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連橫合縱(1)

第13章 連橫合縱(1)

第13章連橫合縱(1)

紫御宮中,凝重一片,髮絲墜落都成為了近乎奢侈的動靜。祈親王北堂墨的到來,將原先柳良杵布好的局面完全顛覆,無形的壓迫讓柳派勢力開始變得唯唯諾諾,紛紛不由的往回縮。

北堂風看到下方這對恆的勢力,眼中漸露瞭然。

別看蘇慕晴孑然一身,但竟讓北堂墨親自來了紫御宮,她這面子,還真是不輸給他這皇上呢。但下一刻,他的眼中便閃動出些許冷意,看在慕晴眼裡,也同他一樣能將對方的心讀懂。

身為一國之君,他要扮演兩個角色,私下他確實要保她,但身在紫御宮,便要制衡所有的局勢。也就是說——他不會偏袒任何人,只會以大局為重。

所以今日的勝負,無關於真相,只關係到一件事——誰才是後宮的主人,誰身後的勢力才是撐起南嶽這片天的頂梁之柱!

北堂風眯住眼眸,負后的指尖若有若無的輕輕敲擊著拇指上的雕龍玉扳,忽的一停,他對上了慕晴清幽的凝眸,而慕晴,亦回以堅定的眼神,彷彿是當真賭上了這條命。他似是有所深思,又將視線掠過一旁安靜的北堂墨,在他的黑眸中,不僅劃過一縷深邃,似是並不知道他今日會來此大殿。

見北堂風稍有疑惑,慕晴的心才稍稍安寧了些。

北堂墨,是她一紙書信請來的。今日坐審的實質她不會看不透,孤立無援的衝動是救不了任何一人的,在這宮中,沒人相信眼淚與冤屈,沒人在乎天下公理,只在乎——權勢。

所以要想救茗雪,先要先立於不敗之地,而王爺,一定會出面幫她。

為什麼?因為她早先就向上官羽了解過,近來因為開墾荒田之事,柳相國與祈親王在朝堂上可謂是兩虎相爭,而且柳相國與祈親王的敵對更不是一天兩天。若是她這皇后今日下台,換了柳家人稱王稱霸,那麼才真的會礙了王爺的事。

她要破了柳家陰謀的第一法,就是擲地有聲的——連橫合縱!

連橫合縱所達到的第一局面,就是勢力制衡!以祈親王龐大的朝野勢力,將會壓制住所有給北堂風施壓的柳派大臣。他們個個人人自危,雖然私底下撐挺柳良杵,但明面上誰也不敢出頭與王爺敵對。借了這個小心思,柳相國的人此刻才會這麼老實,不再像方才那般氣焰旺盛,並且都是愁眉不展,一臉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而柳相國想將此事鬧大的策略,在王爺踏入紫御宮的瞬間,便被徹底擊破了。

此時北堂墨悠悠淡笑,側眸輕語,「皇后可是欠本王一個人情了。」

慕晴勾唇回道:「他日一定還。」

「本王記住了。」北堂墨略有深意的說,而後輕輕抬了右手,面對柳良杵,「相國不必擺出如此神情,那宮女本是本王府中之人,本王理應與皇后一同聽審。」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使得整個紫御宮陷入了一片嘩然。

柳派官員一聽連那宮女都是王府中人,各個都露出了退縮的神情,映在柳良杵眼裡,當真怒火中燒,牙齒被咬合的咯咯作響。

北堂墨擺明了在袒護蘇慕晴。

在這朝堂之上,根本就沒人敢和祈親王北堂墨公開作對,這些廢物,更是不敢再提廢后之說了。然而,雖然與先前所想有些不同,但就算只有他柳良杵一人,也還不一定輸。

不過,此時的蘇慕晴卻同時感到有一種隱隱的不對。雖然柳家勢力都被壓制,但上座的北堂風卻不動聲色,只是安靜的聽著下面的句句明爭暗鬥。慕晴眉心微蹙,略有疑惑。北堂風一心想讓茗雪替死,豈會任由她身陷險境並與他作對?

北堂風似是感受到慕晴的視線,他側了眸與之相對,卻在這時揚動了一抹清淡的弧度,令慕晴心頭驀然一縮,更是忐忑不安。

「既然王爺是來旁聽,那臣,便繼續了。」柳相國忽然開口,拽回了慕晴偏走的思緒,他不依不饒,看起來稍有焦躁,於是轉了身,面向北堂風,道:「皇上,皇后差使宮女火燒筱月殿,此事已經傳開,茲事體大,如此妖后,決不可留!」

「妖后?」北堂風輕念了句,看向慕晴,淡淡一笑,「還真是名符其實。」

慕晴咬了咬唇,心中瞭然。給她蓋以妖后之名,看來這柳良杵,要的不僅是后位,還要她的命,為的就是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古來帝后共結連理,相國大人稱本宮是妖后,那上座那位,豈不成了妖皇?」慕晴開口說道,眉眼從容帶笑,使得柳良杵臉色一陣發青,但反而北堂風靜默不語,只是輕輕的轉動了下扳指,似乎對她的大逆不道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然,就在這幾句你來我往之時,慕晴心中早已有了盤算。

百官沉默不敢彈劾,柳家勢力也已經遭到王爺制衡,現在,只差這一步。

那便是昨日寫給王爺信里的第二步。

既然火燒筱月殿不能查明真相,那便將其引至「意外」之說,雖然她可能要與茗雪共遭皮肉之苦,甚至波及性命。

但是,為了茗雪,她甘願搏上一搏。

只要最後,茗雪能按照她昨日所說,堅持沒有燒宮。那她,便可將罪盡數攬在自己身上,以意外之名,自認其罪!

貴胄有罪,可自降一等。

若是她扛得住事後的責罰,或許可以贏回兩條命,將此事安穩平息。前提是北堂風沒有什麼其他的詭謀。

想到北堂風,慕晴不禁擰眉抬眼看了一眼。北堂風先是深思,而後眼瞳頓縮,似是明白她下一步的打算,頓時便有一道利刃碧光自他眼中迸射而出,像是在警告她。

雖然慕晴確實感覺到一股冰冷的視線刺穿了她單薄的身子,但她微微一笑,權當沒感覺到,而後深吸口氣,驀然向前踏了一步,錚錚看向北堂風。

「皇后,小心說話。」北堂風忽然開口,字字低沉,讓下面的一眾大臣紛紛噤若寒蟬,窺探著北堂風冷漠的龍顏。

「臣妾,只說實話。」語畢,慕晴便又一步上前,在與北堂風之隔三步之距時,她頓足,揚聲說道:「臣妾,確與……」

「你敢!」北堂風驟然打斷。

「臣妾,確與昨日……」

然,就在慕晴的認罪之言並未說完之際,忽然自紫御宮傳來一聲怪叫將她再次打斷,使得所有王公大臣慌亂成一團。

慕晴也嚇了一跳,心頭一陣焦躁。

而就在這最為混亂的一刻,一個滿身是血的女子從忽的從旁邊跑來,她蓬頭垢面,臉上血肉模糊,眼瞪如鈴,癲狂嘶吼著:「是我,是我,燒宮的是我!!!」

一時間,慕晴眼瞳猛的一縮,忽的轉眸看向北堂風,雖然他眼中亦有驚訝,卻不及她這般震驚。

北堂風果然知情,但能說動茗雪反口的,全天下怕只有一人!

慕晴紅唇微啟,緩緩轉而看向依舊淡漠的北堂墨,他抬眸,對上了慕晴,僅是微微一笑,夾了分寒冷。

「皇后,皇后!!」茗雪驚叫連連,本是奔向大臣,可腳尖一轉,卻向著慕晴而來,隨後竟當著北堂風的面,從懷中拔出一支髮釵,然後將其狠狠刺入了慕晴心窩。

一時間血液逆流。慕晴手握紅釵,眼中充滿了彷徨與迷茫。瞬間的劇痛讓慕晴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只能難以置信的望著眼前如親人般的女子。唇瓣都在不停的顫抖,卻隻字未吐。

茗雪……為什麼要選擇這條路?慕晴心中不停的問著,她握釵的指尖愈發用力,不惜陷入其中,被深深割傷。而茗雪亦嘶叫著,突然像是瘋了一樣,將那髮釵插的更深。

慕晴輕輕抬了染血的指,顫抖著觸碰了茗雪的臉龐,而在這一刻,她看到了茗雪眼中悄然劃出的一抹傷,也看到了她眼中映出的如此可悲的自己。

就在這時,茗雪忽然將那髮釵狠狠拔出,血紅濺了滿地都是,如沾了死氣的曼陀羅花。她一邊瘋癲的笑著,一邊轉身拿著血釵四處刺人,同時瘋狂叫喊著:「哈哈哈!燒死他們,燒死,燒死貴妃,燒死皇后!!憑什麼我就是一介宮女,憑什麼!!」

慕晴下意識的捂住流血不止的胸口,突然嘔了一口氣血,散開若蓮,她用力的呼吸了幾許,終是狠狠倒在了北堂風的身上。她抬眸望向北堂風,絕望淡笑,字字咬牙,「北堂風,你……好狠。」

北堂風緊擁慕晴雙肩,望著氣若遊絲的她,他俊眸頓收,似是某塊決不能觸及的禁區被狠狠撕開,連抱著慕晴的手忽然顫抖了一分。而當他攤開手,發現掌心上染滿了慕晴的血紅后,他猛的抬頭看向在這混亂中卻依舊靜立從容的北堂墨,在那狹長的眼中,迸射出了一種濃濃的怒意。唇角微微有些抽動,明顯是慕晴遇刺之事已經出乎了他的意料。

似是感覺到了北堂風最後的眼神,慕晴忽然之間像是明白了什麼,她咬緊牙關,痛苦的笑開。這時,她頓時脫力,徹底的跪在了地上。那滿血的雙手緊緊抓著北堂風的龍袍,指尖都因痛苦而顫抖。

未曾想,她與北堂風,都棋差一招……

李德喜見到,大驚失色,瘋狂的喊著御醫。

北堂風望著慕晴滿身的血,彷彿與任何一次都不一樣,他憤怒,他心痛,他甚至都在顫抖,但口中,卻只是淡淡的說了一聲「來不及了……」。

言畢,他忽然雙手將她抱起,不管不顧的向著門口疾步走去。在路過北堂墨時,一陣風撩起了北堂墨靜垂的長發,更帶起了一陣利刃般的冷風。這一刻的畫面彷彿被瞬間定格,北堂風只是在並肩的瞬間,冷冷的側了眸望向清淡的俊顏,以無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語,「你做得太過了。」之後,他們便交臂而過,捲起了一陣凜冽的氣氛。

待到門口,北堂風忽然停了步子,側過臉,用著幾乎要吞噬一切的聲音低喊:「上官羽,朕要你親手將這傷了皇后的妖婦處以火刑!讓她死無葬身之地!」而後北堂風沒再多說任何一句話,徑自抱著命懸一線的慕晴向著太醫院趕去。

待他們走後,北堂墨側目,望著忽然失去理智的北堂風的背影,在他的眼中,緩緩劃過一絲碧光。隨即轉為了一抹深不可測的笑,也緩步離開了這嘈雜的紫御宮。

在去太醫院的路上,北堂風緊緊擁著那愈發微弱的身體,他時而緊咬下唇,似在忍耐著心中的焦急。他低頭望了眼慕晴胸口的傷,終是忍不住用著幾近沙啞的聲音低喊:「蘇慕晴,你給朕堅持住!蘇慕晴,你不能死!朕不會讓你死!」北堂風雙手抱著滿身血跡的她一路先行,明黃的龍袍,卷上了那層浸透的紅。

慕晴在恍惚間望著那幾近瘋狂的男人,她輕輕的揚了手,指尖上炙熱血紅,也同樣染在了那俊美的臉龐上。她緩緩閉了眼,在她的意識瀕臨消失的時候,唯有北堂風那低沉的聲音,漸入耳畔,「你不許死,給朕活著!慕晴……晚兒……朕的晚兒!!」

慕晴緊閉的羽眸微顫,卻無法回應。

當快到太醫院的時候,慕晴的血幾乎染滿了身上的衣袍,北堂風的龍袍也浸透著斑斑艷紅,如同冬日裡最艷麗的一品紅花。天上不知何時又開始落雪,薄薄的覆在北堂風的發上,肩上,乃至血紅之上。

他匆忙來到太醫院,雖然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卻在邁入之時因過急而重重跌倒在地。他無視自己四肢的傷痛,下意識的轉了身將慕晴緊緊護在懷裡,容不得半點差池。

歷來皇帝代表一代王朝的象徵,若是皇帝跌倒,便是不祥。北堂風自小便被深深教誨行路不得匆忙,每步必要穩如泰山。而此刻,竟再也顧不得這皇家鐵則。

跟在身後的李德喜見皇上跌倒,不禁大驚失色。他匆忙上前,卻被北堂風無情擋開。李德喜看了皇上的臉色,心中暗暗震驚,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皇上如此倉皇失色,完全失了冷靜。

「快,太醫!快……!」隨著一聲歷喝,北堂風進了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霎時都被滿身是血的他嚇的面色煞白,緊忙簇擁而上幫北堂風將慕晴穩穩放在床上。

「皇上,臣等這就為皇后療傷!」一個太醫說罷,便要將慕晴的手放平。誰料剛一動,卻發現北堂風竟緊緊的抓著她的手,絲毫不鬆開。

太醫們有些懵然,回頭看向氣喘吁吁的李德喜。李德喜搖搖頭,示意他們不要強拉,太醫這才點了頭。

褪去血服,拿去裹胸,當那直入心口的傷映入眼帘之時,北堂風的手不禁緊縮了一下。

他一刻不移的望著慕晴那蒼白的小臉,誰也看不出他的心思,然而那緊握她的手,卻時而用著力。

李德喜靠近幾步,看向這向來冷靜的皇上。在那俊美的臉上,染著皇後身上鮮紅的血,右臂被門框撞傷的地方已經有殷紅滲透了衣料。明黃之色不再,只剩下與皇后相同的色澤。

李德喜的心頭忽然泛著一陣酸澀,他拿著袖口,悄悄的拭去眼角的濕。

皇上自小便由他陪伴長大。在這深宮之中,皇上沒有朋友,沒有民間所謂的至親。除了血腥的權力鬥爭之外,他一無所有,永遠都是獨自一人。而且皇上向來是一個將內心藏的很深的人,更是不會和任何人提及心中苦澀。一年前迎娶皇后之時,他李德喜看到了,看到了皇上究竟是多麼的開心。那一年,皇上無論政事有多忙,都會在皇后睡著之時,悄然去探望皇后。他為她添被,為她滅燭,還會為她撥去遮面的髮絲。

只不過……他卻從未叫醒過皇后。

本以為皇上在那年皇宮遭變后,便再也不願提及皇后。可就在不久前本在微服出巡的皇上聽聞皇后香消玉損之時,竟丟下侍衛自己策馬而歸,可見心裡根本沒有將皇後放下。

李德喜無奈,又勸說了北堂風幾次,可無論他如何的苦口婆心,北堂風都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不發一語的緊握著慕晴染滿血的柔荑。

周圍幾個御醫一見,也急成一鍋粥。

皇上受傷,可大可小,可是皇上一言不發,也不讓他們看傷,這要如何是好!

李德喜搖搖頭,著實沒了辦法。看來只有幫皇后處理完傷勢,皇上才會想起自己。幾個太醫也沒辦法,只得一邊擦著汗,一邊等著為首的幾個太醫的消息。

「茗雪……」這時,處在半昏迷的茗雪低聲輕喃,臉上浮現出了極度的不安。北堂風的眸子微動,又用力的捏了捏慕晴的手,試了幾次,這才將她的顫抖盡數散去,恢復了先前的安穩。

大約過了好一會兒,那幾個太醫才長長的舒了一口,開始幫慕晴做最後的包紮。

「如何?」北堂風忽然開口,說了來這裡后說過的第一句話。

太醫一聽,緊忙彎腰對著北堂風道:「皇上,方才的傷並未傷及心脈,皇後娘娘此時已無大礙,只需靜養。」

聞言,北堂風這才稍稍鬆了口氣。俊美的臉上也頓時顯出疲憊的神色。但當緊繃的神經忽然鬆開,使得他差點從椅上摔倒。李德喜見狀,緊忙上去扶住北堂風,勸說北堂風治傷。

北堂風又看了看慕晴,確認無礙后,這才準備鬆開握的有些發僵的指。但此時,慕晴卻因為手頭落了空,忽然變得不安穩。她眉心緊蹙,下意識的直接握回了北堂風的手,北堂風眸子略微一縮,緊忙又反過來抓住她。忽聽她口中正低喃什麼,於是壓低了上身傾耳去聞,未料卻聽到了一聲「王爺」。

區區二字使得北堂風那極為俊美的臉上顯出了一份震驚與蒼白,他望著慕晴,黑眸中漸漸顯出了一種無法言語的怒意與傷痛。

是啊,王爺,王爺。才一個晚上,他就在她身邊見過了兩個王爺!一個皇后竟然夢語自己的小叔子。北堂風深吸幾口氣,頓時有些怒從中來。他沉默著,將她指尖的依賴,逐一扯開,甩了袍子便想離開。對他來說,此時看這女人多一眼,都忍不住將她弄醒好好質問一番。

在走前,北堂風還是停了步子,他側眸,對李德喜叮囑道:「不要告訴皇后是朕帶她來的。」北堂風扯唇自嘲的笑了下,緩緩抬了步子。

「皇上,傷……!」李德喜喊道,緊忙小步上前。

「留下人,傾力為皇后治傷吧。朕,無礙。」北堂風說罷,扶著自己還在淌血的胳膊,就這樣獨自離開了太醫院。

李德喜默默的望著獨自離開的北堂風。

初陽之下,深宮之中,那從小到大都始終孤單的人,此刻,卻帶著一身傷,靜靜的離去。

皇上,將這份愛藏得太深了,深到……割傷了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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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凰:皇后善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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