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換年華

第11章 換年華

第11章換年華

……

原來她身子里的毒是玉萱下的,那柳瑤真是做了她的替死鬼!

心中暗嘆。

不能怪她罷?

林家為了她,犧牲了許多,包括林姐姐。

只是如今她對林姐姐做下這樣的事情,即便她不怪她,等到真相大白的時候,不知林家人會不會原諒她,林遠會不會原諒她。

在若水的印象了,林遠和林姐姐親得很。

這個傻孩子……

怕是被嫉恨沖昏了頭腦罷?

而連蓉蓉……

林遠可把她交代的事情辦妥了么?

正想著,卻有董佩芳帶了一干人來,一個個臉上是興奮的神色,似乎是看到了獵物正躍躍欲試的老虎。

「沈修華,本充華奉了太后之命,來審你一審。」董佩芳吃吃地笑道,一招手,那班人便從身後拿出好些個箱子,一一在她面前排開。

若水一看,都是些可怕的金屬器具,心中便知這些是些折磨人的刑具了,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敢置信地看著董佩芳。

「你……要做什麼?」

董佩芳輕笑一聲,美麗的臉上寫滿了迫不及待:「沈修華如此聰明,還猜不到我想做什麼嗎?」

若水咬牙,驚恐地:「如今我還是修華,在宮中動私刑可是要……」

話音未落,那董佩芳幾步走進,便是一個霸佔扇來,硬生生把她的話打了回去。

「沈若水,你還在得意什麼?過了今晚你便是刀下魂了。你以為皇上還會來救你嗎?」董佩芳惡狠狠地一把扯起若水的頭髮,面目猙獰,「告訴你,這一次,即便是皇上也保不了你,你只有死路一條。若是知趣,不如現在先求求我,或許我會讓你死得痛快些。

若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偏過頭去不語。

「好……看來沈修華是不屑吃我這杯敬酒了。」董佩芳轉身,細細地研究起地上的那一排刑具,「讓我看看,哪一種才會讓你生不如死呢……啊!」似乎發現了什麼,她的聲音一下子興奮起來,「就這個吧。」她拿起一個金屬棒子,上面倒插著一根根尖銳的刺,細細麻麻,泛著金屬的銀光,刺尖的部分,卻因長久沾著的人血沒有清理而發紅髮暗,似是生鏽了一般。

「用這個,一定讓你生不如死!」董佩芳獰笑著,揚手便向若水打去。

若水心中一涼,雙目緊閉,做好了迎接那刺骨錐心的疼痛的準備。

屋子裡靜悄悄的。

榻上的小人小心地睜開一隻眼睛,迅速瞥了一眼。

屋子裡竟沒有人,連個侍女都沒有。

心中奇怪,母妃真是好生奇怪,竟沒有守在他身邊,且連個侍女都沒留下。莫不是——

去審問那沈修華了?

傅天慶心中一個激靈,急忙從床上跳起,還未來得及喊人,門便被用力推開,進來的正是滿臉怒容的太后。

「可真是哀家好兒子!」連蓉蓉氣急敗壞地。

原心中就有懷疑,這孩子臉色紅潤,不像是許太醫說的那樣重病在身,只是也不敢妄自揣測,便遣散了圍在病榻前的眾人,只躲在門口處偷看,沒想到真的看見慶兒生龍活虎地從榻上一躍而起!

「母妃……」被抓了個現行,傅天慶一張小臉委屈地皺在一起。

連蓉蓉也不願再和這小傢伙啰嗦拖延時間——雖然已經派了董佩芳去審問沈若水,但是那董佩芳畢竟位低膽小,不如她親自去解決了那丫頭!想著便回身要走。

傅天慶見狀急忙幾步上前拉住她:「母妃,你饒了那沈修華吧!」聲音里是滿滿的哭腔。

連蓉蓉心中煩悶。

血濃於水嗎?便是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姐姐也要幫她?

「慶兒,莫再胡鬧了。沈修華歹毒心腸,不值得你為她求情。」連蓉蓉蹲下身子,輕柔地替他拭去眼角的淚水。

「母后——沈修華她沒殺人!」傅天慶小聲委屈地,「孩兒看見了,是林才人——」

話未出口,連蓉蓉早拿手掩了他的口,眼露凶光。

「慶兒,你什麼都沒看見。沈修華殺那德妃和小公主的時候,你並不在場。」雖然早知不會是沈若水殺的人,但此刻聽見了,心中還是有些許失望。

傅天慶小臉漲得通紅,掙扎著:「母妃你為何總是想殺沈修華?是因為她和華清姐姐長得一模一樣……」

「夠了!」連蓉蓉忽地站起,臉色暗沉,「你身子還病著,在屋裡好好獃著吧,小心出門再染了風寒。」回身吩咐侍女太監們:「看住十一爺,若是有什麼差池,哀家要了你們腦袋!」

眾人大氣不敢出,諾諾地答應著。

昏暗的地牢之中,到處散發著死亡與腐爛的味道。

若水癱在那一堆潮濕發臭的稻草上,身上是劇烈刺骨的疼痛。鮮血從身上的各個傷口流出,混著稻草里的水分,將她白皙的肌膚染成了淡淡的粉紅色。

腦子裡是迷糊一片。

她,就要死了嗎?

不知她交代林遠的事情他辦得怎麼樣了,若能成功,便是死了她也甘願了。

連蓉蓉,若你不死,華清死不瞑目。

「公主……」一個蒼老的聲音巍巍地響起,那濃濃的哭腔似乎帶了深深的恨意。

是福嬤嬤么……

若水虛弱地睜開眼,果然見那個傴僂的身影正在柵欄外面,背著光,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嬤嬤……」想開口喚一聲,出口卻只能發出輕微的低吟。

見此情況,福嬤嬤哭得更加傷心了。

「公主……連蓉蓉那歹毒的賤婦,竟折磨公主至此……」福嬤嬤心中又是憤恨又是疼惜,咬了牙恨恨地道,「老奴若是死了,也定要化作厲鬼夜夜入她夢中……」

「不如,就讓哀家給嬤嬤這個機會。」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若水心中一沉,努力支起身子,果然是連蓉蓉!

見到來人,福嬤嬤長嚎一聲,便猛地撲了上去,一把抓住連蓉蓉的衣襟,便是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賤人!你不得好死……原先你在宮中的所作所為,皇後娘娘都忍了你!沒曾想你連家的胃口卻大……」正哭罵著,邊上早有人來拉了她,用地摁在地上。福嬤嬤看不見連蓉蓉,嘴裡卻依然罵著:「謀篡了傅家的江山,你害得皇上娘娘去的好慘!如今你又要害我們公主,我呸!老身就是死了也不下地獄投胎轉世,定要夜夜纏著你,要你陪葬!」

連蓉蓉心中惱火,也不願和這老婦糾纏,只想著趕緊解決了傅華清,以免夜長夢多。

「還不把這瘋婆子給我拉出去!」惱羞成怒狠狠地命令道,「既然她願意做鬼,就成全她!」

若水心中驚顫,連忙掙扎著到柵欄前:「連蓉蓉,你不要與老人家為難,有什麼便沖著我來!」心中焦急萬分,福嬤嬤自小便如她親祖母一般,若是因她而死了,不是犯了不孝之至的大罪嗎!

連蓉蓉冷笑道:「怎麼,沈修華,此刻你不再是沈若水了嗎?」

若水咬緊了唇,低低道:「連蓉蓉,你既然早已經知道,何必再這裡惺惺作態。我知道你想殺我斬草除根,那便來吧!傅家的人不怕死!我堂堂德馨公主不怕死!」

「怎麼,你不要報仇了嗎?」連蓉蓉走進,一雙美目緊緊地盯著她,此刻顯得如此猙獰。

若水心中冷笑,報仇,自然是要報仇的。

連蓉蓉,你不曉得我已經行動了嗎?才不過幾年的平靜日子而已,就已經把你的警覺都磨滅了嗎?

「人在做,天在看。連蓉蓉,我不信你會沒有報應。我不信我母后在天之靈不會找你報仇!」想起母后的死,仇恨如同洶湧的潮水一般湧進她的心,她的腦子,「若華清還有機會,定會讓你比母后死得更慘!」

「哈!好!」連蓉蓉怪笑一聲,「哀家可怕得很。所以哀家不能給你這個機會……」喃喃地說著,她的眼眸中忽然迸出奇異的凶光。

「來人,上刑具。哀家倒要看看,是誰死得更慘!傅華清,我給你機會死得比你那個尊貴的母后更慘!」她狂笑著大聲地尖叫著,如同瘋了一般。

華清嘴角揚起一個解脫的笑。

父皇,母后,對不起。華清只能做到這裡了。

若是你們在天有靈,便保佑林遠,保佑林家,能夠完成那件事。這樣至少可以除了連蓉蓉。

至於那連錦年……

對不起,兒臣殺不了他。

兒臣狠不下心,每當看到他,便狠不下心……

火上是燒得通紅的刑具,那呼呼的火苗如同亂舞的群魔,肆意地伸著舌頭,似乎已經品嘗到了他們的祭品,正跳著古老的祭祀之舞。

「就是你這張臉,迷得那連錦年七葷八素的么……還有你那父皇,不也是因為你的美麗而格外的寵愛你的么?哀家便毀了你這張臉!」連蓉蓉的獰笑似乎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那麼低沉,那麼飄渺,那麼虛無。

那燒紅的烙鐵散發著奇異的溫度,她能感覺到它的靠近,那熱氣緊緊地纏繞住了她,使她無法呼吸。

連錦年……

心中忽然劇痛!

太后寢宮。

連錦年一臉狂怒,剛一進屋子,便把桌子上的里筆墨摔了一地,那硯里的墨潑了那些侍女太監一臉,卻無人敢去擦拭。

他們從未見過這個從來都帶著漠然的笑的皇帝如此動怒,一個個嚇得不輕,集體刷刷跪倒在地上,口中直呼「萬歲爺息怒」不迭。

今日可是怎麼了,先是太后盛怒,如今又來個更為恐怖的皇帝,這樣下去他們的日子還要怎麼過?

太后倒是一臉無畏,定定地坐著看連錦年滿屋子地發脾氣。

「你們,全都給朕滾出去!」連錦年低聲吼道,一掌拍在桌子上,那深厚的內力把一張桌子震得粉碎,那班下人唬得目瞪口呆,一溜煙全跑了個沒影。老天爺,讓他們多活幾年吧!

太后臉色掠過一絲訝異。

倒真的忘了,她這個侄子的外祖父正是當今的武林盟主,他自小習武,若真是動起武來,只這宮中,怕是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

所以當年他才能那樣順利地殺了他的哥哥與父親!

想起這個,連蓉蓉的臉上不禁有一絲得意的神色。

有這個共同的秘密在手,她不信連錦年敢動她。

江山和美人,她相信連錦年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傅華清而捨棄,不然,當初他就不會回京都幫助連家發動叛亂了。

「姑姑如今是鐵了心要和侄兒作對了么?」連錦年狠狠地,看定連蓉蓉。

連蓉蓉閑閑地喝一口茶,笑道:「皇上這話說的可奇怪了,哀家怎麼敢跟皇上作對?」話畢瞄了一眼那粉碎的桌子。

連錦年冷笑:「那姑姑幾次三番要殺沈修華,是何用意?」

太后早有準備,笑得一臉無辜。

「皇上今日是怎麼了,說出的話都沒頭沒腦的。什麼哀家幾次三番要殺沈修華?哀家不過是秉公辦事罷了。若不是那沈修華殺人在先,哀家又怎會主動去找她的麻煩?」

連錦年挑眉:「姑姑何以肯定此次殺人的,就是沈修華?有人陷害也不一定呢!」

太后從容不迫:「有德妃的表妹林才人和侍女提花作證,證據確鑿,無可抵賴。」又道:「哀家與那沈修華無怨無仇,又不與她爭風吃醋,何苦為難她?」

「是么?」連錦年從腰間掏出一個小卷,扔到連蓉蓉面前。

連蓉蓉不解地撿起,展開一看,原是一個小紙卷,上書「蘇州知府次女沈若水」九個蠅頭小字,心中一驚——這是她寫給那探子的紙卷!

「無怨無仇,也虧得姑姑對朕的寵妃如此上心了。」連錦年一臉戾氣,白凈的臉上有青筋隱顯,似乎已在容忍的極限。

連蓉蓉倒吸一口冷氣,聲音亦有些顫抖。

連錦年竟在監控她,而她卻毫不知情!

一絲冷氣爬上她的背脊,連蓉蓉的手都不免有些顫抖起來。

「你……已經知道了?那沈若水其實……」

連錦年嘴角上揚,不置可否。

他已經知道了!

連蓉蓉此時才曉得自己的如意算盤一開始便打錯了,她竟低估了她這個好侄兒!

「那你更應該斬草除根才對!」連蓉蓉忽地醒悟,意圖將連錦年拉到她這一邊來,「傅華清隱瞞身份潛入皇宮有什麼陰謀,不言而喻!你以為她會是來和你再續前緣來的嗎?她是來殺你的,她是來給她的父皇母后報仇的!」

連錦年神色黯然,沉默不語。

「她一定是想先利用你殺了我,再殺你!」連蓉蓉再接再厲繼續道,「錦年,趁這個機會殺了她!以絕後患!」

「她……」開口,聲音卻是沙啞,「不會的……」

清兒,你真的是要我死嗎?

心中一想起來,便有無盡的疼痛。

「不會?」連蓉蓉冷笑,「那德妃進宮的目的你不知道嗎?那林家的陰謀你不知道么?傅華清才進宮便拉了林遠和那福嬤嬤在身邊,拉幫結派,你以為她真的什麼都沒想嗎?我告訴你,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在萬千寵愛下什麼都不懂的公主了,她心中有的是恨!你害她國破家亡,你害她失去了公主的尊貴身份!」

連錦年忽然抬頭,嘴角是燦爛如蓮花的笑。

「她想要的,我都給她。」他的聲音輕若無聞,在連蓉蓉聽來卻如平地驚雷,嚇得她心驚肉跳,「我的命,你的命,江山,她若是想要,我都給她。

連蓉蓉不敢置信地看住他。

「連錦年你瘋了!」他真真的是瘋了!「我不會讓她得逞的,我的命如今在我自己手上,誰都拿不走!」

連錦年淡淡地:「是么?姑姑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連蓉蓉亦笑,凄美絕倫:「連錦年,你莫忘了你是怎麼坐上這皇位的。要是朝中那些忠於先皇和錦重的人知道了,你猜你這個皇帝的位子還保不保得住?到時候你自身難保,莫說是傅華清!」

連錦年把玩著手中一個鼻煙壺,神色恬淡。

連蓉蓉不禁一顫。

那日,在先皇面前,他也是這樣恬淡的神色。

……

「父親,我用我這輩子最愛的人換來了您的江山,我不能讓您把它交給別人。」他神色恬淡,嘴角含笑。

……

「若知道秘密的人死了,他們便不會知道了。」

連蓉蓉心中一寒,口中亦是不肯認輸:「你想殺我?你以為我會如此愚笨,知道了你的為人還會放心地獨自守著這個秘密在這深宮之中任你宰割?」

「趙是。」連錦年緩緩地吐出一個名字。

連蓉蓉一愣。

這都被他知曉了,看來他監控她不是一天兩天了。

「沒錯!」她仰頭而笑,「若是你殺了我,趙是便會把這個秘密公之於眾!」大不了到時候魚死網破,連錦年還想保住傅華清,便不可能會冒這個險。

連錦年是半晌的沉默。

連蓉蓉展露得意的笑:「怎麼,怕了么?只要你肯殺了傅華清,我們依然繼續合作……」

「鎮遠將軍趙是於邊關起兵謀反,林暮將軍已奉朕的旨意前往平亂,此時,怕是已經抵達邊關了。」連錦年微笑,手一揚,那鼻煙壺已化為粉末飄散在空中。

一縷微風吹過,帶走那絲絲的粉末,那鼻煙壺,便像從未存在過一般消失了。

連蓉蓉聞言是一臉的驚慌失措,一雙鳳目圓瞪,嘴角的笑卻依然尷尬地停留在那裡。

「你……」她的聲音沙啞,像一個啞巴,發不出完整的聲調,「你……連錦年……」

她真真的是低估了她這個侄兒!

她以為這場戰爭中,她亦是勝者——至少是和他並肩站在勝利巔峰的,卻沒想到,從來,勝者都是他一個人……

哦,不,她早說過的,他也不是勝者。

勝利的那個,是傅華清!

她僅用她的那一抹明亮的笑,便徹底顛覆了這個結局!

「趙是不可能會謀反!」忽然醒悟到什麼,她失控地大喊,緊緊抓住連錦年的衣襟不肯撒手。「趙是聽命於哀家,哀家並沒有讓他謀反!誣陷,一定是有人誣陷他……」

連錦年的表情冷漠,眼裡是深深的戲謔:「前些日子以來,朝中有流言,說朕弒父殺兄,篡改詔書……太后可知道?」

連蓉蓉又是一愣。

她不知道!朝中有這樣的流言她卻不知道!

哈,一直認為自己羽翼豐滿,無人再能左右,原來,連錦年早把她的羽翼斬斷!

「姑姑忘了嗎?錦年方才才說過,清兒想要的,朕都給她。」

連錦年的神色是喜悅,是滿足,在一縷燭光的籠罩下,連蓉蓉看得有些發獃。

原來,一名男子的情深意切也是這麼迷人。

忽然想起那個人,那個曾經的皇帝。

曾經,他也是這樣地深愛著她,無法自拔,甚至為她丟了江山。

那時的他,是否也已經知曉她進宮的目的,卻依然那樣愛著,寵著她?

無力地低垂下手,是凄厲的笑。輸了,她輸了。

周圍是一片素凈的白色,柔柔地散發著白色的光芒。

這是在哪裡?

華清愣愣地站著,不知所措。

是地獄?抑或是天界?

她……

已經死了吧?

忽然遙遠的地方有一束黑色的光芒,漸行漸近。

華清吃了一驚,這要轉身逃離,眼睛卻粘在哪裡,在移不開。

竟然是……

父皇,母后……

沈若水……

蘇素……

德妃和小公主……

柳瑤……

還有一個奇異的,極其醜陋的肉塊!

她們緩緩地移動著,從遠方漸漸飄來,越來越近,幾乎到了她的面前。

莫名的激動,果然是死了,你們來和我相聚了么?

她又哭又笑,連忙迎上前去。

卻……

只能從他們身體里穿過。

而他們,似乎並沒有見到華清,自顧自面無表情地一路飄過。

「……」張嘴要喊,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急了便用手去抓——終於被她抓到了,一雙微涼的手!

「清兒……」看著眼前虛弱的人兒忽然不安起來,額上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連錦年急忙握住了她的手,試圖給她多一點溫暖。

她是做夢了吧?

夢見了曾經快樂的日子,和爹娘在一起,無憂無慮的年華嗎?

只是這些對於她,究竟是噩夢還是美夢?

清兒,你受苦了……

從今後,我再不想讓你受這後宮爭鬥的煎熬。

虛弱地睜開眼,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張慘白的臉,那好看的眉毛,緊緊地蹙在一起,正緊張地看著她。嘴唇亦是毫無血色的蒼白無力,正緊緊地抿著,似乎在強忍著痛苦。

連錦年……

心中有一絲喜悅慢慢滲透,她張了張嘴,低低地喊——

「皇上……」

聲音乾澀,似是從乾枯許久的井底發出的聲音。

那緊促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了一些,連錦年鬆了口氣,嘴角微微上揚起一個弧度。

「醒了……」

終於醒了嗎?

雖然御醫一再向他保證她的身子並無大礙,只是些皮外傷罷了。雖然董佩芳和太後下手毒辣,卻並未傷及要害。但是他卻不能放心!只要一想到她所受的苦,她所受的痛,她身上這些猙獰的傷口,都是因他而來的,他就無法原諒自己,恨不得,一掌把自己打死!

尤其是,她的臉……

她也展開如花笑靨,正要再說些什麼,卻有渾身的劇痛傳來。

才想起……

也顧不上那疼痛,她急忙伸手撫上自己的臉頰,印證那厚實的感覺——

果然,摸到了一層厚厚的紗布,左邊的臉頰。

目光忽然變得木訥獃滯。

「清兒!」連錦年見狀,驚呼而出,「這……」

「傷疤嗎?」她淡淡地出聲,神色是奇異的平靜,嘴角如梨花般的恬淡的笑,卻如同艷陽一般刺痛了他的眼。「再也好不了了嗎?」

一瞬間的失神,已是不由自主地點頭。

那梨花般的笑忽地擴大,層層漾開如水紋般。

她毀容了……德馨公主,傅華清,毀容了。

她那張曾經為她贏來父皇母后的萬千寵愛的美麗的臉龐,被毀了。

「清兒……」看著她忽然的失神,連錦年心中揪痛,恰若有毒針扎心一般,痛不欲生,「清兒,你放心罷……那傷口並不是很大,太醫必定能醫治好你的……」便是不能醫治了,清兒,我並不在乎你是否有美艷的外表,我只愛你,愛你的人。

彷彿是沒有聽見般的,她低聲地喃喃著自己也同不懂的話,眼角一滴清淚,緩緩流下。

連錦年……

我不再是那個有著和傅華清一樣的臉龐的人了,你……

還會要我么……

他的手微涼,又輕輕撫上她的臉,撫過那好看的眼,那鼻,那嘴,又撫過那疤痕上的紗布……

他的嘴角是溫潤的笑,一如當初第一次見到她時一般,此刻的溫潤,卻是那麼的怪異生澀。

「清兒……」你放心罷,以後我會保護你,真的……

保護你不再受任何傷害。

任何傷害你的人,都將得到懲罰。

三月的春風,懶懶暖暖地吹過。

綿憶殿外的睡心湖上的冰早已溶解,如今是一汪蕩漾的碧波。湖對岸有楊柳,垂了長長的綠髮在水面上,擾亂一池春水。有許多鳥兒在那枝頭上吱吱喳喳,間或有一兩隻,不耐煩久久地站著蹦著,展開了翅膀忽地從水面掠過,在眼底留下好看的剪影,便又忽地飛到對岸的枝頭上去了。

綠蘿拿了新摘下的梨花般,進來要給主子過目。福嬤嬤已被太后處死,是一個不清不楚的罪名,自那以後便由她來貼身侍候主子。卻見那榻上空空,那對著湖上小台的門卻開了。

心中暗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小盒,順手拿起一張薄薄的蠶絲紗被,也踏出門去。

果然看見主子一個人倚在台上的石欄上,靜靜地望著那如畫的春光。

「主子——」她輕輕喊著,「身子還未大好,便不要出來吹風了……」見她依然是不理,便無奈地幾步上前,將紗被披了在她身上。

「昨夜……」她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說。

「皇上臨幸了長福宮。」她輕輕開口,聲音沙啞得難聽,如同乾涸了許久的枯泉。

「是……」鼻子一酸,努力地強忍住要掉下來的眼淚,「是……沈姑娘……今早封了才人。」

若水身子一顫,幾乎要站不穩,綠蘿急忙上前扶了一把,卻一眼瞥見主子左臉頰上那個雀卵一般大小的紅色疤痕,心中不禁一跳,手也有些無力。

「怎麼?」若水轉身緊緊地盯住她,聲音依然是沙啞乾涸,「如今皇上嫌棄我這張臉,你也厭惡了不成?」

「奴婢不敢!」綠蘿帶著哭腔喊道,「娘娘您多慮了,皇上並沒有嫌棄娘娘啊……不然,又怎麼會冊封娘娘為貴妃呢……又怎麼會為了娘娘,把太后禁足在冷宮呢……」

聞言,若水苦笑。

「沒有嫌棄嗎?沒有嫌棄,可是卻整整一個月沒有來綿憶殿了呢。」聲音輕若無聞,是死一般的平靜。

連錦年,你終究還是個世俗的男人。我沒有了如花的美貌,便引不起你一絲一毫的興趣了么?

「娘娘,皇上真的沒有嫌棄娘娘……每每宮中得了什麼好東西,皇上不是都讓侯公公送一份來綿憶殿的么……「

「讓侯德寶偷偷摸摸地送東西來,也說明他心中有我么?」若水低低地嘲笑,「那麼,每夜裡沉浸在那些女子的溫柔鄉內,封了寶林又封才人,也說明了他心中有我嗎?」一想起他的懷中睡著其他女子,她的心中就有無法抑制的怒火蹭蹭冒起,燒得她痛不欲生。

「奴婢想……皇上是萬民的皇上,子嗣之事事關大統,滋事重大。朝中的大臣們也……皇上是迫於無奈啊……」綠蘿低低地抽泣著。

嘴角綻放一個恍惚的笑,如同那枝頭上剛開的梨花。

「迫於無奈……」粗啞的聲音低低地重複著,她蹣跚地走下檯子,走到梳妝台前坐下。

鏡子中出現的,竟是玉萱臨死前的那張臉。

慘白的,毫無血色,一頭青絲散亂,嘴角綻放的卻是華美絕艷的笑,那是這輩子她見到過最凄厲的笑。

「沈若水,你以為我死了你便開心了嗎?」玉萱狂笑著,面目猙獰,「你看看你的臉!你不再有絕色美貌,你等著吧,很快你就會到底下去陪我!縱是我死了,你也休想和表哥在一起,你休想!」

她聲嘶力竭,眼中的仇恨滿意,似乎是每一字都是咬牙講出來的,每一句都像一根毒針,齊發向若水。

鏡子里映出她的臉,那美麗的容顏如今卻被那個醜陋的疤痕破壞的支離破碎,滑稽得可笑。

她們看見這張臉,該是多麼開心!那麼她應該大方些,這後宮之中本沒有多少快樂的日子,她應該讓她們好好的樂一樂的。

兩行清淚落下,無聲地滑落。

春日旭陽,到處是婉轉的鳥啼,三月的春風拂來,柔柔地在臉上打著卷。

若水著一身梨色的紗裙,臉上用一色的紗巾遮了,步行款款,嬌柔不堪風吹。

「柳煙畫橋,風簾翠幕,雲樹繞沙堤。」沙啞的聲音嘶嘶地念著,毫無美感,只讓人心中戰慄不已。似乎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她苦笑著搖搖頭,蓮步輕移,迎著微風而去。

綠蘿紅蕊小心翼翼地侍候著,提心弔膽。

千萬別碰上什麼人才好,平日里她們在外聽慣了那些冷嘲熱諷,卻還是禁不住偷偷掉淚;主子如今這個樣子,她要是聽了,那該如何的傷心呢……

正擔心著,卻見若水一個轉步往花園裡去了,急忙跟上去攔住:「娘娘,咱們可別……今日已走了好些路了,還是回去歇著吧。您身子還未好,養生要緊啊!」今日唐貴妃娘娘和沈才人在花園裡賞花,恐怕這會兒還沒有走,若是主子去了撞上了,那可就糟了。

誰知若水並不聽她的,輕輕推開她,徑自走去。

不敢再攔著,綠蘿趕緊給紅蕊使了個眼神,紅蕊便趁若水不注意溜了去。

花園中,果然擺下了小宴,兩列粉色宮裝的侍女候在一邊,頗有氣派。唐貴妃和如蝶各在一邊坐了,桌上是酒糟的鵝掌,剔了骨剁成小塊,並一瓶雪梨香,吃酒賞花,甚是愜意。

「今日這春光倒是真的好,只可惜這宮中的姐妹們病的病了,去的去了,只剩咱們兩個,頗為無趣。」唐貴妃喝了一口茶,低聲嘆道。

如蝶聽了,便知道她是在講玉萱和董佩芳——皇上查出真正殺了德妃和小公主的元兇是林玉萱,賜了斬首。而董佩芳則與「身子不適」的太后,一齊遷入了冷宮居住,派了人把守著,沒有聖旨一概不許出入,放下話來:「若有誰敢進去探望,只許進,不許出,便在裡面陪她們一輩子罷了!」

更是冊封了沈若水為貴妃——宮中人皆以為這次沈若水是飛上枝頭,要大富大貴了,皇上寵她寵得不顧朝廷大臣的呼聲,連太后都敢得罪了,那還有什麼事不會依著她?卻沒想到,自那日冊封之後,皇上並沒有賜予她貴妃的宮殿,更是再沒踏進綿憶殿一步,而是吩咐了內侍監按規矩排了侍寢的名單下來,每日臨幸。

好奇之餘宮中人也免不了打聽,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沒多久就有人打探了出來,原來沈貴妃那日在監牢之中被太后毀了容,不僅花容月貌已成往事,因知道自己被毀容激動過度,連一把銀鈴般的嗓子也啞了,看慣宮中絕色皇上又怎麼能和一個醜八怪同床共枕,行夫妻之事?

心中不免解恨。

沈若水,你也有這樣一天。即使機關算盡,你害得我如此凄涼,又能換得來什麼呢?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而我,才是那個笑到最後的人。

「娘娘是在想念幾位姐姐了罷?這何姐姐也真是的,自從那事之後便稱病躲著不敢出來,李姐姐怕也是被嚇壞了……真是沒膽子的!」如蝶不屑地,「那沈若水如今已是垂死的貓,皇上都不願意再多瞧她一眼。失去了皇上寵愛的女人,又能把她們怎麼樣……」

「我是不能把她們怎麼樣,只求你們不要把我怎樣了也便是了。」若水冷冷地,聲音晦澀,一雙眼睛從紗布里緊盯著唐貴妃。

這便是害死蘇素的人,她說過,要為蘇素報仇的。

兩人聞聲心中一驚,雖早知道沈若水的嗓子壞了,倒沒想到有這麼難聽!

「喲!妹妹!」唐貴妃急忙喊身邊的侍女們,「還不快給沈……貴妃看座!」說著笑著打了自己一個嘴巴,「你看本宮都給忘了,如今妹妹你可是貴妃,和本宮一個位品的!」

倒是沈如蝶還是一臉冷然,不肯起身相迎。

若水緩緩走近,笑著對如蝶道:「姐姐,好久不見了。」

如蝶冷哼一聲,並不看若水:「這是什麼人,憑空要來認親戚。若是沈如蝶有一個貴妃妹妹,到不至於今日還是個小小的才人了。」

若水心中倒無驚訝,早知道如蝶對她會是這個態度了。

「怎麼,不請本宮坐下嗎?」她依然微笑著,喉嚨發出嘶嘶的干啞聲。

如蝶也不拿正眼瞧她,只是冷冷地嘲諷道:「沈貴妃真是好大的勇氣,如今這把嗓子,還敢出來見人。」

若水心中隱隱升起怒意,緊緊地盯住了如蝶。

如蝶卻以為她是怕了,羞了,心中更加得意,越發地得意忘形起來,對著唐貴妃講道:「難怪皇上一個月都沒有臨幸綿憶殿了,原來是這破落嗓子……」

綠蘿聞言臉色忽地變白,氣惱地揚眉,正要上前,卻被若水攔住。

「既然沈才人不認我這麼一個妹妹,那今日我們的關係就是貴妃與才人。」語氣忽地嚴厲起來,顯得更加晦澀,如同許久未開的門忽地被推開一般,「沈才人你好大的膽子,見到本宮竟然敢不參拜!」轉身對綠蘿道,「新才人不懂宮中規矩,綠蘿,你去教教她罷。」

綠蘿這下倒猶豫了:「娘娘,我們還是別……」

「還不快去!」若水微微發惱,目光兇狠了幾分。

綠蘿急忙走過去,一手拉了如蝶起來,還未待她掙扎,便往她膝蓋后輕輕一腳,如蝶站得不穩,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你敢——」如蝶氣惱地抬頭盯住若水。

「我為什麼不敢。」若水款款地在她的位置上坐下,順手捏起一枚果子放入嘴中,酸酸的滋味瞬間滿溢,「本宮是貴妃,而你不過是個小小的才人。就連唐貴妃娘娘,如今一個位品上,也得對本宮禮讓三分,你說是么,唐姐姐?」說著眼角便瞄向一邊的唐貴妃。

唐貴妃倒是一臉淡然,嫣然一笑便走過來,拉了若水的手道:「妹妹這是什麼話,真是見外了。」

若水只是笑著,心中卻是冷然。一股難言的厭惡湧上心頭,不禁想起蘇素慘死時的樣子。

綠蘿便放開如蝶,站到了她的身後。

如蝶忽地站起,眼中是難掩的怒火:「沈若水,你還在這得意什麼?不過是個失了寵的貴妃!在這宮裡,失寵的皇后都和侍女沒什麼兩樣……」

話音未落,便是「啪」的一聲。

「你是什麼東西,敢和本宮如此大聲?」若水怒道,一邊對綠蘿講,「你可看見了,以後再敢有人這樣放肆,便照樣給我狠狠的打!」綠蘿一臉焦急無奈,卻也只能低聲地應了。

「沈才人!」那便唐貴妃也喊道,「莫要在貴妃娘娘前放肆!」心中卻是不屑。

連身後有勢力支持的董貴妃,因為不得寵對自己也要禮讓三分,你一個無依無靠的失寵的貴妃,就以為會高人一等了嗎?沈若水,我原想不到你是這樣膚淺的人。也好,我看你還能鬧出什麼花樣了,最好讓皇上也將你打入冷宮,一了百了!

卻不注意,沈如蝶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扯下若水遮著臉的那塊紗布。

那梨色的紗巾隨風飄了,如同一朵碩大的梨花,在春日的陽光下散發著淡淡的柔和光彩。

周圍是一陣低低的驚呼,驚詫於她們曾經見過的那張絕美容顏如今已被那傷疤破壞殆盡,而沈如蝶卻爆發出一陣狂笑——

「哈——沈若水,就憑你這張臉,就你這樣的嗓子,你要與我爭寵嗎?你還想在這宮中爭得一席之地?」

若水在急得拿手捂住了左臉,淚水不禁奪眶而出。果然,還是不能平靜地接受她們的眼光,她們的嘲笑。心裡如同有刀子在割一般,痛得無以復加。

如蝶變本加厲,走進幾步到她的面前,硬是伸手去要掰開她的手,露出那醜陋的疤痕在眾目睽睽之下:「沈若水,你不就是憑了這張長得酷似德馨公主的臉才得的寵嗎?全皇宮的人都知道!你不過是別的女人的一個影子!」她越說越興奮,那眼眸中閃耀著勝利的光芒,「如今,你這張臉毀了,你還有什麼資本在這後宮之中爭鬥!」

「沈才人!」綠蘿急得連忙上前去,一把推開如蝶,「沈才人,你敢在貴妃娘娘面前放肆!」可憐的主子,為何要承受這樣的痛苦!心中亦是酸楚,綠蘿也不禁淚流滿面。

如蝶不怒反笑:「哈,倒真是主僕情深呢。貴妃?你就等著將來和你們家主子一起守在冷宮寂寥終身吧!哈——」

唐貴妃沒有說話,可那眼中,卻也是滿滿的快意和同情。

沈若水,我真的是沒想到你如今會是這樣的下場,簡直比柳瑤還要悲慘。那個德馨公主看來真不是什麼善輩,招惹了的一個都沒好下場。

忽然一聲尖叫:「皇上駕到——」整個園子忽然安靜下來。

若水一驚,急忙背過身去。

比起她們的眼光和嘲笑,她更不能面對的,是他。

空氣彷彿在那一瞬間凝固了。

沈如蝶惴惴不安地看著皇帝,吃不準皇帝是什麼心思,不敢妄動。唐貴妃倒是一臉淡然的笑,反正剛剛的唇槍舌戰她並沒有份參加,皇上怎麼也怪不到她的頭上。而綠蘿心中則是緊張的緊。

主子也真是的,明知如今是這樣一個狀況,還要出來招惹是非,這是何苦呢!

連錦年只看著若水。

她背著身子,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只是那小小的無助的背影,卻讓他心疼,如同被撕裂般的疼。

一時間,也只能無語。

「皇上……」見連錦年不說話,如蝶展開甜甜的笑靨迎上去,「您怎麼來了。」

聲音甜膩,若水心中卻是一陣陣的發涼。

她看不見連錦年的表情,心中卻禁不住猜測。

是寵溺,是疼愛,還是……

心一陣抽緊,手不禁揪住了手中的錦帕。

連錦年給她一個微笑,手卻輕輕地不露痕迹地將她從身邊推開,盯著若水的背影,開口卻是冰冷:「你不好好地在綿憶殿里呆著,出來做什麼?」

彷彿一記猛錘,身子竟有些踉蹌。

綠蘿急忙上前,扶住虛弱地搖晃著的若水,卻心疼得留下一滴晶瑩的淚。

彷彿聽到什麼大好的消息一般,如蝶的臉上是燦若蓮花的笑容,她款款幾步走近若水,嬌笑著:「妹妹,皇上問你話呢,還不快些作答,免得失了禮數。」呵,沈若水,你看到了吧?如今就憑你這張醜八怪的臉,你還想和我斗嗎?

若水緩緩側過臉,表情倔強:「怎麼,姐姐如今肯認我這個妹妹了嗎?方才不是還說本宮是亂認親戚嗎?」

如蝶心中暗罵,臉上卻不露痕迹,親熱地挽住她:「哎!妹妹你這是鬧哪門子彆扭,姐姐何時說過這樣的話!」卻趁她一個不注意,一雙手狠狠使勁,硬把她拽過身子來,露出那左半邊醜陋的臉在眾人眼前。

「呵——」跟著連錦年來的一班侍女太監無不嚇得尖叫,卻也不敢大聲驚駕,只憋在喉嚨里變成了古怪的咕嚕聲,卻更加刺耳。

連錦年亦臉色大變,忽地別開了身子,不願再去看她。

心,一點一滴的涼下去。

嘴角綻放一個凄美的笑,恍惚如初春的陽光,灑在未融的殘雪之上。

連錦年,你果然是嫌棄我這張醜陋的臉了,你連看它一眼都不願意了嗎?

連錦年,你不是說,要保護我,不受任何人欺負的嗎?

當時情景猶在,卻已是物是人非嗎?

一滴淚滑下,她固執地推開如蝶抓住她的手,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至他的面前,望著那張蒼白無血色的臉,心中疼痛的無以復加,卻還是強忍著,低聲問道:「皇上……不看一眼臣妾嗎?」

干啞的聲音刺激著耳膜,連錦年不禁渾身一顫,手指握緊,指關節處隱隱地發青。

卻是半日無語。

暖風吹過,帶走她臉上的淚,一陣陣的發涼。

良久,就在那淚水要乾的時候,連錦年才回身吩咐道:「侯德寶,送沈貴妃回綿憶殿。傳朕旨意,明日起沈貴妃遷至梨香宮啼春殿居住。」

聲音不大,在場的每一個人卻都聽到了。

唐貴妃的嘴角終於露出滿意的笑。

沈若水,我的孩子沒能拉你下馬,如今託了太后的福,你終於不再是我的對手了。

雖說梨香宮啼春殿地位堪比清水宮長福宮,可是誰都知道,如今宮中稍得寵些的,都是清水宮的人,而那梨香宮自從柳瑤之後,實際上與冷宮無異。

若水只是笑著,看著連錦年。

那眼裡的溫柔,那麼深,那麼濃,連侯德寶看了,心中都有絲絲不忍。

「皇上……其實沈貴妃住這綿憶殿……」他小心翼翼地,卻被連錦年的吼聲打斷。

「什麼時候輪到你對朕的旨意品頭論足了?還不給朕傳旨去!」連錦年惱怒地,「是不是連這點小事都不會做,要朕換個總管?」

侯德寶唬得急忙諾諾地下去了。

心中卻有一絲異樣。

時候萬歲爺這麼久,從沒見過他對哪個女子如此上心的,原以為他心裡真有這沈貴妃,可沒想到如今又……

莫不是真的只愛她那副皮囊罷了?

可若真的如此,這段日子以來每每在無人的時候,萬歲爺臉上那恍惚的神情又是怎麼一回事?

如蝶在一邊,心中樂開了花,在連錦年面前卻只能強忍住,繼續扮演她好姐姐的角色。

「妹妹……」她的聲音中是深深的疼惜,「你可不要這樣,嚇壞了姐姐……」她擔憂地扶住若水,一邊焦急地沖連錦年道,「皇上,你看妹妹她……」一雙娥眉緊蹙,勝似西子捧心,嬌艷無比。

連錦年直匆匆地瞄了一眼,便迫不及待地轉開視線,落到如蝶身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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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清若水·花開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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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換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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