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碧雲天

第15章 碧雲天

第15章碧雲天

這是他從關外一個游牧民族處得的一味毒藥,那些牧民並未意識到這葯的毒性,只用來對付狼群野獸,以使他們渾身無力,無法追趕獵物。

而人若服用了此葯,便會神志不清,渾身乏力,發病時卻會力大如牛,常做出自己無法控制的事來。

沒過幾日,京城便有了流言——三皇子連錦年府上的一名寵姬得了失心瘋,竟動手襲擊三皇子與王妃。

此後,他便長住定遠侯府,成為府上專用的大夫,直至五個月前,唐毓祈引見他入宮。

兩人坐定,便有小廝上了茶。

杭予允心中自然是惴惴不安,小心地抿著那茶。

茶水清澈,茶味純正,不像是下了毒的樣子。

唐毓祈只是品茶不語,杭予允正欲發問,卻被他手勢阻止,只好無趣地打量著這屋子。

這不過是間極其普通的屋子,不過看起來已閑置已久,雖特意打掃過,屋子裡的霉味卻還是不能掩飾。

奇怪的是,唐毓祈的身後,卻有一道布簾垂下,隨風輕輕搖動,看不見後面有什麼。

不一會兒,那布簾后便響起開門聲,接著是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又安靜了下來。

便有一個清脆的女聲:「侯爺,好了。」

唐毓祈這才放下了茶盞,看定了杭予允:「杭大夫,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今日,本侯有一事相求。」

杭予允急忙起身作揖:「侯爺對草民有恩,草民自當相報。」

唐毓祈點點頭,似乎是十分信任他,一揮手,便有小廝走進那帘子,不一會兒,便牽出一根紅色的細線來,交予杭予允手中。

「請杭大夫把脈。」唐毓祈做了個請的手勢。

杭予允吐了口氣,靜下心來細細把脈,卻吃了一驚:「這……這……」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今日他是碰上了個大麻煩。

「到底怎樣?」帘子後頭有一個溫柔的女聲,急不可耐。

想必這便是細線那頭的人了罷?

杭予允為難,不敢開口。

唐毓祈嘆一口氣:「杭大夫,直說無妨。」

只好坦誠相告:「恕草民直言,這位主子,懷的是個死胎。」

帘子後頭傳出一聲驚呼:「娘娘!」是那個清脆的女聲,「侯爺,娘娘暈過去了!」

唐毓祈亦是臉色發白,良久才憋出一句話:「雪雁,你先送娘娘回去罷。這裡,自有本侯處置。」

這話可把杭予允嚇得不輕。

處置?他要如何處置?

待身後沒了動靜,唐毓祈才長嘆一口氣,說話,聲音誠懇:

「杭大夫,實不相瞞,方才那位,便是本侯的妹妹,皇上的賢妃娘娘。」

杭予允緊張地點點頭,心中卻千求萬求,指望這侯爺不要再說了——知道得越多,他便越危險。

「如今本侯也沒什麼好瞞杭大夫的。妹妹在皇上身邊也有一年有餘,原是地位穩固,無奈始終不曾懷有龍種,是一遺憾。如今好不容易懷上了,卻是個死胎……」聲音里是滿溢的蒼涼,「杭大夫在宮中也有段日子了,怕是知道如今皇上最寵愛的,便是綿憶殿的沈修華……若是這死胎的事被捅出去了……」

「可,這……胎兒已死,草民也無起死回生之力啊……」

唐毓祈點點頭:「這本侯當然知道,便是扁鵲再世華佗再生,也是不可能有起死回生之法……」

心中好歹鬆了一口氣。

好在這侯爺沒有無理地要求他救活那胎兒。

「總有辦法……總有辦法的……」唐毓祈迷茫地喃喃自語,「如今之計,是得先瞞住這宮中眾多的耳目……」

三天後,他便被調去,專職為賢妃娘娘安胎。

所為安胎,不過是為賢妃開學藥方,調理氣色,同時不使她腹中的死胎有何異變罷了。

直到那次,賢妃跟隨太后出宮進香,他得特許隨駕前去。

那尼姑庵是女眷們住的地方,他堂堂男子,自然是住在庵外的茅屋裡。

賢妃被推下山崖的消息傳來時,他正在茅屋裡研讀醫書,當下心裡一驚,惶惶中有直覺告訴他——賢妃是要扔掉這個包袱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賢妃一口咬定她是被那沈修華推下山崖,掉了孩子的。

而他所做的,便是告訴太后,孩子沒了——不管曾經它是不是個死胎。

下山後,他急忙連夜收拾包裹,向御醫所的御醫長辭了官,也不管人家是否答應了,便逃離了京城,回到自己的葯廬中,並馬不停蹄地挖了一個密室,以防定遠侯派人來殺人滅口。

驀地從回憶中醒來,卻見兒子逸風的臉正放大在眼前,好奇地盯著他:「爹,你在發什麼呆啊?」

杭予允驚出一身汗,急忙回過身去:「沒……爹在想著,想著傅姑娘的藥方……」

聞言杭逸風是興奮異常:「爹,你是不是想到更好的法子了?」

這葯華清也敷了有小半個月了,疤痕已經漸漸萎縮,長出新生的息肉,卻始終沒有太大的進展。

若真找不出其他的方子來了,以後便是好了,傷疤處的肉也會和周邊不同,不能算是完全治癒。

見逸風如此,杭予允不禁心一沉。

這孩子,該不會是……

「逸風,爹問你。」連忙拉了他到樹后,小聲地,「你是不是對那傅姑娘有什麼別的心思?」

杭逸風臉一紅,急忙爭辯:「爹,你說什麼呢?什麼……有別的心思……」嘴裡這麼說著,心裡卻似小鹿般噗通跳個不停。

「最好沒有。」杭予允表情嚴肅,抓著他的手也更加用勁,「風兒,你聽爹說,那傅姑娘不是你能惹得起的……」雖然還不知道她是如何出宮的,皇上是否知情,他都知道她絕對不是一個能惹得的人物。

「為什麼?」杭逸風不服。

「她……」這可要怎麼和他說?這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事情,「她……她是有夫之婦,她肚子里有孩子!」

聞言杭逸風笑靨明亮:「哎呀!爹,傅姑娘說,她和她丈夫已經沒有什麼瓜葛了……」

「不許就是不許!」杭予允惱怒地,額上青筋暴起,「總之以後,你少和傅姑娘接觸便是!」說著也不管杭逸風,便收了地上的藥草進屋去了。

無論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逸風都不會是她最後停泊的地方。

夜。

已是八月,雖然白日里依然是炎熱難耐,到了夜晚,氣溫卻下降許多。

葯廬不遠處的小池邊。

華清脫了鞋襪,小心地將腳放進溫涼的池水中,輕輕攪動著。

清澈的湖水給她以最溫柔的包圍,她能感覺到有水草輕輕纏繞她的腳脖,能感覺到小魚繞著她的腳游來游去。

最喜歡的,便是水了。

那麼的純凈,那麼的明亮,那麼的,令人著迷。

手輕輕地放在肚子上,靜靜感覺著裡面的動靜。

孩子,他能感覺到母親的手嗎?

遠處,是夜空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這月,這星,這夜空。

身後,是林遠陰鬱的影子。

「清兒,我覺得這杭大夫有古怪,我們該儘快離開才是。」一段日子以來,已經能習慣喊她清兒,而不是公主。

「為什麼?」華清不解,「杭大夫人很好,何況我現在還在敷藥呢。」想起這個,不禁笑意盈盈,「逸風說,說不定他爹有讓我的疤痕痊癒的方子……」雖然已經決定永遠不再見連錦年,雖然心底依然固執地認為,不再會為任何人對鏡貼花黃——卻,依然是愛美女兒心。

林遠啞然,不知該如何解釋。

還是不要告訴她他的疑慮,徒增煩惱。

「我怕,沈如蝶不會就此罷休。」

聞言,華清黯然。

如蝶,是恨她入骨吧?

畢竟是她曾經剝奪她飛上枝頭的機會,落魄成丫鬟——一向嬌生慣養的她,怎忍得下這口氣?

何況如今,她更已知道她不是沈若水。

「連錦年……」想起沈如蝶,腦子裡便不能抑制地浮現出他的臉,不自覺地,嘴中便輕聲說出了這個名字。

林遠嘆一口氣。

要完全忘記他,是不可能的吧?

「前些日子我在鎮子上做工時聽人說,他在我們走之後的第二天便啟程往安徽去了。」連錦年的心中,更多的是江山吧?

華清點點頭。

「他那麼有能力,應該是馬到功成吧?」無論是做皇帝,還是武藝,他連錦年都是出色的

卻唯獨在做她的駙馬時,卻是一塌糊塗。

「清兒……」聲音不禁沙啞,心中是情思萬般湧起。

該不該告訴她,連錦年其實並未嫌棄過她的臉?

「或許我的再次出現,對他來說不過是噩夢一場。如今夢醒了,一切都沒有變。」而她,原本裂開的心,如今卻是粉碎。

連她的尊嚴一起,粉碎。

笑著擦去臉頰上的淚,她深深呼吸。

轉身站起,也不看林遠,提了鞋子便走。

「連錦年他……」還是忍不住,聲音輕若無聞,卻已足夠使她停下腳步,「他,沒有嫌棄過你,清兒。」

「常常,他都站在夜清宮的屋頂,徹夜,只為看你熟睡的臉。」他平靜地說著,心底卻似鬆了一口氣般,「他,是真的愛你,並不在乎你的臉。」

已經能聽到她強忍著的低低啜泣,卻只能狠心把話講完。

「我想,他那樣冷落你,只是為了……為了保護你罷。」

是良久的沉默。

風吹過,時間仿若已是千年。

「如今,那都已經不重要了。」她笑著,手撫上腹部,「如今,我只想有一個安靜的地方,能把孩子生下來,然後,撫養他長大。」

我會告訴他,他的父親,愛他。

我會告訴他,如果可以選擇,他的父親,一定會選擇和我們在一起。

皇宮。

深夜的皇宮,面目如此猙獰。

長福宮,燈火忽明忽暗。

唐貴妃正坐了在大紅色綉緞縫的矮凳上,閉著眼,享受侍女的按摩。

心中忽地一跳,不禁睜開眼,鏡子映出她的臉——美艷,卻憔悴。

不禁手撫上臉。

容顏老去了么?

「主子,聽說內務府新進了好些首飾,今兒個一早,沈淑妃就派人挑去了。」一邊小心地從唐貴妃頭上拔下一個純金的雙蝶簪,雪雁不忘報告她的小道消息。

只是嘴角微微上揚,唐貴妃並無十分動怒。

「這丫頭,聰明是聰明。可惜比起這後宮的人來,始終還是差了一些。」如今沈若水剛死,她便急不可耐地在這後宮出盡風頭,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這後宮中,如今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她和她的肚子。

忽地想起那日小選,如蝶頭上插的簪子——像極了洛娘常戴的那根,通體透明,比翼雙飛的蝴蝶,微微顫動的翅膀與觸鬚,閃耀著耀眼的光——那時,是如此耀眼地刺痛了她!

洛娘……

九泉之下,她可有詛咒過她?

當初,她們亦是姐妹相稱,只是後來,王爺越來越重洛娘,甚於王妃和她。

便嫉妒了,央了哥哥尋來秘方,摻進她的補品中,使她失了神智。

那時候的她,真的沒有想過要洛娘死。

她只是,要得到更多的寵愛罷了。

卻沒想到,失去神智的洛娘會發了瘋似的襲擊王爺和王妃——不日便被處死。

那時候,她恨得幾乎要發了瘋。

可是如今……

不禁看住自己的雙手。

這雙手上,沾了如此多的血腥,可是如今的她,心已經麻木。

門上響了「篤篤」兩聲,隨後便閃進侍女月眉,至唐貴妃身邊低聲道:「娘娘,方才小路子在沈淑妃處,聽到一個驚人的秘密。」

「哦?」唐貴妃轉過頭,饒有興趣地,「說來聽聽,她還有什麼秘密。」

「方才,沈淑妃娘娘在屋裡發了大火,說什麼這點小事也辦不好,又讓沈若水跑了……」

「沈若水」三個字,如同抹不去的夢靨,直衝進她的耳朵。

唐貴妃忽地站起,雙眼圓睜:「你說的可是真的?小路子可聽得真切?」一雙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狠狠地掐住。

那月眉被掐得生疼,眼裡含了淚:「千真萬確……小路子說他敢拿腦袋擔保……」

彷彿被打了一悶棍,唐貴妃失神地跌坐在矮凳上。

這沈若水到底是何方神聖——

居然還沒有死!

更讓她心中發涼的,是皇上親自放走的她,還在眾人面前做了一齣戲!

她,真得只是長得像前朝的德馨公主,前朝皇帝賜婚給皇上的女子那麼簡單而已嗎?

「雪雁,替我傳話給侯爺,請他進宮一敘。」半晌才咬牙切齒地。

沈若水,我不能再給你機會……沈如蝶殺不了你,我來動手!

長福宮後院的一處閑置空房。

唐毓祈來回踱著步子,心中是焦慮萬分。

妹妹深夜召他進宮,怕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商量。

如今還會有什麼事呢?

那沈貴妃不是已經被皇上在蘇州處死了嗎?剩下的皇后楊奇秀,是江湖兒女的脾氣,在後宮中成不了大氣候;貴妃董氏,膽小如鼠,畏首畏尾。雖說董家的野心也不小,這董貴妃卻不肯配合,也不足為懼;難道是那沈如蝶又出了什麼事?

如今這沈氏懷著龍子,才是妹妹最大的勁敵。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進來的正是唐貴妃。

「娘娘,深夜召臣前來,所為何事?」按耐不住,唐毓祈急忙發問。

唐貴妃心中也是焦急,不賣關子:「哥哥,方才妹妹收到可靠的消息,那沈若水還沒有死!」

「沒死?」怎麼可能?是皇上親自處決的,這還會有假不成?

「沒錯,這事如今就只有皇上和沈如蝶知道……皇上並沒有殺沈若水,而是放她走了!」想起來便是心驚膽戰,這沈若水,太不簡單了。

「那又如何?如今沈若水已經離開皇宮,跟咱們是一點關係也沒有……倒是那沈如蝶身懷龍子,你要多注意才行。」唐毓祈卻並沒有放在心上。

唐貴妃氣結:「哥哥,你糊塗!沈如蝶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子罷了,宮裡要多少有多少,不過一個未出世的嬰兒,怕什麼?生不生得下來還未知呢!倒是那沈若水……皇上為何要放她走?若她真是與侍衛通姦,皇上應該處死她才對!」

「你的意思是……」唐毓祈有些糊塗。武將出身的他,對這些勾心鬥角的事還是不能信手拈來。

「沈若水不簡單……指不定哪一天,她還會捲土重來。」雖不願承認,還是狠狠地吐出這一句。

到時候,她或許就不會再這樣好對付了。

「那……我們應當如何?要不,派人追殺,斬草除根?」唐毓祈做了個殺的手勢。

「沈若水身邊,有林遠。」唐貴妃抿嘴。

「嘿,你說這林將軍的兒子,怎麼和沈若水搞一塊去了?」

「英雄難過美人關……這林將軍胸懷大志,他的兒子卻頗有些無能。」唐貴妃冷笑,「哥哥,你去告訴林將軍這件事,我想,由林家出面,這件事會更容易辦。」

翌日。

林府前是車水馬龍。

一輛華麗的馬車從街

「侯爺的意思,是要本將軍派人去尋得犬子與沈氏,然後殺沈氏除根?」林暮喝了口茶,悠然自得。

唐毓祈淡淡一笑:「如今將軍得知了這個消息,怕是不用本侯發話,自個兒便迫不及待地要去找兒子了吧?」

林暮挑眉:「侯爺何出此言?」

「將軍你心懷天下,一心要復辟舊朝。林公子又是文武雙全,能助將軍一臂之力。將軍怕是不會讓一個女子拐走自己兒子的吧?」

當初讓林遠接近沈若水,不也是懷了心思的嗎?如今沈若水已沒有了利用價值,還要把兒子留在她身邊做什麼?

對面的林暮亦是心中飛快地算計著。

看來,想要借傅華清刺殺連錦年,引起天下大亂,他再起兵勤王的算盤是打不下去了,如今遠兒似乎真的迷上了傅華清……

這一招,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和連蓉蓉還頗為相似!

可他,不能落得和連蓉蓉一樣的下場!

公主,你莫怪微臣心狠,只是你傅家氣數已盡,天亡大昭。

眼底有寒光閃過,嘴角是最詭異的笑。

為了他的大業,已經犧牲了女兒與侄女,這一次,即便是要犧牲兒子,也在所不惜。

竟然,已有了落葉。

雖仍是碧綠,卻毫無眷戀地離開了枝頭,裊裊飄向大地。

轉眼,已是夏末秋初。

已是一年。

時光,轉瞬即逝。

華清站了在槐樹底下,愣愣出神。

去年這個時候,正在沈府打點上京的行裝,那時候惴惴不安的心情,此刻居然再次體會,仿若昨日。

……

我知道你不屑做什麼妃子娘娘,也沒人勉強你。但是,你這渾渾噩噩的樣子,若在宮裡惹了是非,若只連累了我還好,若是連爹娘一併連累了,那你又有什麼臉面見沈家的祖宗?

……

如蝶的話仍在耳畔,不時地迴響。

輕嘆出聲。

若當初知道會有如今的景況,她是寧死反抗不願進宮的。

即便是死了,也強似如今。

「主子,杭大夫請您進去。」紅蕊從屋裡出來,臉上是明朗的笑。

今日主子就要拆去臉上的紗布了。

杭大夫與杭大哥日以繼夜地鑽研醫書,終是找到了他們所知的最好的方子,添了許多味藥草——有許多,是杭大哥與林大哥爬上懸崖採摘的,珍貴異常。

杭大夫說了,成與不成只在這一次,他也沒有別的方子了。

主子的臉,能痊癒的吧?

這些日子看見主子臉上的笑容漸漸地多了起來,她心裡也是跟著快樂。

若真的痊癒了,主子就能像以前那樣——不,是比以前更快樂吧?

華清深呼吸,轉身給她一個恬淡的笑。

終是不能逃過的,便是不能痊癒,她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紅蕊過來小心地攙著她:「主子,您小心腳下。」

華清不禁莞爾:「傻瓜,這地平坦坦的,又沒有什麼疙瘩,我還要你扶不成?」

紅蕊撅嘴不服地:「杭大哥說了,這懷胎頭的第三個月是很危險的,萬一……」自覺失言,急忙自己啐道,「呸,我這張破嘴,總講不出什麼好話來!」

「好了!」華清嘆道。

進宮一趟,雖如噩夢一般,卻讓她得了這許多真心的朋友,便也值了。

屋子裡眾人已經圍在桌子周圍,就等著杭予允為華清拆葯。

「傅姑娘,是否能成便在今日了,你可做好了準備?」杭予允笑道。

治癒這傅姑娘,他們早日離開,便對逸風是大好事了。

華清點頭:「杭大夫,你便拆吧。無論結果如何,華清都能接受。」

杭予允心中微嘆,這女子,如此倔強的眼神,離開皇宮對於她,是好事。

便伸手小心地,拆下那臉上的紗布。

白皙的臉上,一個淡淡的粉色的印子,如同雀卵般大小。

像是打翻了的胭脂,沾了一點在臉上。

周圍,是輕微的嘆息聲,紅蕊禁不住,低低地啜泣著。

華清心裡一冷,嘴角的笑已有些勉強。

「好不了嗎……」強抑住心中的失落,「沒關係……我……不過是個疤痕罷了……」

林遠沉默著,將屋角的一面銅鏡遞與她。

老舊的鏡子,鏡面已經破損,模糊不清,卻依然能清楚看見臉上那個印子。

才鬆了一口氣。

「這……不是很好嗎?」雖沒有痊癒,卻比她預想的好很多,「你們看這印子,像不像一片桃花?」揚起明艷的笑靨,聲音里卻有淡淡的哽咽。

「清兒……」逸風不忍心,別過頭去。

「真的,你們看呀!」她拉住林遠,期盼地看著他,「真的,好像一片桃花瓣,不是嗎?」

不忍心看她失望,林遠只能勉強扯動嘴角。

忽地,只聽「砰」的一聲巨響,接著便是一陣灰塵紛紛揚揚落下,一眾人被嗆的咳嗽連連。

華清抬頭看時,只見一個黑色的影子,和一把閃著寒光的劍,直刺而來。

「主子——」紅蕊一聲尖叫,飛身撲過,擋在她的面前,「小心……」

話已不能說完,她的身子軟軟地,倒在華清的懷裡。

「蕊兒……」

未待她反應過來,便見林遠飛起一腳,踢掉刺客手中的劍,反手一劍,直刺胸膛。

那刺客低哼一聲,即時斃命。

「蕊兒你怎麼樣……」心中一涼,華清急忙扶起紅蕊的臉,卻見小臉慘白,已無血色。

身下,是汨汨流出的濃稠鮮血,浸紅了杏色的衣衫。

「快放下她!」杭予允急忙從身後藥箱中拿出紗布,藥草。

話音剛落,卻忽聞外頭有嘈雜的響動,一支火箭從窗戶間飛射而進,正射中牆上掛著的藥草,一股濃煙起,便是血色紅光熊熊燃起。

林遠急忙上前,拉了華清在身邊,交予小順。

「你保護主子,不要離開一步!」

說著便抽出劍護在胸口,小心貼近窗子往外看了——不禁也是一顫。

外頭,至少有二十來個刺客,手執火箭,不住地往葯廬里射來。

院子里曬著的藥草皆已被點燃,熊熊的火光衝天,黑煙裊裊鋪天蓋地。

又是沈如蝶嗎?

不禁咬緊了牙。

這邊,杭予允摸了摸好紅蕊的頸脖,低聲嘆息搖頭:「正中要害。」

華清已是愣愣不能語,綠蘿則是哭著抱了紅蕊:「妹妹,妹妹你醒醒啊……」

林遠轉頭,面色暗沉:「綠蘿快些去後頭收拾些細軟,這裡是不能再呆了,我們衝出去!」

話雖如此說,心中卻沒有底。

若今日他只帶著清兒一人,突圍並不是難事——可如今,一屋子的人5個人,只有小順會些三腳貓的功夫。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杭逸風忍不住發問,「我第一次遇到你們,也是被刺客追殺。如今又來了這許多人,我不是怕,可你們也得告訴我,讓我死也死得明白啊!」

「風兒!」杭予允亦是嚴肅地,「不該你問的事無需多問。」

是宮中派來的人吧?

一日入宮,永生不得安寧,即便你出了宮,卻還是有人不肯放過你。

斬草除根,這是他們唯一安心的辦法。

眾人拿了屋中的各樣能拿的鐵器,權做盾牌,林遠咬牙,踢開木門——

「嗖嗖」幾聲,便有數十支火箭齊齊飛來,從眾人耳邊飛掠而過。

杭逸風轉身從牆上拿下一隻弓,遞與林遠:「這是我買來好玩的,怕是不中用,但總比沒有好。」

林遠點頭,從地上拾起幾根仍在燃燒的火箭,搭煎拉弓,三箭齊發,便聽見外頭傳來三聲慘呼,接著又有火箭射進。

林遠面露猙獰,正要撿起箭再射,卻忽聞外頭傳來廝殺聲。

眾人皆愣住了,面面相覷。

林遠從窗子往外瞧去,卻見是另一群黑衣人,越有七八個,個個身手不凡,與那些刺客拼殺起來。

心中一陣驚喜,雖不知是敵是友,也顧不得許多,回身對小順交代了一番,便飛躍出去廝殺起來。

這邊小順得了林遠的指示,瞅准那些刺客正在酣戰中,無心顧及這邊的情況,便帶了華清等人,小心地摸著牆角出去。

幾個回合下來,林遠漸漸感覺出異樣。

這幫刺客,明顯與上回的不同,身手好了許多不說,使的竟是他林家的刀法,且與他對手時,招招留情!

而那群黑衣人,武藝高強不說,一招一式都配合得極好,似有組織訓練過一般,不像是一般的江湖人士。

心一橫,飛劍頂住一名刺客的喉嚨,一把扯下他臉上的罩布——竟是他熟悉的面容,是他林家軍的人!

不禁有一種莫名的恐慌湧上心頭,連蓉蓉的話忽地迴響在腦子中。

……

「一登九五,天下至尊。試問那名男子不想有如此的尊貴顯赫?」連蓉蓉撿起地上的小瓶,從容地喝下,竟不似在喝毒藥,而是在品嘗佳釀一般。「林遠,本宮猜想,再過不久,你也要面對和錦年一樣的選擇了。」

……

「說,是誰派你來的!」無法控制地怒吼著,以減少自己心中的恐懼。

不!絕對不會是父親!

可是,他卻聽到了他最不願聽到的話。

「是將軍派我們來刺殺沈若水的……」話音未落,身後已中一劍。

是一雙禿鷹般的眼,從罩布的後頭看著他:「公子,將軍請您回去。」

是父親手下的常寶!

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林遠踉蹌地退後幾步。

手中的劍滑落,哐當落地。

「爹——」痛苦地喊出聲,聲音竟是沙啞難聽,如乾涸的井。

那禿鷹眼瞅準時機,竟飛身躍過林遠,手中的劍直刺牆邊的華清——

「主子小心!」綠蘿一聲驚呼,一把推開華清。

猝不及防,腳下不穩,身子竟撲身向前倒下,那禿鷹眼飛起一腳,正在華清的肚子上,正要提劍再刺的時候,身後的有一黑衣男子已搶先一步,將劍刺入了他的頸脖,穿喉而過。

屋后的草垛上。

華清無力地躺了在草垛上,卻是銀牙咬唇,直至絲絲腥味滲入喉間。

「孩子,我的孩子……」

腹下傳來陣陣的疼痛,伴隨著粘稠的濕潤感。

華清心中一涼,伸手去摸,居然已濕了一片!

殷紅的血!

蜿蜒在她白皙的手掌上,微涼的指尖,如同一隻只吸血的蟲子,緩緩蠕動。

天與地彷彿倒轉過來一般,致命的暈眩感湧上心頭,她無法在呼吸思考,所知道的唯一一件事,便是——

「孩子……」再無力支持,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

安徽。

行宮內。

堂下是大臣們滔滔不絕的演說,向他彙報前線的戰績。

「……殲滅亂黨三千餘人,搗破秘密組織十餘處,擒獲匪首……」

心中卻是沒來由的煩悶。

派去保護清兒的八大高手已有三天沒有傳消息回來了。

清兒……

不知她現在何處?

為什麼會沒了消息?是林遠機智發現了他們,甩掉了他們?

不,不會的。

八大高手身手都不錯,且自己已經吩咐了遠遠地觀望保護便好,無需接近打擾他們。

還是……

出了什麼事情,使他們無法傳消息回來?

葯廬,蘇州城外的葯廬。

據上次傳來的消息,他們一直住在蘇州城外的一個葯廬里。

雖無法得知更詳細的情形,卻亦足夠讓他心安。

清兒的身子孱弱,住在葯廬,倒是件好事。

忽地,仿若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捶中了,胸口傳來一陣陣的悸動,越深,越痛,直至無法呼吸!

「皇上……」一邊的侯德寶瞧見連錦年忽地臉色發白,冷汗直冒,急忙小聲地,「皇上您這是怎麼了?」

痛得無法說出話來,連錦年瞧了一眼堂下,見眾大臣都聚精會神地聽著那戰績,並沒有注意到他的不妥,便略一揮手。

侯德寶急忙示意身邊的兩個小太監放下殿前的帘子,遮擋住眾人的視線。

眾人這才驚醒過來,彙報聲戛然而止。

「皇上,這……」出了什麼事嗎?

眾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生怕這皇上忽地發怒,牽連到他們的項上人頭。

侯德寶尖聲道:「皇上有旨,今日有些乏了,改日再議,退朝!」

至後院書房,終是撐不住,竟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殷紅的血!

蜿蜒在他寬大的手掌上,微涼的指尖,如同一隻只吸血的蟲子,緩緩蠕動。

「哎喲!皇上!」侯德寶嚇得扔了手中的茶盞,「您這是怎麼了?來人,傳御醫,快傳……」

連錦年揮手制止。

這是心病,他清楚。

那疼痛不是肉體上的,而是來自於心中。

清兒……

莫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醒來時,是在一處破廟。

睜眼便見那布滿灰塵的房梁,纏繞飄逸著的蜘蛛網。

指尖微動,身下墊的是乾爽的稻草。

周圍是可怕的靜謐,只是淡淡的呼吸聲,聽起來是這樣的沉重。

「孩子……」手撫上腹部,卻無法感覺到孩子——

「孩子!」失聲尖叫出聲,她猛地坐起,驚醒蜷縮在一旁的綠蘿。

「主子……」急忙上前扶住:「主子你快躺下,莫傷了身子……」眼中是淚光點點,強忍著不敢落下。

主子,實在受了太多的苦……

孩子沒有了,能告訴她嗎?

似是沒聽見般,華清抓住綠蘿的手,嘴角上揚,眼眸中期盼的光芒閃耀:「綠蘿,你告訴我,我的孩子還在,是不是?杭大夫醫書高明,他保住了我的孩子,是不是?」

這時,聽見聲響的杭逸風進來,見華清如此,亦是心中揪疼。

便上去扶住她,示意綠蘿先出去。

「清兒,你放心,孩子還在。」低聲地安慰她,語氣是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溫柔。

還在……

這才鬆了一口氣,雙手護住了自己的肚子。

「還在……就好……」又想起紅蕊,想起那個軟軟倒在自己懷裡的身子,不禁又是淚流滿面,「只是蕊兒……」

她又害死了一個人!

蘇素,福嬤嬤,紅蕊……

她的手亦沾滿了鮮血,那麼多無辜的人……

怔怔地望著自己的手,眼中的恍惚讓杭逸風一陣心慌。

「人死不能復生,清兒……」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像所有的人都知道,林遠知道,綠蘿小順知道,華清知道,連他父親的眼中,似乎也是瞭然的神色!卻只有他不知道!

他所知道的,是紅蕊死了,清兒的孩子沒了,而他,卻只能在她面前撒謊!

「你不知道……是我害死她們的……」輕若無聞地低喃,嘴角漸漸綻放絕望的笑,一層層漾開,如開敗的曼陀羅,凄美。

是我的不自量力,自以為可以為父皇母后報仇,自以為自己在連錦年心中的分量足夠……

卻……

自掘墳墓,還連累了那麼多人。

杭逸風嘆息。

他什麼都不知道,他所能做的,便是緊緊地擁她在懷裡。

正在屋子裡氣氛越來越沉悶的時候,林遠得知華清蘇醒的消息,急急地衝進門來,卻見杭逸風擁了華清在懷中。

心中酸味泛起,要上前拉開,卻……

停住了腳步。

耳中迴響的是那刺客的話——

「少爺,是老爺派我們來刺殺沈若水的……」

爹!

苦笑。

原來他,又是一個連錦年。

他,作為叛臣之子,還有資格去保護公主嗎?

「林遠……」看見林遠,華清急忙從杭逸風懷中出來,雖心中羞澀,卻無暇顧及。「那些人,是什麼人派來的?如蝶嗎?」

林遠搖頭,半日不能語。

要他,如何告訴她,派人來刺殺她的,是他的父親,那個曾經口口聲聲說忠於大昭,忠於她,要助她報仇的人。

「不是如蝶?是唐……唐夫人……」她喃喃地,嘴角冰冷。

她們始終不肯放過她。

她們所要的是她死,是她再也不能威脅要她們的最有效的保證。

「為什麼……如蝶,是我虧欠她在先……可她,我卻始終不曾害她……」

是不是無論我到哪裡,都已不能再平靜地過日子。

或許,我該去面對……

「清兒,孩子沒了,你……」林遠背過身子,低低地,想找出什麼話來安慰她。

卻只聽到杭逸風一聲怒吼:「林大哥!」

卻已來不及阻止。

林遠意識到不對,急忙轉過身子,看見的,卻是她毫無血色的臉,和乾涸的眼。

她愣愣地,眼中再流不出淚水,只是乾澀發疼。

無神地望住林遠,卻看不清楚他。

身子是戰戰的晃動,似是風雨中一株柔韌的草,迎風彎腰,卻不倒下。

「林遠,你剛才說……」孩子沒了?

手緊緊地捂著了肚子,皺眉看著他,「你撒謊,孩子還在這裡,不是嗎?我能感覺到他,他還在我的肚子了……」

心中空洞,只有一股叫做疼痛的風,在那空洞中不住地撞擊著。

縱然不忍,林遠卻無法欺騙她。

「是,孩子沒了。」

「你騙人。」她不假思索地打斷,轉過臉看著杭逸風,「他想騙我……你爹的醫術那麼高,你的醫術也那麼高,你們怎麼會保不住我的孩子呢……」

杭逸風嘆息,沉默,半晌才道:「清兒,對不起……你的肚子被那刺客……」縱是再高明的醫術,也救不回那孩子……

「不會的!」發了瘋地的,她從地上踉蹌而起,「杭大夫一定能……」

杭大夫……

孩子……

「杭予允……」她低聲喃喃地,腦子中是一片空白。

恰若電光閃過,蘇素的臉浮現在她的眼前。

「杭予允……」

正從屋外進來的杭予允見此狀況,不禁愣在門口:「這,這是怎麼了?傅姑娘你怎麼起來了?」

華清微微轉過頭,看著他。

原來如此,怪不得那日他初見到他們會是這樣的反應……

怪不得她會覺得這張臉似曾相識,原來他們真的是見過的,在玉嵐山。

「杭太醫……」

話剛出口,杭予允臉色大變,正要轉身離開,身後的林遠早抽劍出鞘,擋住了他的去路。

「杭太醫,你就是那個杭太醫。」語氣是肯定的陳述。

杭予允苦笑。

居然被她想起來了。

他自問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也不過是在上那玉嵐山時與她打過照面,沒想到那時正春風得意,聖寵隆恩的時候,她居然記住了他的臉。

「老朽,見過……」略一猶豫,還是將其喚作:「沈修華。」

「爹!」糊塗了的只有杭逸風一人,「什麼杭太醫,什麼沈修華?」

杭予允嘆氣:「風兒,其實這幾年爹離家,並不是在外雲遊行醫,而是進了皇宮,當了幾年太醫。這位傅姑娘,其實是當今聖上的妃子。」

華清別過頭去:「曾經是。」

恰若平地驚雷般,杭逸風愣在當地不能言語。

當今聖上的妃子……

清兒……

那個拋棄了清兒的男人,便是當今聖上嗎?

也顧不得杭逸風,華清只問杭予允:「杭太醫,我只問你,賢妃的肚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杭予允無奈地:「沈修華,如今你已離開皇宮,又何苦在追問這些事情呢?」

平平靜靜地過完下半輩子,這不好嗎?

聲音已是哽咽不能語,華清指指自己的肚子,強忍住淚。

「我……我並不想要……」並不是不想要平靜的生活,「只是……素兒……紅蕊……孩子……」

她們的死,如同一團硬物在她的胸口,硌得生疼。

蘇素的仇,紅蕊的仇,還有孩子……

不能白白的犧牲。

杭予允嘆息,眼前這女子,那麼倔強的眼神,那樣柔弱的身子,讓他心底深深地震撼。

她絕對不是深宮中出來的女子這麼簡單。

「賢妃的肚子,是個死胎。」長久以來憋在心裡的話,終於說出口,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

屋子中是半日的寂靜。

「死胎……」喃喃地,彷彿在自言自語。

那是一個死胎,所以,她才肯拿肚子換她的一條命?

「你的意思是,賢妃知道那肚子是個死胎,所以想藉此嫁禍我,一箭雙鵰?」

杭予允點點頭。

宮中女子的心機,真是深不可測。

即便是一個死去的胎兒,都能夠被她們所利用,成為自己成功路上的一塊踏腳石。

一想起,便毛骨悚然。

華清點頭。

明白了,都明白了。

原就猜賢妃的肚子會有些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卻沒想到會是一個死胎。

難怪這杭太醫會急不可耐地告老還鄉,原來是怕被殺人滅口。

蘇素,可憐的蘇素,竟是這樣做了無辜的替死鬼。

「姐姐,我相信你。若你不嫌棄,今後在宮中的日子,我們還要做姐妹。」

還要做姐妹……

蘇素,若早知道,我便寧願你不要信我,恨我怨我,厭惡我一輩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杭逸風糊塗了,「你們告訴我,不要瞞我一個人。」

什麼賢妃什麼死胎……

清兒到底有什麼秘密?

沒有人回答他。

杭予允搖搖頭,嘆息著走出去。

林遠遠遠地站著,看著那個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的人兒,那瘦弱的肩膀微微地顫抖,連同他的心一起微微地顫抖。

綠蘿無語淚流,只能緊緊地保住主子,以期給予她一些溫暖。

就這樣偎在綠蘿的懷裡,她的眼神空無一物。

腦子裡飛掠過的是父皇的臉,母后的臉,福嬤嬤的臉,蘇素的臉;是她的夜清宮,是那迷濛的水瀑,是夜清宮前的波光粼粼的湖面,是那渺茫傳來的歌聲。

回去……

回去……

那歌聲彷彿在她的耳邊,低聲喃喃著,誘惑著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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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清若水·花開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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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碧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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