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逛街購物

第七章 逛街購物

雖說時下銀賤銅貴,可這般足色的十二兩銀子,換做銅錢也有差不多十五緡了,這是一個讓月娘做夢都不敢想的「天文數字」。

把元寶放在家裡,擔心被賊娃子偷走,放在身上雖然安全些,萬一遺失了那可如何是好?

一個小小的元寶折磨著窮怕了的月娘,吃不香睡不好的無所適從。

最後終於聽從了張寧的建議:把銀子花掉。

沒錢的時候想著有錢,等真正有了錢之後,卻又開始為花錢犯愁。

琢磨了整整一個後晌,才拿定了主意:買些磚瓦,請幾個泥水匠人,先給張寧起一間像樣的房舍。

總住在黑窯一般的龍王廟裡,透風漏雨的,終究不是長久之法。眼看著天氣就要涼了,趁著手中有錢,還是趕緊起房舍吧。

「眼下還不算冷,蓋房的事情可以緩緩再說,我建議買頭牲口。」

一個女人家家的,耕田種地實在力有不及。張寧雖然已經健壯了很多,也不是耕種的材料,還是買頭牲口比較合適。平時挽犁拉車,還能幫著拉磨,可以省去不少力氣哩。

大騾子大馬是不敢想的,那種大型的牲口,就算是普通的小地主買著也很吃力,而且吃的多,根本就養活不起。

還是買頭毛驢吧。

驢子的價錢便宜,而且不用吃太多精料,平日里飼餵些青草麥糠也就夠了,最多在出大力氣的時候添兩把秕谷,划算的很呢。

這些天來,月娘愈發的柔順了,細聲細氣的說道:「你說買牲口,那就買牲口吧。」

李家寨並無集市,買牲口還得去鄰近的碎金鎮。

初十是開市的集日,二人起了個絕早,趕了十幾里山路,到了碎金鎮上之時,才不過辰時初刻的樣子。

來到小食攤子前,要了兩碗湯粉兩個餅錠,月娘卻說甚麼也不肯吃。

不光是捨不得那四枚銅錢,主要還是不習慣。平素村子里二流子們耍錢賭贏了才會大吃大喝,一個女人家家的,光天化日之下坐在集市上吃喝,成個什麼樣子?若是被熟人撞見,羞也羞死了。

任憑張寧說破了嘴皮子,月娘也不肯做下來吃飯,只好稀里呼嚕的將那兩碗湯粉全部消滅,將剩下的兩個餅錠留給月娘。

躲藏不易被人看到的角落,彷彿做賊一般,就著店家的涼水匆匆忙忙的吃了一小半,又趕緊把剩下的餅錠裹起來,準備帶回去給瞎眼的老娘嘗嘗稀罕。

「不就是吃頓飯么?又不是偷搶,有什麼好丟人的?」

「漢子們吃點喝點,最多只是說不懂節儉不會持家。女人家,在集市上買飯吃,被人知道了名聲就不好了。」

在這個時代,根本就不存在男女平等的概念。月娘雖不懂什麼大道理,卻知道婦道二字的份量,半點也不敢逾越。

二人去到騾馬市,看上了一頭一歲半的灰毛驢,找來牙紀詢了價格,竟然要七兩五分銀子。砍了好半天的價碼,終於略略的鬆動了一些,商議出了七兩二分的底價。

七兩多銀子啊,換做銅錢也有九緡之多了,足夠一個四口的小康之家一年的雜用之資了。雖然萬分捨不得破開那個元寶,想到耕田的辛勞,還是爽利的取出元寶來。剪成散碎在戥子上稱了份量,付了牲口錢,又會了牙錢,順順利利的買到毛驢。

牽著毛驢往回走的時候,張寧特意進了一家胭脂鋪子,要給月娘買些胭脂香粉之類的女人常用之物。

「嚇!」月娘的表情極其誇張,顯然是被張寧這個奢侈之極的想法給震撼到了:「有錢人家的闊太太才用胭脂香粉,咱這滿身是泥的庄稼人,塗脂抹粉的成個什麼樣子?平白被鄉親們笑話。」

「你這膚色本就白皙,若是打扮起來,一定賽過天上的仙女,鄉親們肯定願意多看你兩眼,誰會笑話了?」

月娘使勁的擺著手,窘的滿臉通紅:「才不稀罕人家看我,不買不買,別糟踐錢了。」

「這位大姐說的不對,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大哥體貼大姐,才著意的願意看你打扮成花朵一般,莫拂了大哥的一片好心。」胭脂婆子的年紀比月娘和張寧加在一起還要大些,卻大哥大姐叫的無比親切:「大姐這樣的,不敢說是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兒,最少也有七八分的顏色了,稍一打扮,便是個迷死人的標緻風流人物,大哥看著也喜歡,便會愈發的多疼愛大姐三分呢。」

這個時代,沒有男女朋友的說法,青年男女一起結伴來買胭脂,必然是如膠似漆的小夫妻。所以,胭脂婆子才會很自然的把月娘當作張寧屋裡的婆姨。

月娘愈發羞的抬不起頭來,彷彿新嫁做人婦的小媳婦一般,用蚊子叫喚一般的聲音嘟囔著:「還是別買了,灰里來土裡去的,描眉畫眼也不好看……你若實心要買,便買一方香油胰子便是了。」

所謂的香油胰子,其實就是香肥皂。和後世玲瓏剔透的香皂完全不同,這個時代的香油胰子是用土鹼和豬油熬制而成,黑乎乎的四四方方好大一坨。也不知道添加了甚麼材料,散發出濃烈的香氣。

「把香油胰子包了。」

胭脂婆子一疊聲的答應著,還不忘熟練的誇讚幾句:「大哥真是好福氣,娶的大姐模樣俊俏,身段兒也好。若是再換一身上好的衣裳,便是天上的仙女兒也自愧不如了。」

誇讚客戶,藉以賣出更多的貨物,這本就是最常見的推銷手段。但是身為營銷高手的張寧也很吃這一套:「把你這裡材質顏色俱佳的綢緞也扯幾尺,給月娘做套衣裙。」

綢緞?雖說良民都有穿綢緞的權利,但那東西根本就不是老百姓能消費起的。

雖然萬般羞臊,同時也做過無數次身穿華美衣裙的美夢,月娘卻不肯做這種「高檔」的消費了。

「女人家,要懂得愛惜自己。」

好說歹說,又有那伶牙俐齒的胭脂婆子在一旁幫腔,月娘終於很勉強的同意了。卻不是要昂貴的綢緞,而是扯了七尺淺綠色綾子。

綾子比綢緞便宜的多,而且纖薄透氣方便漿洗。裁剪縫製成衣裙之後,現季就可以穿上,冬天還可以在裡邊套棉衣。雖沒有綢緞的華麗柔順,卻勝在便宜實惠,是窮人家的奢侈品。

騎著新買的毛驢,褡褳里裝著剛估的油鹽,還有三升上好的粳米和半斤紅糖,都是帶回去給瞎眼老娘將養身體的滋補之物。

撫著綾子布,享受著手掌劃過新綾時的暢快觸感,月娘的心裡美滋滋的。

自打遇到了怪人張寧,家裡的光景便一天天的好轉起來,日子也有了奔頭。莊戶人家,不飢不寒,養生喪死無憾,已經是最美意的事情了。現如今有置辦了一頭毛驢,更是以前不敢想的好日子。

忍不住偷眼看了看在前邊牽驢的張寧。

和第一天相遇之時相比,現在的張寧顯得有些黑瘦,卻更加的健壯。頭髮也開始長出來,可以束成髮髻了……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麼愛你都不嫌多。

「問我愛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張寧心情大好之時,就會哼唱一些著荒腔跑調的歌曲,多是情啊、愛啊之類的香艷之詞。若是別人這麼唱,月娘一定惱了臉面把他當作是調戲良家父女的地痞惡棍。和張寧熟悉了,知道他不過是隨口哼唱故鄉的「小調」,漸漸也就習慣了。

女人騎驢,男人牽韁,大包小裹,分明就是新過門的小媳婦和如意郎君結伴回娘家的情形。

一想到這裡,月娘的臉色就沒來由的一紅,倆頰好像燒起了火一般滾燙,眯著眼睛看著張寧的後背,腹中雖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開口……

出了碎金鎮走了約莫五七里的路程,老天爺忽然就變了臉,呼呼的起了一陣陣怪風,捲起無數荒草敗葉,弄起半天的沙塵。

「壞了,怕是要有驟雨。找個地方躲躲……」

「若是咱們跑的快些,或許能在雨水落下之前趕到家裡。」

張寧敞開了胸前的衣襟,盡情享受著略略帶著一點點冷意的秋風,在驢子屁股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快跑!」

毛驢撒開蹄子,順著山路跑起了小碎步,張寧大步流星的在後面跟著。

悶雷響起之時,似乎還很遙遠,三兩聲過後就已經到了頭頂。片刻之間,白茫茫的雨點子就噼里啪啦的砸將下來。

窮苦人不怕雨淋,也沒有那麼金貴,只是擔心新買來的油鹽糖米等物,萬萬不敢浸了水。

把大大小小的包裹盡數攏到身前,俯下大半個身子,儘可能的護住這些東西,任憑風吹雨打也不敢動彈。

將那件胸前繪有五環圖案的短袖T恤脫下來,披在月娘略顯單薄的後背上,稍稍裹了裹,又在驢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大聲的吆喝著:「得兒——駕!」

綿綿密密的雨簾當中,大明朝的鄉間小路上,一頭走驢還馱著一個縮成一團的小娘子。披在小娘子背上的衣衫上,赫然寫著「喜迎奧運」「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的字樣。

後面還有個壯漢踢踢噠噠的跟著,淋了雨的壯漢似乎非常興奮,不住的怪叫著:「海燕象一道黑色的閃電,在高傲的飛翔……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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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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