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蓄勢待發
第6章蓄勢待發
自結界被闖以來,池瑞本就惴惴不安,見此情景,心道四小姐身上的異常果然不是一點點。也不遲疑,當即小心翼翼地背起沈青鈺,便往廂房疾走。
素寒追著白馬跑了大半個院子,不但沒傷白馬分毫,反倒把自己累得夠嗆,等歇了口氣回過神,就見池瑞神情嚴肅,一轉身躍進長廊,背著四小姐穩步如飛,那白馬長嘶一聲,竟也有樣學樣地緊跟了上去。
素寒心頭火氣呼地又竄起,然而,一路追到廂房,只見那白馬竟十分不安地在廂房門口來回踱著步,眼睛盯著房間的某一處,十分專註,連她的靠近也不曾在意,那點怒火便一點點散了。
素寒冷淡的視線一掃房內,臉卻刷地白了,手裡的蛇藤立刻收了回去。她幾乎是沖了過去,「怎麼會這樣?好端端地,小姐這是……」
「大概是從五毒雀池帶出來的餘毒沒有除凈,方才又施法動用靈力,那毒便發作了。」池瑞拿來平時備用的祛毒藥丸,對素寒道,「端碗水過來。」
素寒依言端了水。
性命攸關時刻,凡人之間男女授受不親的那些規矩此刻是顧不上的,池瑞穩穩扶住沈青鈺的後頸,將藥丸扣進她的嘴裡,不料,卻遲遲不見咽下去。
「這樣不行,小姐完全沒力氣。」素寒的臉色恢復了如常的冷淡,卻道,「讓我試試。」
「你?」池瑞望著這個今日也有些反常的丫頭。
「我的修為雖不及小姐,但靈力總強過你。」素寒一面說,一面扶了沈青鈺,按住她的肩頸要穴。
過了一會兒,沈青鈺的眼珠動了動,口裡緩緩吐出一口氣,池瑞趁機輕叩她的下巴,藥丸這才咽了下去。
又過了片刻,沈青鈺的臉色漸漸好轉。
兩人一齊吁出口氣,池瑞看著素寒,直言道:「你對四小姐,不曾這樣關心過。」他故意在「四小姐」三字上咬字清晰。
「我以前不信主子和奴僕之間有什麼情分,在你我周圍,多的是無情冷漠之人,更別提什麼道、什麼義。」素寒輕吸一口氣,「可今日的沈家四小姐,讓我信了。」見池瑞發怔,她淡然一笑,「你與我不同,你有兄長,有牽挂之人,我卻是除了自己什麼也沒有。今日小姐為我擋下那一擊,於我來說,就是救命的恩情。你說,我如何還能再像從前那般待她。」
池瑞沉默不語,他自是清楚素寒的脾性,平時雖是刁鑽古怪、得理不饒人,但認真起來也極度認真,教人不敢忽視。
兩人正低聲說著話,一時忘了房外的那個「不速之客」,陡然聽到幾聲短促的嘶鳴,抬頭,便見那馬時不時伸出頭來,關切地看著他們這邊。
池瑞無聲笑了,見素寒起身似要去教訓,忙道,「你的命固然是四小姐救的,但那符寶之力卻是她的馬替你挨的。方才你也教訓夠了,如今也該饒了它吧?」
「誰說我要抽……教訓它!」素寒臉上一紅,捏了一半的蛇藤術強行壓下,瞪了白馬一眼,扭頭便奔出廂房,「我再去給小姐煎點葯!順便用些靈石,讓結界更穩定一些。」
「藥引在爐子的右手邊,你別拿錯了。」
「知道,你以為誰都像你那麼笨!」
池瑞撇嘴,搬了張凳子,坐在門口,對白馬招手,「過來。」
白馬眨了眨眼睛,在原地躑躅。
池瑞咳了咳,冷哼:「別裝,我知道你聽得懂人話。」
白馬依舊巍然不動,眼睛里的金色輝光已經化作了一泓清潭,清澈如鏡。
池瑞又喚了幾聲,見它只是望著自己,有些可憐兮兮,便忍不住挪了凳子靠過去,抬手便是一巴掌,那白馬駭得往後一跳。下一刻,池瑞卻笑嘻嘻,換掌為手指,冷不丁彈了一下白馬的額頭。
白馬扭了扭脖子,居然沒有再後退。
池瑞心頭得意,便沒再難為它,望了望房裡,又望了望白馬,道:「你可知,今日為了你,四小姐連命都豁出去了。」慢慢皺起了眉,「那些獵捕你的修士,若是不肯罷手,只怕從此後,拂雲谷再無安寧日子。」又暗暗嘆了口氣,「不過,素寒今日卻看到了四小姐的好,那丫頭的心總算是收住了……」
白馬聽著他絮叨,索性跪在了門邊,趴著腦袋,原地休息。
想著想著,池瑞忽然又記起來到拂雲谷之前,二夫人的那些指令,神情頓時灰敗下去。
※※※
「無閑無常,本公子養你們是吃閑飯的嗎!都追了半個月,吉良馬還沒追到手?!!!」
拂雲谷外十里山坡的一個山洞裡,兩名褐色道袍的修士此刻正對著一張滾熱的「密音符」發愁。密音符上的問話是遊仙庄少莊主發來的,那一連串的問號、感嘆號,直晃得持劍修士無閑眉心直跳,而握刀修士無常則拿起那把閃亮的大刀,一刀砍在洞壁上,頓時火花四濺,「他娘的,咱們這就出發,一刀子劈了那結界!三個小毛孩,若是再拿不下,我游無常以後不要出來混了!」
「沒有正確的法子,單靠修為和武器,如何闖結界?」無閑冷笑,「要去你自己去,我不想白費功夫。」
「那你說怎麼辦?」無常一眼瞪回去,「坐在這裡干想,有個屁用!」
「你沒瞧出來,那個打開結界的臭丫頭有些不對勁嗎?」
無常一拍腦門,「好像是有那麼回事。」
無閑拿衣袖擦了擦羞光劍,「此前必定是受過內傷的,今日又施了法術,回去必定夠她躺上幾天的。我們暫且休整一下,順便去準備一些東西,三天後入夜,你闖結界,我用火攻,來他個聲東擊西。必定令他們措手不及。」
「好,這法子妙!」無常拿出一張「密音符」,刷刷開始寫,「我這就回了少莊主去。」
過了一會兒,密音符回通道:「這是無閑的主意吧?不錯,倒和本公子想到一塊兒去了,平日沒白養你們!火攻一定要猛!本公子就不信交不出吉良馬!你們先耗著,實在頂不住,我親自過來!我倒想瞧瞧,你們說的那個臭丫頭能有多大能耐!」
※※※
沈青鈺是被一股熱烘烘的腥氣給熏醒的,睜開眼睛,她看清楚了熱氣的來源——一隻雪白的馬頭!
此刻,它正一眨不眨地瞧著她,眼睛的顏色不再金光奪目,而是溫潤如水,像兩枚漂亮的琥珀。
「池瑞,這是怎麼回事?它怎麼在這裡!」沈青鈺閃身避開白馬伸出來的舌頭,迅速披衣下床。
白馬卻寸步不離地跟過來,沈青鈺連忙繞著桌子走,一不小心踹翻了一隻凳子,腳趾立刻鑽心般地疼,沈青鈺咬著牙繼續跑,雙手推拒,「別過來!」順手抄起桌子上的茶壺,「再過來,我就不客氣了!」
「小姐,池瑞出去挖藥草了。」素寒推門而入,一眼見到白馬圍著桌子追沈青鈺,她本來對這馬一直沒什麼好感,因見它這兩日寸步不離地守著四小姐,倒也忠心耿耿,這才沒有多計較闖結界的事,此刻卻是壓不住心頭那股火,抄起板凳,就護在沈青鈺身前,厲聲呵斥,「還不給我滾回馬廄!你是不是想害得小姐再躺回去!」
白馬猶豫地退了幾步,戀戀不捨地看了幾眼沈青鈺,長嘶一聲,奔出了廂房。
沈青鈺吁了口氣,坐下來倒了杯茶喝,神情有些恍惚。
「吃藥吧,小姐!」素寒端過來葯碗,語氣平添了幾分和氣。
「這馬……是怎麼回事?」沈青鈺撐住額頭,拚命回憶,「它怎麼進了拂雲谷?我記得,外面不是有結界攔著么?」
「小姐,你別嚇我。你昏睡了兩日,便把什麼都忘了么?」素寒手上一滑,差點將才扶起的凳子打翻,吃驚地望著沈青鈺,「白馬是那日你打開結界放進來的,你還收了它做你的騎寵!」
「……」
「為了救它,你連命都豁出去了!」見自家小姐滿目茫然,素寒輕嘆道,「池瑞說的沒錯,那日,我算是重新認識了你。」
「那我這是受傷了?」沈青鈺將信將疑,喝了口黑乎乎的葯汁,皺眉道,「可這葯,怎麼和之前喝的是同一個味。」
「你施法打開結界,體內的餘毒發作,所以昏了過去,葯自然還是要繼續喝的。」素寒伸手握住了沈青鈺的手,嗔怪,「若不是池瑞會一點煉丹術,略懂點醫理,你這條小命可就難保了。」眼裡竟有幾分憐惜。
沈青鈺低下頭,望著兩雙握著的手,聽著素寒講述昨日發生的事,心裡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喜的是,這一向待人冷淡、不服管教的丫鬟,總算跟自己貼心了;憂的是,這白馬的到來,必定會給拂雲谷造成麻煩。
按照素寒說的,再稍微想了想,沈青鈺的記憶也便連接上了。那日,她是在看到那匹闖結界的白馬後,才開始有些異常。之後雖清醒了片刻,卻還是不由自主做了那些事。好像莫名受到了什麼控制一般。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素寒似有些失望。
沈青鈺知道這丫頭在乎的是什麼,淡然一笑,「即便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但我記得自己的選擇。」
素寒一怔。
沈青鈺也不忙多解釋,起身道,「你忙吧,我去馬廄看看!」她定要弄清楚,這白馬有什麼蹊蹺的地方!
若是一個人連性命尚且難保,又談何行天道。縱然她會選擇不逆天道行事,但她也不會糊塗到將一個「潛在的危險」時刻留在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