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世事究竟可以有多無常?
無常到,上一秒,我以為自己已經擁有全天下,下一秒,我又親手失去了他。
一、如何科學地懷上前任的孩子
我在一間素白的房間醒來。
四周是雪白的牆面,床和被子也是雪白的。我的手也是蒼白的顏色,而手上插著的針管和半空中掛著的吊瓶,也呈現出一種透明的白。
明晃晃的白熾燈燈光從頭頂罩下來,刺得我的眼睛都有一些睜不開。
習慣了一下四周的光線之後,我睜開眼睛看了看,發現了韓丁那張掛著一絲焦急的臉。
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身著白袍的年輕醫生。
韓丁的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他說:「蘇恬,你終於醒了。」
我想向他展露一絲笑容,讓他不要擔心。可是這一臉病容如果掛上微笑,想必也一定很難看吧。
我問:「我到底怎麼了?」
聽到這個問題,韓丁的臉上露出一絲難色。
倒是年輕醫生一臉平和,走上來說:「恭喜你,懷孕了。」
恭喜我,懷孕了?
懷……孕?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問:「醫生,你在逗我嗎?」
年輕醫生依舊一臉平和地搖了搖頭,說:「怎麼可能逗你呢?檢查結果顯示你已經懷孕兩個月,只是你的身體有些虛弱,所以有先兆性流產的癥狀。我建議你這段時間或者住院觀察,或者卧床靜養。」
我懷孕了。
我怎麼會懷孕呢?
如果不是醫生在逗我,那一定是上帝在和我開一個致命的玩笑。
我想了許久,終於想起之前和袁樹沒羞沒臊的那天晚上。
那天之後,我們彷彿又回到了單純的編輯和寫手的身份。誰也沒有提起過那晚發生的事,彼此心照不宣,好像那晚並沒有發生過什麼。
第二天醒來,我多少有些驚慌。
但我驚慌的是,我作為一個編輯,卻和自己的作者發生了這樣的事,我該怎麼辦。
而後來,我一直忙於處理袁樹的簽售會和公關危機,以至於生理期沒有照常來向我報到,我也沒有留意。
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會給我帶來一個如此意想不到的結果。
而且是在我將袁樹以那樣決絕的方式從我的生命中趕出去之後,我才得知這樣這一個結果。
上帝真是一個高級玩家,我們這些螻蟻眾生,應該只是他手中一個個小小的玩物吧。
我一時忘了面對這樣的事情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配合怎樣的反應。
醫生檢查了一下吊瓶的情況,然後和我說:「寶寶現在的情況已經穩定,你不用太擔心,先好好休息,這瓶吊針打完之後讓你先生按床頭的鈴,會有護士過來換藥水。」
然後他把雙手插進口袋裡,走出了房間,順便關上了房門。
房間里只剩下我和韓丁。
我尷尬地看了韓丁一眼,問:「他剛剛說的我先生,不會是指你吧?」
韓丁也有些尷尬地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你醒來之前,醫院要求家屬簽字交費……我聯繫不到你的家人,所以……」
麻煩自己的老闆為自己出錢出力,還頂上了我先生的名號,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於是我埋下頭說:「謝謝你啊,韓丁。」
韓丁倒是不介意,一臉輕鬆地說:「小事情。」
然後他像想起什麼似的,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問:「孩子……是袁樹的?」
我愣了愣,然後點了點頭。
他的眼中似乎有一抹愧疚,沉默了半晌后,他說:「抱歉,我不知道這個情況。如果早知道的話,可能就不會要求你和他以這樣的方式分開。」
可是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不是嗎?
畢竟,連我這個當事人也完全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意外。
我偏過頭去,不再看他。
尷尬的沉默之後,韓丁問:「需要我通知他來醫院嗎?」
彷彿下意識地,我趕緊搖了搖頭,說:「不要。」
韓丁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連忙解釋道:「我還沒有想好,該不該告訴他……」
畢竟這劇情發展得過於神速了,我自己都措手不及,而袁樹昨天才被我那樣傷害過,我不確定他知道這樣的事情之後,又會有怎樣的反應。
他應該不會相信我吧。
韓丁不置可否,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那……需要我幫你安排手術嗎?」
我一臉疑惑:「什麼手術?」
「……就是電視上說的那種輕輕鬆鬆三分鐘的手術。」
「……」
我在心裡沖韓丁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一個霸道總裁,高冷富二代,這些東西倒懂得不少。
就不能說人流手術嗎?
可是,我今天接收到的重磅消息剛才已經將我炸得體無完膚,無力思考。現在韓丁的提議,雖然也許是為我考慮,但是我只是下意識地用沒有插針管的手緊緊護住了自己的肚子,輕輕地說了一聲:「不要!」
韓丁一怔,在我的病床旁邊站直了身子,深藍色的西裝在白熾燈的照耀下,讓他的臉色顯得有些病態的白,卻絲毫不影響他的帥。
他的眉頭輕蹙,臉上依然看不出太大的情緒波動,用那張萬年沒有變化的臉靜靜地注視著我,說:「那我明白了。」
我一臉蒙。
你明白?
你明白什麼了?
現在這麼複雜的情況,連我自己都沒有搞清楚,也不明白,韓總你到底自己get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信息?
韓丁顯然沒打算對我多做解釋,只是留給我一個帥氣的背影,然後走出了病房。
不知道你有沒有過那種感覺。
即使你生活在一個喧囂的城市,即使在這城市裡你有一群可以一起聊天吐槽、吃飯、看電影、唱歌、旅行的朋友,即使你將自己的生活經營得五光十色,你的內心深處,依舊孤獨。
這種孤獨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你想要傾訴,拿起手機卻找不到一個可以撥出的號碼的時候,在你發一條朋友圈卻只收穫一堆冰冷的點贊,都沒有一句溫暖的回復的時候,會尤為明顯。
這種孤獨就像一種病,只有在袁樹靠近我的時候,這個病症才能得到些許緩解。
而袁樹已走,我想我這病怕是不能好了。
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他在我的身體里留下了一顆小種子。
這顆小種子已經在慢慢生根發芽,將來或許會成長為一個迷你版的袁樹。
雖然不能和他在一起,但是可以看著一個迷你版的他長大,這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嗎?
我不知道。
但是,想到有一個如他般陽光乾淨的小孩在我的肚子里漸漸成形,我竟有一絲溫暖,內心深處也有了一些力量。
窗外一棵玉蘭樹,被初秋時節的驟雨打得搖擺著枝丫。我躺在病床上,一邊看著在雨中跳舞的玉蘭樹,一邊胡思亂想著。
也許我自己都沒有發現,此刻的自己竟然輕輕撫摸著腹部,笑得一臉幸福。
二、如何科學地帶著孩子嫁給我的老闆
我以為韓丁出門之後就不會再回來了,餓得飢腸轆轆的我,正準備打開手機,點個外賣。
沒想到這個時候,他提著一個食盒推開了我病房的門。
他先是把我從病床上扶坐起來,又將置於病床末端的小餐桌擺到床上,放在我坐起身之後剛好方便吃飯的位置,然後打開食盒,一層一層在小桌子上鋪開來。
有雞湯、梅菜扣肉、紅燒鯽魚、糖醋排骨,和一盤翠綠的熗生菜。
最後,他把還冒著熱氣的米飯和筷子遞到我手裡,滿臉慈愛地看著我說:「吃吧!」
因為實在餓得慌,我拿起碗和筷子就生吞了一口白米飯,然後看著目光灼灼地望著我吃飯的韓丁說:「韓總,要不是你現在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帥氣得要命地坐在我面前,單憑你看我的眼神,我會以為你是我媽,只不過披上了韓總的馬甲。」
韓丁看著我,滿臉問號。
「你剛才照顧我的那一套動作簡直一氣呵成,看著我的時候目光又透露出些許慈愛,簡直就像被我媽附體了。」
韓丁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說:「什麼眼神,那明明是同情的目光!」
我心中一梗,默默地閉嘴吃飯了。
韓丁雙手抱胸,靠在病房裡那雪白的牆上,如果P掉眼下的病床和正在輸液的我,他簡直就像在給時尚雜誌拍封面。他看我吃得噴香,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這就對了。快點吃,吃飽了好替我幹活。」
啊?
Excuseme?
我都重病卧床了,他竟然還指望著我替他幹活?
韓丁的體內,果然流淌的是萬惡的資本家的血!
我滿臉震驚地看著他說:「韓丁,你冷酷你無情你無理取鬧!我都這樣了,你竟然還想讓我上班!」
韓丁走過來,用食指毫不留情地戳了戳我的腦門:「想什麼呢,誰說讓你現在去上班?!」
我啃了口排骨后說:「你剛不是說讓我吃飽了好替你幹活嗎?」
韓丁坐在我床邊,用一臉看白痴的表情看著我,說:「還記得之前你衝到我辦公室,我差點以為你想『潛規則』你老闆的事嗎?」
這……
我確實想起來了。
當時袁樹剛剛入侵我的出租屋,我急切地想擺脫他,柳依然就出了個餿主意,讓我去找韓丁扮演我的男朋友。
只是這個主意到前幾天才徹底落實。
韓丁繼續說:「既然你沒失憶,那你一定還記得你曾經說過,只要我願意幫你弄走袁樹,你可以向我提供我想要的任何服務,並配有完美的售後,而且還不影響我和女朋友之間的感情……」
等等,這話確定是我說的嗎?
怎麼聽起來不對啊?
怎麼聽怎麼不太正經呢?
更過分的是,韓丁此時此刻在此種場景提出這個提議,是想幹嗎?
難不成……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得筷子都掉到湯里了。
「不是吧老闆,你不會告訴我……你想『潛規則』我吧?」
然後,我趕緊挺了挺看上去依舊平坦的肚皮說:「孕婦你都想潛,老闆,你簡直……口味太重了!」
沉默半秒之後,韓丁的怒吼聲突然響徹醫院,我的後腦勺被他結結實實地敲了個栗暴。
「蘇恬!你的腦袋一天到晚到底都在想著什麼!」
這不巧了嗎,剛才韓丁問我的問題,袁樹也曾經問過我。
他們這對CP還真是心意相通,連關注點都如此一致。
所以,之前回答袁樹的答案,我也一模一樣地甩給了韓丁。
「我的腦袋裡啊,就是裝了點不可描述的東西啊……」
然後我聽到韓丁拳頭握得咯咯響的聲音……
是的,我是蘇恬,恬不知恥的恬。
許多時候,我是一位嚴肅而又正經的主編。但我不嚴肅、不正經的時候,大概分分鐘能把人氣到生活不能自理。
此時此刻的病房裡,韓丁似乎被我氣得不太好,他正無力地扶著額頭,努力消化我剛才的答案。
我在雞湯里撈出剛剛掉落的排骨,繼續津津有味地啃了起來。
消化了一會兒之後的韓丁臉色終於恢復了正常,他正了正領帶,說:「也好,你這種性格,說不定治得了我爸媽。」
這次輪到我斯巴達了。
「治你爸媽?什麼情況?」
我以為在我閃閃發光的人生里,袁樹已經是終級Boss了,這又不是一部打怪升級的災難片,難道還有特級Boss即將登場嗎?
韓丁搬了個小凳子坐在我床邊,臉上竟然泛起一絲難得的興奮。
他說:「是這樣的。我有一件比較棘手的麻煩事,可能只有你幫得了我。」
我點點頭:「你先說。」——然後我再視情況而定幫不幫。
當然,後面這半句我默默地吞回了肚子里。
「陪我回家,假扮我的女朋友,而且正好你懷孕了,這樣也比較方便……」
我越聽越不對勁,連忙打斷了他:「等等,等一下!韓總,為什麼你也會需要這種業務?你不是有個正牌小明星女朋友嗎?」
而且……為什麼我懷孕了反而比較方便啊……
明明一點也不方便好嗎?
萬一你的正牌女友聽到風聲,來找我麻煩,像眾多狗血言情劇里演的一樣,把我約到一個樓梯間聊天,然後一言不合就把我從樓梯上推下去呢?
簡直可怕!
我弱弱地將被子蓋上了我的肚皮。
韓丁沉吟了一會兒,決定向我老實交代:「謝安瀾……其實只是家裡幫我安排的結婚對象。」
哦……我瞭然地點了點頭。
這樣故事的脈絡就清晰多了嘛。
像韓丁這種豪門之後,父母一般都樂於為自己的子女安排家世相當又能對其事業有所幫助的結婚對象,但是韓丁作為一個性向成謎又有性格的富二代,絕對不樂意接受啊!他必須自己追求真愛啊!所以他想祭出我這個撒手鐧,假扮他的女朋友,必要的時候還可以把懷孕兩個月的檢查報告直接甩到父母面前,告訴他們:我的真愛是這個雜誌社小主編,並且我已經成功弄大了她的肚子,速速讓我和謝安瀾解除婚約!
嗯,以我豐富的想象力判斷,韓丁的人生應該是這個戲路無疑了。
自行腦補了一出豪門恩怨之後,我覺得實在是有責任和義務幫助韓丁脫離困境,重獲自由,所以我大氣地一揮手,爽快地說:「韓總,不用多說,我都懂。您想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您開個價。」
韓丁一臉蒙,估計腦子裡想的是——
我還沒說完呢!你急著表什麼態!
這是一個靠譜的合作夥伴該有的態度嗎?
而且劇情都沒有聽我交代完,就要求我開價?
所以韓丁從一臉蒙變成了一臉天真,他問:「開價?開什麼價?」
這個議題,我就很喜歡了。
聽說男人們都喜歡拖良家少女下水,勸失足婦女從良。我不一樣,我喜歡和商人砍價。
我把腰背挺直,坐在床上,盡量讓自己坐出在鳳輦上,並且已經母憑子貴,擇日就將被封后的既視感,一邊摸著肚子,一邊說:「韓總,是這樣的,雖然你對我有知遇之恩,但是咱們在商言商,你想請我幫忙的話,出場費肯定是必不可少的,對吧?而且今時不同往日,我現在情況特殊,所以這個費用想必你也不會給太低……」
韓丁聽完我的一堆歪理之後,勾著一抹亦正亦邪的笑,抬了他的手——
我以為他又得給我一記栗暴,結果他卻把那爪子伸過來摸了摸我的頭。
「嗬!蘇恬,不得不說,雖然不知道你是不是一個合格的編輯,但你真是一個合格的商人。」
不知道韓丁說的這句話算不算誇獎,但我依然摸著肚子回贈了他一句:「彼此彼此呀,韓總。」
然後韓丁又說:「和你在一起生活,一定很有意思。」
和我,生活,有意思?
那可不一定哦,我的老闆。你有可能還會很頭疼。
三、如何科學地和老闆回家見父母
我特別喜歡我和韓丁的這種關係——非常純粹的金錢關係。
他花錢雇我上班,又用錢讓我和袁樹分開,現在我又因為錢,決定陪他回家演一場豪門拒婚大戲。
千萬別說我沒骨氣,因為,我的骨氣也是明碼標價的。
在人民幣面前,我只想面「幣」思過。
而韓丁也沒有讓我失望,他後來開出的條件幾乎讓我無法拒絕——
如果這次我能成功幫他和謝家解除婚約,以後我的年薪將達到五十萬。
這是什麼概念?
這是每年多給我三十萬薪水的概念呀!
這可比一次性甩張支票結賬埋單爽太多了。
我就喜歡這種假公濟私的老闆!
所以,韓丁幫我辦理了出院手續,我又在家裡休養了一段時間,在我感覺自己已經長胖了十斤,身體棒得可以徒手抓流氓的時候,我撥通了韓丁的電話。
「喂?老闆嗎?我已經準備好了。」
我感覺自己此刻特別像一個地下情報工寫手。
而韓丁在電話那邊也特別配合,他說:「今晚行動!」
「喳!」
掛電話前,韓丁不忘叮囑:「晚上我去接你,記得帶上你的檢查報告。」
這種必備道具,我怎麼可能會忘?
我說:「老闆你放心,我可是專業的。」
然後我愉快地掛掉了電話。
啊!我愛賺錢,賺錢使我快樂。
賺錢也可以讓我短暫地忘記袁樹離開的痛苦。賺錢更可以讓我這個即將做單親媽媽的人,多那麼一點點的安全感。
好愛這個功利的世界!
下班后,韓丁開著他的悍馬來接我。
我鑽進副駕駛室,繫上安全帶之後,問:「現在我們去哪兒?」
韓丁看了我一眼,說:「我家。」
呃……這個答案讓我的腦海里亂入了一段話——
你家我家還是如家?今天明天還是七天?
抱歉各位,我又污了。
讓自己把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甩走之後,我偏過頭對韓丁說:「韓總,這戲路不太對呀。」
「哪裡不對?」
「按照電視劇里的劇情發展,如果你需要我假扮你的女朋友,你應該先對我的著裝鄙視一番,然後把我帶去那種一般人很難進入的高級私人定製的禮服店裡,讓我試衣服。所有裙子你都會覺得不好看,直到我試了件純白色的簡約小禮服,讓你驚為天人,你對服務員說『就這套』,然後馬上刷卡買單。然後你會對我的頭髮和妝容表示不滿意,又帶我去一個美容沙龍幫我做頭髮和化妝,最後發現包裝出來之後的我簡直美得驚為天人,從此不可救藥地愛上了我,心甘情願為我做一切……」
韓丁趕緊打斷了我的想象:「停停停!蘇恬,千萬別把你平時看的《霸道總裁愛上我》《總裁大人的貼心助理》這些言情小說里的戲路強行安到我身上。」
我問:「為什麼?」
韓丁還挺有自知之明地笑了笑說:「因為像我這種性格設定,在你喜歡的那些言情小說里,估計活不了兩集。」
哈哈哈哈哈……
我覺得有史以來第一次,我的觀點和我老闆的觀點非常難得地保持了一致。
看我笑得這麼沒心沒肺,韓丁似乎很想把我踹下車。
然後我馬上挺了挺自己的肚子,他兇狠的眼神終於柔和了一點。
我拍了拍我的小肚子,沒想到這個小傢伙雖然還沒有出生,但是還挺好用的,竟然讓我有一種……母憑子貴的錯覺?
韓丁專心地開著車,偶爾回過頭來看我一眼,彷彿也察覺到了我的一些小動作,然後嘴角掛著一抹笑容,說:「蘇恬,現在才發現,其實你挺有趣的。」
我偏過頭來想了想,說:「是嗎?」
韓丁一邊開車,一邊點了點頭,低聲說:「我現在終於知道袁樹為什麼喜歡你了。」
他聲音有些低,車裡又播放著音樂,我沒聽清,問:「什麼?」
韓丁笑了笑,沒再說話。
我卻厚臉皮地湊過去說:「我這麼有趣,你可得對我好點,多給我漲工資,不要炒掉我。畢竟好看的皮囊很多,有趣的靈魂太少。」
韓丁依舊一邊開著車,一邊不置可否地笑著。
我所在的C城,由一條江分割為河東與河西。
河西有一座非常有名的山,名叫嶽麓山,因山上有一座千年學府嶽麓書院而得名。
嶽麓山上風景宜人,漫山遍野的百年古樹,山上還有許多名勝古迹。我一直將這裡當成一個旅遊勝地,從來沒有想過,這裡的半山腰處,竟然還有一所住宅!
韓丁的座駕慢慢駛進上山的路,路邊的警衛竟然神奇地對他一路放行。
我驚得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韓總,你也太誇張了吧?你家住在嶽麓山上?」
韓丁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問:「是啊,很奇怪嗎?」
我沒頭沒腦地問了句:「合法嗎?」
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還是今天有某些地區的某種動物終於學會了爬樹,韓丁又笑了,我竟然玄幻地覺得,他笑著輕掃我一眼的時候,眼裡竟然還帶著一絲寵溺?
是不是因為我太久沒談過戀愛了,所以腦子裡戲有點多?
而且,就在我讓自己不要多想的時候,韓丁伸過來一隻魔爪,準確無誤地拍在我的後腦勺上,摸了兩把。
所以……
我這是……
被總裁大大……
摸頭殺了?
然後總裁大大開口說話了。但是他說話的時候比他不說話的時候更可怕。
因為他說:「蘇恬,有時候你還真是挺可愛的。」
喂!這位總裁,請你撩妹之前做出一些篩選好嗎?現在坐你旁邊的這個美麗動人的女孩子正是帶球跑的狀態呢。
我被這玄幻的一幕嚇到,乖乖閉嘴,決定接下來少說話、多做事。
在車庫停好車后,韓丁領著我進了門。
這個臨山而建的獨棟別墅雖然不大,但是非常精巧。
裡面的裝潢也不像其他有錢人家裡那種暴發戶風格,而是簡約大氣,以黑白灰為基調,讓人看上去很舒服的北歐風。
進門之後就是會客廳,會客廳的左手邊是餐廳。
此時,正有一位系著圍裙打扮得體的阿姨從廚房裡端著一盅湯走出來,正準備將煮好的湯放到餐桌上。
她看到客廳里的韓丁之後慈愛地笑著說:「丁丁回來了?這是你的朋友吧,快坐呀。」
丁丁?這個稱呼有點熟悉。
不是韓丁的媽媽是誰?
假扮韓丁的女朋友也該盡心盡責,所以我一個箭步衝上去,就和韓媽媽熱絡地打起了招呼:「伯母您好,真是不好意思啊,第一次來就讓您親自下廚了,這個湯我來端吧!」
結果韓媽媽非但沒有開心地回復說「不用不用」,反而用一臉受到驚嚇的表情看著我,彷彿我是一個外星異類,而她是第一次見到外星人的地球生物。
我……究竟哪裡做得不對?
我扭過頭去看韓丁,韓丁也正單手扶額做頭疼狀。
彷彿感覺到我正看著他,他無語地說了聲:「那是我們家保姆,惠姨。」
我……
無語凝咽。
為什麼你們家保姆都如此賢惠得體,和普通家庭的女主人完全沒有差別啊,韓丁你跟我講清楚。
韓丁也許覺得我有點丟人現眼,將我拉到了客廳。
客廳中的樓梯上,此時一對衣著華貴的男女正緩步走下樓。
男人長相和韓丁有幾分相似,看起來就像韓丁的中年板,穿著襯衣西褲,顯得非常精神。
而他身邊的女士看起來就年輕許多,一身裸色的連衣裙將她的皮膚襯得更加白皙,頭髮隨意地扎了個馬尾辮,皮膚和身材好到讓我自慚形穢。
我湊到韓丁的耳邊,悄悄跟他說:「韓總,你姐長得可真美!」
韓丁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位已經走下樓來的女士,愣了一下。
他掐了一下我的手背說:「不懂不要亂說,那是我媽!」
「啊?原裝的嗎?確定不是后媽?這也太年輕漂亮了啊!」
韓丁壓低聲音在我耳邊咬牙切齒地說:「蘇恬你還真夠可以的啊,保姆你叫伯母,我媽你說是后媽,你的智商是被狗吃了嗎?」
我差點被韓丁說得嚶嚶哭泣。
畢竟,我不知道有錢真的可以買來一個女人的十年青春,並且看上去毫無PS痕迹!
韓丁轉過身,趁他爸媽沒注意,沖我做了一個閉嘴的動作,然後把我拉到沙發旁邊,按坐在沙發里。
然後,他臉上扯著一抹笑容,向兩位長輩介紹說:「爸,媽,這是我的女朋友,蘇恬。」
韓丁的父母坐在我們對面的沙發上,韓丁的父親也有著和韓丁一樣的面癱臉,臉上一直沒有太多的表情。
倒是韓丁的母親,那位年輕漂亮的阿姨,聽到韓丁這麼介紹我之後,反應極大:「就是因為她,你才一直不肯和謝安瀾結婚?」
韓丁坐在我身邊,點了點頭。
韓媽媽看起來很生氣,氣得一張美麗的臉龐有些變形:「安瀾年輕、漂亮,事業有成,家裡更是書香門第。你現在帶過來這個……叫什麼?」
或許因為我太沒有存在感,韓媽媽竟然連我的名字都忘了。
我連忙補充道:「蘇恬。」
韓媽媽接著說:「你現在帶過來這個叫蘇恬的,你說她身上有什麼優點,是安瀾沒有的?」
這句話就問到點子上了。
我靦腆一笑,沖韓媽媽說:「阿姨,您別說,我身上還真有一個謝安瀾沒有的優點。」
韓媽媽顯然沒有料到我竟然如此坦然,還接起了話:「是什麼?」
我把韓丁的胳膊摟進懷裡,往他身邊蹭了蹭,說:「我肚子里,有我們韓總的孩子。」
這次輪到韓媽媽目瞪口呆、語無倫次了。
「你……你說什麼?」
我碰了碰韓丁的肩膀,示意他趕快入戲,我戲路都已經為他鋪好了。
韓丁的反應也算神速,他連忙保護欲十足地將我摟進了懷裡,說:「是的,小恬……她已經懷了我的孩子,我要對她負責。」
韓媽媽先是一臉震驚,沉思了一會兒之後說:「我可不信,別隨便帶個女孩子回家就說她肚子里有我們韓家的孩子,證據呢?」
還好我準備充分,於是我從背包里掏出了醫院的檢查結果,向韓媽媽遞了過去:「您過目。」
檢查報告上用宋體五號字清清楚楚地寫著蘇恬懷孕兩個月。
韓媽媽一臉震驚地看向韓爸,希望老爺子可以出面解決這個混亂的局面:「老頭子,你看這該怎麼辦!我是沒轍了,你做主吧!」
老爺子拿過報告掃了一眼,深深地皺著兩道濃眉,又抬起頭來看了我和韓丁一眼,問道:「你們在一起交往多久了?」
我和韓丁顯然都以為這是一道搶答題,於是異口同聲地說——
「一年!」
「兩年!」
老爺子顯然遇到過如此沒有默契的情況,眼睛一瞪,拉長聲音問:「到底交往了多久!」
我和韓丁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繼續搶答——
「兩年!」
「一年!」
這就尷尬了……
千錯萬錯,都怪我們演戲之前沒有好好對一下台詞啊!
韓丁生氣地瞪了我一眼,我弱弱地縮回沙發里。
早知道我就不開口和他一起完成這道搶答題,讓他一人作答就好了……
老爺子也被氣得不輕,表情嚴厲得嚇人,拿著驗孕報告繼續審問:「韓丁,你確定這個孩子是你的?」
韓丁顯然對老爺子充滿畏懼,老爺子這麼一問,他馬上站起身來點了點頭。
收到這個答案之後,老爺子先是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然後慢慢地,他嚴厲的臉上,竟然綻放出如同菊花一般的迷之微笑?
他招招手讓韓丁過去他的身邊,拍了拍韓丁的肩膀說:「好小子,做得好。有你爹當年的風範!」
這下輪到我搞不清楚狀況了。
到底什麼情況?
自家兒子先上車未補票,做爹的不但沒有打斷他的腿,還將他誇獎了一番,說他有他爹當年的風範?
莫非這種習慣在這個家裡還能遺傳不成?
老爺子小心翼翼地將那張驗孕單折好之後,放進了自己的襯衣口袋裡。臉上如同菊花一般的笑容明顯有點收不住,他說:「行行行,我批准你們擇日成婚。」
聽到這句話,我就更加震驚了。
老爺子您等等,您這個路子太野了,我們年輕人完全跟不上啊!
上一秒您還不同意我和韓丁交往呢,怎麼下一秒就讓我們擇日成婚了?
說好的拚死反對我和韓丁在一起呢?
老爺子顯然沒有感受到我的這番心理活動,起身向廚房走去,一邊走一邊問著:「惠姐,飯做好了嗎?」接著又開心地嘀咕著,「嘿!太好了,終於可以抱孫子了……」
然後,他還開心地招呼我們過去一起吃飯:「快來快來,韓丁,還有你的女朋友叫什麼來著?蘇恬?一起來吃飯,坐我身邊來……」
這個反差……到底什麼情況?
我被這完全不合常理的情節走向雷得外焦里嫩,大腦當機,無法反應,直到韓丁將我從沙發上拖起來,往餐桌走去。
我把韓丁扯到一邊問:「我不是來你家幫你拒婚的嗎?怎麼現在變成我得和你結婚了?」
韓丁顯然也沒有料到這一出,壓低聲音說:「我也不知道我爸竟然這麼開明啊!咱們吃完飯再說好嗎?」
不好!
你爸這何止叫開明啊,簡直叫奔放!
這頓飯,吃得那叫一個坐立不安。
韓丁的父親坐在上座,而我就坐在他的左手邊。
明明他剛出場的時候儼然就是韓丁的中年版,另一個不苟言笑的霸道總裁,結果就在剛剛,他切換了模式,現在全程看著我,或者說看著我肚子里的寶寶,臉上洋溢著慈愛的光輝。
他一會兒讓惠姐給我盛湯,一會兒又親自給我夾菜,一邊夾菜還一邊說:「來來來,多吃點,你現在處於特殊時期,得多補充營養。」
我誠惶誠恐地接著,小心翼翼地說:「謝謝叔叔……」
韓丁的母親倒還算正常,依然一副看我不順眼的樣子,幾次韓爸爸為我夾菜的時候都差點拍掉他的筷子:「老頭子你幹嗎呢?我們韓家的兒媳婦,只能是謝家的女兒!」
韓爸爸並沒有理會她,而是笑呵呵地回一句:「可是人家已經懷上我們韓家的種了嘛……」
嗬,敢情還真是母憑子貴了。
一頓飯吃下來,我心裡五味雜陳。
韓爸爸不斷地問:「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去領結婚證呀?」
「婚禮定在哪個海島比較好?」
「預產期什麼時候呀?」
「嗯,在孩子三個月之前把婚禮辦完比較好,那時候還不顯懷……」
「孩子的名字你們想好了嗎?」
……
我求助地看向韓丁,結果韓丁那傢伙只會自顧自地坐在我旁邊生吞白米飯,完全沒有為我擋掉老爺子這些問題的打算。
我很想說:老爺子,您一位坐擁數億資產的富豪,底線能不能高一點!說好要反對我和韓丁在一起呢?說好韓丁只有謝安瀾才配得上呢?
怎麼我們假裝懷個孕,你就順水推舟地要讓我們馬上結婚了呢?
我憤憤地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踹了韓丁一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