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畫皮之後二十年
第113章畫皮之後二十年
既然已經做出決定,張之維就不會瞻前顧後:「左若童和馮曜那邊我去聯繫,你先接替我暫時鎮守一下歸墟入口。」
「不行。」丁蟹出人意料的拒絕了張之維的安排:「我準備分出幾道分身,其中一道要下一趟歸墟。
另外一道分身要去準備一些能帶來核平的東西,這樣一來我的精力很難集中在歸墟入口處。」
「分化分身下歸墟?你瘋了?」張之維有些不能理解。
以他們二人的實力,親身下歸墟只怕都未必能派上什麼用場,分化出分身下歸墟,那不是明擺著去送嗎。
「我考慮過,有老天師他們那一批人開路,我現在分化分身下歸墟其實不會有多大危險。
另外,分身而已,真要不幸死在歸墟里,最多只是損失一道神念,我傷得起。
還有,我們之前的猜測始終只是猜測,不親身體會一下,它永遠成不了真。」
下不下歸墟這件事丁蟹認真考慮過很久,讓他真身下歸墟,他也怕一去不回。
但要是換成分身下歸墟,那顧慮就少多了。
數個事實擺在眼前後,張之維不在反對。
至於傳訊給左若童和馮曜,這事丁蟹分化出來的分身也能辦,只需要張之維提供一道信物給他,讓他能短時間內調動龍虎山的部分世俗力量就行。
借著那位地仙祖師的光,丁蟹的嗔毒分身下歸墟時很順暢,順暢到他幾乎沒遇到什麼危險,便撞進一片隱藏在無盡黑暗中的小世界。
侵入小世界的那一瞬間,一股無名的偉力壓在丁蟹身上。
若非他體內的精氣神全都進行過多次蛻變,只怕他瞬間就會被這股偉力壓垮。
一陣天旋地轉后,一道如同幻燈片一般的記憶,迅速湧進他的識海之中,想要將他原本的記憶進行替換取代。
但神識堅固的丁蟹頂住了這股記憶的侵蝕,還順帶像看幻燈片一樣,看完了這個小世界為他編織的記憶。
說實話,嗔毒分身下的丁蟹還被自己現在的身份給驚了一下。
他現在叫王生,聊齋志異中被畫皮鬼挖走了一顆心的那個傢伙。
看完王生的生平后,丁蟹立馬調動神識海之中的神識,將有關於王生的記憶全部鎖在了識海一角。
並設置了防備,防止這股記憶日後真的不知不覺的替換掉他原本的記憶。
他有種預感,這股突然出現的記憶很危險!
做完防備后,丁蟹開始適應當下的身份,這個世界的王生是個可憐人。
早年間他還是個舉人時,就曾因貪圖美色,被一頭畫皮鬼刨心挖肺。
若非因為他的夫人硬生生在一位高人幫助之下,以一命換一命救活了他,只怕他早已經命赴黃泉。
可他活了,他的夫人卻丟下了還在襁褓之中的孩子魂歸幽冥了。
此為中年喪妻。
經歷了那畫皮鬼一事以後,王生幡然醒悟,一心撲在讀書之上。
終於在五年之後的秋圍中,他高掛皇榜,被大周朝廷選為翰林院庶吉士。
按照現代人的思維來看,升官發財死老婆的王生是當之無愧的人生贏家。
可在王生自己看來,他只是大周無數讀書人中普普通通的一個。
因為考中進士之時,歲數剛過而立之年,朝廷認為他有精明能幹之能,所以他被安排進了翰林院這個清貴的地方。
可翰林院中人才眾多,各種關係錯綜複雜,他苦熬了整整六年才混上一個編修之職。
混上編修之後沒多久,他就被吏部一紙文書調到了戶部,雖然品銜升了一品。
但突然從務虛轉而務實,這其中的差別與門道,差點沒讓他丟官棄職吃上牢飯,知曉一回獄吏之貴重。
得虧他因妻子早亡,故而在做京官之時多有親自下場支撐家族營生的經歷,這才沒被戶部繁雜的工作給難住,在京察之中得了一個中上之評。
有了中上之評,按理來說他的仕途應該會好走很多才對。
可一紙公文送到,他這個六品的京官卻突然變成了五品的郡守。
官銜是升了,四十歲之前成為一郡主官也算不上埋沒他,但是王生心中還是有怒意難平,因為他主治的地方是雁門郡。
先不提雁門郡乃是塞外邊關苦寒之地,光是雁門十三縣治地有九縣都不在大周掌控之中,就足以知道雁門郡的局勢是什麼樣的了。
每年草原狼兵扣關,餘下的四縣也逃離不了被打草谷的命運。
往前數八位雁門郡郡守,沒有一人是得了善終的。
對自己為何會流落到如此地步心知肚明的王生,卻沒有拒絕這一職位的勇氣。
當初他與諸多同僚一起上書反對國師普度慈航之時,他就已經將這位佛門高僧徹底得罪死了。
聽聞那妖僧普度慈航在江湖山野勢力不小。
他身上有雁門郡郡守這個職務之時,那妖僧普渡慈航或許還要忌憚三分,不敢隨意加害於他。
可若是沒了身上這層官衣,只怕不僅他自己,他那一家老小恐怕都沒有活路了。
所以,哪怕明知道去了雁門郡也不過是飲鴆止渴,他還是是硬著頭皮昂著頭上任雁門郡了。
這雁門郡於他這種純粹的文官而言並非福地,上任第一年,他那才束髮娶妻的獨子在雁門不明不白的死了,留下一個剛剛臨盆的兒媳獨自垂淚。
這兒媳本就因為懷孕生子而傷了元氣,聽聞兒子離世的消息以後更是直接一病不起,連孫兒的抓周都未能熬到,就一命嗚呼了。
帶著自己唯一的子孫後裔,王生在雁門郡苦熬了三年,今年便是三年一度的大計述職。
他這三年在雖未有大功,但也替大周維護住了餘下四縣之地的主權,且多次堅壁清野,使得來雁門郡打草谷的草原狼兵無功而返。
按照官場慣例以及雁門郡的特殊情況,他雖然得不到上上評,但得一個中上之評應該不是難事。
有此中上之評,他不說在官場上更進一步,但行些人事後,調往他處應該不是難事。
可不知這雁門郡郡守之職是被詛咒過,還是那妖僧普渡慈航始終不願意放過他,在大計之後調令還未下達之前,死亡的氣息已經包裹住了他。
睜開雙眼,看著滿屋古色古香的擺設,丁蟹默認了自己此時的身份。
王生,王南容。
相比較記憶中人至中年鬱郁不得志的王南容,此刻的丁蟹看起來顯得更加年輕俊朗。
但在世界意志的壓制下,並未有人懷疑過他的身份。
來到聊齋世界次日,端坐在郡守府正堂之上,丁蟹看著面前向自己請安的小不點有些唏噓。
好不容易才把千鶴帶大,沒想到居然又要帶小屁孩!
好在丁蟹並不准備全盤接受王生的一切,這個世界的真實情況也不容許他真的把自己當做王生。
「老爺,孫少爺的奶娘已經處理掉了,接下來是繼續給孫少爺在雁門招募奶娘,還是另想其他辦法?」
耳邊響起的聲音,讓丁蟹自沉思之中走出,說話的是跟了王生半輩子的老管家全福。
在王生的亡妻故去之後,全福就成了掌管王家大小瑣事的管家。
「宇兒已經虛三歲了,順勢給他斷奶吧,這郡城之中此刻除了咱們自己人,餘下的人皆不可信。
全福,城內那六家昨天有什麼異動嗎?塞外的那些狼兵現如今又到了何處地方?」
經過昨日一夜的梳理,丁蟹已經完全進入狀態。
不知是這個小世界的本能意志刻意安排,還是另有原有,此刻王生的處境用一句內憂為患都難以形容了。
於內,竊取國師之位的普渡慈航在皇帝無條件的寵幸下,聲勢越來越大,甚至已經可以插手六部尚書的更迭了。
想要捧這位國師臭腳的文人墨客數之不盡,不知道多少人想要用王生的人頭來換取這位國師的青眼相看。
也不知道,這些文人日後得知了普渡慈航的真實身份以後,會不會因為自己當過妖奸而感到羞恥?
不過想想王生記憶之中那些文人的尿性,丁蟹覺得那些文人墨客應該不會為自己曾經的過錯承擔責任與罵名。
也是,畢竟東林第一君子都能嫌棄水太涼,他們這些雜魚翻臉不認妖不是很正常的很嗎?
等等,考慮到那位普渡慈航日後差點掏空了整個王朝所有官宦血肉,或許那些捧它臭腳的文人墨客日後也是這般下場吧。
此刻,丁蟹治下的雁門郡,就有六家勢力準備捧普渡慈航的臭腳取下王生的頭顱獻媚與它。
這六家勢力有官宦人家、有郡中兵頭、有商販大賈。
他們聯合起來以後,幾乎已經半架空了王生。
現如今,只待秋日一到,背鍋俠草原狼兵南下來替他們背鍋,他們便準備發動攻勢,取下王生的頭顱送往京都洛陽。
說完內部的威脅,再說說王生的外部威脅。
連著三年未曾在雁門郡打到草谷的匈奴狼騎早已經忍耐不住。
根據探子彙報,今秋,匈奴右谷蠡王率三萬狼騎南下,準備扣關雁門。
面對這三萬狼騎,雁門郡餘下的四縣根本沒有還手之地,除了城破人亡,丁蟹想不到這餘下四縣還能夠有什麼下場。
對於王生目前面臨的困局,丁蟹也很頭疼。
初來乍到,他其實想先苟一段時間看看情況再說的。
「老爺,那六家已經派人去了上黨郡郡治,拜訪那位右都御使傅青主傅大人去了。
塞外狼騎已經開始向著匈奴右谷蠡王的大帳集合了,預計一個月以後將會扣關。」
聽到全福的答覆,丁蟹回憶了一下傅青主乃是何人:「右都御史傅青主,這位從坐師那邊來論可是我的師兄,那六家不可能不知道這個消息。
想要說動我那位天然的盟友對我不聞不問,坐視我困守於此,想必他們應該付出了不菲的代價吧!
就是不知道他們日後陪了夫人又折兵之時,會不會後悔與我王某人作對!
全福,府上的家將們目前能否靠得住,靠得住的話,又有幾人能夠提刀為我效力?
城外細柳營目前有多少人能為我們所用,若是能為我所用,能抽出多少兵力聽我調動?」
知道自己來到雁門郡很有可能凶多吉少的王生,作為一名還算聰明的讀書人,又怎麼可能不為自己留下後路。
根據丁蟹腦海中的記憶,三年經營下來,接著身為雁門郡軍政一把手的便利,王生還是積攢下一些底牌的。
他府上有家將親兵五十名,於城外細柳營中也掌有兩曲兵卒。
細柳營作為邊關防禦軍隊,共有六曲士兵共計三千人。
但是在王生未曾上任之前,細柳營都是一直不滿編的,王生上任之後,籍由自己獨子之死,這才藉機發難在并州招募了兩曲兵卒。
這一千出頭的青壯,才是王生在這雁門郡活下去的底氣。
「回老爺的話,府中家將親兵都是咱們從老家與洛陽招募而來的。
人離鄉賤,儘管三年未曾讓他們回家探親使得他們有所怨言。
但全福敢保證,真到關鍵時刻他們每一人都敢為老爺提刀拼殺。
城外的那兩曲兵卒乃是老爺你一手組建的,這兩年來響銀待遇全都發放的足足的。
只要不是和關外草原上匈奴狼騎正面對上,這兩曲兵卒等閑應該不會背叛。」
回憶一下王生腦海中的記憶,丁蟹發現全福說的並沒有錯。
看來這方世界的本能意志雖然挺厲害的,但也做不到全知全能。
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就算丁蟹不暴露自己的實力,王生也未必會栽在雁門郡。
了解完自己手中當下握有那些底牌以後,知曉自己很有可能苟不下去的丁蟹起了掀桌子的心態。
這具分身本就是用來探查這個世界情況的,真栽在這裡也無妨。
「全福,傳我命令,即日起,雁門的府庫與糧倉除我命令之外,絕不允許一錢一糧流露出去,違者殺無赦。
另外,郡城內的三班衙役與細柳營不聽我掌控的兵卒皆賞一個月銀錢,城外的那兩曲聽命於我的士卒全都賞三個月餉銀。
咱們府上的家將親兵,除了每人發放半年薪水以外。
伱告訴他們,熬完今年,明年開春后,我可以放他們回家探親。」
片刻后,丁蟹便對自己手中的底牌做出了安排,他準備先拿郡中六家試試水,看看這個世界的力量層次。
既然已經決定要將站在了自己對面的六家人全部剷除,丁蟹自然不會對自己手中的槍杆子小氣。
得到了丁蟹的吩咐,一直協助他處理這些事務的全福當即點頭應下。
「老爺,那六家反賊豢養的私兵在那兩曲細柳營兵卒面前,必然會如土雞瓦狗一般一觸即潰。
可那六家反賊招攬供奉的武者咱們該怎麼應對?那些下三流武者還好說,勁弓強弩之下翻不起什麼風浪。
但是他們招攬的中三品武者若不想辦法遏制,老爺,我怕咱們就算是勝了,也只會是慘勝。
到時候,若不能在匈奴狼兵來臨之前調離雁門,咱們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全福口中的下三流武者與中三品武者,丁蟹自王生的記憶之中了解過他們的所代表的信息與意思。
聊齋世界是一個妖魔鬼怪橫行的世界,可相應的,在妖魔橫行的背景下,人類自然也有應制手段。
以朝廷來看,大周皇室擁有天下萬民意志凝聚而成的國運龍氣護體,而效忠於大周皇室的文武百官則分潤國運,視官銜不等,擁有不同層次的官氣護體。
除卻龍氣與官氣之外,人類還有儒、釋、道三家可提供系統修行的道路。
儒門因為依託王朝,在大周鼎盛之時曾有四大書院作為根基。
這四大書院分別是:應天書院、嶽麓書院、白鹿書院、嵩陽書院。
那時,結合大周朝廷之力,這四大書院壓的佛、道不敢冒頭,妖魔鬼怪瑟瑟發抖。
不過,儒道修行難以長生,且不藉助大周國運壓制,儒道偉力並不能施加在普通人身上。
所以隨著大周走入烽火連天的末年,儒門四大書院在各方力量的推動下,也逐漸變得衰敗。
時至今日,儒門四大書院的力量已經衰退至封門閉山的地步了。
若非那些妖魔鬼怪忌憚四大書院中流傳下來的大儒真跡內蘊含的偉力,只怕這儒門四大書院早已因為各種原因被滅門了。
儒門有四大書院曾經輝煌過,這個世界的本土道門自然也不甘示弱。
道門三宗乃是現如今抵禦妖魔鬼怪的頂樑柱。
這三個道門宗派分別是:玄心正宗、嶗山龍門派以及遠在邊疆的崑崙派。
其中玄心正宗,乃是現如今的大周國教。
不過,這玄心正宗的國教之位坐得並不穩當。
畢竟,國師都成了普渡慈航這個妖僧了,可想而知,現如今的玄心正宗是何等的尷尬。
嶗山龍門派以及崑崙派雖有弟子傳人行走江湖,但影響力皆只限於一地。
相較於勢力已經稍有衰退的道門三宗,這亂世之中佛門六派可是漸漸的興旺發達起來。
禪宗祖庭北少林、洛陽城外白馬寺、帝踏峰下凈土宗、開封城內大相國、大雪山上大輪寺、西域塞外金剛宗。
傳說,這六家門派每家之中都有一到兩尊相當於道門真君境修士的明王存世。
近些年來,無數妖魔鬼怪被這些存世的明王度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傳聞之中,甚至曾有妖王、鬼王之流被這些明王聯手壓制度化。
相比較之下,這方世界的武道雖然已經開始抬頭,但並未形成自己特有的體系。
依據儒、釋、道三家流傳的境界體系,前朝曾有武道宗師為武者列出九階體系:鍛體、築基、武師、後天、先天、武宗、武尊、武聖、武帝。
這其中鍛體、築基、武師被稱為下三流武者。
鍛體、築基顧名思義,只是在打熬身體,軍中一些勇士那怕沒有傳承,僅憑藉軍中流傳下來的一些簡單的吐納之法,也能完成這兩個步驟。
若有天賦異稟之人,將自身氣力打熬到了下三流中的最高層次武師境,空手搏殺之時,十名軍中悍卒組成戰陣方可勉力抵擋。
當然了,若是持械著甲,那麼局面就又要調過來了。
丁蟹手中所掌握的兩曲細柳營士兵,本就是北地里見慣了廝殺的鐵血兒郎,這兩年在王生中飽私囊全力傾斜的情況下,更是人人皆著甲。
有這等力量在手,那六家反賊的部曲與私兵中的下三流武者根本就不足為慮。
可武者一旦到達了後天境,普通的軍中悍卒於他們而言,便不再是致命的威脅了。
根據王生的記憶,昔日在他家鄉洛陽,曾有一位後天境的武者因私仇殺官,洛陽縣衙的那十數個三班衙役並數十個幫閑竟不能阻那武者片刻。
為了擊殺這名挑釁大周官制的後天境武者,時任州牧獲悉據其藏身之處后,一紙公文調動了一曲府兵對其展開了圍剿。
事後,圍剿這名後天境武者的府兵據說十不存一。
當然了,考慮到洛陽乃是天下有數的繁華之所,那一曲府兵是否滿員,單兵素質能否及的上細柳營的一半,都要打個大大的問號?
但丁蟹可以確定一點,哪怕自己手中的那兩曲細柳營人人著甲且有強弓勁弩在手,一旦遇上數量眾多的後天武者,也鐵定要吃大虧。
畢竟,他要剷除那六家反賊的勢力必然要分兵殺上門去,那六家反賊雖然未曾囂張到在城外建立鄔堡,但位於郡城之中的六家駐地也都是牆高院深的高門大戶。
這等高門大戶人家的宅院,對於成建制的兵卒而言,並非是最好的戰場。
恰恰相反,這等地方的地形於那些野路子出身的武者而言,反而更加適合。
這個困擾,也正是王生明知道自己獨子的死有問題,卻遲遲不敢發難的主要原因。
不過,這樣的困擾與王生而言是個大問題,但於丁蟹而言卻根本不值一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