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大戲開演,與君相對(3)
第45章大戲開演,與君相對(3)
「公主,我沒有,」溫承曄想要避開,又想到今日魚晚那雙眼睛,只能默默垂下眸去,「何況今日她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是陛下想要懲處我,她只是不能違反君命。」
「到現在你還想替她說話?」雲蔓叫起來,「你是不是還對她有……」
「當然不是,公主我是說……」
或許這是每一個陷入情網的女人的天性,對自己的權勢無比自信,對自己的容貌無比自信,唯獨卻對男人患得患失。再驕傲的女人,逢到情事,底氣無端也弱了幾分。
雲蔓現如今對他死心塌地,唯獨在魚晚一事上,久久不能釋懷。
「我不管,今日對你侮辱便是將我雲蔓不看在眼裡,皇兄還不敢對我呢,她一個丫頭片子居然敢這樣!她……」話說到一半,雲蔓突然一頓,唇角詭異地勾了起來,「今天就算是我不對她下手,應該也有人不會讓她日子舒服。」
溫承曄心中一驚,「誰?」
「韓廉啊,你以為他真是吃素的?之前聽皇兄的話,已經讓他堵了一肚子的火,你聽到皇兄之前的話沒?分明就是在說他讓申魚晚進門是別有所圖,占人家便宜,雖然天下都知道是這樣,可是皇兄說出這話意味是萬萬不同的……你當時可能沒瞧見,韓廉當時臉就綠了——不過不知道皇兄是怎麼了,怎麼反而像是那申魚晚的兄長,我和韓廉兩邊各打五十巴掌……」
「之前那麼大的恥辱,韓王都忍了,」溫承曄想起剛才情境,強作鎮定道,「今天陛下已經明令說不讓韓王找申魚晚麻煩,我想韓王應該識相,就算氣得再厲害,也不會不聽陛下的話吧?」
「哈,是你了解韓廉還是我了解他?」雲蔓嗤的一聲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雖不是君子,但多年朝臣生活也修鍊出了容忍的好脾氣。你如果不信,不如你我打個賭?」
「賭什麼?」
「即使這幾天申魚晚沒事,頂多一月,必然會生一次大意外……」雲蔓神秘兮兮的眨眨眼睛,「以前申魚晚沒進韓王府門兒,外面人眼混雜,韓廉總不敢大做文章。可如今掉到他手裡了,那蘇以年又是個半死不活的主子,又怎麼能護得了自己的老婆?所以啊,即使我不出手,她申魚晚必然也沒有活路!」
溫承曄強作微笑,眉頭卻不由自主地蹙緊。
事情行到這步,按照之前的部署,按道理他應該只需等候成功,完滿雪恥。
可偏偏有了意外。
而且那個意外,居然是申魚晚。
因為今天這酒喝得實在太悶,回家之後也沒有心情,雲蔓公主簡單收拾了一下,再沒有之前要聽戲唱曲的興緻,便急匆匆地上床休息去了。溫承曄等耳邊已經出現雲蔓公主均勻的呼吸聲,這才慢慢移動身子,睜開眼睛。
夜太靜,襯得床頭那隻波斯國進貢來的沙漏愈發沙沙作響。溫承曄閉著眼睛,在心裡默數著沙漏一粒粒的墜滴。終於,在數到八十三的時候,耳畔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音。
趙雲蔓騰地一下坐了起來,身體緊繃,整個人像是一隻隨時彈出的弓,「誰?」
「公主,我是秀竹。」
雲蔓長呼了一口氣,可聲音卻更加不悅,「大晚上做什麼?」接過溫承曄為她披上的外衫,她攏了攏領口,「進來,什麼事?」
「公主,陛下讓您進宮。」
「進宮?這不剛從宮裡回來嗎?是誰給的消息的?說什麼事情沒有?」
「是高公公給的消息,具體什麼事情也沒和奴婢說。轎子都已經在外面備好了,高公公說,請您即刻趕到宮裡去,和……」秀竹臉上突然出現點點暈紅,略微低下頭道,「和溫公子。」
「承曄也要去?」
魚晚飛快地看了一下衣衫半脫的承曄,秀竹臉垂得更低,「是。」
「這大半夜的到底是什麼事?把我喊進去也就罷了,還把你牽扯進來,」雲蔓坐在轎子里,不知道打了第幾個哈欠,「皇兄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不會是……」她一把抓住溫承曄的胳膊,小聲道,「不會是皇兄駕崩了吧?」
「公主可不要胡說!」溫承曄極快地看了一下護衛轎子的宮中侍衛,「小心隔牆有耳。」
「那你說會是什麼事情?若不是很不得已,他白天都懶得召我,何況是這大晚上?剛才看好好的啊——」雲蔓滿不在乎的舒了口氣,「八成是老毛病又犯了,半夜裡想耍著人玩兒。」
話說著,已經到了皇宮北大門。
雲蔓無意間掀了一下轎簾,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馬車行至東邊的干門,卻沒有進去。只看到干門兩側排列著眾多士兵,個個真刀實劍,萬分兇悍的模樣。西門,北門也同樣是這樣。
唯獨平日里下人們運送蔬菜的最小的北門放行,但亦不是平常模樣,侍衛們面色冷峻,嚴格檢查每一輛車的人員。
雲蔓眉頭蹙緊,「宮裡出事了。」
「何以見得?」
雲蔓沒有回答,只是努力掀開帘子往遠看,按道理此時應該是就寢的時候,可此時宮中卻燈明如晝,那麼大的燈籠隨風搖擺,在地上,牆壁上印下一個個搖曳的影子,給深夜裡的宮廷平添一種驚懼的駭人氣息。「糟糕,」雲蔓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出來。」
事實證明,雲蔓的話不是空穴來風。
池宮著實出了大事。
內監領著他們到思瀾殿停下,溫承曄抬頭一看,偌大的大殿都差不多已經聚滿了人。「到底出什麼事情了?」雲蔓想要抓一個太監問問情況,抬眼一瞅,又看到了熟人,不由更加煩躁,「不管好事壞事,倒是哪裡都能碰到她。」
溫承曄驀然抬頭,果真看到魚晚的身影。
似乎是發現了他的注視,原本蹲在花池旁邊的她突然抬起頭來,搖晃的燈籠映進她的眼睛里,還未來的及偽裝,便襯得那雙眸子似是蒙上了一層霧氣。溫承曄突然想起今天下午雲蔓的話,帶著十足的肯定與譏嘲:「就算是我放了他,她申魚晚必然也沒有活路!」
溫承曄心中一抽。
而此時雲蔓的聲音響起:「高公公,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找了半天,終於看到熟人,連忙湊上去打聽情況,「這大半夜的,把我們叫過來幹什麼?難道是……」她頓了一頓,「皇兄有事情?」
高公公瞄了一眼前面的人群,伸手一拉,將她扯到牆角的陰暗處,「陛下中毒了。」
「什麼?!」
「宴完了便開始吐,我們原以為都是飲多了酒,喝些解救湯就好了,誰知太醫過來一看,竟是中了毒。」高達眉頭緊緊皺起,「應該是行宴時的事情。」
「那皇兄現在怎樣了?」
「中毒不深,現在只是還嘔吐。御醫們說,不會有什麼事。」
雲蔓長長的「哦」了一聲,「那把我們喊來做什麼?難不成……懷疑我們給下毒?」
「公主息怒,此事事關重大,必須要儘快查出個水落石出。在有個結果之前,陛下有令,赴宴的所有人,都不能離開這裡。」
「可我們有什麼可以下毒的?先不說他是我哥哥,這二者,下毒必然是混在飯啊湯啊里,我們連那東西碰都沒碰過,一直都在宴席上,又怎麼可能?要我覺得,根本就不用查,就把御膳房那群老東西抓起來,一起咔嚓了得了。若是下毒,必定是他們下的。」
「這毒極為特別,御醫們並不敢妄斷。此外,如今毒並不是吃有吞下去才會毒發的,有的毒是隨著人們的喘息進入身體里,其毒性更加不容小覷。」
「所以,你那意思是——在查出來之前,我們一直都要待在宮裡?」
「是。」
雲蔓一下就急了起來,「那如果一輩子都查不出來呢?我們就要在這宮裡干坐等死?」
「不會的,只是煩勞公主幾天時間。刑部已然細密偵查,必能很快破除此案,所以在那之前,」他拱了拱手,「煩請公主稍安勿躁。」
「可……」
高達頭也不回地起步離開。
「這算是什麼事啊!」雲蔓帶著溫承曄重回思瀾殿,他賭氣道,「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我們不知道要在這裡待上何年何月。」
溫承曄沒有吱聲,抬頭一看,果真下午行宴的人全都到了這裡,只是大家臉上不復之前的歡喜雀躍,個個愁雲慘霧,驚懼不安。
除了韓廉和申魚晚。
韓廉依然是之前那副樣子,微揚著頭,似乎是和周圍的人說著什麼事,面上現出幾分高談闊論的神色。可礙於目前的情勢,卻又只得壓住情緒。那是一種超脫的自信,彷彿臉上就寫著幾個大字,「反正不是我做的,你們查吧,查到哪裡也和我沒關係。」
而蹲在他身旁的申魚晚則垂著頭,整個人都陷在了燈籠晃動下的微暗陰影里,彷彿罩了一個大網,使她清瘦的身形更顯纖細脆弱。
原本思瀾殿還很熱鬧,大家雖不敢高聲說話,但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下毒的事,還算是有點人氣。慢慢地過了兩個時辰,眾人逐漸感覺情勢不對,漸漸慌起來。
因為人太多,思瀾殿瀰漫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濁氣,雲蔓裹了裹身上的風衣,越來越不耐煩,「如果是有個床能躺躺就好了,誰知這樣干坐著,到底要坐到什麼時候?」
大殿一片靜寂,眾人只是抬了抬眼皮,並沒有人敢應。雲蔓是公主,一向說話毫無顧忌。他們可多是朝臣嬪妃,又適逢這樣的情境,再大的怨氣,此時也不敢冒出半分。
「該不會是……」雲蔓突然又說了一句,「該不會是沒人給皇兄下毒,皇兄只是想要殺人,隨便找了個借口吧?」
這話一出,無異於在眾人間驚起巨雷。
原本便面如土灰,此時竟有些人站不住,差點歪倒在地上去。雲蔓這句話說出了久久困在他們心中卻又不敢說出來的意思。
誰敢給天子下毒?除非是不要命了。
會不會是趙奕原本就沒中毒,其實就是看某人不舒服,故意給其安上罪名,痛快殺之?之所以這樣想,是因為這種想法絕不是空穴來風,趙奕心思陰狠,此前曾用類似毒計殺了四個兵部大將。
說其叛國,並從其家中搜出叛國信件,其實是趙奕派人親自仿了一封信放到他們家裡。反正只為了給他們安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連信的筆跡,趙奕都沒有仔細模仿,只是隨便找了個人匆匆書寫就遞了過去。
眾人一看便知道分曉,但天子最大,誰敢說這樣的事情?
雲蔓的話彷彿是一個大石子,一下落到了平靜的湖上,便濺起了滔滔大波。眾人越想越怕,甚至有些妃子還嚶嚶哭泣起來,各人開始反思最近是不是有行為得罪了這個喜怒不定的君王,開始想自己被無辜害死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剎那間,殿內一片哀戚氣氛,夜風嗖嗖地從窗子里灌了進來,大家均有一種「活不過今日」的恐慌。
直到「吱呀」一聲,殿門悄然開啟。
眾人齊齊站了起來。
來人是高達,「各位都辛苦了,陛下有旨,除了雲蔓公主極其家眷,其餘都可回去。」
此話一說,大家立即像得見天日的蒼蠅,一鬨而散。
只是一眨眼,大殿便沒了人影。
「高達你別走!」雲蔓氣咻咻地站起來,「憑什麼本公主就不能回去?」
「回稟公主,這是陛下的意思,您若是有話要說,待會兒可以去告訴陛下。」
「好,很好。」雲蔓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那看這意思,他懷疑是我下的毒咯?哈,」她輕嗤一聲,「我就知道早有殺了我的心,可他何必又使出這一招來?直接賜死我不更加利索?」
這話說得實在難聽,眼看著雲蔓氣得臉色漲紅,高達目光明了又暗,「公主請注意言辭。陛下從沒有這樣說過您,而且……」他突然看了一下旁邊的溫承曄,「兇犯捉到了。」
「捉到了?是誰?」雲蔓一時情急,上去就抓住了高達的胳膊,「難道和我有關係?」
「不是和您有關係,是和您身邊的人有關係,」高達不動聲色的抽出胳膊,突然看向溫承曄極陰地笑了笑,「溫公子,待會兒與陛下說話,可是要想清楚些。」
「你到底什麼意思?」
「老奴什麼意思不要緊,恕老奴話只能說到這裡,」高達轉過身,弓腰做了個邀請的姿勢,「陛下還在寢殿等著你們呢,公主、溫公子,咱們且隨老奴,先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