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太傻了，那少年

不是離痕，也不是魔主，身上卻帶著能夠隱匿氣息的仙器，蒼隆三洲上，難道還有這樣的人物？或者說，什麼時候蒼隆三洲上又出世了類似於靈隱、勾魂索這樣的強大仙器？

在場的年輕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同樣的想法。冰@火!中文

唯有杜峰不動聲色，卻是輕聲嘆息，「似乎再也不能平靜了。」

旁邊的北堂皓祠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低喃：「平靜？這個世界已經平靜了太久。」

他轉身看著一直沉默不語的凌天，這個身著月白華袍的俊雅男子，彷彿從來都是沉默不語，不動聲色，他的目光就像是黝黑的萬丈深淵，永遠也看不到底的深邃。

此刻，他正出神地望著那黑衣神秘人消失的地方，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

北堂皓祠嘴角浮現出魅惑的笑意，泛著淡淡的冷芒，眼神銳利，心道：「不會叫的狗，才是最可怕的啊。」

他冷哼一聲，轉過頭來，同樣望著那神秘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臉龐上籠罩著一層艷麗的光澤。

杜茗裳不知道自己走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她一個人走在有些昏暗的林子中，在漸漸濃密的白色瘴氣的環繞下，全身竟是止不住地顫抖。

當然，這不是害怕，而是激動，難以自持的激動，就彷彿是靈魂深處的吶喊，在為自己歡呼鼓掌。

神仙姐姐，她打了杜若瑾，打了那個趾高氣揚，從來就不把她放在眼裡的高貴公子，每每一巴掌下去，結結實實的勁道打在那張酷似杜峰的白臉上，那感覺就像是終於拔掉了陷在肉里的玻璃渣般，好清爽啊有木有？

要是讓他知道自己被自己心中最鄙夷的廢物扇了耳光，究竟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那特么的就是一種屈辱。」杜茗裳樂的呲牙咧嘴爽歪歪，完全不知道自己置身於什麼樣的環境。

還未進入密林深處，但是蒼白粘稠的瘴氣已經蔓延四周，依附著她碩大的黑袍，像是有生命的騰蛇，在她身畔盤旋縈繞，昏暗的天地間是混沌的白色，慢慢呈現出奇形怪狀的樹木。

是的，越是往裡走，原本筆直的大樹慢慢佝僂起來，可以說是奇形怪狀，彷彿是無數被燒得焦黑的手臂和肢體從土裡冒出來，伸向天空……

等等，殘缺的手臂和肢體？

杜茗裳猛然頓住身形，環顧四周，忍不住吸了口涼氣，先前的喜悅在頃刻間瓦解離散。

這是個什麼地方？

她孤身一人在蒼茫的霧氣中，在無數形如手臂和肢體的大樹中間，顯然已經找不到方向。

隱隱間，她似乎還聞到一股燒焦的糊味，帶著刺鼻的血腥之氣。

好邪門的地方，她趕緊用神識與夜歸塵溝通，心裡默嘆，還好不是她一個人在裡面，否則得要嚇死她。

她急急地問：「那個，夜歸塵，我該往那邊走？」

她話音剛落，便被小狸貓的毒嘴攻擊上身，「你在亂叫什麼？夜王殿下的名諱也是你亂叫的？蠢女人，從小沒有學過禮儀道德？」

額，杜茗裳愣住，這個禮儀道德有關係？

或許貌似有吧。

難不成這種情形下，夜歸塵還要和她計較稱呼這些？

杜茗裳撇了撇嘴，不想理會小狸貓，只是道：「夜歸塵，你不會看著我死在這裡吧？要是我死了，你的復仇大業可怎麼辦？」

哪知神識里安靜一片，根本沒有人回答她，就連小狸貓那個毒嘴也都不說話了。

他還真的計較？

杜茗裳忽然有些焦急，又喚了幾聲，還是沒有反應，無奈，她只好咬了咬牙，道：「師傅，徒兒問您老人家話呢，現在徒兒該怎麼辦？迷路了呦。」

神識里，又是一片靜謐。

還是沒用？

好在就在她以為他真的不理會她的時候，神識里響起了幽冷飄渺的聲音，「徒兒可是覺得為師老了？」

杜茗裳臉上拉下無數跟黑線，頭烏鴉飛過，完全無法形容夜歸塵。

真的沒有辦法形容夜歸塵，和他說話簡直就是一種痛苦，她的問題，要麼他不回答，要麼他就說些顛三倒四不知道什麼。

杜茗裳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種類似於老學究與化學家大談文學的無力感。

雖是如此，她還是笑呵呵地道：「師傅，那個其實你是老當益壯來著。」

她完全相信，如果她不妥協，夜歸塵還真的能夠做出不管她的事情，以夜歸塵的性子，就算他的復仇大業沒有她不行，卻也不允許自己受她半點威脅。

他是要她明白，她不過是他最有用的一顆棋子而已，就算再怎麼樣的必不可少，也必須規規矩矩聽從安排，一顆不聽話的棋子和一顆死掉的棋子都一樣，沒用。

她倒是深知這個道理。

「老當益壯？」夜歸塵冷冷地重複一聲，那語氣怎麼聽都有些怪異。

「額呵呵呵……」杜茗裳趕緊擺手，「不是，不是，師傅那麼漂亮，怎麼會老呢，額，也不是漂亮，你不漂亮，不對不對，你怎麼會不漂亮呢？呀，你就不是漂亮嘛……」

完全糾結了，她其實是想表達，夜歸塵不老，很帥，但是她一個沒忍住用了漂亮一詞，男人被別人說成漂亮，估計是很不開心的。

夜歸塵似乎不願意和她糾結，淡淡地道：「往左後方向去，既可以避開你父親，又可以避開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不必要的麻煩，應該是妖獸什麼的吧？

杜茗裳完全聽從夜歸塵的安排，轉身就奔向左後方，然而不到一分鐘，她又乖乖地滾了回來。

「師傅，你怎麼騙我呢？」這個問題她問得皮笑肉不笑。

丫的，要不是她眼尖看到霧氣中晃蕩著幾個巨大的黑色影子，現在恐怕已經成了妖獸口中餐了。

那幾頭傢伙，看樣子品級就不低，若是只有一頭她還能對付，一下子出現了幾頭，她覺得還是算了，她估摸著自己不是對手。

莫非夜歸塵是在耍她來著？

「低級趣味。」杜茗裳默默地罵了一句。

夜歸塵不以為意，「我確實是不應該高估你的能力。」

又是這句話，杜茗裳明目張胆地豎起中指，反正夜歸塵不知道什麼意思。

本來她想要往原路返回的，但是因為打了杜若瑾之後，她擔心杜峰等人會追上來，於是專選隱蔽的地方走，這七彎八拐不知道走了多久，杜峰是沒有追上來，她卻不知道拐到了什麼地方，完全迷了路，不然才不會依靠夜歸塵。

而現在，她也只能依靠夜歸塵。

「師傅，指條……」明路唄。

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遠處傳來一聲驚呼——額，說是驚呼，還不如說是慘叫，那撕心裂肺的程度啊，就像是正在被殺一般凄厲。

杜茗裳全身一麻，恐懼陡然間湧上心頭，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這是什麼狀況？

聽聲音好像是從右邊傳來的。

貌似，夜歸塵說走左後方還說對了，至少那幾頭妖獸，躲躲就過了，夜歸塵估計也是這個意思。

她覺得自己應該鄙視自己才對，不管怎麼樣，先離開再說。

杜茗裳想也不想，轉身就想跑，哪知步子還沒有邁出去，便生生地邁不出去了。

她聽到剛才傳來慘叫的地方，傳來一聲咒罵，接著是呼救，「我靠，哪個王八蛋算計我？有人嗎？有沒有人啊？給我來個人啊……」

是個少年的聲音，後面的「啊」字拖了很長很長的音節，有些氣急敗壞的感覺。

咦，是個人？

杜茗裳停了下來，而且那個人，應該需要幫助是不是？

她想了一下，這片林子里妖獸成群，必然是采晶者們採收靈晶的好場所，就像是打獵的獵戶一般，采晶者們喜歡在林子里設置陷阱來對付妖獸，估計剛才是有人不小心中了陷阱，而那聲慘叫就是中陷阱之後發出的。

也許，夜歸塵所說的麻煩並不是什麼妖獸，而是他感覺到了那邊有人靠近，或許他甚至算到那人會掉進陷阱，而她會忍不住過去瞅幾眼。

實際上，她還真的朝著聲源處走去。

本來她也不是什麼善良的姑娘，但是這荒野之中，明知道有人掉了陷阱卻不聞不問，她心理上還是有些過不去的。

神識里，夜歸塵道：「就知道，是個麻煩。」

原來真的是算到了么？

杜茗裳有些驚訝，不過也只是驚訝而已，夜歸塵的過人之處她又不是第一次見識，還好他並沒有阻攔她的意思。

杜茗裳慢慢靠近，那一直就在咒罵的聲音變越來越響亮，可謂是中氣十足，根本就傷的不重。

「王八蛋，居然設陷阱來陷害本公子，本公子出去了不把你一層皮。」

漸漸地，杜茗裳看到前面被倒掛在樹上，張牙舞爪胡亂揮舞著手臂的人。

雖然是被倒掛著，但是杜茗裳還是隔著粘稠的瘴氣看清了他的模樣。

確實是個年齡不大的少年，他的五官非常俊朗，擁有高挺的鼻樑和深邃的眉眼，眼窩裡的眸子像是鑲嵌著的兩顆寶石，璀璨閃亮，他的皮膚柔軟白皙，即使是在白茫的瘴氣中，依然能看到柔和的光芒。

他穿著奇異的衣服，黑色緊身的料子，並不化貴，卻很貼身，顯出他矯健修長的身姿。

此刻，他被倒吊著，手中拔出匕首，試圖隔斷繩子，哪知怎麼也割不斷，氣得他嗷嗷叫。

杜茗裳忽然發現，原來世界上還有比她還笨的人。

這繩子是專為妖獸設置的，采晶者自然是在上面灌注了充足的聚靈氣，想要隔斷繩子，自然是應該在匕首上灌注足夠是聚靈氣。

太傻了，那傢伙。

她在心裡嘆息一聲，壓低聲音提醒道：「你應該灌注一些聚靈氣在匕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