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兩個元神
第7章兩個元神
馬廄一共兩間。第一間里鋪著厚厚的稻草，是白馬的居所。第二間共有兩匹精瘦的黑馬，分別是池瑞和素寒的坐騎。此刻，兩匹黑馬正兀自吃著食槽里的草料，聽到外面傳來的腳步聲，一齊扭了扭脖子，因見是熟悉的人，又埋下頭去繼續啃。
「出來吧，我知道你躲在裡面。」沈青鈺站在馬廄外喚了一聲。出乎意料的是，除了時停時響的咀嚼聲，卻沒有料想中白馬一躍而出的熱情場面。方才，她醒來時，它的那些親昵舉動，至今還讓她心有餘悸呢。可這會兒，又是鬧什麼彆扭。
難道……
沈青鈺暗自提了一口氣，打開了馬廄的門。
入眼的那一幕，卻令她有些不知所措。本來準備的滿肚子質問的話，此時全咽了回去。
白馬背對著她躺在地上，竟是一動也不動。
沈青鈺很快發現，它的肚腹下，血跡斑斑，幾乎已將身下的稻草染透。她心知不妙，立刻去叫素寒找藥箱。
過了片刻，沈青鈺帶了素寒一同過來，撥開白馬肚腹上被血跡粘連成一團的皮毛，兩人都有些發怔。
一道約莫三寸長的傷口，從腹部切向後腿根，切口小，卻深入腹中，若不仔細看，幾乎很難發覺。
「那日，它擋了那道符寶之力，的確是受了傷，可當時並沒見流血。」素寒有些心虛。白馬固然當時沒有流血，難保不是因為她這兩日對它連打帶抽、又追又趕使得那結痂的傷口重新崩裂而致……
沈青鈺皺眉不語，稍稍清理了下傷口，抹了些金創葯，然後用長布帶包紮了一番。做完這些，方才吁了口氣，看了眼白馬道，「我想，它的元神，多半是被人侵佔了。」
見素寒不太明白，沈青鈺繼續說出自己的想法，「你仔細回憶下，看我說的對不對。這白馬本身的品級，依我看，應當不在中品以下。也就是說，它有一定的靈力，還能通人性，日後好好馴養，說不定還能與人說話。不過，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它似乎能夠控制別人的意識。」
素寒想了想道：「我也從未聽說，誰家的騎寵有這等的大能。便是大華洲的寧方宗，最出名的騎寵也不過都是上品的，大部分都是從北漠之外的青丘國捕獲的。能開口說人話，奔跑速度超過御劍飛行，再加上一兩個法術技能，都已是極限了。仙品的騎寵，凡界更不可能出現了。若要有，那也早被靈界的修士搶走了。」
沈青鈺暗自讚歎這丫頭的見識之廣，也難怪父親會從諸多的丫鬟中挑出她來，想必也是看中了她這方面的素質。點了點頭道，「那你可明白我說的意思？」
「你是說，有人對它奪舍？」素寒一點即通，又道，「不過，若是如此，那這白馬失了元神，如何會認你為主？」
「也許，奪舍之人的元神，十分虛弱，沒有辦法一直蘇醒，而白馬本體的元神也沒有完全失去。」
「那這白馬體內，豈非有兩個元神？」
「凡事都有可能。」沈青鈺拍了拍手，站起來道，「時候不早了，先讓它好好休養一段時間。日後，再想辦法證實。」
兩人一同走出馬廄，素寒去做晚飯，沈青鈺則將整個院子逛了一遍，正有些乏了坐在長廊上休息，遠遠地便見池瑞風塵僕僕地回來了。
他年長自己兩歲，大約因為從小就吃苦，身板沒有完全長開，卻先有了幾分成年男子岳峙淵渟的氣勢。走路快中求穩，說話雖溫吞吞的，做事倒也乾淨、利落。此時，他那張俊秀的臉上卻沾了一層泥漿，衣衫也髒兮兮的。
看他的神情有些不對勁，沈青鈺忍不住道：「你這是去東海挖藥草了么，去了一整天不說，怎麼還弄成這副模樣！」眼睛里有幾分笑意。
池瑞表情怪異地看了眼沈青鈺，從前孤僻的四小姐如今也會跟人開玩笑？她的身體才好，坐在這風口上作甚？難道……是在等他回來？臉上便有些熱了，從袖子里摸出一個布囊，低聲道，「這裡面都是新鮮的藥引，用完了這些，小姐身上的餘毒差不多就除乾淨了。」
沈青鈺瞧著他耳根發紅，也不好再說什麼，便吩咐洗手，準備吃晚飯。
聽說白馬肚腹傷口嚴重，吃過飯，池瑞便拿了藥箱匆匆過去複查。
沈青鈺記起外面的結界須得時時補充些能量，便進了自己原先住的房間，一陣翻箱倒櫃，摸出了一隻儲物手鐲、兩個儲物袋。
放出神識，一一查看了一番，兩年前放進去的靈石果然還有將近一半的數目在裡面。
那鐲子和儲物袋只能裝一些體積較小的東西，不過對她來說，已經夠用了。這要放在湖洲的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家族人眼裡，就是羨慕不來的寶貝了。
修仙界之所以論出身，其實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實力。
那些各大宗派、大家族的先輩們先打下了雄厚的基礎，實力已經擺在了那裡，所以他們的後代才能夠沾光。
小家族若是實力提升得足夠快、足夠強，再搶奪上一兩個中型靈脈，擴充一下修仙人脈，照樣可以爬上大家族的位置，身份地位自然也就高了一個級別。
不過，出身湖洲四大家族之一的沈家又如何？活的甚至還不如那些散修……
沈青鈺苦笑了下，收好儲物袋，拿了手鐲出屋，正打算出院子去加固結界，迎面遇上行色匆匆的素寒。
不等她開口詢問，就見素寒神情焦急，搶先道：「小姐，你那裡還有多少靈石？」
「這鐲子里有三十枚下品，一枚中品的。」沈青鈺揚了揚手裡的儲物鐲，心中已猜到了幾分，「怎麼，那些修士又回來了？」
「只回來一個。」
「你去叫池瑞！」沈青鈺收好鐲子，「我先過去看看。」
「小姐，你體內的餘毒……」
「我自有分寸。」沈青鈺說著，忽然想起什麼，又道，「回來！」
「還有什麼吩咐？」
「我房間里有把青銅匕首，你順便取來。」
素寒猶豫了下，轉身跑遠。
沈青鈺輕輕吸了口氣，一步步走出院子。
兩名無法判斷其修為的高階修士，若是兩個都回來，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輸給他們，並把白馬還給人家，但只回來一個……那結果就很難預料了。
※※※
赤磷山距離北邙山約莫三百里，是一座微型靈脈之地。山腳下有一座小村子，住著一兩個修仙小家族，以及一些在此落腳的散修。
天近黃昏，赤磷山一處高達百丈的斷崖上，一道雪白的人影突然自崖下御劍而出。
他身姿彷彿一隻雪鷂，敏捷落地，隨即收劍回鞘。
「呼，悶死我了！」那人找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下來，一邊休息，一邊隨手摘了片巴掌大的葉子，拚命扇風，「這五毒雀池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以後便是雲浮的天神來請，我也不進去了。」扇風似乎還嫌不夠解熱，又大大咧咧地扯開衣領，露出一片結實的胸肌，歇息了片刻后，「啊」了一聲，一抬手便從臉上撕下一張人皮面具來。
那人立刻恢復了原來十六七歲的少年模樣，白衣翩然，一頭黑髮迎風飄揚，劍眉星目，相貌清絕，隱隱透著一股浩然之氣。
「順風門的線人，我怎麼挑了這麼個破身份！」少年自言自語地道，「害我被困在裡面遲遲出不來，早知這麼麻煩，還不如現真身，至少這凡界沒人認識我。」
「你不是說，不想小明珠第一次見到你，就在五毒雀池那種地方么？還說五毒雀池太不浪漫了……」一個稚嫩的童音自劍鞘里傳出，「再說了，你剛從東海星府偷溜出來，就不怕龜大師把你抓回去？」
「住口！」少年在劍柄上猛敲了幾下，眯起眼睛道，「小誅邪，你再說話，我把你扔回五毒雀池去！」
誅邪劍抖了抖，嗚鳴了幾聲，便沒了聲息。
「為了小明珠吃些苦，我願意！」少年丟了手裡的葉子，起身往山峰高處走，「有『銷聲匿跡』的禁制，再加上平日學的那些陣法，只要不用東海星府的法術，凡界十洲這麼大，龜大師想找到我，沒那麼容易。」
然而，就在少年踏出斷崖地帶沒多久，一男一女從蟄伏的荊棘叢中竄出。
「入口應該就在這裡，沒錯。」說話的是其中的女子。
「消息可靠嗎？」
「順風門的人提供的，還能有假？」那女子冷哼道，「你沒見方才那個少年人就是從這裡出來的？一個小孩尚能如此，你我都已築基，怕什麼。」
「可是……」
「別可是了。五毒雀池雖可怕，但只要服了辟毒的藥丸，對你我來說，就是一個極佳的修鍊之地。凡界十洲哪裡找得到這樣特殊的靈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男子猶豫了下，兩人又商量了幾句，片刻后，各自從腰帶里摸出一張符來，而後一齊點了點頭，縱身躍下斷崖……
「又是兩個送死的。」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少年搖搖頭，嘆嘆氣，拍了拍劍柄，笑嘻嘻道，「小誅邪，咱們馬上就能見到小明珠了！出發吧！」
赤磷山上，誅邪劍載著少年凌空飛起，一人一劍隨即向著東北方向的北邙山疾馳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