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安的急板·雙城雙城(6)

第19章 不安的急板·雙城雙城(6)

第19章不安的急板·雙城雙城(6)

定向越野比賽前,學校組織了一次培訓會,講解如何識圖,並給每位選手發了一個簡易指北針。沈列問何洛和周欣顏:「你們兩個女生,會看地圖,會用指北針嗎?」

何洛瞟了他一眼,「小看我們啊。這不過是最基本的野外用具,說起來,或許我知道的比你還多。」

「我倒真不知道什麼。」沈列呵呵一笑,「我是沒想到你看起來文文靜靜的,還喜歡這些。」

「因為章遠他很喜歡,所以我也知道一些。」何洛說,「而且確實很有意思。」

「主要還是因為愛屋及烏吧。」

「主要是因為確實很有趣。」

「愛屋及烏。」

「就是有趣!」

「你可真犟,愛屋及烏!」

何洛揮揮手,「算了算了,隨你說吧。愛屋及烏有什麼不好?」

「好,當然好!」沈列斬釘截鐵地說,「怎麼就沒有女生對我這麼死心塌地!」

周欣顏探頭過來,「因為你沒有人家男朋友長得帥。」

「男人,不是靠一張臉混的。」沈列說。

「你什麼意思?」何洛瞪著他。

「哎,我是說,我沒有那麼受歡迎,不光因為我長得不夠帥,其他綜合素質也不夠好。」沈列急忙解釋,「我又沒有說你男朋友只是長得好。」

「哼,本來,章遠的高考分數一點兒都不比你低,只不過你是北京的。」

「我知道,我知道。」沈列說,「你怎麼了,這麼敏感?我沒有別的意思啊。」

是啊,這是怎麼了?何洛問自己,怎麼像炸開毛護雛的老母雞?

回寢室的路上,周欣顏也說:「你剛才真兇,至於嗎?」

「我是不希望聽別人說他一個不字。」何洛說,「我想我能體會他的心情,被別人這樣說來說去,是很沒有面子的事情。」

「可剛才章遠又不在,他也沒有順風耳。」周欣顏笑道,「你是不是害怕,如果你男朋友只是帥,別人會笑你花痴,你會很沒面子?」

何洛腳步一滯,心中一震,果然是這樣的么?果然當初可以理直氣壯地和家裡抗爭,可以挺胸仰頭地面對周圍人的眼光,並非因為足夠勇敢,而是因為章遠和自己兩個人足夠風光,只要不出格,老師和家長都不會橫加干涉。原來,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無所畏懼,章遠還是那個章遠,然而非但他不能直面失敗,自己也不敢坦然面對這個現實。

她喜歡章遠,但更喜歡那個自信張揚、身披一圈光環的章遠。

周欣顏仍在講著笑話,「對了,說到花痴,我那天看了一個綜藝節目,裡面女嘉賓說她的願望就是有一個白馬王子,自己穿著白色婚紗拿著白捧花主持人說,哦,你真是個白色的情痴,簡稱白痴」她咯咯地笑,何洛只是應景地咧咧嘴角。

她被自己剛剛的念頭嚇壞了。

何洛一直相信自己的愛情是貧賤不移威武不屈的,怎麼在一個小小的高考面前,就瑟縮著粉飾太平呢?

我相信章遠,相信他的能力。她想。一切會好起來的。

何洛知道周欣顏心直口快,說過了也不會多想。晚上洗漱完畢,她踩在桌沿問上鋪的葉芝:「睡了嗎?」

「沒,給家裡寫信呢,有事嗎?」

何洛爬上去。兩個女生披著外衣靠牆坐著,葉芝拉過棉被圍在腿上。何洛把事情重複了一遍,說:「欣顏是無心的,但我總是覺得心裡疙疙瘩瘩的。」

「我以為多大的事情。」葉芝笑,「這也正常啊。如果章遠真的就是一個草包帥哥,你又怎麼會喜歡他?他就是方方面面都優秀,才讓你心動。而且你覺得他現在屈才了,希望他做得更好,也不是不合理的幻想。」

「我怕他總是沒有辦法坦然面對失敗。」

「所以才需要你從正面疏導和開解他。」

「怎麼開解?」

「我怎麼知道?」葉芝說,「我又沒談過戀愛。」

「早點兒睡覺吧,明天還要上課呢。」傳來童嘉穎迷迷糊糊的聲音。

何洛嘆口氣,踩著側梯爬下去。

她覺得自己是祥林嫂,把和章遠的事情掛在嘴邊,有機會抓到田馨或者葉芝,就要絮絮地說上一段,或是回憶當初點點滴滴的趣事,或是探討現況和未來。

愛情本來是兩個人的事情,怎麼現在卻需要別人的首肯?何洛有些悵然惶惑。她舉著手電筒,在日記上寫下一行字:「是不是我們的愛情太完美,所以容不下一粒沙?」

張葳蕤收到家裡的包裹單,中午下課後跑去學校郵局。小小的內廳已經排滿了人,她只能擠到一個牆角,忽然聽到男生清朗醇厚的聲音,「師傅,麻煩把盒子釘一下,再給我一張包裹單。」

「等會兒等會兒,沒看這邊正忙著嗎?」

挺拔的身形,深藍色的短大衣。「哥!」張葳蕤大喊,搖著手,「嘿,章遠!」

他回身,蹙眉,緩緩地踱過來。但步子大,片刻已經在她面前。「我可沒答應你。」

「嘴是我的,耳朵是你的,我喊我的,你可以選擇不聽啊。」張葳蕤一笑,瞥見他手中的兩個小木盒,「嗯?這是什麼?」她探頭看了看,「啊,錄音帶?」她忍不住搶過來,只見每個盒子里放了四盤磁帶,「梁詠琪、莫文蔚、徐懷鈺都是最新的,你聽的還很雜么!」

「有人喜歡聽。」章遠拿回盒子。

「難道北京沒有賣的?」

「她們附近都是盜版的,還賣正版的價錢。」

「也是,不如直接買盜版的。

章遠嗯了一聲,又問營業員:「麻煩」

「來來來,鎚子和釘子,自己釘去。」

「為什麼要用木盒?紙殼盒不成嗎?」張葳蕤問。

「會壓碎的。」章遠拿過鎚子和小木釘,找個人少的地方蹲下,乒乒乓乓地敲起來。

張葳蕤湊過去,「咦,你還挺專業的,要是我,肯定會釘歪的。」

「別離這麼近,小心木屑崩到眼睛里。」章遠說,「來來,張草草同學,請站遠一點兒。」

「什麼,草草?我這麼好聽的名字,你說是草草?」張葳蕤抗議,「葳蕤,就是形容草木茂盛的樣子。」

「還是草草。」章遠說,「全國有幾個人能寫出那兩個字?」

「厲害!你還真是未卜先知呢。」張葳蕤嘻嘻一笑,「小學剛學寫字時,每次我都記不得自己的名字怎麼寫,連語文老師都不大會寫那個『蕤』。於是我的作業封面就是張、草字頭、草字頭。」她邊說邊比劃著。章遠笑了一聲,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都誰要包裹單來著?」營業員搖著手中的一沓單子,「今天就這些啦,再就等明天嘍!」

「哎,我!」章遠忙起身趕過去,仗著身高臂長,奪了兩張。他一回身,看見張葳蕤正在擺弄著鎚子和釘子,嘭、嘭,顫顫巍巍地,每一下似乎都沖著自己的手指頭招呼。

「你放著吧。」他忍不住喊她。

「啊!啊呀」砸偏了,鎚子也扔在一旁。

「沒事兒吧?」章遠分開眾人,在她旁邊單膝蹲下。

張葳蕤仰頭,看見他澄澈深邃的目光,不禁咬著嘴唇偷笑,垂下眼帘晃晃頭,「沒事兒。」還帶著笑音。

「還說沒事兒!」章遠伸手。

啊,不會是要拉我的手吧?張葳蕤心中緊張。

「你呀,幫倒忙。」章遠惋惜地看著手中的小盒子,盒子側壁的三合板裂了長長一道縫,「這叫沒事兒?讓我怎麼用?」

「發什麼脾氣!大不了我賠你一個嘛。」張葳蕤撅嘴,「你是在這兒買的嗎?」

「算了,來不及了。」章遠說,「他們沒有大小合適的,這兩個是我自己改過的。」

「啊,這麼大的工程!」張葳蕤大叫,抓過盒子上上下下研究了一番。果然,三合板邊緣是新截斷的,露出淺色的內芯,「有這時間、這工本、這郵費,在北京多少磁帶都買了。」

周欣顏也說:「真是,中國就是人多,大學生的勞力也不值錢。這labor,多少磁帶都買了。」

「但這份情誼啊,是買不來的。」葉芝笑道,「你看何洛美的,躲在帳子后自己聽。剛才我要先拆一盤,她死活都不肯。」

「千里送鵝毛。」童嘉穎總結道。

沈列來找何洛,「明天下午沒課,還去不去踩點兒?周末就比賽了。」

何洛搖頭,「不了,我都去了兩次了。定向的樂趣就在於尋找,如果都熟悉得和自己家後花園一樣,還有什麼勁兒?」

沈列詫異,「不像你的語氣啊,你不是什麼事情都喜歡盡在掌握嗎?」

「有些事情是輸不起的。但這個比賽樂在參與,不贏房子不贏地,玩得開心就最好了。」何洛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沈列說:「那你就打算什麼都不準備了?那可是撞大運。」

「誰說的?」何洛說,「還要比速度啊,這兩天我都在練習跑步。」

「你剛才還說樂在參與,玩得開心就好。」

「開心的同時,能得獎不是更好?」何洛笑,「提前踩點兒是投機主義的,自己跑得快才是本事。」

這句話是章遠說過的,何洛認為很有道理,這傢伙常常會蹦出一些精闢字句,她便一一記下。有時聽她提起自己的話語,章遠就問:「我說過這句話嗎?」

何洛開始翻本子,說:「某年某月某日,章遠於某地發表如下演說。」

「偉人就是這樣誕生的,自己不記得的事情,都有崇拜者一條條記錄。」

「對,這就是《章氏語錄》。」

「好,等我也寫一本你的《何氏語錄》,」章遠笑,「啊,不,應該是《章何氏語錄》。」

何洛邊跑邊想,忍不住笑出聲來。空氣冷洌、清爽,有家鄉的味道。啊,不能笑啊,會岔氣的。何洛的腳步越來越輕鬆,耳機里徐懷鈺歡快地唱著:

ringaling叮咚請你快點把門打開

ringaling叮咚bemyhero,bemyknight

ringaling叮咚請你聽聽我的表白

ringaling叮咚我想和你談戀愛

張葳蕤也在聽歌,搖頭晃腦,把登門的朱寧莉嚇了一跳。「聽說最近迪廳里很多嗑藥的,你不是也吃搖頭丸了吧?」她問。張葳蕤打著響指晃過來,在朱寧莉身邊左一下右一下搖擺著,荒腔走板地唱著。

「哎,跑調啦!真難聽,就和沒電的錄音機一樣。」朱寧莉笑她,摘過一隻耳機。

感覺就像跑完一千尺障礙我等在門外越抖越厲害

趕快回想我最愛的電影對白怕見到你話就說不出來

ringaling叮咚請你快點把門打開

ringaling叮咚bemyhero,bemyknight

WooYeah別讓一個女孩痴痴站在大門外

Yeah就算有別人在至少說聲byebye

「好聽吧!」張葳蕤隨著音樂節拍點頭、擺肩,做了兩個HipHop的姿勢,「啊,bemyherobemyknight!」她向朱寧莉伸長雙臂,哧哧地笑著。

「停!瘋丫頭,吃錯藥了吧?」

張葳蕤兀自笑了一會兒,說:「你見過章遠的女朋友么?長什麼樣子?」

「沒。她們有人在男生寢室見過照片,據說一般,沒你漂亮。」

「但應該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吧?」張葳蕤說,「一說話就臉紅,很害羞,讓人忍不住想保護的那種。」

「誰說的。」

「我猜的。」張葳蕤說了一下在郵局的見聞,「你看,章遠多寵她。」

「那也輪不到你。人家的錄音帶是買給女朋友的,你的就只能自己買。」朱寧莉不遺餘力地打擊她,「你就是那一個女孩兒,痴痴站在大門外,有別人在,他頂多對你說bye-bye。」

「我只是沒聽過徐懷鈺的歌,看著有趣,買來聽聽。你用不著這樣挖苦我吧?」張葳蕤一跺腳,「我都說了,我不是對別人一見鍾情的小女生!」

「我是為你好!一見不能鍾情,那二見、三見呢?」朱寧莉說,「你這樣的小女生對章遠這樣的男生是沒有免疫力的。」

「那你呢?」

「我?我冷眼看世界。」朱寧莉說,「他不和我鬥智斗勇,我已經謝天謝地了。」

定向越野當日,大家領了各自的地圖、號碼牌和打口卡。每隊的兩名女生分別編入女子AB組,何洛和周欣顏約好先到先等。班級的同學都來加油,江至堯說:「你們兩個行不行啊?開學第一天就找不到教室,還在路邊問我。」

「那是地圖不清楚!」周欣顏反駁。

「切,我閉著眼睛都能找到。」

「怎麼不說你是附中的?高中就天天過來蹭飯,就和現在學校里那些小p孩兒一樣!」

吵得不可開交。

何洛和沈列兩人的起跑點在同一方向,從檢錄處出來,沈列遞給何洛一塊巧克力,「一個小時呢,充分補充熱量。」

有女生笑著問:「沈列,三天不見,學會向女生獻殷勤了?」

「我原來就會,只不過某些人不問問自己是不是女生?」沈列嘿嘿地笑。

怎麼不是女生?還是個美女呢。何洛心想。高挑苗條的女孩兒,瘦削的肩線,骨瓷一樣細膩的皮膚,象牙白,笑起來嘴角微微偏向一側,三分俏皮三分譏嘲。那女孩兒說:「你個瀋陽列車,我懶得和你計較!咱們賽場上見真章。」

她轉身向何洛笑了笑,「你是沈列一個系的?我叫蔡滿心,是他高中同學。」

「你好。我們一個班的,我叫何洛。」

「你就是何洛?」她的笑中頗有深意,「今天的頭號強勁對手就是你啊。」

「我?我第一次參加這種比賽,能找到北就不錯了。」

「沈列可不是這麼說的,把你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你說我什麼了?」蔡滿心走後,何洛問。

「她總誇口,說經濟學院女生多,這次的女子組冠軍志在必得。」沈列撇嘴,「我總不能說咱們系女生少,朝中無人啊,就把你說成一代俠女了。你可要爭氣啊。」

「我壓力真大。」何洛笑,「你說她是經濟學院的?我想問問她考研究生的問題。」

「咱們學院不好嗎?你還打算學經濟?」

「不,我想幫章遠問問。」何洛說,「他們學校保研的名額非常少,我希望他能考到咱們這邊。相關專業我都會去問,金融、經濟、應用數學,或者計算機。」

「現在開始準備,太早了吧?」

「還有三年而已,越早下手,勝算越大。」何洛微笑,「我和你說過吧,有些事情輸得起,同樣,有些事情,我們可輸不起。」

發令槍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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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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