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其實也不全然是,梁辰再會氣她,也就那能耐,反正她是一個二百五,與她爸媽,與梁朵,他們之間的關係再怎麼樣,她也不在乎了。
那她為什麼煩呢?她有什麼好煩的呢?她還不夠幸福嗎?
不,她幸福!她太幸福了,多少人求之不來的東西,她全都有。
梁辰默不作聲地別開眼,身子慢慢地往沙發上倒,最後成了個半躺的姿勢。
梁小舅嘆了口氣,一把將躺下去的梁辰拉起。
「別逃避,我要知道答案。」
他不是梁姥姥姥爺,雖然疼她寵她,但他不會像他們那樣慣著她,沒有底線。
「舅,你說我怎麼就結婚了?」
這件事發生得太奇怪了。
陳錦年的步步緊逼,時至今日,想想她都覺得不可思議。
「結婚不是件天經地義的事嗎?再者說,你跟陳錦年感情那麼好,時機成熟了,自然而然就可以結婚了。」
梁小舅是知道梁辰的,雖然總要有人在後面逼一逼,但逼得緊了,逼過頭了,事情又會朝著另一個極端走去。
「我們感情很好嗎?」
好吧,這才是令她困惑的地方。
沒有香檳,沒有玫瑰,這……真的是愛情嗎?就算是愛情,又真的能長久嗎?
會不會太順遂了?
好吧,現在才來說這個,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所以,她才會在梁朵說了那樣的話之後,莫名地覺得煩躁。如果他們的生活,是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指手畫腳的話……
「舅,你說真正的愛情是什麼?」
梁小舅一愣,梁辰見他那個神色,立馬就覺得自己問錯人了。她小舅要是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愛情,怎麼會至今女朋友都沒交一個。
「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雖然他不了解這些小年輕所需要的愛情,但愛情總不至於是問出來說出來的吧。
「總感覺空落落的,我是指我跟陳錦年,我七歲就認識他了,現在都二十三歲了,舅,您說,這會不會只是一種習慣?」
「你現在跟陳錦年生活在一起?」
「舅……」
大窘,為什麼要問她這種不和諧的問題。
「好吧,換個問法,你認識聶久多久了?」
小難民?
「我認識陳錦年多久了就認識他多久了。」
準確地說,她認識聶久比認識陳錦年還要長那麼幾分鐘,剛來院里的時候,聶久可是她碰到的第一個小朋友,陳錦年充其量也只能算是第二個。但是,為什麼她沒跟聶久那難民好上呢?按照狗血劇的發展,女主角在出場后遇見的第一個男生,就應該是她的真命天子了。關於聶久等於真命天子,嗯,她這想法,真是太噁心了。
「那如果讓你跟聶久生活在一起,你能接受嗎?」
砰的一聲,梁辰只覺眼前一道閃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劈了下來,真真是把她雷得外焦里更焦。
「舅,不要說這麼讓人難以忍受的話。」
這個畫面太過詭異了,把她跟聶久放在一起互咬嗎?大概總得咬死一個才算數吧。
「那陳錦年會讓你難以忍受嗎?」
梁小舅也不急,耐著性子,與梁辰玩一問一答的遊戲,只是面色有些倦怠,看上去很累的樣子。
梁小舅的這個問題,梁辰沒有急著回答,而是陷入了思考。
是啊,她為什麼從來就沒想過這個問題,她為什麼從來就沒有覺得過她與陳錦年住在一起有什麼不對,她為什麼會認為流氓與被流氓是一件水到渠成理所當然的事……
難道這表示的是,她愛他?
「辰辰,你那麼聰明,怎麼會想不通這其中,你覺得自己是個會因為習慣委曲求全的人?」
好吧,她的確不是那種人,雖然她平時是很孬種,是夠窩囊,但如果她真不想要,沒有人能強迫得了她。
經梁小舅這一點撥,梁辰似乎有所頓悟,但卻又有什麼地方想不通。
梁小舅見梁辰仍是滿臉困惑,伸出手,一隻手扶著她的肩,一隻手撫著她的腦袋,拍了拍,輕輕地安撫。像她小時候無數次,因為沒有爸爸媽媽在身邊,不肯入睡一樣。
「辰辰,愛情不是比較出來的,每個人的生活不一樣,他所遇到的愛情也會不一樣。有些人轟轟烈烈,有些人平平淡淡,但我們不能否認,這些都是愛情。」
梁辰伸出手,抱住,將臉埋入梁小舅的懷中,蹭了蹭,梁小舅身上的軍裝有些硌人,但梁辰仍覺得溫暖,仍不想放開。滿足似的,她大大地嘆息了一聲。
「舅,你簡直就是個哲學家。」
梁小舅在她眼中,一直是個英雄,想想小舅以後要是真結婚了,她還真是捨不得。
「舅,答應我,如果你沒有愛情,就不要把自己『嫁』出去,辰辰捨不得。」
她希望,那個小時候一直站在她身後的英雄能夠一直陪著她。她承認自己很無恥,但她不要梁小舅給她找舅媽,真心不要。在她眼中,這世間沒有哪個女子能夠配得上他。
「呵呵,你都有陳錦年了,還賴著舅舅做什麼?」
「不管,反正舅你不能隨便找個人就把自己給解決了。」
「行行行,舅答應你,不解決,一直陪著你。」
梁辰心滿意足地在梁小舅懷中拱了拱,這熟悉的體溫,總是能讓她平和。
「好了,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了。」
梁辰晃晃腦袋,但是抱住梁小舅的雙手卻仍沒有放開。
「葯呢?」
「在房間里的包里。」
「要吃嗎?」
「不用了吧?」
「既然不想吃藥,那就安生些。」
「舅……」
梁小舅這句話梁辰可一點都不愛聽,她還不夠安生嗎?她一直覺得自己挺能裝孫子的,比陳錦年那孫子還孫子。
「我都有好長時間沒吃過那葯了。」
「嗯,這表示是好現象。」
「所以,我是好孩子是不是?」
「你是挺好,不過不是孩子了,可以當孩子他媽了。」
喀喀!
「那個,舅,別這麼嚇人好嗎?」
梁小舅揚揚眉,不置可否,覺得梁辰如果有了孩子,第一個覺得痛苦的大概是陳錦年了,想想家裡成天有倆孩子在鬧著,這日子,怕是安穩不了了。
「也是,如果孩子像陳錦年倒還好辦些,如果再生個像你這麼皮的孩子,估計陳錦年會想將他給塞回你肚子里的。」
那個……舅,你真的想太多了。
說起陳錦年,梁辰不禁有些憂心,伸手拉了拉梁小舅的軍裝,被梁小舅一把拍下。
撇撇嘴,梁辰無限委屈地揉揉被拍疼的手。
「舅,剛剛陳錦年是不是很生氣?」
應該是很生氣吧,陳錦年還從來沒有這麼大聲跟她講過話呢,以前她再犯渾,扭兩下,撒個嬌,事情就過去了。但今天,應該沒那麼好辦了。
「哈哈,現在才想起人家來,剛剛對人家頤指氣使的。」
梁辰窘,有些不好意思地放開梁小舅,低頭絞著手,傷著的那隻腳擱在茶几上,來回地晃。
梁小舅大嘆一口氣,覺得這些年來對她的「淑女」教育完全功虧一簣。
「舅,你去幫我叫陳錦年上來好不好?」
她似乎應該繼續裝孫子。
「行,反正舅的利用價值也沒有了,這就叫你老公去。」
唉,她現在沒有空去理會梁小舅的揶揄,她得用這一點點時間,來思考下該怎麼樣在陳錦年面前裝孫子,才能讓他解氣。
「舅抱你回房,一會兒讓陳錦年直接去你房間找你,你們小兩口的事,還是自己關上房門自己解決的好。」
神哪,給她把鐵鍬,她自己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得了。
梁小舅把梁辰送回房,將她放到床上,拿了旁邊沙發上的一隻靠枕,放到梁辰那隻受了傷的腳下,然後拍了拍她的腦袋轉身出了屋子。
當梁小舅從樓上下來,步入客廳時,客廳里的氣氛一片凝重。
用句梁辰那個二逼青年的話來說,此時此刻,大家的臉,那真是五顏六色啊。
「老二,辰辰怎麼樣了?」
「沒事,一點皮外傷。」
眾人鬆了一口氣,得虧他回來得及時,要不然可真沒人能治得住她。
「說吧,雖然梁辰已經跟我說了,但我還是想聽聽你們的說法,怎麼回事?」
這話雖然是當著眾人的面說的,但梁小舅這話絕對是說給梁朵一個人聽的。雖然梁辰說了那麼多話,沒有一句與梁朵有關,但他大抵上還能猜得出來。
這世上,能讓她不安的,始終是她親生父母以及她這個妹妹。
但梁朵自打下樓就再沒開過口,任憑別人怎麼問,就是不開口。眾人只能邊嘆氣邊著急,到底還是小孩子,對她也不好太多苛責。
梁小舅的話,梁朵就跟沒聽到似的,面無表情地僵著背坐著,動都沒動一下。
「梁朵!」
梁小舅的話帶著幾分嚴厲,他本身就是個偏嚴肅的人,再加上工作的關係,氣場上氣勢上,總難免不了給人一種壓迫感。
梁小舅這一開口,梁朵不禁瑟縮了一下,但仍不想認輸。
「她不是都告訴你了嗎?你還問我做什麼?」
告狀這件事,梁辰這幾年跟她學得很好。
「她是誰?她是你親姐姐!」
他不想說他姐姐與姐夫的不是,但在為人父母這件事上,他們做得真的很差勁。
梁媽媽有些差急,想護著她,但現在這情況似乎也不是該護的時候,於是只好伸了抻脖子問道:「梁辰怎麼說的?」
「梁辰怎麼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梁朵你怎麼說。」
梁朵哼了一聲,覺得這些大人太假仁假義了,她錯了便是錯了,還有什麼好解釋,有什麼好說的。
「我能怎麼說,反正橫豎都是我錯了。」
「你還有理了?梁朵,這些年你所接受的教育就是讓你對長輩這個態度嗎?」
梁大舅與大舅媽深有同感,但畢竟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不好多說什麼。梁小舅一出口,他們立馬就折服了,不愧是老二,部隊里的豹子梁的名聲,不是虛的。
「教育,我接受什麼教育了?我爸忙著掙錢,我媽忙著對梁辰心懷愧疚,在學校接受的教育嗎?老師不負責學生的人格教育……」
大概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管是在哪裡,都鮮有人這麼跟梁小舅說話,梁朵竟然眼都沒眨一下的,全說出來了。
不過,她一點怕的意思也沒有,這些年,她憋得也夠久的了。人人都道是她父母虧了梁辰,欠了梁辰,就連她爸爸媽媽也都是這樣認為,所以他們在一方面繼續愧疚,一方面繼續將愧疚拉深。而她呢?她又得了什麼?
每次她想要什麼東西,都必須得跟她媽說,這個梁辰都有了,她媽才給她買。因為梁辰沒有的東西,她也不能有。這有什麼意思呢,這就跟在二手市場上買了一大堆漂亮的衣服回來了一樣,有什麼意思呢?漂亮又有什麼用?終究是二手的,終究是梁辰玩剩的。她剛剛才學會用鋼琴演奏《小星星》,梁辰已經會用小提琴拉《梁祝》了。
是,梁辰優秀,學習好,品格好,性子好……
可她那麼努力想要追上她的心,又有誰看到。那些年,她的熱情總會在父親的忙碌與母親以為她不知道的嘆息中消失殆盡。
「姐、姐夫,你們帶著梁朵回去吧,在她沒有學會尊重別人之前,不用來S市了。」
只一句話,梁朵的什麼念想都給斷了。
「沒那麼嚴重吧,只是小孩子吵吵架。」
梁朵咬著唇倔強的模樣,實在令人心生不忍。
「是啊,老二,沒那麼嚴重。」
梁大舅也擺擺手,出來打圓場。
靠著沙發站著的陳錦年一直沒有開口,雖然被梁辰氣得想發瘋,但事情應該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吧。說來說去,還是他的錯,要不是因為他,梁辰也不會一下子變成這樣。
「姐夫,梁辰都二十三歲了,不是小孩子了,她做事雖然莽撞了些,糊塗了些,總不至於為了件無關緊要的事鬧成這樣。」
不管怎麼樣,哪怕傷口再小,那也是傷口。
這些年,沒有人捨得碰她一根汗毛。他們將她保護得那麼好,未來,她也應該有人將她保護得那麼好。
那梁朵究竟說了什麼讓梁辰氣成這樣?
眾人看看梁小舅,又看看梁朵,似乎兩邊都不願意多說什麼,似乎兩邊他們都不敢多問。
「我告訴你們,梁辰有焦躁症,你們都別惹她。」梁小舅一句話,如炸雷般,炸得眾人都回不了神。
「焦躁症?」
半晌,梁大舅回過神。這似乎一點都不合理,梁辰這些年過得一直都很快樂的樣子啊,一點都不像是有焦躁症的人。
陳錦年一聲不吭地聽著,眉頭擰得死死的,身子因握緊的拳頭微微顫抖。
「是啊,樹海,你快說,怎麼梁辰會有焦躁症,這病嚴不嚴重,你既然知道怎麼不給她治啊?」
梁姥姥手上胡亂地抓著,梁小舅上前,抓住她的手,輕輕地拍了拍。梁姥姥一個反手抓住梁小舅的手:「樹海,你快告訴媽啊,你想急死我啊。」
「媽,您別急,不是什麼嚴重的病。」
嗬,怎麼會不嚴重,她剛才那舉動,陳錦年深吸一口氣,感覺肺都在疼,他簡直不敢想象,他的辰辰……
「那好端端的,怎麼就焦躁了呢?」
「媽,沒事,就是一種類似於抑鬱症之類的,不受刺激的話,沒事的。」
而今天,受了刺激而已。
「梁辰在大學的時候就有點焦躁症的傾向了,以前她總跟陳舒年膩在一塊,兩個小女生總是嘰嘰喳喳地分享心事,多少是能減少一些她心中的壓抑,但她大學後跟陳舒年分開了,可能是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沒有安全感吧,所以她慢慢地學會去壓抑自己。」
總壓著,肯定會出問題的。等到他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他只能帶著她去看心理醫生,配合著藥物慢慢治療,醫生說,等她哪天完全不用吃藥就能控制住自己,並能很好地排解自己的時候,她的病也就好了。而她剛剛也說了,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那葯了。
想必近來她是被逼得緊了一些,梁朵也只是導火線而已。
剛才一直嘴硬的梁朵,瞬間跟被人打了一記悶棍似的。
梁辰大學之所以會跟陳舒年分開,也是因為她,也就是說,從頭到尾都是她害的。
不,不是的,她沒想過要害她的,她那時候只是想出出氣而已,她沒想那麼多的。不是,不是。
「為什麼一點跡象都看不出來?」梁大舅仍然表示懷疑,說梁辰那麼開朗的一個人居然有焦躁症,說什麼他也不信的。
「其實,跡象還是有的。比如她常常會莫名其妙地煩躁,平時無所謂的態度,關鍵時候她就轉不過彎來了,偶爾她還會自言自語,甚至有輕微的暴力傾向。」
這些陳錦年都知道,她煩躁的時候,會磨著牙想要咬他,會關上門不想理他,會一個人對著鏡子中的自己說話……
上帝,為什麼他會認為這一切都是正常的。虧他還一直自信地覺得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愛她。
他好卑鄙,他好齷齪,他只是一味地逼她接受,卻從來沒有想過她願不願意接受。
聽到這裡,梁媽媽再也聽不下去了。
「朵朵,我們先回家。」那是她的女兒啊,原想著,不親近就不親近吧,只要她過得幸福那也是好的,她這個當媽的也就覺得欣慰了。
梁媽媽拉起梁朵就要走,梁朵也沒掙扎,任由她拉著,她們要走,梁爸爸也只得起身,只是臉上的表情有些悲慟。一抹臉,沖著梁姥姥梁姥爺點了點頭,那是親生骨肉啊,他怎麼能不心疼。
「也好,你們先回去吧,晚點我讓梁辰給你們打電話。」
梁媽媽已經泣不成聲了,梁爸爸點點頭,扶住梁媽媽準備離開。
「還有,梁朵,在你沒有學會尊重你姐姐之前,S市你就暫時不要來了。等你什麼時候學會了,你再什麼時候過來。出國的事我也不是不可以替你安排,但你如果是這樣的態度,我連大學都不想讓你上了。」梁小舅這話說得極重,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來講,這話就真是苛責了。
但梁朵這次沒有反駁,只是咬著唇沒有吭聲。
梁爸梁媽帶著梁朵離開,一出門梁朵就一下子抱著梁媽媽不撒手,大哭出聲:「媽,媽,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要害她,真的,媽,你相信我,我不知道的。」
她不是故意害她得焦躁症的,她也不是故意要刺激她的。
梁媽媽自是不知曉梁朵與梁辰之間的那些細枝末節,只當是她被梁小舅的嚴厲嚇著了。
「朵朵別怕,別怕,先跟媽回家,咱回家再說。」
她對梁辰心懷愧疚不假,但梁朵先前說的那些話卻也同樣字字如針,針針戳在她心口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