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文臣知州事?
回程的路上,史德統見符氏倦意上涌,四下掃了一眼,左右見沒什麼人,一紮馬步,對著符氏笑道:「夫人今日在宮中陪伴德妃一天,定是累壞了,為夫今日背著夫人回家!」
那符氏聞言一驚,連忙擺手:「夫君莫要壞了禮數,哪有婦人家讓自家夫君背著的道理,若讓旁人知道,定又笑話妾身不修婦德,恃寵而驕了!」
「誰敢,我撕了他的嘴!相公不寵你誰寵你,咋們家沒那麼多規矩,況且夫人為這個家所付良多,為夫背你一會也是應該的,快點上來!」史德有點蠻橫道。
符氏心中感動,但仍是不敢,史德統見狀,隨即轉身,右手握住符氏肩膀,左手從符氏臀尖滑過,一把將符氏抱起,轉身就走,驚的符氏一聲驚呼。
「夫君快將我放下啦,莫讓人看到!」符氏羞道。
「看到又能如何,為夫恨不得就這樣抱著你,一輩子不分開!」史德統深情道。
「夫君…」符氏聽出此中深情,一滴晶瑩的淚珠,不禁從眼角滑落。
「走嘍,回家嘍!」史德統抱著符氏,縱情往家中急奔。
「慢點…夫君…慢點…」空曠的的街道上傳來符氏一陣驚呼聲。
…
大周廣順二年正月十七日,早晨的天已經泛起魚白。
睡意正酣的史德統被符氏叫醒,他這才記得今日該上早朝了,一看天色,暗道不好,再不起床,早朝怕是要遲了。
昨天聶知遇與李漢超聯袂登門,自從自己出征昭義以來,已有多日未見未曾見過二人,晚上三人又是一頓痛飲,酒到酣處,史德統不禁有些醉了,這時醒來,頭還隱隱作痛。
兩日前史德統設宴,這兩人都在宮中當值,因而沒有時間,史德統也未請兩人前來,畢竟二人已在宮中當差,若被有心之人看到,反而不美!史德統本想上元節后再請二人一敘,不想二人昨日聯袂而至,這二人分別在張永德與李重進手下任職,因為史德統的關係,這二人多有被張永德與李重進照顧。
今年年初,郭威升李重進為大內都點檢兼馬步都軍頭,擢張永德為小底第一軍都指揮使。這聶知遇與李漢超二人也水漲超高,聶知遇升任內殿直都知,李漢超也升任小底四班都知。二人為感史德統知遇之恩,輪番敬酒,史德統不知不覺就喝高了,倒讓符氏夜裡忙的夠嗆。
胡亂用過早餐,史德統就領著幾個牙衛打馬急急的出了門,剛到皇城南衙,史德統便見到黑壓壓地一群兵將打扮的人物,當中也只有少數人他能叫出名字。當中一人眼尖,遠遠地就指著騎馬而來的史德統笑道:「喲,真是罕見啊,聞名天下的史相公今日莫非也要遲到了?」
開玩笑的是左驍衛統軍符彥琳,此人正是史德統的岳父淮陽王符彥卿的胞弟,史德統的婚宴上,史德統還曾向他敬過酒,恐怕滿朝文武中也只有他才敢如此拿史德統開玩笑。
史德統勒馬止步,飛快打量了神色各異的人群,見眾人都披掛整齊,就差上陣殺敵,這當中不乏曾經橫刀立馬的老將。史德統頗為尷尬,馬上抱拳道:「拜見岳叔父!」
「無需多禮!怎麼著,史相公今日何故到現在才來,平日不是早早的就到了嗎?」符彥琳笑道。
「史相公夫婦伉儷情深,才相聚幾日,定是你那符氏侄女不舍史相公上朝…」南陽王安審琦之弟、左羽林統軍安審約調笑道。
「哈哈…」
「史相公戰場上威風凜凜,殺得遼人聞風喪膽,不會有懼內的毛病吧!」有人笑道。
安審約、符彥琳身後的幾位老將聞言哈哈大笑,史德統頗為尷尬,又發作不得。
符彥琳見史德統臉色尷尬,轉頭笑斥道:「胡說,我侄女豈是那樣的人!我們這都是土埋半截的人,說話粗鄙不堪,史相公莫要往心裡去!」
史德統謙恭道:「豈敢、豈敢!」隨即看了看天色,對著眾人道,「諸位,天色不早,宮門已開,我等還是早點上朝去吧,否則若是遲到了,那些站殿御史又有話說了。」
「走、走走…莫讓那幫酸儒們又借題發飆了。」
這幾位老將撥馬,一齊往皇宮進發,在御街上橫衝直撞,頓時一陣雞飛狗跳,就如同去逛街頭草市一般。
史德統看得目瞪口呆,搖了搖頭,苦笑著追了上去。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今日是朝廷上元節休沐之後第一天早朝,也是大朝會,五品以上京官都得上朝。若將朝會地點放在平日的崇元殿,未免顯得擁擠,所以今日朝會地點放在稍顯宏大的紫宸殿內。此時的紫宸殿內,群臣畢集,依文武列班,沖著皇帝郭威躬身跪拜。
唐朝乃至後世的宋朝,臣子向皇帝行禮,只是拱手,躬身作揖,並不跪拜,甚至有的皇帝體恤年長的宰相,也有賜座的。但遇到大朝會這種莊嚴的時刻,臣子還是要跪拜一番的,以顯示對天子的崇敬之心,不像後世明清,臣子動不動就下跪,低著頭與皇帝說話,儼然已成了奴才。
汴京的這座皇宮,原本是梁太祖朱溫在自己宣武軍節度使府衙的基礎上擴建的,由於一開始只是用作府署行政,所以整體布局先天不足,雖然經過後面幾代的擴建和經營,但仍然顯得狹小,尤其是今天既是大朝會,又因為郭威有旨,六軍以及十六衛的數十位閑職將軍們都得參加朝會,此時,文武朝臣們已將這座宮殿擠得滿滿當當。
郭威心情不錯,對著滿殿的臣子們微微頜首:「眾卿平身!」
「謝陛下!」眾臣子們齊呼道。
「眾卿,今日有何本奏?」郭威例行公事般地問道。
右僕射兼同平章事、樞密院副使范質率先奏道:「啟稟陛下,兗州慕容彥超昨日上奏,天平軍節度使、齊王高行周遣人送書一封至兗州,約他一同謀反,書中列舉朝廷種種失當之舉。」
此話一出,群臣嘩然,只有王峻、史德統、鄭仁誨、魏仁浦、李榖等少數近臣,不以為然。郭威不怒反笑:「齊王德才高遠,定是那慕容彥超栽贓陷害齊王!」
郭威雖身為天子,卻從不對高行周直呼其名,而是只尊稱其為齊王,可見郭威對高行周的尊敬。
「陛下所言甚是,齊王德高望重,且如今已舊卧病在,豈會再行這此種不忠不義之事?陛下若是不信,可將齊王之前的信件拿來比驗,定能戳穿那慕容彥超的伎倆!」魏仁浦出班奏道。
「無需取來,朕信得過齊王!」郭威說道。
「陛下聖明!」眾人拜道。
「這慕容彥超怕已是窮途末路,想拉齊王下水,誘引陛下對齊王猜忌,卻不知陛下早就識破了他的伎倆。此前這慕容彥超還上表詐言請求入朝,陛下明知他有詐,立即應許他,不久他又說境內強盜多,不敢離開鎮所,可笑其不知死活!」侍立一旁的張永德冷笑道。
「慕容彥超以我大周新創,無力征剿他,便北結契丹,西引太原,南誘唐人,欲合兵絞殺我大周。然朕念他往日的功勞,給了他一年時間悔過,又遣朝臣赴兗州與他盟誓,並賜他鐵券丹書,盼他回頭是岸,奈何他始終執迷不悟,至今不服王化。是可忍孰不可忍,朕已命侍衛親軍作好準備,不日將兵發兗州。」郭威他先禮後兵,用足夠的耐心,做足了表面文章。
「回陛下,我等將士深受皇恩,必會為陛下誅殺此等逆賊!」侍衛步軍都指揮使、昭武節度使曹英適時出班奏道。
「陛下,臣也願為陛下掃清此賊!」站在殿上一直未說話的王峻立即奏道。
「秀峰兄何故如此?」郭威頗為詫異,這王峻請戰還是第一次。
「陛下,臣之前奉命率大軍為晉州、為昭義史相公解圍,奈何兵事難料,大軍晚至,差點壞了陛下大事。臣有負陛下所託,此次征剿慕容彥超,請陛下允臣所請,臣此次必誅殺此獠,以報陛下之恩!」王峻跪拜到。
史德統見狀心中暗暗鄙夷,心道這王峻可真是位出色的演員,竟將之前的大軍逡巡不進的責任摘得一干而凈,這種演技,到後世都可以角逐奧斯卡了。
那郭威見王峻跪下,連忙走下御階,將他扶起:「此事不怪秀峰兄,只是朕身邊不能缺少秀峰兄參贊國家大事,秀峰兄不如…」郭威的言外之意是你王峻就安安心心的在京辦公,何須去那兗州討伐那慕容彥超,和其他武將爭功呢!
「陛下,臣以為,兗州慕容彥超不過是秋後之蟲,謀逆絕無勝算,俟我王師一到,兗州必會土崩瓦解,臣此去兗州是為陛下治理討平之後的兗州。」王峻奏道。
「哦?秀峰兄高見,不知秀峰兄準備如何治理平定后的兗州?」郭威聞言有些意動。
「慕容彥超竊城謀叛,黨羽眾多,將滿城士民當作人質。老臣以為,此次征討,不若將沂、密二州從泰寧軍中分出,不再從屬泰寧軍,朝廷大軍也好分而擊之。願陛下以慈悲為懷,破城之時,應嚴令諸軍不得藉機擾民,也不可濫殺無辜,此其一也。其二,武人專橫,恣行肆虐,既管軍又管民,兼掌財賦,往往據一鎮而不服朝令,待王師克平之後,陛下不如降泰寧軍為防禦州,以文臣知州事。」王峻奏道。
史德統此時閉著眼睛,如老僧入定,聽到王峻之言,不禁也睜開雙眼,暗道王峻這人頗有些真才實學。
「好,愛卿所言,正合朕之心意!」郭威道。
「臣雖老邁,願為陛下分憂,懇請陛下降旨!」王峻再拜道。
郭威沉吟了一下說道:「秀峰兄若領軍前去平叛,這朝中政務由誰分擔呢?」
「兗州距汴京不遠,快馬一天一夜即到,況且范、李二位相公隨侍左右,又有史相公坐鎮開封府,陛下又有何慮也?」王峻回道。
這話明著就是,郭威有事可以找范、李、史三位,但實際上,王峻的意思是說,兗州離京師近,我處理完的奏摺,可讓快馬送回,不耽誤你郭威的公事!
那范、李二人聞言,心道這王峻還是如此擅權,郭威聞言也微微不爽,也沒有辦法,想了一番,隨即命道:「樞密使兼平章事王峻為東南行營都部署,侍衛步軍都指揮使、昭武節度使曹英為副都部署,陳州防禦使葯元福為行營馬步都虞候,另調忠義軍行營掌書記李昉為東南水陸轉運使。大軍接命之後隨即準備,正月二十日,大軍兵發兗州,所有人馬悉聽王峻節制,不得有誤!」
「遵旨!」王峻等人跪拜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