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萬事皆備,人卻遠去(1)

第27章 萬事皆備,人卻遠去(1)

第27章萬事皆備,人卻遠去(1)

大喜的紅色如火海一般幾乎蔓延了整座長寧城,將整個天邊都染成了微紅的顏色。

申女出嫁,凡申家所屬鋪號都張燈結綵,一派喜慶氣像,凡與申家鋪號有來往的商販亦要張掛喜帖,以示同慶。

申家鋪號遍及全國,因此申家女兒出嫁原本是一家之事,如此一來,便如瘟疫一般,成了全民慶典。

沒想到,到頭來,竟是喜事淪為禍事。

往日大名鼎鼎的申家,迅速成為全城的話柄與笑話。

那天事情揭穿之後,申魚晚便急沖沖地回了晚園。她原本也是擔心爹,可是一想到爹雖然氣倒了,旁邊還有哥哥申衣叢看著,再不濟,還有丫鬟僕人跟著呢,無非就是氣急攻心而已,再頂多暈倒,應該沒有什麼大事。

再說,申久沖生她的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百經歷練,現在也應該鍛煉了出來。只不過這次鬧出的事情稍微大一些而已。

想到這些,魚晚的步子更輕快了,她沒來得及解下嫁衣就往晚園竄,鬧了那麼一場,自然非議者無數。她權當沒聽見,只顧瘋子似的往前跑。

可沒想到待申魚晚回到晚園之後卻不想撲了個空,「什麼?」魚晚大叫,「什麼叫人沒了?」

駱雲間目光平靜,「今天早上你走後他便不見了。我派人去找了,可是這城中大小翻了個遍也沒找著。」

「怎麼會不見呢?怎麼會不見呢?」魚晚急地來回踱著步,「我不是讓他等著我嗎?他怎麼又能不見呢?」說到這裡,魚晚突然回身抓住雲間胳膊,「駱雲間,你不會沒把事情都給他說吧?」

「我是把事情說了之後他才不見的……」

「你是不是沒聽我的話,把咱們的計劃都和他說?所以他那天以為我真去成親了,這才離家出走?」

「小姐,我說了,一句也沒落的,全都說了個清楚。」目光看向別處,駱雲間微微眯起眼睛,「我不僅說了您的安排,還帶他去了您給他的杞遙園。所有的事情,您交代的,我都說了。」

「說了啊——」魚晚眼中掠過一絲失望,連神情也有些許迷茫,她仰起頭問駱雲間,「雲間,你說他會不會又被韓廉給捉去了?或者是韓廉早就識破了我的計劃,又把雲間偷偷藏了起來?」

駱雲間搖頭,「不可能。」

「聽了您的話,我始終跟著他,連睡覺時也都在他隔壁,如果是韓家有人潛入,就算是再高的功夫,我也不可能完全沒發現。」

「哦,」魚晚眼裡剛燃起的光芒又熄下來,過了一會兒又抬起頭,咬著唇,似是想說什麼話,但又不好說出口,「雲間,我不是不信你的功夫,」她還是忍不住說出來,「就算不是韓廉的人帶走了他,你說會不會是我爹派的人把他帶走了?因為都是自家人,來往都是熟客,所以你放鬆了警惕,就沒聽見……」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見面前的男人斷然否決道:「不可能。」

那三個字落定的瞬間,魚晚像是傻了一樣,瞬間怔在那裡,也只是眨眼的工夫,她便「嗷」的一聲,蹲下身子,抱頭大哭。

她哭得連氣都要喘不過來了,駱雲間伸出手想要把她扶起來,可手只是劃了個半弧,還是無力地在半空中停下,「小姐,算了吧,」想起那個人,他竭力剋制住自己的情緒,聲音沉靜地令人心灰,「我說過,他和你,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雲間的心中似是有千言萬語想要說給魚晚聽,可是他知道,以他的身份,話只能停在這裡,實在是不能再多……

任是駱雲間也不知道,臨近傍晚,魚晚便去了申宅。

魚晚一向相信駱雲間的話——那個人行事冷靜,思維縝密,是她在晚園中的軍師和智囊,平日里如果有什麼糾葛不清的問題,那個人只要一點撥,經常能輕而易舉地化解她的危機。可是今日這事,她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她都已經那樣做了,溫承曄怎麼又能無故失蹤?

她心亂如麻,更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什麼理由。

人是不可能在韓廉那裡的——他忙著辦親事,應該顧不了這麼多。難道是爹爹?爹爹察覺到她昨天回了晚園,這才把溫承曄給捉回去了?

魚晚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分析正確,腳下的步子更快,翻身上馬揚鞭向申宅跑去。

可想而知,經歷這事以後,申宅此時有多麼亂。

到處都有人在慌忙地穿梭著——有端著水向卧房跑的,有拿著筐向宅外躥的,,眾人忙亂得甚至到她這個申家大小姐進家門都沒有人發現問一句話。這也倒正合魚晚的心思,她低著頭朝里走,耳邊卻聽到有人長吁短嘆,她抬頭一看,正是幾個抱著葯匣的大夫們慢慢走過來,「真是造孽啊……申老爺子那麼精明的人,竟辦了這麼一件糊塗事……」

「要我說還是一物降一物,他平時就是太精明了,這長寧城不是沒人治的了他嗎?這下可好,人閨女不和他一條心的!」

「這下申家可丟大人了……」

「可不是?要我說申老頭不如死了算了,偏偏只是氣血攻心,一口氣又找了回來。」有人連連搖頭,一副感慨的樣子,「這哪兒如直接死了的好?死了一了百了,這就算活著,你們說那韓王能饒了他?」

這句話顯然戳中了眾人的心思,眾人邊走邊小心議論著申家的事情,竟絲毫沒發現站在他們旁邊的就是他們嘴裡的孽種主角申魚晚。如果說之前還對申久沖有點擔心,那看現在的情況,魚晚大大鬆了一口氣。這些話雖然難聽,但是說明,他爹已經醒過來,沒出什麼大事。

想到這裡,她乾脆折了個方向,轉身朝後院跑。

申宅是這長寧城不多的大戶,宅子也是申久沖當年從落魄的向王爺手裡買下來的古宅,外表看起來古樸簡單,深入進去卻別有洞天。很小的時候,申魚晚便隨著父親如探險般地探過了這宅子的所有院落——大概之前的向王爺有私懲下人的癖好,整個宅院有幾處極為隱秘的屋子,隔音效果極好,之前府中有老人說,就算是裡面的人被剝皮抽筋再大喊大叫的求救,外面都幽然若谷,不會有人發現。

魚晚憑著記憶,首先衝去了這樣的地方,她一間一間地尋找著,希望能尋到溫承曄的蹤跡。

可眼瞧著整個園子都逛乾淨了,卻依然沒有半分痕迹。

魚晚心裡越來越煩,只能一遍遍勸著自己——也許找不到才是好事,依照父親的手段,處理人不會這麼快,或許是她錯估了形勢呢?人家駱雲間也說了,溫承曄也不在這裡,或許他是去哪裡玩耍走丟了……或許他……

「申魚晚。」

魚晚倏然抬頭,完全被這突然而來聲音嚇了一跳,直愣愣地看著前面。

看著她這樣子申衣叢更加來氣,他一把抓著她的胳膊,「你還好意思回家?」

她像是還沒有反應過來,「哥,溫承曄丟了……」

這三個字像是火星,瞬間就把申衣叢剛剛稍稍平息下的心又點燃起來,「你還要提那個賤貨?」申衣叢到極致,他牙咬的吱吱響,「是啊,你去找你家溫承曄就好了,你幹嗎又到這裡來?你幹嗎又回家來?」

她的聲音甚至帶著哭腔,「你們是不是把他抓起來了?我來找……」

「你到現在還惦記著她對不對?你怎麼這麼賤,這麼賤呢!」申衣叢抓著魚晚的身子瘋了似的搖晃著,他瞪著她道,「你還有心思管那個男人?你怎麼不怕爹因為你死了?」

「爹……」

「你給我見爹去!」衣叢拖著魚晚的胳膊,也顧不得她痛與不痛,扯著便向前走。直到到了卧房門口,衣叢這才發現魚晚的手腕已被自己握出了一片淤青,到底是自己的妹妹,也已經罵了一路,看著她魂不所屬的樣子,他忍不住嘆了口氣,「事情已經發生了,再罵你也沒有辦法,你也不用害怕,要實在收拾不了了,哥哥幫你求情,」衣叢把魚晚朝前面一推,又不放心的地叮囑道,「多向咱爹說幾句好話,他真是氣急了,今天這事不是丟人現眼能形容的,咱申家什麼時候這樣沒臉過……」

衣叢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到房間內一聲低呵——短短的四個字卻像是蘊含了無數怒氣,「讓她進來!」

兩人都被驚得一顫,魚晚見衣叢朝自己使眼色,她深吸一口氣,輕輕地推開了門。

毫無疑問,申久沖很生氣。

氣到極點,似乎便不能用怒來形容。四周有丫鬟貼心服侍著,申久沖半躺在床上,連看都不想看魚晚一眼,只是閉著眼睛發號施令,「你們都給我出去!」

立即有窸窸窣窣退下的聲音響起,不過一會兒,房間里就剩下父子三人。

「衣叢,你也給我出去!」

「爹……」

「出去,聽到沒有!」又是一聲厲喝傳來,申衣叢身子一凜,向魚晚丟過去一記目光,魚晚知道,這是他在警告她要言辭慎重,自求多福。而門被關緊的剎那,房間里也同時響起了申久沖的聲音,「你給我仔仔細細地說一遍,」申久沖的話說得很慢,一字一句似乎都耗盡了他最大的力氣,「究竟是怎麼回事?」

「爹,我……」

「你敢做還沒膽子說?」

「我說就是了,」魚晚深吸氣,「有句話我說了千萬遍,我一直不願意嫁給韓廉,可是您不信,您非要往死里逼我。」

申久沖額頭根根青筋暴起。

「再到後來我說也沒用,沒人聽我的,反抗一次沒有效果,反而害了溫承曄,他被韓廉捉去,打得半死不活才回來。爹,事到如今,您不要說您不知道這件事,我知道您那時候在我的晚園內外都安排了人手看著我,不光我園子里發生的事情您知道,而且我還無意中知道了另一件事情,溫承曄被韓廉捉去,也有您的一份兒功勞。」

除了想像告訴自己告訴溫承曄為他做的所有事時的情境,其實魚晚也無數次想過事情大白時如何面對申久沖的場景。魚晚早就知道這會是一場硬戰,她知道她這麼做,申久衝心里估計恨不得剝了她皮的心都有了——是到了現在,那些想像中的恐懼害怕竟都盡數褪去,連她都佩服自己可以將整件事情可以如此平靜地敘述出來,甚至可以算的上是「娓娓道來」。

「那是第一次知道您和韓廉一起對付我,其實那只是無意中發現,並不是刻意追究。我不敢相信,我始終覺得您就算是再盼我出嫁,也是順著我的,可沒想到您沒有……」她居然笑了笑,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在韓廉說拒絕公主的親事之後,您開始製造流言,用縝密的謊言上蒙皇上,下欺百姓,逼我必須嫁出去。」

「爹,如果說問我是什麼時候有了反抗的想法,那我告訴您,從那時,我便開始有了。」

「溫承曄那天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回來,口裡卻半句對您,對韓廉的怨言都沒有,只是口口聲聲勸我出嫁,說他配不上我。我那天便知道,如果我再這麼死扛下去,我倒是沒事,可是他不行,再這麼下去,他受打受罵是輕的,但我怕他甚至會不明不白的消失掉。爹,我說了多少次您都不信,我是真喜歡他,只一天沒看到他,便做什麼事都沒力氣的那種喜歡,他如果死了,我活著也沒什麼用處。」

「我被逼得沒辦法,只能行最下下的一策——我假裝同意成親讓您和韓王放心,起碼為他博得一時的安全,我怕您不信,甚至又在清寂巷買了幾個倡優充入府里,假裝喜新厭舊,對他毫無興趣。我知道您最怕我對他心有餘情,如果這點讓您放心了,您自然可以放過我。」

「所有人甚至都相信了我移情別戀,他們都覺得申魚晚又開始胡鬧,又開始不是東西,可是我低估了您的能力,您是我爹,是最知道我的人,您用更狠的一招將我打死。您把我關進了韓王府,為了逼我和他成親,為怕我再徒生波折不順您的意,您甚至都打算用生米煮成熟飯這招,直到成親那天,為了堵住大家的眼,才又把我給放回來……」

「爹,我知道這整件事是我的不對,我從沒否認過這一點。可是您知不知道,當我想出是您把我關進那個男人的籠子里的時候,我會是什麼滋味?」

「我覺得我被賣了,被申家賣了,被最疼愛我的爹賣了,我原本還想著事情不做那麼絕,可是這一點讓我對整件事的最後一點信心都消磨掉。我更加打定主意不嫁給韓廉,除非我死了,怎麼都不會嫁。所以,這後來的事情您便知道了,我……」

「我」字還沒說完,魚晚只覺得眼前突然升起金星無數,她捂著發痛的臉頰,看著父親的臉在眼前像是不停晃動,可聲音卻是無比清楚,「你那意思,這還都是我的錯了?」

耳邊又響起「砰」的一聲,她側頭看去,是申衣叢跑了過來,上來便抱著申久沖不撒手,「爹,爹,事情已經發生了,您消些氣。魚晚是不懂事,您別再……」

「你給我出去!」

「爹,我不出去!」衣叢依然抱著他的腿不撒手,「爹,您冷靜一點,您已經打了她一巴掌,您就算是再生氣,這事也已經發生了,您……」

「哈,連你也不聽話了對不對?連你也要氣死我對不對?」申久沖重嘆一聲,「好,你既然硬要待在這裡,就聽你這妹妹到底做了什麼好事!申衣叢你聽到沒有?」他指著她,指頭一個勁的哆嗦,「你聽到沒有啊?她說她做的這麼多,都是我的錯,我這個做老人的錯!我有錯嗎?我只不過是想讓她嫁給一個好男人,我只不過是想讓她一生無憂,從此過上榮華富貴的好日子,我一切都是為了她好,設身處地都是為她考慮,這也有錯嗎?」

「可是如果那樣的話,我不會幸福!」

「你這麼個貓大的年紀,知道什麼是幸福?」見女兒反駁,申衣叢更加氣不打一處,他氣得在房間里來迴轉圈,聲音連連提高,簡直就是歇斯底里,「你知道什麼叫幸福?高高在上就是幸福,一輩子吃穿無憂不受人擠軋就是幸福!讓人高看一眼,覺得你有本事有能你風光場面這就是最大的幸福!」

「原來爹是這麼認為,」申魚晚垂著頭,苦澀一笑,隨即又抬頭看向自己的父親,譏諷道,「可這事也並不是全為了我申魚晚一個人的體面吧?爹難道真是這麼設身處地的為我想嗎?爹難道就能問心無愧的說,把女兒就這樣嫁出去,沒有一點私心,沒有一點為自己想的私念?」

「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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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子變國王: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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