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九節

「肖鎮夏？」趙鑫緊隨著我也喊出了那個名字，「肖總，你……你真的活著？」

「我叫田中夏之介！」肖鎮夏說著，向前踏上了一步。他穿著一身灰色的西服，幾年的光陰與許多事情似乎並沒有在太的臉上刻下太多的痕迹，他依然和大學時長的一模一樣，一表人才。

肖鎮夏的目光在我跟趙鑫臉上流轉了一番，嘆氣道：「肖鎮夏，我已經很久沒聽到有人這樣叫我了。」

在他說話的時候，我突然發覺到這些年的歲月究竟帶給他了什麼——一種難以言表的情緒。這種情緒從我在731部隊再次見到他時就一直圍繞在他的周圍，可由於當時那種特殊的時期，我並沒有完全察覺到，此時我則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這種情緒。

如果非要形容這情緒，我感覺那裡面包含著悲傷，還有一種無奈。那是一種掙扎，一種想要逃離卻無能為力，不解脫的掙扎。

「你就是肖鎮夏！」我感覺似乎被他散發出來的情緒感染，想要幫他逃離一般的大聲道：「在我們心裡你永遠都是肖鎮夏！咱們是大學四年的同學！」

話說完，我發現肖鎮夏的眼中閃過一道光，那光很亮，卻又在一瞬間黯淡下去。

肖鎮夏搖了搖頭，語氣很輕地彷彿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那都是騙你們的，騙我自己的。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回的去！」趙鑫也突然開口道：「肖總，不是我說你，你這樣子忒矯情。有什麼回不去的？你現在站在這兒是為什麼我跟老馬心裡都有數，我勸你讓開，等我們倆上去把周易天他們滅了，不就啥事兒都沒了么！」

「不可能。」肖鎮夏搖了搖頭，肯定地說道：「回不去了，因為我害死了宋天鳴，我殺了沈雁雪，我還殺了許多的人！一切都回不去了，因為我身上流著田中家的血，我必須要完成我祖父的意願！」

聽他提到沈雁雪，我的心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對，是肖鎮夏，是肖鎮夏讓葉夢錦殺死的沈雁雪！我能原諒他嗎？我怎麼可能原諒他！一切可能確實回不去了。

我不知道肖鎮夏這許多年究竟都經歷過什麼，但在此時，我卻終於明白了一直包裹住他的那種情緒，那種無法逃離的不解脫——一切都太晚了，縱然想退回去，無奈走的太遠以至找不到回頭路了。

趙鑫看了看我，也許是因為我此時的臉上籠著團黑氣，他猶豫了一下，輕聲叫道：「老馬。」

我一下回過神來，看了一眼趙鑫，又扭頭看了看肖鎮夏，感覺曾經被我無比珍視的友情正一步一步走向懸崖。

「看，真的回不去了。」肖鎮夏突然冷笑了一聲，「人活著總有個目的，一旦為這目的踏出第一步，再想回去就難了。」

「哎，你說的有點兒道理。」趙鑫嘆了口氣，甩了甩雙臂說道：「肖總，是你讓開還是我們衝過去？」

肖鎮夏又冷冷地看了一眼我們兩個人，面無表情地說道：「你們真的那麼想死嗎？」

話音未落，我和趙鑫身後突然傳來了「咚」的一聲，跟著就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開口說道：「我記得那個老爺是很珍惜自己的性命的，沒想到這一個卻是這樣。」

我和趙鑫在同時向身後看去，只見寬闊的街道上伏著一個人，而在那個伏著的人身後，站著一個身材瘦小，穿著黑色中山裝頭髮花白的老人。

「袁力！」趙鑫驚叫了一聲，我這才反應過來那個趴在地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袁力。袁力的雙眼此時無神的睜著，他的脖子上有一條眨眼的紅線，仔細看才發現那不是線，而是他的脖子被割開了。

看著袁力的屍體，我感覺一股熱血直衝天靈蓋兒，趙鑫更是一秒都不願多等，大喊一聲就要撲向那頭髮花白的老人。

我忙一把抓住趙鑫的胳膊，急聲道：「別衝動！」

「對，別衝動。」那老人一步一步走向我們。借著月光，我也逐漸看清了老人的面容。當我看到他的一瞬間，我感覺身體發涼，驚呼道：「湯總！你……怎麼……」

「你認識他？」趙鑫皺眉問我道：「這老東西是什麼人？」

「他……」其實我跟這個老人只見過兩次，雖然他頭髮花白，聲音蒼老，身體也很瘦小看起來年歲很大，可他的臉上、手上沒有一絲皺紋，這讓我印象極其深刻，所以我不可能忘記他。我指著那個老人大聲對趙鑫說道：「他是咱們以前單位的董事長啊！」

聽我說完，趙鑫明顯愣了一下，之後瞪大了眼睛驚訝道：「啥？你再說一遍。」

那老人見我們兩個如此驚慌失措的表現很是開心，側著頭開心的笑著，對肖鎮夏說道：「田中啊，告訴他們兩個我是誰。」

肖鎮夏的聲音在我們身後響起：「他就是周易天，周先生。」

「什麼！」我回頭快速的看了一眼肖鎮夏，又轉身盯著站在我面前的那個老人說道：「他是周易天！他真的就是周易天？」

「當然了。」那老人笑著點頭道：「不然你想想你一個學歷史的，為什麼能在我的公司里工作那麼久，還升了職？」

我一愣，仔細在腦中回想過往的一切。確實，我曾一直搞不明白為什麼我能在一家網路公司工作那麼久。那公司不光跟我的專業完全不對口，而且更重要的是不論我在剛工作的時候犯了什麼錯，都沒有人有想要開除我的想法，反而在接下來給我安排的工作越來越簡單，而就是做著那些簡單的工作我居然還能升職！現在想來，原來一切都是因為這個！

天呀！我居然一直被周易天監視了那麼久！想到這兒，我不由得渾身哆嗦，試探道：「你就是為了監視我？這就是康星嗎？我一直都在康星工作嗎？可我為什麼沒見過蘇文，沒見過鄭武？」

周易天「哈哈」一笑，說道：「說監視太嚴重了，我只是看著你，給你口飯吃而已。也算是還老爺當初的一個人情吧。」

我不明白周易天的意思，想要開口發問，他卻繼續說道：「這兒不是康星，只是我的部門。你工作的地方也只不過是我為了養活你專門開的一家無所謂的小公司而已，所以你當然見不到蘇文他們了。」

原來我之前的生活一直在被周易天操縱！想到這裡我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憤怒，渾身氣的發抖。

周易天看了看我，繼續道：「馬良，你其實挺可憐的，生活的全部軌跡其實都是被我們操控著。你也不要因為大學後來我這裡工作而生氣，你大學前的生活全是你後面那個老同學做的，不信你可以問問他去。」

什麼？我大學前的生活也被操控著？周易天的話彷彿驚雷，把我轟的天旋地轉。

我顫抖著，緩緩轉過身看著肖鎮夏，冷聲道：「真的嗎？」

肖鎮夏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說道：「我們一直認為你是關鍵，因為你和那個與奇點融合的馬良所做的所有選擇都是相反的。正因為選擇相反，所以其實你不應該來咱們大學，但我們通過運作讓你最終還是來到了咱們的大學。

因為只有你才能讓消失的奇點再次出現，讓我能找到並救出我哥哥。對了，你可以仔細想想，為什麼我能那麼了解筆記本里的事情。」

我感到驚雷再一次在我的天空中響起。我瞪著肖鎮夏，咬牙問道：「其實你都知道？」

肖鎮夏再次點了點頭。

一瞬間，我對肖鎮夏所存的最後一絲憐憫徹底消失了，友情也在同時徹底墜入深淵。

「對不起。」田中夏之介對我微微鞠了一個躬，直起身子問周易天道：「真的要殺了他們嗎？」

周易天點點頭，正要開口說話，我忙打斷他搶著問道：「姓周的，鄭武他們呢？」

周易天用手指了指我身後白色的寫字樓，說道：「他們再也出不來了，你們兩個也是一樣。」

「我X你媽！」他話聲剛落，趙鑫就大吼一聲沖向了他。

可我眼看著趙鑫的一隻腳剛離開地面，就猛的感到一股強烈的電流從天靈蓋鑽遍全身，意識在一瞬間模糊不清了……

黑暗中，一股讓人窒息的惡臭刺激著我的嗅覺。我猛然驚醒，從地上坐起，昏暗的燈光中在不停的搖曳。

我小心謹慎的借著燈光觀察了一遍周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何時來到了一間狹小的房間里。

我正在這狹小房間的正中心，而趙鑫則就在我身邊不遠的地方躺著。

我一手捂著鼻子阻擋住那撲鼻的惡臭，一邊挪到趙鑫身邊，拍著他的臉叫道：「三斤，三斤。」

趙鑫猛的睜開雙眼，茫然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四周，疑惑道：「老馬，這是哪兒？怎麼這麼臭！」

我搖了搖頭，正準備拉著趙鑫站起來，他卻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驚恐道：「我X！我想起來了，這臭味兒怎麼個那些鴕鳥蚊子怪的味兒一樣？」

「鴕鳥蚊子怪」，在我還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怪物的時候，我的大腦中突然傳來彷彿嘉年華一般歡樂的樂曲，一個興奮的聲音跟著說道：「歡迎兩位參加我的死亡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