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為你,哪有更悲的哀
第7章我為你,哪有更悲的哀
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尷尬。
「那麼,是在這裡,還是去樓上?」
「就在這裡吧。」
「好。」
小右站定,等他開口。
「你有心事是不是?」
「沒有。」小右想也沒想,答得堅決。
池燁沉吟了一下,道:「小右,我們真的是男女朋友么?」
他的語氣一改往日的和煦溫暖,竟然生生地夾帶了些悲傷。
小右一陣心痛,她心底的愧疚愈加地深,卻只有面上綻開笑,安慰他:「或許是我平日太忙,不小心冷落了你,池燁,對不起。我向你道歉。」
「我知道的,你還是沒有喜歡我。」
「有的。」
「不夠,遠遠不夠。」
池燁看著她,眼眶發紅:「我以為我可以,我以為我們只是需要時間,時間久了,你自然會忘記他,你會發現我的好,我可以等你,多久都沒關係。可是……你讓我覺得,越來越遠,時間越久,你就越遠,我抓不到,也握不牢。」
「池燁,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你對我的好,我一直都知道。」
「是,你一直都知道,但是也只是這樣,你知道我對你好,可是卻不會、也不想對我好。」
這一刻,小右覺得,她說什麼都很蒼白,難道,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不明白,我哪裡不夠好,為什麼,為什麼我愛的女人,無論我對她怎麼好,都不會愛上我,寧可心心念念那個傷害她的男人?」
小右的眼睛有些澀澀的脹痛,她靜靜地看著面前的男人,無力蒼白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兒,才又聽到他開口:「我們能不能,像個正常戀人的樣子?」
小右看著他那張漂亮至極卻無助的臉,心裡的愧疚愈加深了,於是努力讓自己表情豐滿而深情,臉上掛著淺淡的笑:「不是你想的那樣,池燁,我很感激你,也希望你再給我點時間,我會努力做好一個女朋友的角色。」
「嗯。」他突然笑起來,伸出手為她整了整衣領,柔聲道,「上去吧。」
小右點點頭,剛要轉身,忽的又轉回來,踮起腳尖飛快地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池燁一愣,有些驚喜交加的樣子。
「晚安。」
小右說完,轉過身匆匆走向樓門。
待小右上了樓,眼看著她的窗口燈光亮了起來,池燁才沉默地走回車子,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頭痛,從剛剛在會場里,他的頭就瘋了一樣地疼著,那種整個人都要裂開的感覺很不好受,但是他為了在小右面前表現得優雅風度,一直忍著,並且主動和終北寒暄。
只是沒有想到,即使如今站在她身邊的是他,她卻依然會拿了一杯酒然後順手遞給終北。
從一開始,她看他的眼神,他就知道。
那般溫柔繾綣,彷彿有無數的話想要對他說,卻低著眉一個字都不敢提。
她不像月末。月末喜歡的,她會大膽地追隨,會直言不諱恨不得讓所有人知道她程月末深愛著一個叫池澈的男人。
小右又是一整晚的失眠。
夜裡她起身,去廚房的冰箱里拿出上次在藥房開的中藥,是專門調理神經衰弱的。
微波爐轉了幾圈后,「叮」地一聲,葯熱好了,小右小心翼翼地伸手進去拿,卻猛地被身後伸出的手搶了去。
緊接著是一陣被灼熱的葯袋所燙到的尖叫。
小右被這大半夜突如其來的一隻手嚇了夠嗆,然後在接下來的一聲尖叫中她恢復了從容。
回過頭來,盯著黑夜裡陳拉拉蓬亂的頭髮以及寬大的睡袍,「大小姐,這不是牛奶,是葯。」
「呃?」陳拉拉明顯是才反應過來自己搶錯了食物,趕緊將滾燙的葯袋扔回了桌子上:「我以為你一個人偷偷吃宵夜。」
「吃吃吃,不吃會死嗎?」小右撿起葯袋來,倒入碗中。
苦澀的藥液緩緩流入喉嚨,竟然像喝咖啡一樣幾口就喝乾了。
陳拉拉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她把葯喝完,才道:「要我說呢,心病還須心藥醫,你這失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就別浪費這葯了,怪貴的,況且,吃中藥還真不如喝點牛奶來的快。」
小右抬眼看了看她,問道:「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覺?」
「你不回來我能睡著么?」
「別這樣,肉麻。」小右假裝抖落了一下雞皮疙瘩。
「也沒什麼,興你失眠就不行我失眠了么?」
說完,一轉頭,回客廳去了。
小右趕緊跟著走了過去,順手又從酒柜上拿了一瓶酒。
陳拉拉瞥了一眼,輕輕嘟嚷了一聲:「酒鬼。」
「好吧,酒鬼友情提醒,如果實在睡不著,不如少來一點?保證一覺到天明。」
陳拉拉想了想,半信半疑:「真的?」
「你少給我裝純,酒肉朋友。」
「好吧,那妹妹就信了姐姐這一回,去那小簍子里撿只杯子過來,既然今兒姐姐和妹妹一樣夜不能寐,倒不如就對著窗外那明月兒,喝上兩口罷了。」
「陳拉拉!」
兩個人在沙發上打成一團。
很久以後,再想起這樣的時刻,小右才發覺那竟是自己常常會想起的瞬間,在這一刻,她的心底還有個人愛,有個人在等她愛,有最好的朋友,有一起失眠的幸福。
鬧累了,小右盤腿坐在沙發上,拿著酒杯,一本正經地看著她。
「說真的,拉拉,據我多年了解,你是很少失眠的,這又是鬧哪樣?」
「小右,你說……」
「嗯?」
「愛情,真正的愛情,究竟是無止境的付出和忍讓,還是兩個人的心靈相通?」
小右看著陳拉拉真摯的眼神,她突然間提起這樣沉重的話題,她竟一下子就被問住了。
誰都期盼兩個人的心靈相通,誰都希望自己愛著的人也同樣毫無保留地深愛著自己,可是,誰都聽過那樣的話,就是愛情的保質期。
很少有人在得到一段完美得無懈可擊的愛情以後,真的可以白頭到老還會有激情和心跳的。
可以說,幾乎是沒有。
那樣的愛情,在經歷了時間以及生活中的各種細節以後,一部分最終還是散了,各安天涯,另外一部分,逐漸就演變成了親情,經得起風雨,耐得住沉寂。卻不再與愛情有關。
所以,也許,得不到的,痴痴纏纏想忘不能忘那一段,是一個人最美好也最痛苦的愛情。
只是,這樣的寂寞,她最懂不過了。
有時候,她會希望,她的陳拉拉,永遠都不要重蹈她的覆轍,她希望她可以找一個安穩的歸宿,靜靜的,不轟轟烈烈,可是細軟綿長的愛情。
想到這裡,小右點了點她的頭:「當然是兩個人的事了。」
「那你呢?你和終北。」
「不要學我,你沒見過我痛苦是怎麼著啊。」
「嗯,不學你。」
拉拉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紅色的液體透過高腳杯,灌進喉嚨,苦澀難耐,拉拉皺了皺眉,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小右知道,她是恨自己的大象腿,恨自己的游泳圈。
「拉拉,我幫你減肥吧。」
「減肥?」拉拉抬起眼,「讓我運動我會死的。」
「不運動。」
「讓我不吃我也會死的。」
「……」
小右沉默了,想了想,抬起手拍了拍她的頭,「好吧,死胖子,那你就這樣下去,難怪人家凌路淺會挽著那胸大無腦的死女人站在你面前了。」
「凌路淺怎麼了?別跟我提他!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陳拉拉一聽到這個名字,突然變了臉色,聲調都高了幾個分貝。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拉拉,我問你,你為什麼喜歡凌路淺?他會唱歌?會唱歌的那麼多,你怎麼不去喜歡李宗盛張震岳?」
「我……」
「你一個女人,都是外貌協會的,你憑什麼說人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當然,性格氣質也很重要,不過那是在外形的基礎上再談論的了。」
「庸俗!你那麼漂亮,不還是得不到終北。」
拉拉脫口而出就後悔了,因為她看到對面小右的臉上突然就落寞了。
「對不起啊,小右,我不是那個意思……」
沉默了很久,小右深吸了一口氣,仰起臉來看著她,「那是因為,陸清清比我更漂亮更優秀吧。」
提到陸清清這三個字的時候,小右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是痛的。
其實她真的很好,沒有缺點。
美麗,優雅,大方。
聽說,她還有著和終北門當戶對的家世。
這些,都是她所沒有的。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因為終北可以不顧這一切而選擇愛她,而感激。
突然想起晚上那一場酒會,她怎麼總是這樣,對終北予取予求。
而終北那一臉淡漠孤傲的樣子,根本不像那天在咖啡廳坐在她對面的他。
從那天以後,或者說,從那天那個沒有回復的簡訊以後,他再也沒有聯繫她。
小右知道的,他就是這樣的性子。
她也正是愛著他這樣的孤傲。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之所以沒有再去打擾她,是因為終北懂得。他想起過去小右等他時的那些日夜,想起當時他在清清身邊的自責與忐忑。
他不想小右也和他一樣,他只要她知道,他在這裡等她回來,就好了。
然後需要給她時間和空間,讓她慢慢平靜,只期盼著她不要在這平靜里變得逐漸麻木。
他不是不怕的,他經常會覺得他的小右已經越來越遠,再也回不來了。
可是,就因為酒會上的那一杯紅酒,讓他一連數日都是欣喜踏實的。
原來,她的心底,潛意識裡還是有他,在意他的。
再和池燁在一起的時候,小右努力讓自己情緒看起來不是那麼苦大仇深的樣子,無論開車時,過馬路時,還是吃飯時,她會不時地看著他微笑。
池燁撫著她的手,聲音溫和:「小右,謝謝你。」
小右抬起眼,默默看著她,「池燁,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好,讓你……」
「不要說了,小右,我們就這樣,就很好。」
「嗯。」
小右知道,池燁是不想提起,所以也就閉了嘴。
這一年的冬天,就這麼來了。
小右安然地做著池大少的女朋友。在公司里進進出出都有人跟她打招呼,每一個人的表情都是小心翼翼。
周末,池燁去東京出差。
走的時候,小右送他去機場,剛一出門就發現在下雪,很大的雪花,像棉絮一樣大團大團地飄著。
池燁趕緊將自己的圍巾取了下來,圍在小右的頸上。
小右摸了摸那軟軟的黑色毛線圍巾,嘴角咧開傻傻的笑:「我自己有,你這樣把我圍起來,像熊。」
池燁盯著她打量了一番,繼而滿意地笑了:「熊才好,沒人要最好了,那你就是我的了,誰也搶不走。」
一路上車都開得很慢,坐在後駕駛位上的小右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又看看窗外的大雪,回過頭來擔心道:「你說,會不會趕不上啊?」
「不會吧?趕不上就下一個航班吧,沒關係,又不急。」
「也是,這麼大的雪,飛機能不能準時起飛還不一定呢。」
司機聽著他們的對話,嘆著氣,「池副總,我這真不能再快了,雪這麼大,還是安全要緊啊。」
「嗯,沒事。」池燁漫不經心的。
車子在大雪中行進了近兩個小時,才到了機場。
剛一下了車,小右就拉著池燁往裡面跑,池燁跟在她身後,被她這樣拽著,心裡竟然是說不出的溫軟舒服。
林小右,感謝你,真的感謝你,可以讓我好好愛你。
池燁在心裡想,等他從東京回來,一定給她帶最好的禮物。
然後,帶她去旅行,再最美的景色里,將禮物送給她。
小右站在機場大廳里,拍了拍胸脯,還好,時間正好。
池燁換好票出來,發現小右手裡多了一支雨傘。
見池燁不解的眼神,小右笑了笑,搖著手裡的傘:「這樣我一會回去,你就不用擔心了。」
池燁被她這句話說得心裡暖暖的。
直到池燁走入安檢口,小右還拿著傘站在那裡,睫毛上的雪花早已融化,於是像沾了霧氣般有些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他向她擺手,再見,然後帶著微笑轉身,脫下外套,遞給安檢員。
小右看著他,看著看著,眼睛就真的模糊了,她很希望那是剛才的雪,而不是她的悲。
直到池燁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視線,她揉了揉眼,告訴自己,這樣很好,真的,要繼續美好下去,或許,時間久了,就變成真的幸福了。
深吸一口氣,準備離開。然而轉身的瞬間,一切防線都崩塌了。
在裝潢精緻的大廳,終北正沉默地坐在陰影里。
她不知道,在那麼多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她是怎樣在一個突然回身的時刻里一眼就看到了他的,他就那樣一個人坐著,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不知道為什麼,小右腦海里第一個反應就是逃跑。
她想也沒想,抬手扶了扶額前的頭髮,便裝作不經意地向電梯口走去。
「林小右。」他突然開口,聲音低沉,糯糯地帶著一股疏離。
她知道,走不掉了。
於是就那樣站在了原地,並不看他。
她不敢看。
她害怕那雙眼睛,會讓她沉淪。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邊,高大的身影立在她的面前,她低著的頭只能到他胸膛的位置。
「真的是很巧。」終北說。
小右的目光停留在他剪裁合體的銀灰色西裝上,她聞到了他身上那再熟悉不過的檀木香。她的心莫名一顫。
半晌,終北再度開口:「我想我是理解你過去的心情了。」
身子不禁一顫,她抬起頭,失措地望著他。
「想你,很想很想,想到要瘋掉。」還沒來得及反應,小右的整個身子已經被他霸道地揉進了懷裡。
「別這樣,終北,快放開我。」
「不,我想你了。」
「這是在機場……」
「不管。」
說著,那淡淡的檀木香一下子貼了過來,吻,在她的額頭落下,溫熱的氣息從鼻子傳進她的大腦,一時間她完全的空白。
他修長如玉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頰,她慌亂地睜著眼睛,看著面前這張她朝思暮想的臉。
「終……」小右費力地想要推開他,可是他的大掌卻是那樣的有力,她掙脫不得,心底突然一陣委屈。
她那樣喜歡他,那樣地渴望他,曾經日盼夜盼發了瘋一樣的想念他,但是都從不敢打擾他,偶爾的幾次,結果都是被他傷得更深。
憑什麼到現在,只要他想她,就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擁著她,吻她。
終北的唇終於像雨點般落下,在她的唇上輕輕地撩撥。
小右努力扭過頭,眼角餘光看著大廳里的人來人往,有人好奇地看向這邊,也有人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看著他們。
「我說了不要這樣,我不喜歡。」小右用力地咬了他的唇,趁機將身體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
那讓人迷醉的檀木香離開她的鼻息,她終於得以清醒。
他沉默而驚訝地看著她,這真的是他的小右嗎?
曾經的那個她,完完整整地屬於他,會在任何時刻任何場景里任由他親吻,只要他不介意,她隨時都會屬於他。
良久的沉默,橫亘在兩人之間。
小右扭頭望著電子屏幕上的時間,此刻,池燁已經起飛,飛去東京了。
或許,還未離開北京城,她就這樣被另一個男人抱在懷裡,瘋狂地親吻。
「你真的不再喜歡我了,是不是?」沙啞的聲音響起,小右見他皺緊的眉頭,心裡莫名地一陣抽痛。
她這是拒絕了他,是嗎?
過往的記憶撲面而來,帶著對他的想念與眷戀。
她怎麼會忘記,怎麼會變心?
只是,記得又怎樣,喜歡又怎樣,那些對她來說,都太蒼白了。
她被他折磨得遍體鱗傷,他為了拋棄她,絕情到底,又為何在她的生活終歸平靜了以後突然出現,告訴她他想她,質問她是不是真的不再喜歡他了。
「是,不再喜歡你了。」小右的聲音異常平穩而冷靜,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甚至沒有經過大腦,也沒有想象終北聽到這句話時會是怎樣的表情。
然而,他只是望著她,沒有任何錶情。
她看得出,他的心情很不好。
不由得一陣心軟,可是腳底卻並不聽她心的使喚,她轉身離去,就在那個剎那,他突然伸出手來,將她拉回自己的懷中,用力的,霸道的,毫無徵兆的抱緊她,她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想看看他,都不能抬起頭。
就那樣抱著,小右逐漸地平靜下來,心內的委屈被他突來的深情一寸一寸瓦解,她的淚掉在他的西裝上。
「你怎麼可以不再喜歡我。」
小右閉著眼睛,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香,整個人都倦了下來。
有多久了,沒有再被他擁抱,沒有再聽他輕柔地喚著她小右。
從開始到現在,這或許是他們第一次在公眾場合擁抱吧。
還記得很久以前,她在微博中寫下的句子:我想抱抱你,可是這裡人來人往的。
本是無意的抒發,卻被他看到,並且叫她刪除掉。
原因是,害怕清清發現。
曾經和他的記憶像潮水一般洶湧而來,她費盡心機忘記的那些片段,零零散散地再次回歸她的大腦,那種痛,清晰如昨。
「別再賭氣了,好么?」終北伸手攬住她的腰,幾乎是半抱著的將她帶到機場外面。門口停著他的車,他幫她打開車門,把她塞了進去,轉身自己進了駕駛座。
「安全帶。」他說。
小右略微低下頭,看著車內熟悉的擺設,耳邊縈繞的是每一次他不厭其煩的那句「安全帶」。
他是有這個習慣的,且異常頑固。
記得一次小右取笑他是不是有什麼車禍的陰影來著,結果他很嚴肅的說「是」,說他的媽媽就是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因為沒有系安全帶,在一起很小的追尾事故里喪生。
說這番話的時候,他的表情裡帶著悲痛和固執的認真,那個時候,小右特別的感動,因為她知道,在他心裡,是如此珍惜著她的。
她不知道他要帶她去哪裡,只是低著頭沉默。
見她沒有反應,終北又說了一句:「安全帶。」
是不容反駁的語氣。
小右拉出安全帶,看了看他,又放了回去。
她又一次挑戰了他的驕傲和自信。
終北看著她,良久,而她的目光沉靜,烏黑而鬆軟的頭髮慵懶地搭在纖弱的肩上,絲絲縷縷,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尷尬起來。
這個男人,她用生命去愛的男人,像是毒一樣的將傷害刻在她骨子裡的男人,此刻在她倔強無畏的眸子里,顯得那樣脆弱。
車子里沉寂了片刻,終北忽然微微一笑,猶如清風掠過,和煦柔軟,和過去沒有什麼不同。
他本不是那般冷漠的人,是她,用無邊際的溫軟縱容了他的性情。
因為在他心裡,她就該是凡事都說好的樣子,就該一切都思慮在他的前頭,端茶送水,按摩捶背,無微不至,無怨無悔。
小右被這笑容打動,纖長的指甲偷偷地掐入掌心,告訴自己要清醒,再清醒些啊。
外面的雪下得彷彿更大了一些,然而落在車窗便立即就融化了。
終北沒有再說話,也第一次由著小右的任性沒有要求她系安全帶。他啟動引擎,在大雪中前行。
小右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是跟蹤她,或者是送人,然後碰巧在這裡遇見。
她也沒有再問,她覺得根本沒有這樣的必要,因為,她要學著放手,學著自己做決定。
途中她只是安靜地望著窗外,這是今年冬天北京的第一場雪吧。如果沒有記錯的話。
手機的震動聲突然打破了兩人的沉默,小右低頭去看,只見終北的手機落在她的左手邊,屏幕上赫然閃著「清」的名字。如此親昵。
心內突地一跳,終北放慢車速,微微側頭,也看見了那個名字,臉上頓時出現了小右很熟悉的那種表情。她說不出是什麼,只是,以前,他們每次在一起的時候,清清打來電話時,他都是這樣的表情。
有擔心,有難過,更多的似乎是因為愧疚而產生的冷靜和清醒。
以前的小右,每每在看到她的電話時,總會突然的失落,而這一次,她從容地笑著,問他:「為什麼不接?」
「沒有必要了。」終北淡淡地說。
「真的分了?」
「嗯,差不多吧。」
突然覺得好笑,直到此刻,他還是給自己留有餘地,分了就是分了,什麼是差不多呢。
「停車吧。」小右說。
終北的身子似乎一顫,回過頭來,看著她。
她的面容平靜,看不出情緒的起伏。
看到這樣的小右,他的心悶悶的鈍痛,卻面不改色,只是沉默地將車停了下來。
小右伸出手,卻打不開車門。
回過頭,他正在點燃一支煙,吐出煙霧,然後,她看到了他紅腫的眼眶,和剛剛忽略了的輕微的胡茬。
「我知道,你是在報復,不過,我可以接受,畢竟那是過去我給你的。」他說。
「終北,我從來沒有想過什麼報復你。」小右平靜得看著他好看的側臉,「請你打開車門,讓我出去。」
終北點點頭,車門被打開,她什麼也沒說,一腳踏了出去。
隨即,車門「咚」的一聲被關上,她停住腳步,回頭去看,車子一拐,向另外一個方向絕塵而去。
不禁冷笑,他對自己的耐心,果然沒有她那麼高。
情到深處無怨尤。她多年前一直信奉的話,所以才那樣卑微地等著他也愛著他,她不恨他,哪怕是現在。因為她深愛。
只是他的表現,讓她更加深刻的了解,他對她的愛,遠遠沒有她的多。
雪片落下來,她的頭髮逐漸變得濕潤,她拿著傘站著,眼睛越來越酸疼。
一聲急速的剎車聲打破了她的思緒,接著是車門打開的聲音,接著一個身影站在她面前,不由分說地拉起她就走,她抬起頭去看,終北沒有任何錶情地拉著她,向前走。
他的霸道的任性。
眼淚刷地就流了出來,她怔怔地望著他的臉,一時失神。
有路人側目,因為身邊的男人實在太過精緻耀眼。
他和池燁的不同,是他比池燁更加沉穩成熟。五歲年齡的差距,讓他們的味道完全不同。
這樣的男人,只會讓人揪心虐肺的疼到心裡。
終北的步伐很快,小右幾乎是一路小跑著才能跟上他的腳步,匆忙中她回頭去看,他的車停在路邊的停車場,車身已被雪水淋濕。
「你帶我去哪?」
「隨便哪裡。」
「啊,我的鞋……」
終北停下來,低頭看了看她的腳,纖細的高跟一不小心陷入了井蓋的縫隙里,他看了看,彎下身,抬起她的腳,輕輕地一拽。
「好了,走吧。」
「你速度太快了,我這麼高的鞋跟,跟不上你。」
恍然間,小右感覺自己又回到了以前撒嬌的樣子。不禁有些鬱悶。
終北卻忽然笑了,輕輕攬住她的腰,也不說話。
這一次小右沒有再掙扎,而是鬼使神差地跟著他走,一直走到了一個酒店門口。
終北停下來,看著她。
「終北……」
「走吧,上去。」
「我不要。」
「為什麼?」
「我說過了,我現在有男朋友,而且他對我很好。」
他愣了一下,擁過她,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落下一個吻:「別再折磨我了,好嗎?」
小右獃獃地站在原地,大腦有片刻的空白,她看著他的眼中充滿血絲,這個曾經神一樣存在於她每一根神經的男人,此刻那樣脆弱無助。
他還在等她的回答,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她。
她深吸一口氣,想說拒絕,可是張口卻變成了:「我很怕。」
「別怕,小右,有我在。」
「你真的在嗎?」小右痴痴地看著他:「我覺得你沒有一刻是真正的屬於我,包括現在,或許,你下一刻就又回到了她的身邊,然後我,又像一個標準的小丑,被你丟下……」
「不會,不會像你想的那樣,相信我。」
小右看著他那被深深挫傷的表情,心內忽然的柔軟,隱隱的痛。
她沒有再說話,看著他的眼,算是一種默許。
他們都不是純白的少男少女,也早已經不是第一次纏綿。只是,過去的每一次,他都是在深夜,完事之後便離開。
她總是在床頭昏黃迷離的燈光下,獃獃地看著他穿好衣服,系好皮帶,留下幾根煙頭,倉皇離去。
從來沒有一次,可以相擁而眠,直至醒來。
那時她最大的願望就是,抱著他迎接清晨的陽光。可是,一次都沒有實現過。
黑暗裡,小右緊緊抱著他的身體,他的身上,那股熟悉的檀木香與煙草混合的味道,讓她一時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枕邊的手機忽然響起來,她鬆開手,轉身去拿。
屏幕上「池燁」兩個字在黑暗中發著光,小右捏著手機,猶豫不決。
終北坐起來,拿起一根煙,面色平靜地說:「接吧。」
深吸一口氣,她按了接聽鍵。
那端清晰歡快的聲音從聽筒傳進耳朵里:「喂,小右,我到了。」
「哦,好。」
「你怎麼了,不開心?」他問。
「沒有。」
「可是你的聲音聽起來……」
「真的沒事。只是我這邊在忙著。」
「這樣啊,那好吧,那你先忙,回頭再給你打電話。」
「好。」
「拜拜。」末了,他又說:「記得想我哦。」
像是小孩子撒嬌的口吻,小右握著手機有片刻的怔忡。
掛了電話,轉過頭,終北正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機。
煙頭眼看著快要燒到手上,小右趕緊跳上床把煙搶過來。
「嗯?打完了?」終北問。
「對不起。」
「沒事,」終北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髮,「是我應該承受的。」
雖是這樣說著,可是小右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他的心情很不好。
煙一根接一根地抽著,她卻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良久,他站起身,走到旁邊的酒柜上,拿起剛叫的酒,倒了兩杯。
轉眼間,酒杯已經端到了她的面前,他將酒杯舉起,說:「我知道你也需要這東西來麻醉自己。」
她接了過來,湊到嘴旁,勉強地笑笑,一仰頭,全都灌了下去。
兩人不知道喝了多少,兩瓶紅酒頃刻間都見了底。小右只覺得頭微微的暈眩,眼睛快要睜不開。
於是倒在床上準備睡去,手裡緊緊抓著終北的手。
恍惚中感覺到旁邊的男人一直在不安分地翻來覆去,直到清晨,剛一睜眼,就把她嚇了一跳。
終北正在愣愣地看著自己,發獃。
她匆忙坐起身,抓住被角,一時間不知道昨夜自己究竟幹了些什麼。
她是有男人的。她這是在偷情啊!
見小右沉默不語,他的臉湊近她的面孔:「怎麼了,睡得不好?」
「沒有。」她搖頭。
「小右,我真希望你現在是完全屬於我的女人。」他緊緊擁住她的身子,下巴輕輕地摩挲著她的頭髮,她閉上眼睛,讓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那個正在東京或許此刻還在想念著她的男人。
可是,只要一閉上眼,池燁的臉就出現在自己的腦海,揮之不去。
內心有個小小的聲音,還在理智地提醒她:這樣做是不對的,她是個壞女人。
可是另外一個聲音卻在鼓勵她,要抓住他,抓住他,無論結局是怎樣,起碼,為愛負責。
她的心屬於哪裡,她一直比誰都清楚。
甚至說,天地可鑒。
過去三年的時間裡,她有那麼多的心情無處訴說,便在網上給自己開了一個無人知曉的私密博客。對所有人開放,可是沒有一個讀者。
她隻言片語地凌亂地碎碎念,沒有人能夠看懂。也沒有人知道那是誰。
因為,她在任何公共賬號下的簽名與文字,都被終北禁止了。
他總是那樣的理由,總是怕被清清看到。
於是,她也就默默地全部刪除掉,只寫給自己看。
要紀念那段無人理解的寂寞年月。
「在想什麼?」終北忽然問。
「沒,沒什麼。」小右慌亂的撥了撥額前的碎發,再次緊緊抱住了他的身體,恨不得將他嵌入自己,很擔心一眨眼,他就像以往一樣在她面前跑掉。
「我們要怎麼辦?」小右將頭埋在他的胸膛里,悶悶地說,一如最開始,他問她的那句話。
是啊,要怎麼辦?從最初到最後,他們的愛情,似乎永遠都沒有存在於一個空間里。
他雙臂用力地擁著她瘦弱的身體,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我覺得我們在犯罪。」
「真有那麼難嗎?」他問。
她點頭。
「你是不是真的愛上了他……」
小右突然怔住,抬頭看他,一時之間不知道怎樣回答。
其實答案那樣清晰,她的心裡何時有過他以外的男人?只是,此刻,她不知道要怎樣回答。
她害怕。特別深的害怕。
她怕她說不愛,終北就放下心來,一如以前一樣地慣於忽略她,認為她是那樣容易得到的女人,而不再珍惜。害怕哪天清清一個回頭,他立刻就奔回她身邊。
她如果說愛,她又怕他會真的相信,然後永遠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然而,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他突然又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說:「好了,不想回答就不要答了,我說過,我會等你,讓你真正變成我的女人。」
還未說完,他已經一個用力將她按倒,急促地親吻著她緊皺的眉頭,嘴唇,尖尖的下巴,然後一路吻下去……
像火在胸口燃燒。
小右從未有一刻是如此真實地被他擁有著。她知道,愈是禁忌的戀情愈讓人沉迷。他和她,或許一直是因為這樣,才如此悲傷和渴望彼此。
她甚至沒有想過,過了這一日,當她再次回到池少女朋友位置的時候,要如何面對。
後來她累了,他也倦了,兩個人就相擁著沉沉睡了去。
醒來后,已經又是傍晚。小右起身,慢慢拿開身旁男人的手臂,走到窗前,拉開窗帘的一角,這是三環內的一家五星級酒店,酒店外面的庭院內環形燈光下,是一汪死水般沉寂的湖。因為入冬,蓮已敗,而湖邊的草亭還兀自深綠著。
手機在桌上微微震動著,她趕緊走過去拿起來,生怕吵醒了終北。
池燁的信息:右,我已在返回北京的飛機上,馬上起飛,下了飛機再聯繫。
末了,是一個大大的笑臉符號。
小右沉默地穿上衣服,拿起包,輕輕地開門離開。
這是第一次,她先行。
像是忽然理解了當初終北的無奈和掙扎,原來先走的人未必就是快活的。
下樓,出了電梯,門童給她開門,她深一腳淺一腳地邁了出去,渾身冰冷。
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還有三個多小時,他就到了。
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司機問:「去哪?」
她想了想,說:「機場,謝謝。」
越是背叛,越是想要彌補。
如果沒有這一次和終北的意外,她想她一定會是坐在家裡等的吧。
可是,她心裡愧疚得厲害,她必須去接機。
終北緩緩睜開眼。坐起來,靠在床頭,點燃一根煙,望著剛剛被關上的門板發獃。
他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可是他真的害怕,如果他不在這個時候回頭,她馬上就要成了別人的妻。
林小右,儘管全世界都罵我賤,我也要再次得到你。
昨日的那場雪似乎在夜裡就已經停了。一個半小時以後小右到了機場。
等待的時間裡,她就坐在椅子上玩手機。手機里有她昨夜偷偷拍的終北的側臉,鋒利的線條,像功底深厚的畫師最得意的傑作。
當廣播里報東京的航班抵達時,小右站了起來,向出口望去。
很快的,她就看到了池燁那張明亮的笑臉。
他看到了她。
有訝異,有驚喜。
三步並兩步地走到了跟前,一上來就擁住她。
溫熱的身體貼到她的大衣,她有些許的不自然,卻不知道如何掙扎。
不禁在心底鄙視自己。
和終北的擁抱那般想念和習慣,她卻拼了命的掙脫。而面前的這個男人,明明讓她有所抵觸,卻始終抬不起手來推開。
好半晌,她終於找到理由,突然從他懷裡鑽出,問他:「吃飯了么?餓不餓?」
「不餓。」
「那累嗎?是不是很辛苦?」
「不辛苦。只是參加頒獎典禮而已。」
「那……」
「什麼都好,就是想你。」
說著,他再度貼過來,想要抱住她。
「池燁……我們先回去,這是機場,都這麼晚了。」
「……好吧。」池燁十分不情願地放開她,卻還是牽起她的手。
計程車里放著交通廣播,兩個主播噼里啪啦地開著玩笑話。
許是昨夜的酒喝得多了些的緣故。小右的頭有一下沒一下地隱隱痛著。
自作孽。不可活。
她想到了這句話。
見她按太陽穴,池燁關心地問:「怎麼了?沒睡好嗎?」
「嗯,可能吧。」
「那一會回去早點休息,工作上別太累了。如果有困難就跟我說,我不會叫別人為難你。」
小右心底的愧疚頓時又多了一層。只好微笑著搖頭:「不是累,工作挺好的。」
「對了,我給你買了禮物。」池燁忽然開心地說。
「什麼?」
「不過現在不能給你,我需要找一個更好的機會。」
「喔,賣關子……」小右假裝生氣,扭過頭不理他。
「真生氣啦?」
見她良久不回頭,池燁溫柔的扳過她的臉,仔細端詳她。
低垂的眉眼,怎麼如此好看,好看到他都要忍不住去吻她了……
「啊……」小右猝不及防他突然落下來的吻,本能地伸出手去推他,而他卻一改往日的溫和,霸道地攬住她的脖頸,讓她更加貼近他。
小右覺得全身都不自在,瘋狂地扭動,計程車司機或許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客人,不聲不響地開著他的車。
他霸道的在她的唇內索取,舌尖抵著她的牙齒,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不去比較他和那個人的溫度。
努力讓自己接受。
好像是過了很久很久的時間,久到她已經窒息,池燁才輕輕放開她。
再次獲得自由的她大口地呼吸,車內的空氣顯然曖昧到了極致。
手指不自然地扯著衣角,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好不容易捱到了家門口,小右匆忙下了車。
池燁下車送她到樓下,撫了撫她的臉頰,在她額頭印上一個吻:「早點休息,晚安。」
「好,晚安。」
轉過頭,逃一樣地奔回自己的窩。
再不敢回頭看他一眼。
直到上了樓,拿出鑰匙打開門,才恍然回到現實里。
她倚著門,使勁地拍著胸脯,努力回想自己這兩天都做了些什麼。
前一刻還和終北在纏綿,下一刻就扎進了池燁的懷抱。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她更壞的偽好女人嘛?
拉拉聽到聲響,知道是她回來了,可是半天都沒有再聽到動靜,於是掛著睡袍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剛一出來就看到了靠在門邊流著眼淚的小右。
「怎麼了?」
「拉拉……」
「發生什麼事了么?」
「我跟終北……」
「啊?你們又糾纏到一起去了?」
「是,昨天……昨天……」
「哦對,昨天你怎麼一夜未歸,我給你發簡訊你都不回。」
「我在終北那裡。拉拉,我是不是沒救了?」
拉拉嚴肅地看著她,良久,才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沒有,我什麼都沒有想,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麼。」小右無助地看著她,發現越想解釋就越亂。
「其實也沒什麼,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而且你和終北以前又曾經在一起,只不過,問題是,你們現在的立場不同,身份不同,你現在是別人的女朋友,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你怎麼向池燁交代呢?」
「是啊,怎麼交代,我覺得好亂。」
看著她那可憐兮兮的樣子,拉拉又心軟了,走到她身邊蹲下來,抱著她的頭,「其實,我並不是偏向我的朋友,我只是擔心你,不希望你再和那個男人扯到一起,他不是你能得到和擁有的男人。」
「可是,他分手了。」
「什麼?」拉拉一時間好像還沒有反應過來,不禁睜大了眼睛看著她。
「嗯,他說他和陸清清分手了。」
拉拉抓了抓頭髮,「林小右,這回你真的麻煩了。」
「我的理智告訴我,一定不可以再回到他身邊,可是我又拒絕不了他的深情。」
「算了,我覺得我給你的任何意見都不能決定什麼,你還是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想池燁,你受傷的時候他陪著你,給你最平靜的生活,現在那個男人回頭找你了,你就立刻把人家甩了,你當他是什麼,人家也是堂堂大少爺,排著隊追他等他的美女多了去了,你憑什麼,或者說,你和程月末,你們憑什麼對他的感情踐踏起來沒完沒了?」
拉拉一口氣說了很多,說到自己有些微微的喘,才氣沖沖地端了杯子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