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我什麼都不怕了

他們行駛到半山腰，喬引應該是猜不到他們要做什麼，所以沒有貿然跟上。

齊夕照把采舞趕了下去，采舞不肯走，齊夕照很是生氣，他怒道：「你們還要跟我到什麼時候？我已經不是你們的主子，你們也不再是我的僕從，你走吧，帶著采文跟小梗子好好活下去。」

采舞淚流滿面，拽著齊夕照的衣擺不願意離開。

「你若是還當我是你主子，你就聽話，這是命令，你在那邊躲好，喬引不會興師動眾的搜山，等我去把他們引開，你就下山，懂嗎？」

采舞別無他法，只能照做。

宋揚坐在馬車裡沒有動，在心裡盤算著他們逃跑的幾率和存活率。

如果他對喬引還有用，那麼喬引就不會想讓他死，他們活下來的可能性就會很大。

喬引這麼大張旗鼓的來抓他，一定是他還沒到用無可用的地步，還能給喬引帶來可觀的利益。

他們停頓了一會，喬引已經親自帶著一隊人上了山路。

齊夕照怨恨的看了一眼山下追來的人，又架上了馬車。

宋揚沒有再追問，齊夕照說讓他再相信他一次，那他就再信齊夕照一次吧，都已經這樣了，他想不到更壞的結果。

他們在懸崖邊停下來，齊夕照捨棄了馬車，把宋揚拽到崖邊，讓他往下看。

宋揚有點恐高，他匆匆一瞥就收回了目光，只看到深不見底的峭壁和漂浮在下面的稀薄雲層。

這應該是洛陽最高的山了。

宋揚抓住齊夕照的手腕，把他從懸崖邊拽離，坐在一旁的石頭上。

齊夕照看著他的模樣，竟然還能笑出聲，他看了看四周，這是一個山群，重岩疊嶂，怪石嶙峋，陡峭的崖壁相映成趣，構成獨特的風景。

天空陰沉，太陽不見蹤影，黑壓壓的一片在他們頭頂，彷彿隨時都能塌下來，山頂冷的人瑟瑟發抖，崖邊的風吹過來，只能感受寒風的冷冽和空氣的沉悶，像被扼住喉嚨的困獸，無論如何掙扎都逃脫不掉死亡的命運。

齊夕照低聲笑起來：「諱言，其實我也怕高。」

宋揚瞪了他一眼，嗔怪道：「怕高你還往山上來，笨死你算了。」

他往來路看去，竟然已經能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他知道，那是喬引帶著人來把他抓回去，讓他登上那個世人都爭相搶奪的位置，然後把他玩弄在股掌間。

他哀嘆了一句：「躲不過，該來的終究會來。」他看向齊夕照，突然覺得他們像牽著手私奔的狗男男，被喬引抓了現行，然後亡命天涯，喬引抓不到他們誓不罷休。

這個想法剛出現在腦海就讓他笑出了聲，他說給齊夕照聽，看到齊夕照抖了抖，雙手護在了胸前：「你不要對我有想法啊，我不喜歡男的。」

宋揚笑著握拳錘了他一下肩膀，這次齊夕照沒有再捂著肩膀裝受傷，只是眼睛含笑著看著他，從身後不知道什麼地方摸出了一個骰盅。

宋揚瞪大了眼睛：「你有病啊，怎麼隨身帶著這玩意，死到臨頭了你不會還要玩這個吧？」

齊夕照眨眨眼：「那你怕死還是怕輸？敢不敢和我再玩一局？」

宋揚一聽他這話就被激起來了，擼起袖子就要跟他比上兩局：「我會怕輸給你？來吧，怎麼玩？」

齊夕照眼睛里的光閃了閃，轉瞬即逝的釋然和訣別沒讓對面興緻勃勃的人看到，他拿著骰盅的手微微有些發抖，不過很快他就穩住了，沒有讓人看出端倪。

他開口道：「就一局，我們就玩最簡單的比大小吧，你輸了就跟我一起走，你贏了我就讓你跟喬引回去。」

「玩這個，我還從來沒輸給你過！」宋揚不以為然，沒有問跟他一起走是什麼意思，只想著齊夕照讓他跟喬引一起走就算同意他倆了吧，那他說服喬引不要為難齊夕照應該也是可以的。

齊夕照輕輕晃動骰盅，骰子在裡面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像陰雨天搖曳的風鈴，又像夜半時分的打更，再次聽到這個聲音，竟然讓宋揚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宋揚壓小，齊夕照壓大。

骰盅打開，三個骰子分別是1，1，3，小。

齊夕照遺憾的「啊」了一聲，看著宋揚得意的小表情，苦笑了一下：「你真是一次也不讓著我啊。」

宋揚哈哈笑道：「賭場上的事哪是能隨便讓的，一舉一動都能滿盤皆輸，況且我要是讓了你，也是不尊重你。」

齊夕照點點頭：「那也是。」

喬引已經帶著人上山來了，連日的奔波讓他俊美的面容有些憔悴，黑沉的眼睛里透著無奈與擔憂。

他身後跟著的是桂枝和玉桃。

玉桃看見他就要奔過去，小姑娘滿臉淚痕，眼淚不值錢一樣往下掉，被後面一眾人高馬大的侍衛們襯得身材嬌小。

他跟著齊夕照站起身，齊夕照催促他：「快去吧，你贏了我，你可以回去了。」

宋揚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他，齊夕照仍然站在原地笑著看他。

宋揚沒有多想的向著喬引走過去。

喬引嘴角帶著溫和寵溺的笑容，像是看著因為頑皮不懂事而離家出走的幼童，他俊美無鑄的臉即使帶著些許憔悴依然是好看的緊，像落入凡塵的謫仙人，周身只繚繞著淡淡的憂心。

就在宋揚快要走到他跟前時，突然聽到身後傳來響動。

他轉過身，沒有看到喬引眼睛里的殺意。

齊夕照看著他在往後退，他們原先坐著的地方就離崖邊不遠，齊夕照幾乎是幾步就到了懸崖邊。

他全身因害怕而顫抖著，臉上卻是帶著笑的，他甚至不敢回頭看向崖底。

宋揚目眥盡裂，他大喊道：「齊夕照！別犯傻！你不是恐高嗎？你過來點，往我這邊走。」

宋揚想奔過去，被喬引扯回去，喬引把他整個人都緊緊抱在懷裡：「揚揚乖，別過去。」

他想掙脫奈何喬引抱的太緊，他急的掉下了眼淚。

喬引向身後使了眼色，桂枝立刻會意，但是看著哭出聲的王爺，她有些不忍心。

齊夕照看到桂枝拉開了弓箭，弓弦緊繃的聲音像是刻刀一樣刮蹭在所有人的心底。

玉桃白了臉色，轉過身不敢看。

宋揚哭喊著：「喬引你敢！你為什麼不肯放過他！喬引你滾蛋！」

「諱言，我騙你的，其實我什麼都不怕了。」齊夕照最後笑了笑，在桂枝射出那一箭之前後退著跌下了懸崖，他本就輕柔的聲音被風一吹就散了。

桂枝的箭隨之射空，桂枝悄悄鬆了一口氣，她還是不太忍心對王爺的朋友趕盡殺絕，齊夕照是自己跳崖的，沒有中箭就好。

喬引斜眼睨了桂枝一眼，讓她瞬間冷汗浸濕了後背，丞相一定是知道了她不原動手的想法。

宋揚眼睜睜的看著齊夕照從他面前落下去，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從那麼高的懸崖上墜落，甚至都聽不見回聲，他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失魂落魄的停止掙扎，黑亮的眸子都失去了顏色，變得空洞無光。

若是剛才他們玩骰子的時候，他沒有因為爭強好勝而贏了齊夕照就好了，他都已經贏了那麼多次了，為什麼不能讓齊夕照一次呢？也許他讓齊夕照贏一次，齊夕照就不會選擇跳崖了。

齊夕照其實比他還恐高，為什麼敢跳下這麼高的懸崖呢？他想起了齊夕照跳下去之前跟他說的那句「諱言，我什麼都不怕了。」

齊夕照把車駛上山的時候應該就想好了結局，只是用玩骰子來分散他的注意力，讓他誤以為齊夕照是想通了，其實只是早有預謀而已。

他還是失去了他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