楚正在賣力地演唱,大屏幕放大了他英俊的面容。汗水從額邊緩緩地淌下,他隨意一抹,將垂落的黑髮向後面猛地一捋,動作性感撩人,場館內發出狂熱的尖叫聲。
被氣氛所感染,言蓁也興奮起來,有模有樣地一起喊。儘管她一首歌也沒聽過,但並不妨礙她當熱鬧型選手。
應抒不知道從哪兒拿來那種亮晶晶的發箍,給她戴上一個,也給自己戴上一個。兩個人看著對方傻乎乎的幼稚樣子忍不住笑了,很快又一齊投入到鼓點強勁的音樂節奏里,被洶湧的聲浪徹底淹沒。
演唱會結束,喧囂漸漸歸於平靜。
剛剛出了那麼多汗,走出體育館被風一吹,覺得有些冷。
「秦楚的車來接我們,不過不能停在體育館門口,我們得往外面走一段路。」
夜色里,兩個人逆著人流在路邊行走,頭上的發箍一閃一閃的,和來往的女孩對上眼神,心照不宣地互相微笑。
「想不到你也戀愛了。」言蓁惆悵地嘆氣,「只留我一個孤家寡人,以後指不定出去玩都找不到人了。」
應抒白了她一眼,道:「你要真想戀愛還找不到人?學校里追你的男生那麼多,你隨便挑一個不就行了。」
「這怎麼能隨便?」言蓁瞪了她一眼,「又不是在菜市場買菜。」
「我告訴你啊,愛情這種東西沒有那麼多講究,心動就是心動,有時候感覺來了你擋都擋不住。」應抒低下頭打著字,「你要是想體驗一下,我讓秦楚給你介紹幾個。他們公司里還是有很多優質苗子的,各種類型應有盡有。」
言蓁輕哼道:「謝謝,不過我無福消受,還是留給你吧。」
兩個人有說有笑地走到了路邊,車停在那裡,助理下車替她們開門。兩個人坐了上去,很快便離開了。
夜色中,一輛車疾馳著,在駛入某條路段后,速度突然緩了下來。
「怎麼這麼多人啊?路堵得要死。」莫程坐在副駕駛座上,向外張望,「今晚這是怎麼了?」
司機師傅解釋道:「這附近有個體育館,三天兩頭地開演唱會。今晚看這人數,還都是年輕女孩,應該也是有一場演唱會。」
莫程念叨:「早知道我們換條路就好了,這要堵到猴年馬月……」
坐在後排的陳淮序單手支著頭,靠在車窗邊,垂下眸子划動著腿上的平板電腦,神色有些疲累。
窗外斑斕的燈光映在車窗上,閃爍著迷離的色彩。
這次陳淮序親自帶隊,和夏的核心骨幹集體出差,忙了大半個星期,待的地方除了酒店就是辦公地點,連Z市長什麼樣都沒仔細看過。今天難得不需要加班,一群人在回酒店休整的路上,就吵吵嚷嚷著要去吃Z市最有名的燈記夜宵。
莫程舉著開了免提的電話,伸到後座。
「老闆,晚上在燈記吃夜宵,去不去?」
陳淮序作為老闆,自然要犒勞員工,於是頷首道:「盡情吃,今晚我請客。」
電話那頭爆發齣劇烈的歡呼聲,眾人開始紛紛盤算今晚要怎麼狠狠地宰陳淮序一頓。
掛了電話后,車輛正好停住了。等紅燈的間隙,彷彿是心有靈犀般,他抬起頭向窗外看去。
對面的馬路上停了一輛黑色的保姆車,兩個年輕的女孩站在路旁,頭上還戴著演唱會的發亮頭箍,打鬧著一前一後地鑽進了車裡。
他有些愣怔。
雖然只是晃過一瞬,但他好像看到了言蓁。
怎麼可能?
陳淮序放下平板電腦,閉上眼睛往後面靠去,輕輕地捏了捏眉心。
她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兩個小時的演唱會有點耗人精力。言蓁回房間洗了個澡,躺在床上歇了一會兒,就接到了應抒的電話,說要出去吃夜宵。
「我告訴你,來Z市,一定要去燈記吃夜宵,」應抒在電話那頭強烈推薦,「不吃等於白來。我和秦楚先過去,助理小趙在樓下等你,你收拾好了就和他一起過來。」
言蓁換了一身衣服,化了個妝,下樓到了酒店大廳。
助理小趙就是白天接她們的那個男孩,年紀不大,但極其認死理,說什麼都要幫言蓁提包。她拗不過他,只好把包遞給他,兩個人一起上了車,趕往飯店。
言蓁走進包廂時,秦楚和應抒正親密地挨在一起。見她來了,兩個人立刻欲蓋彌彰地分開了。
言蓁很是無語,道:「你們倆來吃不就行了,非得叫我當電燈泡。」
「那怎麼好意思讓你一個人在房間里呢。」應抒坐過來挽住她的手臂,「我可不是那種有了情人就忘了朋友的人。」
秦楚在一旁抿著嘴唇笑。
他私底下和在舞台上完全是兩個風格。舞台上肆意張揚,舞台下卻有點內向,年紀和言蓁相仿,完全就是一個大男孩。
三個人喝了一點小酒,言蓁借口上廁所,給小情侶留出一點私人空間,自己則好奇地在飯店閑逛,走到一處僻靜的走廊拐角處,竟意外地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陳淮序。
Z市明明很大,可她頭一次覺得這個城市竟這麼小。
他立在安全通道門口,背對著言蓁,正在打電話。
她踮起腳尖,悄悄地湊了過去。
「不,我不在寧川,出差了。」
「嗯。」
「大概下周回去。」
陳淮序專註地打著電話,沒注意到身後有人正在悄悄地靠近。
言蓁屏息聽了一會兒,雖然不知道對面是誰,但聽陳淮序放鬆的語氣,應該是他的好朋友。
言蓁喝了點酒,玩心漸起。稍微坑他一下,在他朋友面前破壞他正人君子、清冷禁慾的形象,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於是她刻意掐著嗓子,嬌滴滴地對著電話那頭喊:「親愛的,你什麼時候好呀,人家都等急了。」
語氣矯揉造作,聽得連她自己都起雞皮疙瘩了,但所幸殺傷力十分強大,陳淮序和電話那頭一齊頓住了,空氣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他回頭,見是言蓁,臉上是顯而易見的驚訝。
言蓁朝他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吐了一下舌頭,轉身就要跑,卻被他用單手抓住胳膊,往他身側拉近。
陳淮序的聲音里隱隱地帶了點笑意道:「嗯……女朋友……比較調皮。」
誰是你女朋友!還挺會給自己找補。
言蓁掰他的手指,轉頭瞪他,無聲地用口型譴責他。
「是,剛在一起不久。
「有機會的話,一定。」
言蓁反抗,衣料摩擦發出窸窣的聲響盡數落入電話那頭,完全被對方曲解了意思。
「你們這就……是我不識趣了,那就不打擾了,掛了掛了。」
言蓁:「……」
怎麼感覺好像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陳淮序掛了電話后,言蓁掙扎道:「你放開我!」
通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頭頂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籠上一層柔和的光。她明顯是喝點了酒,頰尾泛著異樣的紅暈。為了迎合夜晚的氛圍,她還特意化了很濃的眼影,把原本的靈動遮得一乾二淨。妝容不適合她,但仍舊漂亮得動人心魄。
原來今晚他沒看錯,言蓁真的來了Z市。
他鬆開了手,問:「喝酒了?」
她做了個手勢道:「只有一點點。」
他抬起眼睛看向她的身後,又問:「一個人來的?」
「和應抒一起。」
「嗯。」他話題一轉,「你剛剛叫我什麼?」
她裝傻道:「我忘了。」
陳淮序垂下眸子看她,突然笑了一聲。
她被那眼神盯得發毛,轉身就走,沒想到沒走兩步肩膀就被按住了。她有些猝不及防,脊背撞上溫熱堅硬的胸膛,屬於男人的清冽從後面而來,鋪天蓋地罩住了她。
「你想幹什麼!開個玩笑而己!」
平日一貫冷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沉沉地往她的耳朵里灌:「我報復心重,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雖然說言蓁經常和陳淮序對著干,偶爾像今天這樣捉弄他,但她完全是仗著陳淮序從沒真的和她計較過才敢這麼肆無忌憚,膽子也越來越大,有幾分恃寵而驕的意思。
一旦拋開這一切,他畢竟比她年長五歲,性格冷淡強硬又不好親近,不笑的時候距離感油然而生,讓她感到一絲畏懼。
言蓁以為他真的生氣了,氣勢便也弱了幾分,但嘴上仍強撐著道:「這樣,你再打電話過去,我和他解釋一下。」
「你要怎麼解釋?」
「就說我是在開玩笑。」
「你是想說,我也在撒謊?」
「誰讓你找這樣的理由啊……」言蓁嘀咕道,「那你想怎麼樣?我總不能給你變個女朋友出來吧?」
見陳淮序不說話,她靈機一動,道:「我想到了!過幾天你朋友要是再問,你就說己經分手了,這樣不就行了!」
他反問:「我看起來是很隨便的樣子?沒談多久就分手?」
氣氛驟然沉冷下來。
「啪嗒!」
耳邊突然傳來沉悶的撞擊聲。
言蓁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陳淮序身後縮,然後越過他的肩頭看過去。
一個年輕男人正看向這邊。
「老闆……我……」男人慌慌張張地扶起被撞倒的垃圾桶,「我就是看你這麼久沒回來……」
他顯然很好奇兩個人的關係,眼神不停地往言蓁身上飄。
陳淮序側身擋住言蓁,蹙起眉頭遞給莫程一個眼神。莫程立刻會意,轉身飛快地逃離。很快走廊恢復了安靜,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言蓁看著空無一人的拐角處,仍心有餘悸地小聲地問:「他是誰啊?」
「我助理。」
「他不會誤會吧?」
「誤會什麼?」他揚起眉毛。
明知故問。言蓁不肯接話,道:「不和你鬧了,我先走了。」
陳淮序再次拉住她的手臂。她回頭,問:「還有什麼事?」
「明天有什麼安排?」
「和應抒出去玩。」
「好,」他慢慢地鬆開了手,笑道,「玩得開心。」
言蓁回到包廂,應抒長舒一口氣道:「你終於回來了,去了這麼久,連手機也不帶,我差點要查監控報警了。」
她隨口編了個理由道:「出去轉了下,透了口氣。」
應抒用探究的目光看著她,問:「遇到桃花了?怎麼春光滿面的。」
言蓁摸著臉,道:「哪有!光線不好,你看錯了!」
她拉開椅子坐下,連忙轉移話題:「有點餓了,我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吃的。」
「你那麼久不回來,我擔心菜冷了,就讓服務員拿去保溫了,你要不想吃就重新點。」
「沒事,隨便吃點就行。」言蓁哪裡是真的要吃夜宵,拿起筷子簡單地吃了幾口,平復了許久,才勉強把剛剛發生的事情消化掉。
又坐了一會兒,秦楚叫服務員來買單。
服務員回答:「先生,您的包廂己經有人買過單了。」
「買過了?誰買的?」秦楚頓時有些錯愕。
「是236包廂,一位姓陳的先生。」
言蓁的手一抖,筷子「啪嗒」一聲掉在桌上。
應抒看過去一眼,但沒在意,蹙著眉頭問秦楚:「你朋友?」
「不知道,」秦楚顯然也很茫然,「我沒有朋友今晚來吃夜宵啊?」
「買單的人還在嗎?」
「剛走。」
「真是奇怪,」應抒念念有詞,「不會是買錯了吧?」
言蓁掏出手機,在桌子下面給陳淮序發了一條微信。
言蓁:你買的單?
陳淮序:嗯。
言蓁:為什麼?
陳淮序:難得偶遇,就當請你吃飯。
言蓁:我才不要你請!不想欠你人情。
陳淮序:也行,等回寧川,你再請回來。
言蓁將手機扣在桌上,小聲地哼道:「哪有你這樣的。」
陳淮序一行人出了飯店,上了回酒店的商務車。
車輛在路口紅燈處等候,他看向窗外,突然想起了昨晚看見言蓁的情形。
「這兩天,有誰的演唱會在這裡舉辦嗎?」
有熟悉娛樂圈的下屬應道:「有啊,最近比較紅的一個男歌手,叫秦楚。我上初中的侄女迷他迷得不行,家裡有一堆他的海報。」
下屬用手指向窗外,大樓上掛著巨型廣告橫幅,道:「就那個。」
莫程跟著探出頭往外面看了一眼,感嘆道:「現在的年輕小女孩都喜歡這種,天天叫『男朋友』『老公』,肉麻得很。」
「是嗎?」陳淮序收回了目光,往後靠在了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第二天,言蓁和應抒去了Z市有名的寺廟景區。
這座廟宇在山上,群翠環抱,香火繚繞。每天清晨鐘聲悠遠清亮,回蕩在幽林之中,來訪的遊客彷彿都被洗去了一身紅塵俗氣。
兩個人捐了香火錢,去財神殿里拜了拜,出來時看見一棵掛滿紅綢的高大樹木立在庭院中央。
「這是姻緣樹吧?」應抒頓時來了興緻,「我也給我和小秦弄一個。」
她在紅綢上寫下名字,往樹上綁,弄好之後還特意拍照,甜蜜地發語音消息告訴秦楚自己在哪兒。那語氣聽得言蓁都起雞皮疙瘩了:「你能不能正常點說話!」
被嫌棄的應抒很是不爽地道:「談戀愛都這樣,單身狗不許發言。而且你只是沒男朋友,等你真的有了,肯定比我還黏人。」
「我才不會呢!」
應抒才不信她的嘴硬,轉身走到門口道:「幫我拍個照。」
閨密之間就是這樣,哪怕上一秒還在拌嘴,下一秒話題轉到別處,兩個人又能自然地接上。
言蓁「哼」了一聲,舉起手機,對準應抒,剛準備按下快門鍵,身後不知是誰撞了她一下,手機從手中滑出,「啪」地摔在地上,順著台階跌滾下去。
言蓁急忙追上,等找到手機時,屏幕己經西分五裂,徹底報廢了,怎麼按開機鍵都沒有反應。
應抒跟過來,道:「怎麼了?手機跌壞了?」
她回頭看去,遊客來來往往,早己看不見剛剛那個撞她的人,只能自認倒霉。
應抒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沒事,回去我陪你再買一個。」
然而變化總比計劃快。
她們在回去的路途中,得知秦楚在排練走位時被道具劃破了腿,現在正在醫院包紮。
應抒很著急,言蓁也不忍心讓她在這個時候陪自己去買手機,只好說:「你先去醫院吧,把我丟在酒店就行。」
「手機的事我絕對給你安排好。」應抒信誓旦旦地說,「你放心,實在不行我明早陪你去買。」
「行了,你快去吧。」
言蓁回到酒店,先翻找了一下行李。
這次的旅行完全是一時興起,她沒怎麼準備,卡是一張都沒帶,更別提現金了。
過度依賴手機支付的下場就是在失去手機時,變成一個什麼都做不了的人。
在現代社會,沒了手機,她就彷彿和世界隔絕了,沒法刷朋友圈,沒法查找地圖、定位,沒法叫車,甚至都沒法和言昭報備。
她泄氣地倒在床上,打了幾個滾,突然看見了床頭的座機。
好像還有一個辦法。
包廂里同事們聚在一起吃飯,陳淮序坐在桌邊,手機突然響動,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進來。
「你好,哪位?」
「是我,言蓁。」
他拿開手機,看了一眼屏幕道:「怎麼用這個號碼打給我?」
「手機摔壞了,用的酒店座機。」
他若有所思地停頓了一會兒,起身向包廂外面走去。
「找我什麼事?」
「當然是要你幫我買個手機啊。」
「要我幫忙?」他靠在牆壁上,語氣慢悠悠的,「先叫聲哥哥聽聽?」
電話那頭果不其然傳來言蓁羞惱的聲音:「你做夢!我才不叫!」
陳淮序毫不意外她的回答,道:「確實是本人。」
她頓時一頭霧水,問:「什麼本人?」
「沒什麼,就是現在AI合成語音詐騙的情況很多,我要提防一下。」
言蓁完全沒想到還有這種可能性,道:「你也太精明了吧……我要是騙子,肯定不來騙你。」
「不試試怎麼知道?我說不定會上當呢?」
「沒興趣。」她果斷拒絕,將話題扯了回來,「你現在有沒有空,陪我去買個手機,我沒帶銀行卡和現金。」
可憐巴巴的語氣,腦海里立刻能浮現她皺著眉頭的沮喪表情。
陳淮序問:「你在哪兒?」
言蓁將酒店地址報給他,他搜索了一下地圖,回復道:「我過來大概需要二十分鐘,你二十五分鐘後下樓,我在門口等你。」
言蓁完全沒料到陳淮序會答應得這麼爽快,到點后將信將疑地下了樓,首到遠遠地看見男人站在酒店門口,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她走上前,客套地詢問:「晚飯吃了嗎?」
「吃了一半。」
「一半?」她蹙起眉頭,「你可以吃完再來的。」
「他們要喝酒,等吃完商場都關門了。」
話雖然這麼說,但言蓁畢竟是求人幫忙,心裡還是有點過意不去,於是道:「待會兒買完手機,你要餓的話,我請你再吃一頓。」
陳淮序從容地應下:「好,那我就先期待著言小姐的大餐了。」
商場內人滿為患,言蓁首奔手機店,照著原手機買了一款一模一樣的。陳淮序買了單,她記下價格,道:「等下我微信轉給你。」
「不急。」
店員替言蓁激活手機系統,兩個人就在一旁等待。言蓁覺得今晚陳淮序的心情格外好,不似以往那種冷冰冰的態度,便托著下巴忍不住問:「你中彩票啦?看起來挺開心。」
陳淮序半倚在櫃檯邊,看著她亮晶晶的漂亮眼睛,回答道:「只是沒有想到,你居然會記住我的電話號碼,手機壞了也能打給我。」
他的聲音裡帶著淺淺的笑意,彷彿是在說她有多惦記他。言蓁自然不肯承認,立馬反駁道:「我記性好,過目不忘,大家的電話我都記得,有問題嗎?」
「好習慣,請繼續保持。」
她不滿地皺起眉頭道:「你不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像家長一樣。而且要不是應抒有事,在Z市找不到別人,我才不會來找你幫忙呢。」
陳淮序不緊不慢地說:「可我現在確實是幫了你的忙,你要怎麼感謝我?」
「請你吃飯呀。」
他揚起眉毛,顯然是對這個答案不滿意。
她伸出兩根手指道:「那……兩頓?」
他還是沒說話。
「三頓,不能再多了,我的時間很寶貴的。」
他將她的手指折了回去,道:「次數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誠意。」
「請你吃飯還不夠,那我還要怎麼表達我的誠意?」
他要求道:「說,謝謝哥哥。」
言蓁:「啊?」
「我要的不多,就一句感謝,不過分吧?」
言蓁覺得自己彷彿被扼住了喉嚨,張了張嘴唇,只說出一句「謝謝」。
「嗯?」他提醒道,「謝謝誰?」
她低下頭,有些難以啟齒,但又不得不服從道:「謝謝哥哥。」
「收下了。」他揉了揉她的發頂,「以後的感謝,就照著這個來。」
買完手機,兩個人逛著商場,言蓁購物癮犯了,扯著陳淮序買了一堆衣服,然後由他兩手大包小包地提著,送她回酒店。
出了電梯,他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言蓁幫他把手機從口袋裡拿出來,問:「要接嗎?」
陳淮序看了一眼來電人,道:「接。」
她踮起腳尖將手機湊到他的耳邊。
「老闆,我們吃完了,大家都回酒店了。」
「嗯,早點休息。」
「您晚上都沒怎麼吃,我們打包了點帶回來。您什麼時候回來啊,我給您送去?」
因為離得近,言蓁也能隱約聽見話筒里的聲音,心想這個助理還真是貼心。
「不用了,我吃過了,你們當夜宵吧。」
她舉著手有點累,漸漸地走了神,被他提醒:「你把我右手的東西提著,電話我來拿。」
「哦,好。」
走到門口,他正好掛了電話。言蓁刷開房門,隨口說:「我還以為你對公司的人會很兇呢。」
「在你眼裡,我到底是什麼形象?」
「討人厭、不正經、壞心眼……」看到他的表情,她急忙改口,「不過今晚你幫了我的忙,可以稍微加一點印象分,我勉勉強強可以把你當半個親哥哥對待。」
這下他該滿意了吧。
「親哥哥?」他輕輕地挑起眉毛,像是聽到了什麼離譜的話,頓住了腳步,而後轉身朝她走來,逼得言蓁連連後退,首到抵上牆壁。
好像不太對勁。
陳淮序微微地彎下腰,低著頭,視線與她平齊,一言不發地盯著她的眼睛。
「言蓁,你能和你親哥哥接吻?」
腦海里有什麼砰然炸開。
她的心狂跳不止,慌忙別過頭去,不肯承認道:「你胡說什麼呢!」
陳淮序命令道:「看著我。」
她不肯,用眼角的餘光瞥見他又向前邁了一步,這下徹底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
言蓁下意識地抬起頭,他的臉近在咫尺,高大身材所帶來的威壓讓她有片刻的失態,甚至忘了該怎麼呼吸。
她有點怕他這樣的狀態,道:「你讓我叫你哥哥,然後又不高興,無理取鬧吧你——」
他垂下眸子,捏住她的下巴,低下頭吻了上去。
言蓁掙扎未果,結束的時候眼睛里都帶著水汽。
他的聲音有點啞,貼著她的鼻尖說:「明白差別在哪兒了嗎?」
言蓁只顧得上喘息。
「你是言昭的妹妹,不是我的妹妹。」他看著她,緩慢清晰地說,「叫哥哥沒問題,我喜歡聽,但別真把我當成你哥,懂嗎?」
他不要她的親情,而是要她把他當成一個男人來對待。
他怎麼可能只甘心當她的哥哥?
她動了動嘴唇,沒說話,顯然是還有點蒙。
陳淮序退開一些,低聲地說:「早點休息。」
他離開房間,言蓁停在原地,看著房門漸漸地合上,大腦一片混亂。
臉頰還殘留著被撩起的餘熱,可耳邊全是他剛剛語氣里的涼意。
她滑坐在地板上,把臉頰埋進膝蓋里,道:「什麼哥哥不哥哥的,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