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七章【一代大師】
第一百七七章【一代大師】
「知道了。」茹茉嘴上答應著,但腳下也沒停,又往前蹭了一小點,再望時,哪還有什麼精光四射的眸子。
失望的轉身,卻不見在梁朝的船頭上,那精光四射的眸子似是要穿透她的衣衫,直鎖靈魂。這一刻他多想跳上她的甲板,但可惜,他們是敵對關係。
風聲、雨聲、波浪聲,聲聲驚心!被圈在漁網裡的紅香醉面目猙獰地仰起臉,咬著牙道:「天下皇帝都該死,你們快放了我,否則讓你們好看。」
張稷走了過來,冷哼一聲,伸出手來,隔著網子抓住紅香醉的下巴,憤怒道:「皇上和范學士都已經查清楚了,冤枉老子刺傷皇上的人就是你,老子才不管你是什麼師祖師太呢,到了老子手裡,就得乖乖聽話.」
紅香醉狠狠地瞪著張稷,目光就有如鮮紅嗜血的毒蛇般,隨時準備吐芯攻擊。
「怎麼,不服氣嗎?」張稷抽回了手,嘲諷地一笑,從腰間抽出了劍,嘆了口氣道:「你故弄玄虛,沉石害人,多少無辜的人都被你害死了?你這武功既然如此鬼迷心竅,還不如廢掉的好,讓我老張幫你挑斷手筋腳筋」
「張將軍且慢。」范雲突然走了過來,高聲笑道:「紅香醉練的是邪門武功,現失血過多,想來她接近走火入魔也不遠了,何勞咱們費事呢?張將軍氣也出夠了,這裡就交給我吧。」
張稷拍了范雲肩膀一下,收起了劍,轉身道:「也好,這裡就交給你了,對著這妖婦老子就覺得噁心。」
「你們不敢殺我,我手握天下,看誰敢動我,哈哈哈.」紅香醉朝范雲吼笑,臉色蒼白如紙,笑著笑著,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隨之全身一抖,滿髮霜白。
看著紅香醉老態盡顯,范雲不由得呼出一口氣,接著神情嚴峻地問道:「你手上有六顆珠子?」
紅香醉面上閃過一線生機,咳嗽了幾聲道:「怎麼,想要嗎?珠子里有各國的兵馬防禦圖,只要拼湊在一起,就可得天下。」
范雲神色一凜,輕笑道:「怎麼,你覺得這是你保命的籌碼嗎?」
「難道不是嗎?」紅香醉一愣,恍惚道:「我費盡心力和功力,耗盡多年,收集了各國的兵馬防禦圖,就是為了剷除掉各國的皇帝。每個帝王都要想得天下,我要比比看是我的徒兒嘉纏月聰明,還是我這個師父聰明,真正握緊天下的,還是我這個師父啊」
「一個死人還能守護住東西嗎?」范雲側目,搖頭道:「一代大師紅香醉早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了,你既消失多年,又何苦重生於世?到如今還在執迷不悟,看來不是人不救你,是天都不打算救你了。」
紅香醉驀然轉過了頭,眼角布滿皺紋,眸光深邃變得布滿滄桑,落寂孤獨得如一捧死灰,「是啊,殺了我,珠子就是你們的,它的確不是我保命的籌碼,可是就算得到珠子也得不到天下,因為我的徒兒嘉纏月終究比我這個師父技高一籌,我這一輩子失敗啊,當師父的永遠輸給了徒兒。」
范雲除去圈著紅香醉的漁網,站起身,走了出去。船艙內一時寂靜無聲,紅香醉緩緩地爬了起來,四下看了一眼,倉惶地向門那蹭了蹭,忽然抬頭間,嚇了一跳,只見一穿水兵服的兵士靜靜地站在那。這兵士面色黝黑,相貌普通,但是給人的感覺怎如一座冰山般,壓迫到刺骨。
紅香醉冷笑,唇角的笑紋漸漸擴大,終究癲狂地大笑出聲,「哈哈哈既然被你們抓住,我怎還能妄想逃出去.這樣也好,死也能死個痛快」
水兵服的兵士一步步逼近,一雙眼如黑曜石般幽深,瞬間將所有的情緒都斂住,連一絲一毫的波動都看不分明。
紅香醉直勾勾地盯住了那雙幽深的眼睛,臉上表情瞬息萬變,衣袖裡雙手微微顫抖,咬牙低吼道:「你不是什麼普通的兵士,你究竟是誰?說啊你是誰?」
水兵服的兵士沒有答話,而是利落地袖拂過面,黝黑的面色下是一張俊朗無雙冷漠而散發著霸氣的臉,那王者的氣概不容任何人忽視。
紅香醉猛然驚醒,瞪大的雙眼被怒火燒紅,聲音嘶啞地撲了上去,「天下皇帝都該死臭皇帝.拿命來.」
皇帝沉靜地對上那怒火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隨著修長的手指快如流星的一點,那想撲上來的人瞬間定格在那,一時難以動彈。
今日雨下的極大,海水漸漲,船隻晃動。
茹茉走進雲逍遙的艙內,見桌上的糕點和茶水都沒有動,好言勸道:「逍遙師父多少吃一點吧,沒有體力,還怎麼救人?」
雲逍遙眼神犀利,顫抖地喊道:「你們都盼著她死,還怎麼救?」
茹茉眉心微蹙道:「屍身總是需要力氣抬的,她做了那麼多傷害人的事,難道不該死嗎?」
雲逍遙沖茹茉直接吼道:「她也救過人啊,比如我老頭,她不是有意害人的,她只是個被痴心迷了心竅的可憐人罷了,你們就不能放過她嗎?」
茹茉激憤而笑,心微微痛道:「她利用了纏兒,傷害了蕭衍,這筆賬我必須算,傷害我可以,傷害蕭衍就不可以。」
「果然是為了衍兒。」雲逍遙苦笑了一聲,皺眉緩緩道:「女人啊,一旦為了情愛就會癲狂,就會改變所有.當年一代大師紅香醉的消失,也是為情為愛。」
茹茉收斂了情緒,撫著肚子坐了下來,問道:「逍遙師父,紅香醉為什麼痛恨天下的皇帝?」
雲逍遙搖頭嘆道:「因為紅香醉當年喜歡上了先皇,就是蕭寶卷的爹,可是蕭寶卷的爹卻喜歡上了一名宮娥,那名宮娥便是你娘嘉纏月。紅香醉不堪輸給自己的徒兒,一氣之下誓言要混亂天下,殺遍所有的皇帝。」
茹茉瞭然,更正道:「我娘從來不喜歡什麼先皇的,我娘只喜歡我爹冷秋霖。」
雲逍遙沉聲道:「丫頭啊,有些情愛是身不由己的,就像你喜歡衍兒,可是也還有很多人都在一旁喜歡著你啊,你無法阻止別人對你的喜歡。」
茹茉冷笑道:「別人喜歡我但得不到我,然後就會升起一股怨氣,最後這股怨氣就會化為打打殺殺,紅香醉就是因為難以化解心中的怨氣,而要殺盡天下的皇帝,這說法太自私也太行不通了。」
雲逍遙眉毛一挑,罵道:「呀呀呸的,不管行的通行不通,她已然這樣做了,我們不把她從怨念中救回來,難道反而要殺了她嗎?如果你娘還在的話,她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去殺她的師父嗎?」
茹茉心念一轉道:「好,誰錯誰對且先不論,逍遙師父我現在就跟您去救人,先把人救回來再說。」
潮濕的空氣凝聚在眼前,久久散不去,迷茫了一切,所有都變得不分明起來。紅香醉如一座雕像般,手腳麻痹,滿嘴甜腥,眼前一切突然變得模糊,依稀間那一年,俊朗的帝王聞過她煉製的香粉后,解下她衣襟上掛著的香囊包,嗅著她滿身的香氣對她說,「醉兒,縱使你練遍了所有的天下奇香,也不及你身上的體香醉美誘人。」
同樣的帝王,同樣的眉眼俊朗如畫,只是當年的齊明帝蕭鸞換成了今日的梁武帝蕭衍,她也從一代的熏香大師變成了殺人狂魔的棄婦,時光穿梭,終究化作一團土一把灰,誰又留得住誰?
紅香醉神色稍緩,面色深沉,淡淡道:「難道你不想要那七顆珠子,得到天下嗎?」
「朕若想得到天下,何須靠女人。」蕭衍轉身,聲音沉穩平靜,卻有著讓人撼動的霸氣和決斷。
紅香醉冷笑,眼淚隨著笑聲而下,笑她自己這一輩子竟不會看人,人與人是這樣的不同,世人都想得到的天下,這位少年皇帝他說他不想靠女人得到,那她還要掌控什麼天下?所耗盡的一切不過都是愚不可及罷了。
沖穴間,穴道砰然撞擊,猛烈地血沫飛濺,蒼白的嘴唇嚅動著,想講的話再也講不出來了,彌留間似是有個白衣老頭向她走來,一個極輕的笑容留在唇邊后,仰天倒下,氣息全無。
天空電閃雷鳴,頭頂暴雨如注,風浪一個接一個。茹茉很費勁打著傘,用力地握著,才讓傘不被風刮掉。
雲逍遙心有點慌地帶著狂喜道:「丫頭啊,一會你可要幫紅香醉奶奶多說點好話,只要他們放了她,逍遙師父保證,就帶著那個老太婆去隱居山水間,從此後再也不來迫害你們年輕人的事了。」
茹茉笑了笑,走上船頭,一邊揮舞著手,一邊喊道:「張將軍張稷張稷」
「別喊了」侯景突然喊著跑了過來,胸膛劇烈起伏著,喘著粗氣,指著船尾道:「那紅衣的女子回來了,他們把她放回來了,就在船尾還帶著一身的傷.」
「回來啦?還受了傷?」雲逍遙驚呼,跌跌撞撞地向船尾跑去。
迎著大雨,船尾上臉朝海面的站著一紅衣女子,誰知那紅衣女子見白衣老頭跑來,一個縱身跳入海中,剎那間白衣老頭毫不懷疑地飛身而跳。
整條船劇烈一晃,侯景及時扶住了茹茉,隨著他抬頭的瞬間,大聲喝道:「放箭。」
「丫頭!」船尾傳來一聲慘叫,接著是利箭穿插落水的聲音。茹茉驚愕地看著侯景,唇邊冰涼一顫,失色道:「你幹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