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困獸之爭,情歸何途(2)
第85章困獸之爭,情歸何途(2)
這靜恩面無表情,接著便堵上來一句,「何況,相比貴妃娘娘的年紀,靜恩應該大上一歲,實在也擔不起妹妹這兩個字。」
這話連尚惠寧都聽不下去了,「寶妃!」
魚晚擺手,示意皇后不要說話。寶妃自己硬邦邦地不去看她,她卻偏要讓她將自己看個仔細。「寶妃啊……」魚晚起身,緩緩走過去,笑容一分分斂起來,慢慢抬起右手,眾人都以為貴妃被激怒,下個動作便是打她,一時間都靜了下來,連寶妃自己都閉上了眼睛,卻聽到頭頂驀然傳來一聲輕笑,「寶姐姐這頭髮上沾了什麼東西——」魚晚歪著頭,「既然寶妃比我大,那我就喚一聲寶姐姐,怎樣?」
寶妃終於抬起頭,眼睛已有了些情緒,可語氣卻仍清冷,「貴妃娘娘位分尊貴,靜恩更不敢擔起姐姐兩個字。」
「姐姐也不行,妹妹也不行,寶妃你也太難伺候了些!」魚晚猛然起身,冷冷一笑,「不是說我位分高嗎?那好,今天我就體驗一次位分高的好處。當著皇後娘娘的面兒,甭管你答不答應,今天我就把這個寶姐姐叫到底了。」
沒想到寶妃竟是這個脾氣。
臨走時尚惠寧再三魚晚不要動怒,說寶妃就那個性子,犯不著和她計較,她自會教訓她。魚晚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微微一笑,「看出來寶妃是對我有意見,皇後娘娘就不要插手了。」她深吸一口氣,「如果娘娘為了我把寶妃給訓一頓,到時候傳到別人耳朵里,又要說我借娘娘生事,於我於娘娘都不好。」
「莞妹妹講究後宮和睦的心固然好,」尚惠寧唉聲嘆氣,「可寶妃這脾性……」
「娘娘就不用掛著這個了,我自然有辦法。」
她倒是說自然有辦法,可是又能有什麼辦法。
魚晚的策略是,跟蹤。
魚晚慢慢隨著寶妃的腳步向前走,正好看到她在一個迴廊拐彎的地方停了下來。魚晚看了看四周,從那迴廊後面的花圃找了個地方坐下,這兒花開得極為熱烈,再加上有棵偌大的柳樹擋著,看起前面來簡直是天時地利。
看魚晚這副模樣,玉蓉有些著急,「娘娘,您如果真的生氣。把這事告訴皇上該有多好,這樣……」
「告訴他多沒有意思?」魚晚挑眉,一把抓住她的手,「看戲!」
「我就不明白你們有什麼好害怕的,你瞧瞧如今連皇後娘娘都被她收了,看她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彷彿她才是這個後宮的主子,」雖然在樹葉搖擺間看不清楚寶妃的表情,可聲音卻極其清楚,「你聽聽這話,還管我叫寶姐姐,這不寒磣我嗎?」
「你小聲點說話,」一旁的蘭妃急於捂著她的嘴,卻被她推到了一邊去,害得蘭妃更加慌張,「這宮裡處處是耳朵,你就不怕被她聽見?」
寶妃氣咻咻的,腳猛地向旁邊的石頭沿一踢,「別人在這宮裡有耳朵我還信,她能有耳朵?」說完又「嗤」的一聲笑,「她也得有時間布置那耳朵啊,一有空就和皇上膩在一起,就差上朝她也跟著去了——再說了,有耳朵是因為怕別人加害,她有皇上那麼個好靠山,到底有什麼還好耳朵的?」
「不管怎麼說,以你這副脾氣,總得注意著點。她現在正得寵,我們……」
「說到這個我更氣,這都冊妃幾天了,皇上到你那邊看看沒?」
魚晚模糊地中看到蘭妃的頭搖了搖。
「我也沒有!想咱們幾人中,因為之前的關係,皇上還算寵我的吧?可是這麼多日子了,竟然一次也沒過來!」提到這,寶妃顯然更加憤慨,「就算是晚上被那女人纏著吧,可白天呢?哈,這都什麼事情!」
「不管是什麼事情,寶妹妹生這麼大氣總是不妥當,」蘭妃嘆氣,「今兒個就沖你瞧她那態度,我是硬嚇出一身汗來。」
「有什麼好嚇的?她能殺了我?」寶妃一仰頭,「我只不過納悶皇後娘娘的態度,前日子提起她還皺眉頭,聽說還因為冊她為妃和皇上差些吵起來了,怎麼能現在完全變了個樣,簡直就和親生姐妹一樣。」
「我也……」
「蘭姐姐,你看你和升仙了似的,成天什麼都不管,可我做不到你那樣子嘛,」煩躁地轉了兩圈后,寶妃一屁股在那石凳子上坐了下來,「我一想到我那臉上次被她傷成那樣就來氣,憑什麼這樣的人還……」
寶妃的話還沒有說下去,左腮卻突然覺得痒痒的,她氣憤地往旁邊一坐,以為是飄舞的柳絮在作怪,又猛地踢了一下樹榦,怒道:「都什麼東西啊,連這柳絮都欺負我!」
「真不知道,你哪來那樣大的氣。」
「我就不明白蘭姐姐你怎麼能不氣?」寶妃孩子氣的抓了下臉,反過頭來看她,「上次那胭脂毒的事情你忘了?雖然我中毒中得最狠,但你不也差點死了嗎?」
「皇上說了,那是那個蘇以年的錯,與莞貴妃沒有關係。」
「這樣的鬼話你也相信?」寶妃氣地又站起來,還泄恨似的跺了跺腳,「那可是他們申家鋪子的胭脂,那……」寶妃地話說到一半,她的臉又開始癢了起來,她劇烈地抓了下臉,卻仍感到腮上似乎有毛毛蟲在蠕動,「這兒老有東西掉到我臉上,癢得很,」寶妃一把抓起蘭妃的手,「蘭姐姐,咱們找另一個地方說話去。」
兩人剛走出去兩步,卻聽到頭頂輕飄飄的傳來聲音,「要躲到哪兒去?」
腳步驀然停住,兩個人都是一驚,「姐姐,你看到有人在說話嗎?姐……」
「貴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貴妃?」寶妃循著蘭妃驚慌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看到高台上半彎著腰的魚晚。她的唇角微揚,此時正手拿著一根柳枝,晃晃悠悠地看著她,那細長的葉子蹭著她越來越近,寶妃這才知道自己剛才癢是怎麼回事,「你……」她倒抽了口氣,臉漲得通紅,「你怎麼出現在那裡?」
魚晚得意洋洋地晃著柳枝,慢慢站起身,懶洋洋道:「寶姐姐比我入宮入的早,規矩也應該比我熟練才對。按照規矩,現在是不是該行禮,向貴妃娘娘請安了?」
「你……」寶妃咬唇,最終還是低下頭,「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
「脖子挺得太直了,重做一遍……」
「你真……」寶妃狠狠地登了魚晚一眼,卻將頭低得更低了些,聲音也開始變大,「貴妃娘娘……」
「聲音這麼大,你是對我有意見么?」魚晚搖著柳枝,笑吟吟的,「知道的人知道這是請安的,要是不知道的人聽見了,還以為你要向我索命呢!」
「那娘娘到底要我怎麼做?」寶妃性子上來,乾脆站直身子仰頭看她,「我知道我在背地裡說壞話,犯了娘娘的忌諱。那麼請娘娘責罰,怎麼著我都受著就是了。」
「誰說我要責罰你了?」魚晚微微側頭,看她恨不得要氣死的模樣,慢慢走下台階站到她對面,「寶姐姐,我這是在提醒你,在宮裡說話要小心些。背地裡說人壞話其實也是門學問,這頭一個要注意的,就是對地形的把握。要是我在上面再不出聲,我實在怕你把我申家的祖宗八代都提留出來痛罵一遍。」
「我……」寶妃氣到身子哆嗦,「反正我說的是實話!」
「實話很好,那你繼續說吧,我可沒閑心聽下去了,」魚晚向前走過兩步,突然回眸一笑,「對了寶姐姐,你現在該說恭送貴妃娘娘才是。我走了,明兒你來我宮裡請安再見。」
「你……」
魚晚堅持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莞憬宮,終於撲哧一聲,忍不住笑出聲。
魚晚想起那寶妃氣鼓鼓的樣子,實在是十分有成就感。只安靜了一會兒,魚晚喝了口水,又忍不住笑,「你們看見她最後那個樣子沒?臉都氣紫了……」玉蓉看她高興,連忙又遞過一杯水,「娘娘高興固然好,但也別饒了那寶妃,您看她那副猖狂的樣子,」看她笑得更加厲害,只能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娘娘小心些,可別因為這個再嗆著自己……」
這話簡直是預兆,本來還沒嗆,因為這句話,魚晚一口氣沒上來,一聲接過一聲地咳嗽起來。
「娘娘!娘娘!」
「不用拍了,我沒事。」魚晚的眼淚都咳嗽得流了出來,好不容易直起身子,連連擺手,可第一個意識卻仍是笑,「我真不是故意的,但想起寶妃那樣子,就……」
身後突然安靜,低沉的聲音如春風般拂過耳朵,「就這樣高興?」
魚晚倏地抬起頭。
那雙漆黑如夢的眼睛,彷彿是最幽邃的井,總吸引著人往最深處去看去。魚晚看著溫承曄怔了一怔,回神過來,卻已經看到他坐在她的對面,「還沒進門就聽見你笑了,」他端起一旁宮女遞上的茶淺飲一口,身上卻有異樣的味道飄過來,「現在一看,居然把眼淚都笑了出來。」
溫承曄這樣一說,魚晚不知道為什麼,竟有些不好意思,「剛才喝水沒注意……」那剛才也是他拍著自己的背吧,想起那輕柔的動作,她不自然地縷了縷墜在頰邊的發,「也沒聽到你進來。」
「朕沒讓他們通報你怎麼能聽見?」溫承曄輕輕一笑,卻又皺眉,「朕聽說了玉坤宮裡發生的事情,原本還想過來治這寶妃的罪的,倒沒想到……」
魚晚瞪大眼睛,「千萬別治她的罪!」
「為什麼?」
她不假思索道,「她多好玩啊。」
「……」看著她眼睛里全是認真,溫承曄被她這個理由弄得一時無言,「朕聽說玉坤宮的事,以為你會被她氣得夠嗆,這才趕了過來。沒想到你竟然為她說情。」
這話剛落,便看到從門外竄進來個小太監,「稟皇上,貴妃娘娘……寶妃娘娘有要事求見,現在在外面等著呢。」
溫承曄微微抿唇,揚聲道:「要事?」
「肯定是找我來尋仇來了,」唇角又漾出笑意,魚晚突然回頭,「皇上,你先躲起來好不好?」
「躲?」
「是啊,快躲起來。」話說著,魚晚便伸手把他用力往內室推,「我先和寶妃說著話,沒喊你出來,你先別出來。」
她推著他胸膛的手居然還很用力,被她鬧得沒有辦法,溫承曄只能哭笑不得,「好,好。」
可想而知,寶妃是黑著多麼黑的一張臉進來的。
仍是那樣一副姿態,幾乎連頭也沒有抬,進門便是硬邦邦地跪下去,「臣妾靜恩給皇上請安,給貴妃娘娘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
「寶姐姐,」她話還沒有說完,魚晚便打斷道,「向皇上請安做什麼?這裡可只有本宮。」
「可……」寶妃立即瞪大眼睛,「可我剛才還看到皇上進來了啊。」
「可是現在、這裡、沒有。」魚晚看著她,一字一字道,「我本來還以為你過來是要請罪,但看起來並不是,寶姐姐此行,是特地來找皇上的?」
寶妃的臉色青了青,嘴裡彷彿是嘟囔了句什麼,但看到魚晚目光殺過來,還是又灰著臉低下頭去,「臣妾確實是來請罪的,方才是臣妾對貴妃多有不敬,還請貴妃恕罪。」
「寶姐姐,我其實有一樣本事你不知道,」魚晚慢慢靠近她,「其實我會讀心術,你曉不曉得?」
她猛然抬頭,瞪著魚晚,「你撒謊。」
「真的,你不是說我被皇上獨寵嗎?你看我長得也不好看,性格也不如其他人好,怎麼佔得這獨寵的?就是憑藉這讀心術啊,」看著她已經有幾分相信,魚晚乾脆又誇張幾分,「你應該知道前朝盛傳有狐妖之術,那麼現在有個讀心術也沒什麼新奇的。何況我申家行商天下,什麼奇巧的事情沒有見過。」她深吸一口氣,唇靠近她的耳朵,「你猜,我剛才猜出你心裡在想出什麼?」
寶妃居然一個哆嗦,迅速朝後退了一步,「什麼?」
「你剛才嘟囔的那一句是,如果早知道皇上不在,就不來請罪了,對不對?」
她又是一凜,「你怎麼知道?」
「我說過我什麼都知道,偏你剛才還不信。」魚晚微微一笑,又走開了一些,「既然你來到這裡,我知道你是心直口快的人,我心裡也藏不住事,咱們現在就把話說清楚。你在路上說的那胭脂毒,不錯,那確實是我申家出來的東西,但是,那毒,確實不是我下的。我沒想有意加害你們。」
寶妃挑眉,擺出一個「誰信」的表情。
魚晚蹲下身來,「我知道你或許不會信,但是你有問題可以直接問我,只要能回答的,我都告訴你,行不行?」
「貴妃娘娘別騙我了,」寶妃勾唇冷笑,「雖然現在說得挺好,但以後把話都透給皇上呢?到時候我就算是沒說什麼大逆不道的話,讓中間人這麼一傳,也必然是罪惡滔天,到時候吃虧的還是我。」
「我可以保證,皇上不會怪罪於你。」魚晚嘆氣,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你不是說皇上獨寵於我呢嗎?如果他怪罪你,我替你頂著。」
「真的?」
魚晚用力點頭,「我們行商的人最講信譽,凡事都喜歡錶現在紙上,立個字據。你如果還不相信,我可以先寫個東西,」隨即招呼人端來筆硯,刷刷寫下幾行字,「這個你收著。如果以後一旦有些什麼事,就說是我逼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