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炮灰這職業
照了片子沒有骨折,醫生也就給李善為開了一些外敷內服的葯,不過考慮到李善為曾經有過崴腳的病史,建議她在醫院觀察幾天再出院。李善為可以比那些醫療儀器更加精準地看出她的腳的情況,來醫院只是想拿葯的,於是打算第二天就出院。
現在床位本來就緊張,她又沒什麼大病,沒必要佔一個位置。可紀倉南在這件事上異常地堅持,一定要李善為按照醫生的建議在醫院多呆幾天。李善為沒辦法,只能答應就多觀察一天。
李善為靠著床坐著,紀倉南去買吃的去了,她突然就覺得這樣的場景很熟悉,就像很久以前曾經發生過一樣。紀倉南提著保溫盒回來的時候,李善為看到他忍不住笑出聲來,她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熟悉了。
她和紀倉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被他的車撞倒住院,紀倉南也是像現在這樣不知道從哪兒弄到雞湯給她送過來,「這是骨頭湯,你先墊點。」
不過這次至少沒有漂亮的白瓷碗了,李善為接過紀倉南遞過來的保溫壺蓋,小口小口地喝湯。紀倉南的臉有些紅,喘氣也有些急,看起來應該是走得很急。李善為模模糊糊地想,似乎那個時候紀先生一直都是很淡定的,於是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
喝了一會,李善為才覺得自己一個人喝湯,而讓紀倉南在一旁乾巴巴地盯著自己看這樣不太好。「紀先生,你要不要喝點,」李善為把蓋子遞給他,然後很肯定地補充,「很好喝的。」紀倉南看看她手上的蓋子,也不說話,只是緊緊地盯著她看。李善為拿著盛著湯的蓋子,胳膊慢慢變酸,感覺有些尷尬。
悻悻然地把蓋子拿回來,李善為勉強笑著道,「其實也不是……」李善為目瞪口呆地看紀倉南突然之間把自己手裡的蓋子奪過去,然後用最快速的速度喝完,又放回她的手裡。
紀倉南起身,朝仍舊沒回過神的李善為道,「我出去一趟。」然後轉身走出病房。李善為坐著床上獃獃地看著病房的門被合上,懷疑自己看錯了,可是剛才紀倉南轉身的時候,她明明看到他的耳朵紅紅的。
急匆匆地走到走廊盡頭的衛生間,紀倉南用冷水抹了一把臉,然後抬起頭來看鏡子裡面的自己。她主動邀請自己和她共同有一個蓋子喝湯,紀倉南不大高興地想,她這是想要勾引自己嗎?想著又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來。
紀倉南在外面呆了很久,直到確認自己不會做什麼奇怪的事情之後才回去。李善為已經睡著了,她今天實在是太累了。紀倉南站在病床邊,全然不顧此時此刻他的鼻息間全是消毒水的味道,李善為閉著眼睛睡得很熟。
過去的兩年裡,他每天都能看到她的照片,開心的樣子,不高興皺眉頭的樣子,甚至遠遠地看到她。可這樣的距離對紀倉南而言,實在太遠了。現在他就站在離她咫尺的距離,紀倉南壓制住鼓噪的心,伸出手像臨摹一樣摸了摸她的臉頰。
早上李善為醒來的時候,睜開眼首先看到白色的天花板,這才想到自己現在在醫院呢。下意識地往周圍看,在離病床不遠處,紀倉南靠在椅子上閉著眼似乎還在休息。李善為小心翼翼地側過身,盯著他看了一會。
過一會走廊上的聲音漸漸嘈雜起來,紀倉南伸出手揉了揉太陽穴才真開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剛醒來的緣故,頭有些沉。對上李善為的視線時,因為做了心虛事,紀倉南有些慌亂,不過還是故作鎮定地起身,「我去打水。」
李善為看著他明顯不自在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
紀倉南剛走就有醫生來查房,「49床,」醫生的聲音很平靜,很熟悉的金屬一樣冷漠的聲音,李善為抬起頭,「馮醫生?」馮衛似乎也有些意外是李善為,點點頭,問了一些常規的問題,然後叮囑李善為短期內不要走動。
作為一個病人,李善為很認真地點頭,只是覺得這個世界似乎太小了點,看他身邊沒其他人小聲問,「馮醫生,你的工作地點是流動的嗎?」到目前為止,李善為至少在三家醫院碰到過馮衛。
馮衛扶了扶鏡框,點頭,「嗯。」電視劇里的醫生基本上是不扣衣扣的,走路的時候特別瀟洒。但現實是醫生必須把白大褂的扣子扣好,這是職業素質。可面前這位看起來就太一絲不苟了,他身上的白大褂甚至扣到了最上面一顆扣子,整個人看起來一絲不苟。
嗯,其實李善為特別想問他,這樣的天氣扣子扣這麼嚴實不熱么?不過李善為並不認為自己和他已經「熟稔」可以這樣開玩笑的地步,於是很有自知之明地保持沉默。
這個時間病房裡的另外兩個病床的病人都出去吃早飯去了,馮衛看了看周圍,走到病床旁邊,小聲道,「我最近要回去了,」馮衛的聲音平靜而冷漠,和以往沒什麼區別。見到李善為短短的這幾分鐘時間,他就感知到系統已經有相當長的時間沒有被啟動了。
就像她怕他一樣,馮衛想,李善為其實也是怕和他來自同一個地方的系統的。「我離開這裡之後,系統就不會再收集地球人的生物信息了。」馮衛一字一句地道,「嗯,算是我給你的分別禮物吧。」
李善為盯著他看了一會,想要弄清楚他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良久才猶豫著問,「你是要離開這裡去外地嗎?」在她的認知里,馮衛口中的離開應該不過是離開s市而已。
馮衛搖頭,「我要回故鄉了。」他本來想在自己離開這裡之前去見一次李善為地,可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按照地球計年,馮衛在這裡生活了幾十年,只是到最後離開的時候卻只想到要和李善為告別。
回故鄉?李善為想了想,最後很誠懇地說,「一路順風。」然後朝他露出一個微笑,第一次不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恐懼害怕的勉強的微笑,她是真心的。
馮衛盯著她看了一會,然後最後一次嘗試著想要對她露出一個笑容,雖然他知道自己這樣的表情可能沒辦法向李善為傳達他的善意,可馮衛還是不想留下遺憾,「很高興認識你。」
紀倉南回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馮衛對李善為說這句話,他其實是知道馮衛這個人的,不過因為他不在的兩年裡,馮衛也沒有參與進李善為的生活,紀倉南在馮衛面前才沒那麼重的危機感。
馮衛扭頭看了一眼站在病房門口的紀倉南,然後朝李善為道,「那就這樣了,你好好休息。」說完轉身朝門口走去,紀倉南和他擦身而過。把水盆放在椅子上,紀倉南故作隨意問,「怎麼不是昨天的那位醫生?」然後把擰乾的毛巾遞給李善為。
李善為接過毛巾,搖搖頭,「不知道。」洗了一把臉,整個人都感覺清爽舒服很多。洗完臉,紀倉南端著盆子出去,過了一會回來的時候手裡除了空的洗臉盆,還多了一個保溫壺和一個袋子。
「等會把飯吃了,再喝湯吧。」紀倉南一邊把食物拿出來一一擺好一邊叮囑,最後把大骨湯從保溫壺裡倒出來放到一邊。整個過程就像在做什麼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樣認真而嚴肅。
李善為本來想告訴他,自己只是腳崴了而已,並沒有骨折。而且就算真骨折了大骨湯其實沒什麼用,這不過是老百姓習慣的缺什麼補什麼而已,從科學層面來看其實作用真的不大。
不過吃過飯之後,李善為還是乖乖地喝湯,期間紀倉南一直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盯著她看,李善為感覺毛毛的,吞吞吐吐地問,「我臉上有東西嗎?」紀倉南機械一般搖搖頭,然後繼續盯著她看。
李善為喝了幾口就不想再喝了,任誰被人用一種十分具有壓迫感的眼神盯著看,食慾都不會太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李善為的錯覺,紀倉南似乎不太高興。早上吃過早飯之後,紀倉南默不作聲地把東西收拾好,走到病房門口又停下腳步扭過頭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可最後又什麼都沒說就出去了。
其實李善為的直覺是很準的,紀倉南真的不太高興,她喝湯的時候紀倉南忍不住想她會不會依舊和他分享同一個碗,可到李善為喝完這件事都沒有發生。紀倉南覺得有些鬱悶,也就不太想說話了。
這種不高興一直持續到晚上,李善為坐在床上接電話,李謹行告訴她今晚也不回來了,李善為叮囑他晚上睡覺要蓋好被子,也要記得喝牛奶,然後終於掛了電話。
李善為接電話的時候,紀倉南就坐在病床邊削蘋果皮,他其實不太擅長做這樣的事情,一個蘋果最後看起來坑坑窪窪的,十分沒有賣相。紀倉南自己盯著它看了看,也覺得拿不出手,然後十分自然地把削好的蘋果扔到床邊的垃圾袋裡。
等到李善為掛了電話,看他兩手空空的樣子忍不住疑惑,明明剛才看到他在削蘋果皮的。可紀倉南很淡定,在水果籃裡面挑了一個香蕉三兩下剝了皮遞給李善為。
第二天一早紀倉南辦好出院手續,李善為就出院了。有些事情一回生二回熟,紀倉南背著她下樓到停車場,小心翼翼地扶著她上了車,他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一路上紀倉南都很沉默,到了李善為家樓下,從下車到回到家,李善為的腳都沒有落過地。雖然上樓有電梯,可李善為還是有些過意不去,她雖然不胖,可也絕對不算輕。
把她放在沙發上之後,李善為還沒來得及邀請他坐一會,紀倉南就先開口了,「謹行呢?」她的腳踝現在根本不能動,只放她一個人在家,肯定會很不方便的。
「他下午就回來了。」昨晚李謹行在電話里是這樣講的,李善為怕他擔心就沒告訴他自己腳崴了。
紀倉南皺皺眉頭,糾結一番道,「那我留下來陪你吧。」說完見李善為盯著他看,紀倉南不自在地別過臉,然後故意冷冷道,「你別想太多了,我就是怕你一個人在家出意外。」
他不想讓李善為認為他是那種明明已經被拒絕還糾纏不休的人,雖然紀倉南其實非常想這麼做。
在李善為面前,紀倉南一直都是溫柔、待人永遠都是很溫和有禮的紳士形象。甚至在家事上也是一把好手,十足的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好男人。就算曾經無意間見過他冷漠陰沉的另一面,可現在這樣子的紀倉南是李善為從來沒有見過的。
午飯是叫的外賣,李善為其實挺想吃紀倉南做的菜,可紀倉南還是堅持叫外賣,理由是沒有食材不能發揮出他的實力。
吃過午飯,李善為就被紀倉南安置在沙發上,而他自己則去收拾碗筷了。收拾好之後,李謹行也快回來了,紀倉南自覺功成身退和李善為道別,其實他不太想就這樣回去的。可作為一個成熟的男性,是不應該太黏人的,嗯,要有適度的距離。
紀倉南走到門口的時候,李善為忍不住問他,「紀先生,你那天怎麼會突然出現呢?」其實這個問題李善為一開始就想問的,可一直開不了口。腦海中隱隱有了一個可能的答案,可沒有得到證實那永遠都只能是猜測。
李善為坐在沙發上,就這樣直直地盯著紀倉南看,紀倉南心跳得很快,有一種做了壞事被發現的窘迫,只能故意冷冷道,「我只是路過而已。」紀倉南也不想在李善為面前撒謊,可他開不了口告訴她自己每天下班都會在她家樓下待到很晚,甚至在她吃過晚飯去公園散步的時候也偷偷跟她身後。他怕嚇到她。
聽到這個答案,李善為有種說不清楚的失望,低下頭沉默著不說話。兩年時間果然能改變很多,李善為自嘲地想,抬起頭道,「那謝謝……」李善為本來想謝謝他的幫忙,可話說了一半就停住了,不遠處那個男人表情嚴肅冷漠,可耳朵卻紅紅的,李善為道,「你在撒謊。」
紀倉南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要逃離一個地方,他不想在李善為面前變成一個跟蹤狂,可事實就是那樣。他故作強硬地哼了一聲,「我只是路過而已。」
「你在撒謊。」李善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