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困獸之爭,情歸何途(1)
第84章困獸之爭,情歸何途(1)
其實何止是好,好到簡直出了格。僅這兩天的工夫,溫承燁便把這點貫徹得淋漓盡致。為了讓魚晚更快適應,他不光安排人將晚園的卧房給挪到了宮裡來,因為知道她喜歡些奇巧玩意,還著人挑選了些特地送入她的宮裡。如果這點還不算什麼,那麼今天把申衣叢叫進宮中來就更是純屬意外。想到這裡,魚晚突然大叫一聲,「光和哥哥聊天了,忘記一件大事。」她急急喚來宮女套上外裝,「哥哥你先在我這坐著,我得向皇后請安。」
卻沒料她只是走了一步,便有宮女笑吟吟地迎上來,「貴妃娘娘不必這樣著急,皇上說了,今兒這玉坤宮的請安禮就免了。」
「免了?」魚晚瞪大眼睛,「他什麼時候說的?」
「剛才走之前說的,說娘娘可以盡興地和您哥哥聊一會兒,其餘事情不必掛在心上。對了,其他各位娘娘也不會來莞憬宮請安。您大可放心。」
「可……」
「何況皇後娘娘今天一大早便前去修影山皇廟祈福去了,就算是貴妃娘娘想請安也未必能見到。」那宮女盈盈一笑,「對了,皇上還說了,今兒忙完了,他會和您和您的兄長一起行宴。」
魚晚怔了怔,最後無奈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臨到傍晚,魚晚這才發現,溫承曄果真是安排好了,一整天除了他們兄妹倆聊天,果真沒有人來打擾他們。
皇宮裡的飯菜本來就豐盛,再加之溫承曄這次特地囑咐,御膳房簡直把看家本領都呈了上來。饒是申衣叢覺得自己走南闖北見過大世面,面對這樣的陣勢也是吃了一驚。
「衣叢啊,你如今有些什麼要求?」溫承曄看他微笑,「關係總比之前近了,如果是合乎情理的,朕可以酌情答應你。」
「皇上,臣……」
他話說了一半,便被魚晚給打斷。魚晚放下筷子,靜靜地看著兄長,「哥哥,外面生意忙,我又不在跟前,這次又交代了你許多事。所以別在宮裡待時間長了,今晚上便回去吧。」
「臣……」
「魚晚,」溫承曄皺眉,「朕已經依著你安排妥當……」
「那麼立后那天,尚大人也在宮裡住了嗎?」
話題轉換太快,溫承曄一愣,「這倒沒有。」
「尚大人是一品大員都沒有這個待遇,魚晚不知道是入宮時間尚短,可皇上答應好做什麼?是想讓魚晚擔些恃寵而驕的罪名?」看著溫承曄臉色發暗,魚晚想了想又笑,「如果皇上真的想為我們申家好,就請賜給我哥哥一塊進宮令牌,以後哥哥要是遇到難事可以進來找我,也不至於沒個商量。」
溫承曄深深地看著她,「也好。」
說到底,申衣叢還是當晚便出了宮。
而臨走時,他自然沒有空著手走——在申衣叢的馬車後面跟著了一輛幾乎裝滿賞賜物品的馬車。魚晚看著外殿空蕩蕩的一大塊地方,不由皺眉,「皇上倒捨得,那麼大個屏風,說給人就給人了。」
「那叫給人?那是你哥哥啊,」溫承曄伸手捏了她一下鼻尖,笑道,「都說這申大小姐富甲一方,怎麼這樣小氣。」又頓了一頓,「放心,朕之後會再給你一個更好的。」
魚晚嗯了一聲,轉身就朝內室走,只聽到身後他又道:「本來是讓哥哥在宮裡多待幾天的,又怎麼改了主意?」
「多待幾天我也不會多長塊肉,家裡也不能沒人打理,何況這也不符合規矩。」
「你的話就是規矩,」溫承曄語氣平靜,「只要你願意,就算他住在宮裡,別人也不敢說些什麼。」
「那多謝皇上聖恩!」魚晚深吸一口氣,想了想還是回身,「宮外對蘇以年一事傳得沸沸揚揚,以皇上之力,不可能不知道那些話。不知皇上打算怎樣做?」
「莞貴妃,」他一向喜歡喚她魚晚,此時說起這個稱呼,再加之那副突然嚴肅的表情,莫名讓魚晚心中一顫,「後宮不得干政,你不用操心這個。」
「可你剛才還說我的話就是規矩來著,」話畢,魚晚執拗地看著他,見他抿著唇,乾脆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君子一言九鼎,你打算怎樣做?」
「能怎麼做?學你唄,」他挑眉笑,聲音壓得低低的,「還是你說過的,說你打小是從流言蜚語里趟過來的,這麼多年的經驗是——有了流言蜚語不要去管他,如果插手去管這事會越描越黑,還不如放任去說,習慣就好了。」
「可這事事關……」
「申魚晚,你在關心朕?」他眉頭一皺,突然上前握緊她的手,「急急讓申衣叢回去,難道就是為了處理這事?」
「當然不是,他還有別的事情,」魚晚被猜中心思,著急否認,卻忘記越是急於否認越證明自己心裡有鬼。魚晚抬起頭,果真看見溫承曄別有深意地勾起唇,她的手被溫承燁抓得更緊,「我也不是全為你,」無奈,她只能別彆扭扭地承認道,「這不是還摻和了我?我不為你想,也得為自己想。」
「你什麼時候在乎這個了?那個當眾敢說是朕的人的申魚晚,會在乎這些東西?」
魚晚驀然抬頭。
這樣一句話像是笑話一般不經意地從他的嘴裡溜出來,可是她抬起頭卻發現,他的目光里也儘是認真,「之前你不是朕的人都無所畏懼,如今真成了朕的人,更何必要在乎那個?以後你只用做自己就好,別的有朕擋著。何況,」他突然眯起眼睛,「這事真的不用我們管。」
他說的是我們,而不是「你」「我」任何一個字,這麼多日子以來,彷彿他們真的成為了一體。申魚晚心裡一顫,卻勉力聲音平靜,「怎麼?」
他聳眉,「你以為皇後娘娘那一跪是白跪的?」
魚晚眨眨眼睛,有些迷茫。
「你啊,枉你成天在生意上窮盡算計,卻在宮裡連個最常有的人情都看不懂。」溫承曄看她一眼,耐心解釋,「中宮皇後為什麼要和一個貴妃下跪,你感覺是因為什麼?」
魚晚抿了抿唇,「示好。」
「你還不算笨得很徹底,對,是示好。」溫承曄緩緩一笑,「那麼,你會接受她的好么?或者,以為她是真的為你好?」
魚晚搖頭。
「那就是了,那就說明她示好太淺,遠遠未達到要你接受的程度,在這個時候,便要更進一步,做出更多為你著想的事情讓你接受,否則適得其反,反而讓你感覺她別有陰謀。」見魚晚眼睛驀然瞪大,一副已經入門的樣子,溫承曄笑容更深,「如果朕是她,便會抓住眼前這個機會。尚大人權高位重,處理掉這點流言應該不是難事。而皇后在後宮又是主位,做出護你萬全的樣子應該更會簡單,這樣一件事做好了,能在朕和你身上同時博得好感。這樣的好事,你說她會錯過嗎?」
「她和你說過?」魚晚恍然大悟,看著他的眼睛不由多了幾分崇拜,「你是怎麼知道的?」
溫承燁怔了怔才答道:「本能。」見她略有不解,又苦笑道,「朕說過朕之前是怎樣的人,皇長孫府雖比皇宮小出很多,但鬥爭糾葛卻大同小異。對於每一個在宮內生存的人,算計這些,都是像吃飯睡覺一樣普通的事情。」
魚晚應了一聲,看著他的眼睛卻有些不同。溫承曄以為她是害怕,連忙拍拍她的手,「這些事你只當是聽著有趣,不用放進心裡去。放心,前面有朕擔著你。」
這是他今晚第二次說類似的話。魚晚刻意掠去心中那份異樣,「那我要怎麼做?」
「她對你好你就接著。」溫承曄笑起來,「至於你對她的態度,你自己看著辦。」
「我是想自己看著辦了,可您呢?」魚晚凝視著他,「皇上做的這樣出格,就怕我成為眾矢之的,最後來個人人都想宰了我的結果?」
「這還出格?」溫承曄失笑,彷彿她說的是莫大的笑話,「皇后一大早便要去修影山去祈福求安,朕還沒治她私自出宮,冊妃第一日便不受你請安禮之罪呢,你可好,倒是埋怨起朕來了。」
「難道不是你把她派出去的?」
「魚晚啊,也許你說得對。朕現在做是有些出格了,但朕卻覺得不夠,遠遠不夠,朕就是要把你捧得高高的,讓任何人都能瞧的出來,」他看著她,唇角忽而漾起微笑,「都說這後宮水深,但朕卻覺得,只有兩類人在這裡最能安穩。第一便是這極不受寵的,因為沒人在意不會成為威脅,所以沒有危險。而朕要你當第二種,因為太高別人無法企及,別人知道你身後背景,只能仰望,如果是有其他想法,更是想都別想。」
側妃后六日,溫承曄連續在莞憬宮休寢,看都不曾看其他嬪妃一眼。
即便身為主角的兩人知道是怎麼回事,但這樣的現像也給魚晚坐實了「受寵」的證據。他這樣做有這樣做的說法,何況大家頂多只是看她的目光異樣,也沒敢說到她面前來,所以魚晚也只是聽聽,根本沒朝心裡去。她關心的是溫承曄竟然真像「料事如神」一樣,也就四五天的工夫,聽申衣叢遞進來的消息,宮外那些說亂七八糟的人便清凈了不少。
想到這裡,她牽唇一笑,問身旁的宮女,「皇後娘娘是不是該回來了?」
「是,當時說七日後返,就該是這個時候。」
「好,收拾收拾,咱們去接她去。」
因不喜出門,自從冊妃入主莞憬宮之後,莞貴妃也不曾外出一次。如今這樣大張旗鼓地站在玉坤宮門口,單這陣勢,便算得上是後宮的一抹景色。
周圍不斷有宮女太監前來問禮請安,魚晚低著頭站在門口玩著指甲,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頭。此時正是日頭正盛的時候,就算頭頂有傘支著,可汗水還是順著腮一滴滴地落了下來。「娘娘,咱們要不先回去吧?」身旁宮女玉蓉有些著急,「再要不然您先回去,奴婢在這等著。一旦皇後娘娘回來了,便回宮叫您好不好?」
「不好。」魚晚伸手抹了一把汗,乾脆利落的拒絕,「既然是要等,等的就是這個誠意,回宮等算什麼意思。」
「可天這樣熱,您身子一旦有個好歹,奴婢該怎麼和皇上交代?」
「我又不是紙糊的,自己……」
話沒說完,只聽到身旁一聲低呼,「娘娘!您瞧,皇後娘娘回來了!」
魚晚抬頭一看,那暗黃飾凰的轎子,不是尚惠寧的又是誰?
她抿起唇角,拿出手帕又將汗蹭幹了一些,轉而低著頭,靜靜地看向地面,待到那影子逐漸逼近,她恭敬地福下身子,「臣妾魚晚恭迎皇後娘娘,娘娘千歲……」
魚晚話還沒說完,胳膊便被人扶起,「天,居然真的是你,」尚惠寧目光滿是驚訝,「之前他們說莞妃在門口等我呢,我還不信。想這麼大大日頭,怎麼可能真有人在這傻站著……瞧這流了這麼多汗,快快快,快將莞貴妃扶到宮裡去,再讓人抬幾塊冰磚來!」
「不用這樣大驚小怪,」魚晚微微抿唇,退後一步離她遠了些,「聽說皇後娘娘為魚晚出宮祈福,魚晚再怎樣刁蠻任性,也不能這麼不識規矩對不對?」
「妹妹這是哪裡的話?本宮是自願的,妹妹不用有負擔。」
「今兒個給皇後娘娘接風洗塵也是魚晚自願的,」魚晚唇角微揚,笑容更深了些,「皇後娘娘為魚晚行下這樣好的積福之事,魚晚特地來叩謝大恩。」
溫承曄說,按照她的心情來好了,面對皇后的示好,自己想要怎麼做便怎麼做。
她初來乍到,不懂得宮裡規矩,但人情卻是懂得的。皇后不是別人,是這後宮最大的主子。人家都這樣示好,如果她再不予以回應,事情便都成了她的不是。何況溫承曄的現有幾位妃子都背景極大,比較起來,就她單薄。溫承曄雖然極為袒護她,但他那樣忙,萬一有個疏漏的時候……所以甭管這皇后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罷,別人看到皇后都這樣對她,之後就算忌憚皇后的威嚴,也不敢多說什麼。
兩人三言兩語地說了幾句話,突然有宮女湊到尚惠寧耳邊小聲說了兩句,只看尚惠寧挑眉一笑,「莞妹妹還沒和其他的兩位妹妹見過吧?趕巧今天是個好日子,兩位妹妹要來我這裡拜訪,」她喝了口茶,抬頭看她,「不如一起見見?」
魚晚想了想,便點了頭——這倒是真的,進宮以來成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溫承曄又免了她許多規矩,還真沒見過那兩位。
「按道理蘭妃和寶妃妹妹都早該覲見莞妹妹的,但聽說皇上覺察到你身子還沒完全恢復好,免了兩人的請安,」話說到這裡,尚惠寧笑意微斂了些,「皇上一心繫朝務政事,因此後宮姐妹算是少的。至於這兩位……」似乎是在想形容的措辭,尚惠寧的眉頭皺了皺,「蘭妃妹妹性子安靜,不大善言談。至於這寶妃妹妹,性子豁達了些,有什麼說什麼,如果過會有什麼不當的地方,還請莞妹妹多多擔待,不要和她較真才好。」
她如果不這樣說她還沒精神了,一提起這個,魚晚身子挺直,立時來了勁頭。
在這宮裡僅待了一會兒便覺得無聊,如今來個有趣的,那多好玩呀。
幾乎是話落的工夫,魚晚便聽到耳邊一聲傳稟,「蘭妃娘娘,寶妃娘娘到!」
魚晚抬眸時,兩個女人已然跪到自己面前。一個身著紫色宮裝,頭壓得極低,從魚晚這裡看過去,因角度緣故,只能看到皮膚白皙,根本看不到長什麼模樣。而另一個衣著為藍的姑娘,儘管也是跪著的,但身子卻挺得很直,唇角微抿成一條線,偏著腦袋也不看她,隱隱透出幾分倔強。
儘管長成個大人樣,可這脾氣分明還是個大孩子嘛,魚晚不由笑出聲,「這便是寶妃?」
此話一落,寶妃立時回過頭來,「貴妃娘娘猜得對,妾靜恩。」說罷便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見過貴妃娘娘。」
魚晚努力從腦海里找尋,終於想起這個靜恩的身份,原本是杞國的某郡主。所以怪不得她現在說起話來,還一副了不得的公主脾氣。
比如只要是她問話,這靜恩就算是在那喝著茶,也要放下茶杯,起身,恭敬地行禮,先甭管話答出什麼,出口便先是「回貴妃娘娘的話」這幾個字。看著像是禮儀及其周到,其實卻一眼也不看她。這樣輪番來了幾次,魚晚終於忍不住,「看寶妹妹這個話頭,像是對我有意見?」
瞧,這次又是站起來,整個人硬邦邦的,「回貴妃娘娘的話,靜恩不敢。」
魚晚不由失笑,「你這樣子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