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故事：危樓（21）
那聲音彷彿有人放輕腳步向這裡靠近，任志飛連忙示警，屏息轉頭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喵！」一隻黑貓從旁邊掠過，一下從窗戶跳了出去。
眾人哄堂大笑，程鵬甚至直接嘲笑任志飛膽小，後者尷尬不已。經過這一番小插曲，幾人之間的陰霾一掃而空，又回到當初那樣的融洽氣氛。任志飛被眾人感染，對危樓的恐懼也變得淡了些。他突然想起這隻黑貓有些眼熟，與此同時，手背上的傷痕又隱隱作痛起來。
只是通過樓道的一會兒工夫，任志飛就感覺二樓明顯更暗了。
「也許是太陽快下山的原因。」郎志佳這樣解釋道。
環顧四周，他發現這裡感覺有些熟悉。地面上灰塵堆積，或深或淺滿是腳印；牆角遍布蛛網和灰塵混成一塊，呈現骯髒的深色；還有那房頂，灰白底色上大大小小的深色痕迹，細長裂痕遊離痕迹之間，彷彿黑色的閃電。空曠的危樓二層傳來空洞的風聲，忽遠忽近，這一切交相輝映，形成一個引人發瘋的空間。
這種感覺不但讓人心悸而且出乎意料的熟悉，任志飛懷疑只有自己才這樣感覺，因為其他人神色如常，好像這只是一場普通的遊玩而已。
吳曉峰注意到任志飛的表情，輕輕碰了碰郎志佳。郎志佳點點頭，帶著眾人放慢腳步。漸漸的，任志飛脫離隊伍，自己走在前面，看在眾人眼裡好似夢遊一般。
程鵬憋不住了，問道：「志飛你是不是想起什麼？」
任志飛被這一問，停下腳步。他發現眾人已經和他拉開了距離，彷彿隔著一道看不見的牆壁。面對一雙雙質疑的眼神，任志飛也不能說謊，乾脆回答道：「是的，我感覺這個地方很熟悉，好像曾經見過。」
「又或者說……曾經來過？」郎志佳乾脆把話挑明，讓任志飛再無退路。
任志飛想要爭辯，忽然靈光一閃，叫出聲來：「我想起來是在哪裡見過了，是在夢裡！我夢到張奕……」
「夢境是現實的寫照，你如果沒有親自到過這裡，又怎麼會夢見？」吳曉峰開口了，句句命中要害，「你一直想讓我們承認那個張奕的存在，可有沒有想過，如果錯的是你呢？」
「不可能！」任志飛斷然道，「如果張奕不存在，我為什麼會記得！照片、名單還有空課桌又如何解釋！」
「正是這些巧合，助長了你的幻想！如果張奕存在，為什麼我們不記得！相比你的證據，證明張奕不存在證據只會更多！」吳曉峰聲音又大了幾分，試圖給予當頭棒喝，好讓對方及早醒悟。
吳曉峰的聲音傳到危樓中，帶回陣陣迴音，讓任志飛的大腦一陣恍惚。這回輪到任志飛開始動搖了，他陷入迷惘之中，喃喃自語：「難道是我的問題？張奕真的不存在？」
任志飛的狀態讓眾人感到欣慰，郎志佳更是說道：「誰都不願意承認自己精神有問題，但只要你肯正視他，就一定能夠恢復過來。不管發生什麼，我們一定會幫助你，我們是朋友啊！」
郎志佳的話讓任志飛一陣感動，感動得甚至要否定自己原來的想法。此時的任志飛陷入自我懷疑之中，腦中一片混沌，幾乎要迷失了自我。他已經無力再跟眾人爭辯，只是邁開腳步，繼續走下去。預感中的危險已經無暇顧及，他急需要探尋危樓之中的真相，為了向自己證明，又或者是讓自己從幻覺中清醒。
「誰！」郎志佳突然向前大喝一聲，任志飛抬頭只看到一個人影匆匆閃過，直往樓上跑去。任志飛不敢確定，他問身邊諸人：「你們看到了什麼？」
「人！」程鵬顫聲道，「這次真的是人！又或者是……」
郎志佳生性急躁，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已經一馬當先追了過去。鄭小軍驚叫道：「志佳你幹什麼！」
郎志佳頭也不回地追到樓梯口，聲音遠遠傳來，「我去看看他到底是人是鬼！」
吳曉峰一下子緊張起來，向眾人解釋道：「我們推斷志飛是因為受到驚嚇才出現幻覺，志佳肯定是把這個人當做罪魁禍首了！這也太衝動了！對方是成年人，真的把對方逼急了志佳可不是對手！」
任志飛聽到吳曉峰的話，忽然想到了曾經追趕自己的老瘋子。眼看郎志佳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道，任志飛心急如焚，脫離人群也追了過去。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眾人也沒有辦法，陸續跟了過去。
任志飛幾乎是拼盡全力奔跑，將眾人遠遠甩在身後，才到樓道就聽見郎志佳的吼聲：「哪跑！抓住你了！」
任志飛沒有片刻停留，立刻爬上三樓。通過伸手不見五指的樓道，第三層的環境更為陰暗，整個空間都找不到光源，灰濛濛的，使得這裡的一切都沒有了色彩，彷彿是黑白電影一般。任志飛踏足危樓第三層，看到兩人背對自己，僵立在前方，正是神秘人和郎志佳。郎志佳一隻手死死抓住對方肩膀，不知是害怕還是太過用力，任志飛明顯看到他在發抖。而那神秘人卻像被定身了一樣，被抓住了也沒有還擊，而是固定著原有的姿勢，併發出厚重的喘息聲。
「志佳！你怎麼了？」任志飛說話間就要上前，卻被郎志佳喝止。
「別過來！」郎志佳控制著不讓自己聲音顫抖，「他……他的身體……是冷的……」
冷的？只要是活人都會有體溫，這個人難道是……
「你到底是人是鬼！」任志飛色厲內荏地大喊，身後樓梯一陣凌亂腳步聲，顯然是吳曉峰他們已經趕了過來。
「你……碰到我了……」那人僵硬的身軀動彈起來，他緩緩轉過頭，話語聲彷彿是從冰窟中傳來，寒冷而空洞。
任志飛和郎志佳看到了對方的真面目，膚色深黑，五官輪廓明顯，卻帶著一股戾氣，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鷹鉤鼻以及豎著劃過左眼的疤痕。
「李長虹！」趕到三樓的吳曉峰驚叫起來，「他是潛逃多年的殺人犯！沒想到他躲在這裡！」
李長虹神色木然，全然不在意被叫破身份，他只是盯著郎志佳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碰到我了……你……」
此時郎志佳已經恐懼到極點，無論對方是鬼還是通緝犯都不是善茬，他只有用盡僅有的力氣大喊：「快跑！」
李長虹反手抓住郎志佳的手，語氣變得急促起來，「你碰到我，跑不了……你……」
任志飛不安感覺越發強烈，他也來不及多想，發瘋似地撲上前去，想把郎志佳救出危險境地。他大聲叫喊著給自己壯膽，衝上前一頭將李長虹撞開。李長虹完全沒注意到任志飛，被一下撞到在地。任志飛只感覺自己好像撞到了一個冰人身上，頭皮冷得發麻。
他整個人好像一直維持在訝異的狀態中，他又指著任志飛，說道：「你……也碰到我了……」
任志飛哪理會對方說什麼，拉著郎志佳冰冷的手就往外跑。吳曉峰愣在原地，眼前發生的一切震驚得他說不出話來，程鵬和鄭小軍也走出了樓道。任志飛大喊「快跑」，吳曉峰這才回過神來，帶著身後兩人又鑽回樓道。
李長虹還倒在地上發獃，忽然想起了什麼，猛地起身追了過來，「別跑！外面危險！」
一群人哪會聽李長虹的話，紛紛往外跑去。任志飛帶著郎志佳正穿過二樓大廳，直奔往下的樓道。整個危樓居然開始震動，砂石灰土紛然落下，好似末日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