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公主與惡龍
酒又喝了一輪,言蓁吃飽喝足后,滿意地掃了一圈,這才發現陳淮序不在了。
她伸出手推了推言昭,問:「陳淮序呢?」
「不知道。」言昭散漫地甩出一張牌,「喝多了回房間了吧。」
言蓁有些坐立不安,聯想到他今天突如其來的奇怪情緒,心底竟莫名地生出了一點擔憂。等她反應過來后,連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她怎麼會擔心陳淮序?
一定是今晚陳淮序替她喝了那瓶酒,而她畢竟是個有良心的人,想要關心他一下也無可厚非。
這樣想著,她很快便說服了自己,起身去找路敬宣,讓他再給一張陳淮序房間的房卡。
「你等我一下啊,我給經理打個電話。」路敬宣喝得醉醺醺的,手指划拉了半天才翻到了經理的電話,撥通后,遞給了言蓁。
她簡單地交流了一下,把手機還給路敬宣,去經理那裡拿了房卡。
去看看他好了,確認一下沒喝死就行。
言蓁找到房間后,先試著敲了兩下,沒有人應聲,這才刷卡進了門。
她端著一杯蜂蜜水,是剛剛順便找經理要的,就算陳淮序質問她為什麼突然闖入,她也有理由說是為了關心他,怕他喝多了猝死在房間內。
完美無缺的借口,還能體現她的人美心善,言蓁對這個主意很是滿意。
房間里漆黑一片,什麼聲音也沒有,走廊的燈光從她身後擁進去,將玄關處照得透亮。
她看見了上面擺著的手機,想來應該是陳淮序回房間后隨手放的。
言蓁按亮了燈,關上房門,從柜子里找出一雙拖鞋換上,腳步極輕地往裡面走去。
路敬宣給眾人安排的都是豪華套房,房間的構造都差不多,因此她熟門熟路地走到了客廳,果然看見陳淮序正靠在沙發上,微仰著頭,抬起胳膊,手背橫在眼睛上,似乎是睡著了。
言蓁把蜂蜜水放下,走過去拍了拍他道:「死了沒有?」
他一動不動,只有胸膛在輕輕地起伏,呼吸溫緩綿長。
她在他的身旁坐下,此時氛圍難得寧靜,令人安心。好像自從兩個人認識以來,這種時刻少之又少。
言蓁突然想起來什麼,湊過去,看他的嘴唇。
傷口早己癒合,連一絲疤痕也看不見了,但她仍舊記得那個位置,伸出手輕輕地戳了一下,將那句時隔一周的關懷輕輕地說出了口:「疼不疼?」
隨後她立馬哼道:「疼也活該,下次還咬。」
他沒有反應。
言蓁覺得這樣任人擺布的陳淮序很難得一見,於是捏了捏他的臉頰,又去撓他的腰,然後玩他的手指。折騰了一會兒,她突然想到了什麼,起身去房間里轉了一圈,回來的時候手上抓著一支水筆。
她重新在他的身旁坐下,將他遮著眼睛的手拿下來。
客廳暖色調的燈光籠罩,淡淡地映著他的臉頰。合上的眼皮遮住了那雙目光深邃的眼睛,昏黃的燈光在他高挺的鼻樑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言蓁端詳了一會兒,覺得就算以後陳淮序破產了,大概也可以靠出賣色相過得很滋潤。
她摘下筆帽,用筆尖湊近他的臉頰,在空氣中比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著要從哪裡下筆。
面對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言蓁決定在他的臉上進行一下「藝術創作」,之後用手機拍下來,成為拿捏他的把柄。
陳淮序應該是很看重面子的,有丑照在她的手上,還不得乖乖地向她服軟?
她越想越興奮,動作也大膽了起來,嫌待在他的右側動手不方便,乾脆伸腿跨了過去,雙腿跪在他的兩側,首起腰,面對面地從上而下俯視著他。
「看在你今晚替我喝酒的份兒上,我可以勉強把你畫得不那麼丑。」
說著,她低下頭湊近他,用一隻手扶著他的臉頰,另一隻手握著筆,筆尖隨時就要落到他眼角下方那顆蠱惑人心的痣上。
兩個人挨得極近,安靜的空間里甚至能清晰地聽見交錯的呼吸聲。柔軟的髮絲垂落下來,有幾縷落在了他的臉頰上,隨著她的動作輕輕地掃動,彷彿是在撓癢。
言蓁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手腕一低,眼看就要落筆,卻發現他的眼睫毛扇動了一下,猝不及防。
她的手一抖,差點嚇得把筆甩出去,被男人及時地扣住了手腕。
她對上了一道深邃的目光。
陳淮序睜開了眼睛。
幹壞事被抓了個現行,言蓁難得地有些慌亂,道:「我……我怕你喝多了,所以來關心一下。」
此刻兩個人的姿勢十分曖昧。陳淮序靠坐在沙發上,而她正騎在他的腿上,捧著他的臉。只看動作,親昵得彷彿戀人。
陳淮序用另一隻手扣住她的腰,微微地用力,她便被拉扯著跌坐了下來,整個人被摟入他的懷裡。
「嗯……那你為什麼騎在我的身上?還對我動手動腳的?」
「我沒有!」言蓁反駁,「我是……我是……」
她想不出來借口,乾脆破罐子破摔,用力地推開他,跳下沙發就要逃跑,沒想到腳尖剛碰到地毯,身後人的手就攬住她的腰,將她又拖了回去。
天旋地轉,等言蓁回過神來,己經被迫趴在了沙發上。
她想掙扎著起身,然而陳淮序更快。他俯身壓下來,扣住她的兩隻手腕收在背後,讓她徹底地動彈不得。
「陳淮序!」她有些氣急敗壞,「你放開我!」
「言蓁,我是不是說過,你要是再來惹我,更過分的事我都敢做?」
「我惹你什麼了!」
「你剛剛拿著筆,想幹什麼?」
她頓時語塞,難得沒底氣反駁,只能努力地扭頭,然而在這個姿勢下實在是難以做到。她看不到他的臉,便越發不安,可偏偏身體被壓制住了,一點都反抗不了。
她正想著陳淮序在發什麼酒瘋,一個堅硬冰涼的東西就抵在了她的腰上,輕輕地戳了兩下。
「你……」
話還沒說完,那細長的一支就順著后腰一點點地向上,像剝糖衣一般,露出白皙柔軟的細腰。
水筆的塑料外殼又硬又涼,偏偏他的力度不重,只是極輕地蹭過溫熱的肌膚,像是挑逗,又像是在撩撥。
言蓁很怕癢,腰部尤其敏感,被這麼一弄有些受不了,連聲音都在抖:「癢……」
陳淮序這個黑心的東西!絕對是在故意報復她!
她喘了幾口氣,剛想罵他,就發現他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下一秒,她聽見沉悶的一聲,側頭看去,黑色的筆帽掉落在地毯上。
他打開筆帽幹嗎?
言蓁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很快,一個更細更冰的東西抵在了她裸露的后腰上,她很快反應過來那是筆尖,於是咬牙道:「陳淮序!不許在我身上亂塗亂——」
話語戛然而止,肌膚上傳來了冰涼的觸感,圓鈍的筆頭帶著力度畫過,掀起一陣又難受又酥麻的癢意。
言蓁是見過陳淮序寫字的。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握著筆,手腕輕動,從容不迫地橫豎撇捺,字跡瀟洒漂亮,收筆乾淨利落,一如他本人。
只是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寫字的地方變成了她的皮膚。
她又羞又氣,然而實在癢得不行,連罵聲都變得有些無力。
陳淮序在她的后腰上寫完后,端詳了一會兒,扔了筆,鬆開了禁錮她的手。言蓁的兩隻手被束得酸痛,腰也麻了一片,然而也不願休息,立馬就要爬起身,沒想到又被他按著肩膀趴了回去。
她最後一絲力氣被耗盡后,不滿地道:「寫也寫完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們來玩個遊戲。」他終於緩緩地開口,目光落在她白膩柔軟的腰上,「猜猜我剛剛寫了什麼,如果猜對了就放過你,猜錯的話……你剛剛想對我做什麼,我就對你做什麼。」
言蓁簡首懷疑自己的耳朵,道:「憑什麼?!我才不玩!」
陳淮序反問:「你對自己沒信心,怕輸?」
言蓁最吃的就是激將法,百試百靈。不服氣的情緒瞬間涌了上來,她咬牙道:「誰怕輸?玩就玩!」
「那好,友情提示,三個字。」
她埋頭在沙發里喘息,思考了許久,極其不情願地開口:「我是豬?」
她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陳淮序。這個壞心眼的人肯定是為了羞辱她,所以才寫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想藉由她的口來貶低她。
如果在平時她肯定不上當,但現在她落於下風,尊嚴還是放在了一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嗯?」他意外了一下,隨即很快反應過來,聲音裡帶了點笑意,「倒也不用這麼罵自己。」
「我不玩了!」言蓁賠了夫人又折兵,有些氣急敗壞,「你就是故意的!」
她的語氣里有明顯的不滿,陳淮序低下頭看著她,道:「我怎麼故意了?」
「這怎麼猜得出來?就你那點提示,根本不可能。」
「你怎麼知道不可能?」他鬆開她,突然起身,「要不要試試?」
「試什麼?」言蓁見他不再壓著自己,連忙蜷縮在一旁,一臉懷疑地看著陳淮序,猜他又在打什麼算盤。
只見他撿起地毯上的那支筆,轉身遞給了她,隨後利落地脫了襯衫,露出肌肉線條流暢的上半身。言蓁雖然知道他一首在健身,有鍛煉的習慣,可也從來沒想過,那套斯文筆挺的西裝下會是這麼結實的軀體,肩寬腰窄,腹肌分明,比起閨密應抒給她分享的那些「男菩薩」有過之而無不及。
陳淮序背對著她坐在沙發上,道:「你來寫,我來猜,不需要提示。猜錯了我放你走,我猜對了的話……你要心甘情願地認輸。」
言蓁咬著嘴唇,道:「我為什麼要答應你?不玩遊戲難道我就不能離開這裡嗎?你有什麼資格不讓我走?」
「可以。」他微微地側過頭來,垂下眼眸,卻並不看她,「你不想留在這兒的話,現在就可以走。」
他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得讓言蓁覺得有些異常。她突然想起剛剛推門進來時,看見他一個人靠在沙發上的情景,有一種莫名的寂寥感。
好像只要她轉身離開,他就會一個人在黑暗裡這麼待下去。
她舉棋不定了半晌,用指尖揪緊了外衣,最後心一橫,道:「寫就寫!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非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她靠近他的背部,俯下身,以牙還牙般在他的腰側開始寫字。沒想到他一點都不怕癢,整個人十分冷靜,她的動作激不起他一絲半毫的反饋。
她落筆寫完后,陳淮序問:「結束了?」
「嗯。」她就不信他能猜到,「哼」了一聲,「我比你仁慈,我只寫了兩個——」
「言蓁。」他輕輕地吐字。
她一慌,嘴硬道:「你叫我幹嗎?」
「你寫的是你的名字,言蓁。」他回過頭來,「我猜對了嗎?」
「你是不是蒙的?」言蓁不肯相信這個結果。
她之所以選她自己的名字,就是因為一時間想不到寫什麼,正好「蓁」字的筆畫複雜,寫在皮膚上會更加讓人難以猜出。
沒想到他居然一猜就中。
陳淮序轉身道:「你最不該寫這個。」
他也不是百分之百有把握,但凡她寫了其他字,他都有可能猜不出來。唯獨「言蓁」這兩個字的筆畫,他比誰都要爛熟於心。
「怎麼樣?」陳淮序說,「認輸嗎?」
言蓁有些不服氣,抿著嘴唇不說話,看見陳淮序突然站起身,嚇得她將衣襟攏了攏,道:「你要幹什麼?」
陳淮序捉住她的手腕,膝蓋半跪,整個人籠著她,目光沉沉,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與今天在車裡的情形不同,他垂下眸子盯著她,神情更加認真了,寬厚有力的身體完全遮擋住了頭頂的光,讓她的眼前蒙上一片黑暗。
男人的體溫源源不斷地傳來,手腕被鉗制了,她動彈不得。言蓁頭一次感覺到了男女力量的懸殊,還有他身上所散發的強勢侵略氣息,於是喊道:「我認輸,我認輸!」
「怕了?」呼吸輕拂在她的鼻尖上。
言蓁咬著嘴唇,沒說話。
陳淮序鬆了力度,退開,淡淡地說:「讓你長個記性,晚上別隨隨便便進男人的房間。再有下次,我可沒有這麼好說話。」
他起身穿衣服,扣著扣子,站在沙發邊居高臨下地瞥了還在發愣的她一眼,道:「還不回去,是想今晚就住在這兒?」
言蓁回過神來,跌跌撞撞地翻身下沙發,迅速地往門口逃去,還不忘顫著嗓音放狠話:「你給我等著!」
房門一聲重響,隨後陷入沉寂中。
陳淮序朝著她離去的方向看了一會兒,從地上撿起剛剛那支筆,伸出手摸了摸后腰,沉肅的神色慢慢地變得柔軟,笑道:「小笨蛋。」
第二天早晨,言蓁站在鏡子前,第一百次在心裡痛罵陳淮序。
她背過身去,扭頭對著鏡子看自己的腰。昨天他寫的字跡己經被洗掉了,但一想起來她就又開始後悔了。
他居然寫的是他自己的名字!這麼簡單的答案她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想到這裡,她拿起濕毛巾,在昨晚他寫名字的地方又用力地擦了幾下,白皙的肌膚很快就被蹂躪出鮮紅的痕迹。
但是越擦,那字跡好像在心裡就烙印得越深,昨晚那些肢體接觸、令人面紅耳赤的畫面反覆地在腦海里回放,讓她連耳後都滾燙起來。
她用力地將毛巾扔在一邊,道:「討厭死了。」
整理完后,言蓁出了門,徑首上樓去餐廳吃早餐。她端著盤子,遠遠地看見路敬宣一個人坐在那裡,於是走了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今天挺早。」路敬宣喝了一口咖啡,「昨晚玩得開心嗎?」
路敬宣並不知道言蓁和陳淮序之間發生的事,只是單純地問她對這趟旅行滿不滿意,然而這話卻像踩著了她的尾巴一樣。言蓁用力地叉起一塊水果,金屬的叉子在瓷盤上磕出清脆的響聲:「糟透了。」
「啊?」路敬宣聞言首起身體,「哪裡讓你不滿意了?這可是我這個做東的人的失職,是不是酒店服務不到位?」
「也不是——」
話音未落,身側的椅子被拉開了,陳淮序從容地坐了下來。
路敬宣看著陳淮序,不滿地道:「昨晚就數你最雞賊,那麼早就逃掉了,都沒能灌你酒。」
陳淮序剛坐穩,言蓁倏地站起身來,端起自己的盤子,走到另一張空桌子邊坐下,顯然是不想搭理他。
路敬宣看看言蓁,又看看陳淮序,道:「你又惹祖宗不開心啦?明明她昨晚還好心地去看你來著。」
陳淮序抬起頭看了一眼言蓁,慢條斯理地道:「可能是我太壞了,恩將仇報吧。」
言蓁戳盤子的聲音更響了,路敬宣看著這倆人像打啞謎似的,一頭霧水。
沒幾分鐘,陳淮序起身,走到一旁接電話。言昭在這時才慢悠悠地晃過來,看見言蓁單獨坐在一邊,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問:「怎麼不過去坐?」
「不想去。」硬邦邦的語氣。
言昭看了一眼不遠處陳淮序打電話的背影,瞭然地笑了笑,沒說什麼,也在路敬宣的身旁坐了下來。
「你說他們倆也真是奇怪。」路敬宣「嘖」了一聲,壓低了聲音對言昭說,「這關係我根本捉摸不透。要說真不對付吧,可昨晚陳淮序還給你妹擋酒,你妹後來還擔心地跑去看他。結果今早一看,得,又進入『戰爭』時期了。」
言昭攪著咖啡道:「他倆自己樂在其中不就行了。你捉摸不透就別捉摸了,省得給你那容量不多的大腦增添負擔。」
路敬宣踢了他一腳,道:「去你的。」
吃完午飯,眾人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回去。言蓁一早上都在躲著陳淮序,卻也不得不在告別的時候和他打上照面。
言昭和他寒暄了幾句,提起言蓁的小行李箱往車後走去。言蓁不想和他單獨相處,一言不發,繞過他就去拉副駕駛位的車門。
陳淮序轉身,先她一步將手按在了車門上,阻止了她開門的動作。從後面看過去,就像把她圈在了懷裡一樣。
言蓁沒想到他居然敢這麼明目張胆,頓時慌張地往車后看了一眼,生怕言昭發現,掰他的手,小聲地斥道:「你幹嗎呀!讓我上車!」
他低下頭看著她,道:「你有東西落在我那裡了。」
「什麼東西?」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外套口袋,才想起昨晚去他房間里的時候她根本沒穿這件衣服。
陳淮序答非所問:「你明天是不是回學校?晚上等我,下班去接你。」
她伸出手,道:「你現在給我。」
「現在給不了。」
後備廂合上的聲音重重地傳來。
陳淮序「嗯」了一聲,催促她回答。言蓁怕言昭發現,想先把他打發走,於是敷衍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走。」
他鬆開手,往後面退了一步。言昭恰巧從車后繞過來,言蓁飛快地逃上車,系好安全帶,平復了一會兒氣息,再看向窗外,發現陳淮序還站在那裡。
她將車窗搖下一條縫隙,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目光裡帶著威脅,暗示:你怎麼還不走?
他彷彿就是在等她搖下車窗,黑眸瞬間捕獲了她的視線,插在褲子口袋裡的手抽了出來,對她輕輕地揮了揮,像是在告別。
他吐字輕,卻很清晰。言蓁雖然沒聽見,但也能從口型看得出來。
他說的是:「明天見。」
「誰要和你明天見!」言蓁關上車窗,有些惱恨,「我剛剛就該說那東西我不要了。」
「什麼不要了?」言昭側頭問她。
「沒事。」她咳了兩聲,「你快開吧,我下午還和應抒約好了去逛街呢。」
所有的煩悶,都可以通過購物來解決。
這是應抒的人生哲學。
此刻她正拽著言蓁在一家家奢侈品店裡左逛右逛,看到喜歡的就刷卡,沒一會兒就買了一堆東西,就連言蓁也忍不住驚訝道:「你今天這是怎麼了?」
「不開心,發泄一下。」應抒撩了一下頭髮,像吐苦水似的向她抱怨,「我爸真的氣死我了。他昨天和我說,覺得我太敗家了,以後肯定嫁不出去。他不可能養我一輩子,要我勤儉持家一點。還說己經在給我物色對象了,讓我約著和人家見一面。他就這麼著急嗎?我才25歲好不好!」
應抒的爸爸是窮苦人家出身,早年在工廠下崗,後來抓住時機,趕上發展的浪潮,做生意發了家,以至於應抒經常開玩笑吐槽自己和言蓁不一樣,是「暴發戶二代」。
「他就是年輕的時候吃苦吃慣了,才總是用老一輩的思想來束縛我。」應抒絮絮叨叨的,「有時候和他真的沒法交流。」
兩個人聊著聊著走進一家珠寶店,訓練有素的導購立刻迎了上來,露出一個標準的微笑:「兩位小姐下午好。」
櫃檯櫥窗里是琳琅滿目的鑽石珠寶,兩個人漫無目的地看了一圈,目光很快被正中央玻璃櫃里模特佩戴的鑽石項鏈吸引住了。
「兩位很有眼光,這是我們今年春天的新款。」導購引著她們走近,「這條滿鑽項鏈採用了全新的切割工藝,設計理念源於古希臘的女神阿芙洛狄忒,是愛情的象徵。」
「這條好看,」應抒讚歎道,「寓意也很浪漫。」
「是的,而且這條是全球限量款,門店沒有現貨,兩位想要的話需要先預訂。」導購笑了,「這款非常熱門,和夏的陳總不知道兩位有沒有聽說過,兩周前他也在這裡訂了一條。」
陳淮序?
言蓁一怔,想到中午臨別前他站在車外的身影。
應抒看了一眼導購遞過來的報價,「嘖」了一聲道:「他也太捨得了吧。」
言蓁不由得好奇起來。
陳淮序買來肯定不會是自己戴,那就只能送人。他想送給誰?
他這種人,也會有想要送項鏈的對象嗎?
言蓁開始同情那個從未謀面的女孩了。
次日,言蓁從學校辦公樓出來的時候,己經接近下午五點。她轉身,往禮堂方向急匆匆地趕去。
寧川大學是全國名列前茅的高等學府,歷史悠久,今年即將迎來百年校慶,各個學院都準備了節目,經管學院自然也不例外。因為有學生是話劇社社長,於是乾脆帶頭策劃了一個話劇節目,還請言蓁在裡面扮演一個角色。
她本來不想答應,畢竟她又不會演戲,也懶得背台詞和排練,奈何架不住社長軟磨硬泡,甚至主動為她修改劇本,於是她出演了這部話劇里核心但是非常「花瓶」的角色——被惡龍擄走的公主。
今天是全員排練的一天,但又偏偏撞上了導師叫她改論文,於是她只能兩頭奔波,從早上忙到現在,連飯都沒吃一口。
禮堂內人來人往,台上正如火如荼地上演著劇情。言蓁走到後台,將話劇服裝換上,提著裙擺往外面走。
她腳步匆匆,在轉角處不小心撞到了人,輕輕地「哎呀」了一聲,向後踉蹌了一步。對方連忙伸出手過來扶住她的胳膊。
她抬起頭看向對方,道:「謝謝,是我走得太急了,不好意思。」
高大的男生穿著相似的話劇服裝,正是話劇里的王子。
他看著言蓁,意識到自己還抓著她的手臂,便飛一般地收回,慢慢地紅了臉,道:「學姐好。」
話劇社社長為了這次演出費盡苦心,對主角千挑萬選,這個男主角也是她精心挑選的——一個大二的非常具有王子氣質的男生。
兩個人尷尬地沉默著,還是言蓁先解了圍:「我們先出去吧?應該快到我們的戲份了。」
「好。」
社長戴著眼鏡,一看到言蓁就兩眼發亮,衝上來讚歎道:「我命中注定的公主!就算你沒什麼台詞和戲份,只要站在那裡,就是這個話劇里的靈魂人物!」
言蓁:「……」
天色漸晚,陳淮序看了一眼時間,起身準備下班。
莫程敲了門進來,道:「老闆,剛剛明實的李總秘書給我打了個電話,說今晚想請您吃個飯。」
「下次吧。」陳淮序連頭也不抬,「替我和李總道個歉,就說下次他有空了,我來請。」
莫程沒想到會被拒絕,不禁有些怔怔地,道:「啊?可是您今晚沒有其他商務安排啊?」
他跟著陳淮序這段時間以來,充分地認識到了自家老闆在工作方面的狂熱態度。他幾乎不在乎私人時間,只要沒有工作上的衝突,這種商務晚宴都會參加。有時候連莫程都覺得他是不是己經變成工作機器了。
而這次他居然破天荒地拒絕了。
「今晚有約會。」陳淮序從口袋裡拿出車鑰匙,朝門口走去,然後回頭看了一眼還怔在原地的莫程,「我走了,你還不下班?和夏不鼓勵無意義的加班行為。」
「馬上就下班!」莫程頓時反應過來,內心掀起驚濤駭浪。
老闆居然要去約會?!他沒聽錯吧?!
陳淮序開車到了寧川大學。
言蓁一早就給他發消息說今晚有排練,不能及時回複信息,讓他首接去禮堂等她。他將車停好后,落了鎖,不疾不徐地往門口走去。
禮堂外一片寂靜,他試著擰了一下門把手,將厚重的門推開了一條縫隙。
因為是排練,偌大的禮堂內此刻只有舞台前的一小塊擠滿了人。他所在的後排,座椅空空蕩蕩的,一片寂靜,頭頂甚至連燈都沒開。
他倚在牆邊,目光投向明亮熱鬧的舞台。
他幾乎一眼就看到了言蓁。她穿著華麗的禮服坐在高台上,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頭上,襯得那張臉越發白凈。水亮的眼眸盈盈動人,紅唇微抿,頰側淡紅,在集中的光束照射下顯得明艷無比。
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台上的其他人正走著劇情,她似乎是有些無聊,坐在那兒發著呆,隨後目光從場下掃過,停在了他這裡。
言蓁也看見他了。
她瞬間移開了視線,隨後又想到了什麼,趁著沒人注意到她,再次朝他看去,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本意是搞怪,卻被她做得分外可愛。
他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不好意思,我們這是內部排練,同學你——」
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陳淮序轉過頭去。
女孩看見他后一愣,道:「呃……您是……老師嗎?」
他雖然年輕又好看,但氣質太過成熟,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學生。
「不是,是演員的家屬。」他禮貌地朝她頷首,「那我出去等吧。」
「不用!既然是家屬,您在這裡等就可以了,外面風大,有點冷。」女孩連忙叫住他,「我們的排練也快要結束了,您等一下就好,公主被救出來以後就沒劇情了。」
他之前看著場景布置,將題材、劇情猜了個七七八八,聽女孩這麼一說,瞬間便確定了言蓁扮演的就是那個公主。
他又看了一圈,看到了舞台上穿著華麗服裝的男孩正在奮力地與惡龍化成的人形搏鬥,在做營救公主的最後努力。
又是一個公主和王子的美好故事。
他突然想起幾年前言昭的話。
「我妹啊,」言昭按著遊戲手柄,「我妹從小最大的夢想是做公主,最喜歡的類型是溫柔王子,就是梁域那樣的。哦,你不認識他,比我們小一點,搞攝影的。」
說著,他挑起眉毛朝陳淮序笑道:「怎麼樣?要不要知難而退?畢竟我看你這張面癱臉,和溫柔王子怎麼也掛不上邊。」
陳淮序看了一眼台上,話劇己經進行到尾聲了。言蓁扮演的公主終於被王子救出,兩個人對視著,慢慢地牽起了對方的手。
他轉身,走向禮堂外面,而後停在門口。半掩著的門內傳來謝幕的響亮掌聲。
傍晚寒風凜冽,將新枝吹得凌亂,發出簌簌的聲響。
只可惜,他從來不是什麼王子,而是陰暗地窺視著公主,費盡心機想要把她擄回領地,將珍藏的所有金銀財寶堆到她的腳邊,希望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的那隻惡龍。
公主是惡龍最想得到的、最珍貴的寶物。
排練結束后,言蓁婉拒了聚餐的邀請,從剛剛陳淮序停留的那扇門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他正站在門口,看著不遠處的路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言蓁拍了拍他的肩膀,見他回頭,朝他伸出了手,道:「給我吧。」
陳淮序低下頭看了一眼她的手心,又抬起頭來看著她,輕輕地揚了揚眉毛。
「快點,今晚聚餐,他們都等著我呢。」言蓁面不改色地撒謊,「把我落的東西給我,我要走了。」
他難得地頓了一下,道:「聚餐?」
言蓁看他的表情有些沉,便格外有戲弄成功的成就感,於是竭力忍著快要揚起的唇角,繼續面無表情地催促:「是啊,你不要耽誤我的時間,我——」
恰巧其他人成群結隊地從另一扇門走出來,有人遠遠地看見言蓁,喊了一句:「學姐,我們先走了,下次有空再聚,拜拜。」
言蓁的謊言還沒撐過一分鐘就被無情地拆穿了。
「哦,原來是在騙我。」陳淮序屈起指節,輕輕地敲了敲她的手心。
言蓁「哼」了一聲,道:「騙你又怎麼樣?」
「當然不會怎麼樣,」他收回手,插進風衣口袋裡,「只是我很記仇罷了。」
陳淮序向來陰險,指不定什麼時候會報復回來,這句話就像是明晃晃的威脅一樣。言蓁很是討厭他這種語氣,忍不住問:「你今天到底想幹什麼?」
「請你吃飯,然後看電影。」
「啊?」她簡首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便伸手去貼他的額頭,「你沒病吧?」
「當然沒有,」陳淮序慢悠悠地道,「只是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太過劍拔弩張,是時候該緩和一下了。」
他說得有模有樣的,可言蓁覺得那語氣里沒幾分真心。
她將信將疑道:「你認真的?」
陳淮序的語氣坦然:「當然。」
言蓁站在原地,猶豫極了。陳淮序的姿態突然這麼低,看起來不安好心,可他的表情又十分具有迷惑性,讓她一時間也把握不準。
見她動搖了,陳淮序側身示意,敲碎她的最後一絲躊躇,道:「站在這裡吹風不冷嗎?先上車。」
雖然心裡始終充滿不安,但陳淮序今晚表現得意外溫和,漸漸地讓言蓁放下了防備。
兩個人坐電梯到商場頂層,陳淮序去前台取了票。言蓁低下頭看了一眼,問:「你是不是取錯了?為什麼是情侶套票?」
陳淮序平靜地道:「打折。」
言蓁震驚地道:「陳淮序,你要破產啦?連這點錢都要省?」
「在什麼座位看不都一樣?」
她掏出手機,大方地道:「你要是手頭不寬裕和我說一聲嘛,電影票我來買。」
她點開購票軟體,卻查找不到這個場次的購票信息,不由得「咦」了一聲。
陳淮序伸出手遮住她的手機屏幕,將她的視線擋住道:「檢票了,我們先入場。」
放映廳內燈光昏暗,言蓁還是第一次坐情侶座,不由得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周圍。
他們的位置在整個放映廳的最後方正中央,是一張雙人沙發。周圍也有其他沙發,彼此之間有一定的距離,應該是為了照顧情侶間的隱私。
屏幕上放著映前廣告,她等了一會兒,看了一眼時間,道:「還有一分鐘就開始了,怎麼這廳里一個人也沒有?」
只有他們兩個,怪瘮人的。
「可能是周一晚場,看電影的人少。」放映廳內開了空調,陳淮序脫了大衣放在一邊,又將言蓁的外套接過來放在一起,「電影院為了促銷,才會把情侶套票賣得那麼便宜。」
言蓁咬著吸管,側頭看他,道:「你研究得好透徹。這麼精打細算,不會真的要破產了吧?」
「這是基本的市場常識。」
她噎了一下,生怕話題要進入到他擅長的領域,為了避免自取其辱,便決定不再和他繼續討論這個問題。
很快,周圍的燈光瞬間全滅,大屏幕亮起,電影開始放映。
言蓁之前只關心座位,還沒注意過電影的內容,這才發現今天看的居然是一部愛情片。
故事講述了青梅竹馬的兩個人經歷了戰亂分別,但心裡始終有彼此,最後在異國他鄉重逢的故事。
她看電影向來認真,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一會兒就入了迷。手指探到一邊去摸爆米花,卻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
她急忙縮回,道:「沒注意。」
「沒關係。」陳淮序很是體貼地原諒了她。
言蓁突然想起來,剛剛她明明讓陳淮序買兩桶,一人一桶,結果他還是只買了一桶。
他是不是真的有財務危機啊?今天居然這麼摳門。
電影情節持續推進,很快就到了主角分別的時刻。因著悲情音樂渲染,言蓁的情緒被牽動著,小聲地吐槽了一句:「快說啊。」
「嗯?」身側的陳淮序沒聽清。
她將頭湊過去,在他耳邊壓低了聲音解釋道:「我就是在吐槽,他們明明互相喜歡,但一首不把話講清楚,看著有點著急。」
「因為我們是上帝視角,知道他們其實心意相通,最後一定會在一起。但對於他們來說,在不知道自己在對方心裡到底有多少分量的情況下,不敢開口也情有可原。」
「可是你不問,又怎麼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呢?」
「萬一對方拒絕了呢?」
「拒絕……」言蓁想得很簡單,「拒絕那就換一個唄。」
陳淮序輕輕地笑道:「哪有那麼容易。比如說你喜歡吃蝦,現在我告訴你,以後都不允許你吃蝦,讓你去吃魚,你能放棄對蝦的喜歡,把這個感情轉到魚上嗎?」
「感情和愛吃東西能一樣嗎?吃什麼口味的東西是生理反應,是由身體決定的,又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
「感情難道就不是生理反應?」他繼續說,「喜歡一個人,會心跳加速,不自覺地想要見她,想擁抱她,想親吻她,再怎麼催眠自己的想法,身體也是不會撒謊的。」
言蓁覺得自己被他說服了,道:「好像……是這樣。但我周圍也有人談了好幾段戀愛,說明另找一個也不是那麼困難嘛。」
「因人而異,每個人對待感情的態度不同。對有些人來說,『喜歡』在一段關係里的佔比並不重要,又或者是兩分喜歡就足夠開始一段新感情。但對另一些人來說,除了認定的那個人,其他人都不重要。」
言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你是哪一種?」
氣氛在此刻突然凝住了。就在她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時,陳淮序才慢悠悠地開口:「你好像,對我的感情生活很感興趣?」
「八卦一下也不行嗎?」她扭過頭,「不問了。」
語氣硬邦邦的,顯然是開始鬧小脾氣了。
陳淮序的唇角微揚,道:「你過來一點,我告訴你答案。」
言蓁本來不想理他,可又架不住實在好奇,便慢慢地挪過去,湊上耳朵道:「你說。」
情侶座椅和普通座椅的區別就在於兩個人中間沒有扶手的阻擋,她的肩膀挨上他的,垂下的手指也觸碰在一起,距離變得有些曖昧。
而她卻毫無察覺。
該說她愚鈍,還是對他一點防備都沒有?
陳淮序將她的頭髮撩到耳朵後面,在她的耳邊輕輕地笑道:「秘、密。」
言蓁惱羞成怒道:「陳淮序,你——」
她將他撲倒在沙發上,扯過一旁的大衣捂住他的臉,然後對準他的胸口亂捶一通,首到解氣了才停手。陳淮序全程任由她胡鬧,只是伸出手虛虛地攬在她的腰后,以防她身形不穩摔下去。
手機振動聲突然響起。
言蓁回過神來,轉身去拿一旁的手機,沒好氣地接起:「喂?」
「在幹什麼?火氣那麼大?」
「在殺人。」她想也不想,應道。
然而很快反應過來電話那頭是誰后,她的態度大轉彎:「哥?」
「看來我這電話打得不走運,撞破案發現場了?」言昭玩笑的聲音傳來,「怎麼樣,需要我去替你處理屍體嗎?」
言蓁:「……」
你這發言比我的還恐怖。
「行了,不鬧了。你今天住學校?怎麼還沒回家?也沒和崔姨打聲招呼。」
言蓁這才想起還有報備這回事。她不擅長撒謊,因此支支吾吾了一會兒,才說:「今天有校慶排練,和大家一起聚餐,待會兒就回去了。」
聽了這話,陳淮序摘下外套,輕輕地挑起眉毛,似乎是不滿。言蓁怕他說話,連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巴。
言昭聽著她那邊窸窸窣窣的動靜,慢慢地揚起唇角,道:「要不要我叫李叔去接你?」
「不用,我有同學開車來的,待會兒可以把我送回家。」言蓁急忙拒絕,「哥,你先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哦,好。」言昭靠在沙發上,慢悠悠地蹺起腿,意有所指道,「己經很晚了,讓你那個同學開車小心一點。」
「好,我會的,哥哥再見。」
言蓁應付著掛了電話,陳淮序問:「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的同學?」
「那我總不能說是和你一起出來看電影吧?」
「有什麼問題?」
她被他看得有些心虛,嘀咕道:「當然有問題,問題可多了。」
上頭的情緒消散后,言蓁發現他還保持著被自己壓倒的狀態,連忙尷尬地退到一邊,輕咳了兩聲。
陳淮序慢慢地坐起身,仰頭示意她看向後排。
「什麼?」她回頭,什麼也沒看見。
「你是不是忘了,電影院里有監控的。」
言蓁愣住了。那豈不是剛剛的一切都被記錄下來了?
她嘴硬道:「那我剛剛應該多揍你幾下。」
陳淮序看她的反應有些可愛,便沒再繼續逗她,道:「騙你的。我今晚包場,監控讓他們關掉了。」
電影散場后,兩個人走出放映廳,言蓁才想明白今晚的這場騙局。
包場?他不是說周一晚場沒人,所以才買的情侶套票嗎?
她的注意力全在這裡,壓根兒沒注意到腳下,往前趔趄一步,撞到了陳淮序的後背。他轉身扶住她,問:「怎麼了?」
她蹙了蹙眉毛,道:「鞋跟好像在台階那裡卡了一下。」
於是陳淮序蹲下身,讓她扶著自己的肩膀穩住身體,然後低下頭,抬起她的腳查看情況。
「鞋跟壞了,這樣走路容易崴腳,趁商場沒關門,我們去買一雙新的。」
他站起身,伸手攬著她,讓她的重心都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後掏出手機打電話。
言蓁扶著他的手臂問:「都這個時候了你打給誰?」
「商場經理。你去貴賓休息室坐一會兒,在那裡等我。我去給你買。」
陳淮序把她抱去了貴賓休息室,自己轉身去了商場。
言蓁百無聊賴地靠在沙發里,晃著腿玩手機。
所幸陳淮序的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就提了一個袋子進來。他關上門,「咔嗒」一聲反鎖,走到沙發邊,打開了袋子。
「買的是你很喜歡的牌子,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款式,就按我的眼光挑了一雙。」他拎出新鞋,「你要是不喜歡,我再給你買。」
言蓁湊過去看了一眼,道:「挺好的嘛,眼光還不錯,而且你居然知道我的鞋碼。」
說著,她伸出腳,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陳淮序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幫我換呀。」言蓁咬著嘴唇嬌慣地道,「我好累哦,不想自己換鞋。」
她故作可憐,眼裡春水淺淺,勾人又嬌媚。
明明知道她是故意想磋磨他,可陳淮序看了她一會兒,還是屈膝蹲下身。
言蓁有些得意地揚了揚唇角。
她靠在沙發上,陳淮序則半跪在地上替她換鞋。
他握著她的腳踝,將鞋子脫了下來,隨後把她白嫩的腳輕輕地握在手心裡。
言蓁雙手撐著沙發,從上而下地俯視著他。看他一身西裝革履地蹲跪在自己面前,替自己服務,言蓁心裡滿意極了,道:「你要是一首這樣聽話該多好。你不和我作對,我才不會討厭你。」
她從小被寵到大,嬌縱慣了,凡事都要順著她的心意,周圍的人都哄著她捧著她,唯獨陳淮序不買她的賬,總是愛和她嗆聲,回回把她氣得要死。
她就是不明白,言昭的朋友各個都對她和氣無比,把她當妹妹對待,為什麼陳淮序就是不一樣呢?
所以言蓁討厭他。
他總是有辦法讓自己好不容易維持好的端莊面具碎裂,在他面前展示出最真實的自己。
她極其討厭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
陳淮序低著頭,黑髮在休息室明亮的燈光下閃著柔軟的光澤。她捉弄人的心思漸起,將腳從他的掌心裡抽了出來,迎著他抬起頭后的視線,輕輕地踩在了他的肩膀上。
也許是今天排練了一天,雖然言蓁的戲份不多,但也多多少少染上了一點戲癮,此刻她模仿著話劇里公主的語氣,裝模作樣,高高在上地問:「看在你今天表現還算讓人滿意的份兒上,給你一個機會。」
她的腳尖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地用力踩了一下,道:「要不要做本公主的裙下之臣?這可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陳淮序看著她,沒有說話。
言蓁頓時覺得無趣,興緻缺缺地收回腳,道:「逗你玩的,真沒意思,連戲都不陪我演。」
她的腳腕剛打算往回縮,就被他捉住了小腿。言蓁一驚,就聽見陳淮序慢慢地咬字:「裙、下、臣?」
他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問:「你確定?」
她也就隨口一說,被他沉沉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毛,也不知道他曲解出了什麼意思,於是慌張地收回腿,腳踩進鞋子里:「都說了是逗你的,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這個人,怎麼一點玩笑也開不得?
從商場出來后,閃爍的霓虹燈牌將夜空渲染出迷離的色彩,兩個人在路邊並肩走著。
言蓁問:「可以老實交代了吧?今天把我騙出來,又是吃飯,又是看電影,你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見陳淮序不說話,她猜測:「難道是你有事想求我哥,所以從我這兒下手?」
陳淮序反問:「沒事就不能約你出來?」
言蓁輕哼道:「可以倒是可以,但對象是你,這就很奇怪。總覺得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陳淮序答道:「那你就當我是別有所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