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為什麼是平的?」
第20章「為什麼是平的?」
Part1
王青青他們系期末考試考了三天,第三天上午考完最後一門微積分,大家都急切地奔赴寢室,拿好行李,趕著回家過暑假。
大寶跟小毛要去趕火車,佳人跟發小黃大大約了在S大校門口見面,一起坐專車回去,寢室里就剩王青青一個人慢騰騰地收拾著東西。她家住在鼓樓那邊,雖說離浦口有點兒遠,但好歹也是在南京,比起大寶她們,她真的一點兒都不急。
離開學校之前,王青青去澤園的食堂吃了碗蓋澆飯,然後才拖著行李箱沿著山坡往外走。
S大雖然漂亮,但是王青青真心對它喜歡不起來。學校里山坡多,不能騎車又沒校車,每次開學或者放長假,都得拖著個大箱子走老遠的路才能到校門口,等坐到車時,半條老命都快沒了。
就像現在,才走到敏行樓後面,王青青後背就被汗水浸透了,她扶了扶額頭,又有種中暑的感覺。
天,她這是什麼體質。
好想叫輛計程車啊!
王青青鬱悶地在路邊的長椅上坐著休息了會兒,從包里拿了瓶礦泉水出來喝了幾口,又揉了揉太陽穴,望著眼前不停駛過的私家車,她眼裡滿是羨慕。
不遠處幾對小情侶攜伴而來,男生體貼地幫著女生拖行李,女生在一旁不停地給他用小電扇吹。
太陽焦灼,情比火熱。
王青青突然有點兒想寧南歌。他要在的話,估計也用不著自己拖行李了吧。
但是寧南歌他們放假放得早,上周他拿到了六個公司的offer后,從中選了下,最後選了去蘇州實習,前兩天她剛送走他。
那天跟今天一樣熱,王青青送寧南歌去車站,臨走的時候,她突然有點兒感傷,寧南歌抱了抱她,很久都沒有鬆開。直到檢票處提醒檢票,他才放開了她,微笑地給她理了理亂掉的頭髮,溫柔地親吻了她的額頭。
王青青一直記得寧南歌的唇瓣貼著自己額頭的感覺,他的唇很軟、很薄,帶著微微的涼,讓她覺得莫名的心安。
「乖乖待在南京,我有空就過來看你。」寧南歌貼著她的耳畔說。
她聽話地點頭,對著他笑著說:「遵命。」
他一時情動,又忍不住俯身親吻了她,這次是唇。
那是王青青的初吻,多年後,她忘記了寧南歌,卻還記得那個吻,她告訴自己,自己也曾被愛過。
王青青的嘴角不禁揚起抹微笑,思緒神遊間,突然聽到耳邊響起刺耳的鳴笛聲,一輛黑色的奧迪A6停在了她的眼前。
後車窗被搖了下來,露出一張笑得分外明媚的臉來。
王青青微微眯了下眼睛,焦距匯聚一點,認出坐在車裡的韓言鑫時,臉上的笑容瞬間收住,一秒變高冷。
「阿菁,你家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王青青站起身,拎著行李箱就要走。
韓言鑫趕忙下車,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搶過了她手中的箱子,不顧她阻攔,打開後備廂,把東西放了進去,用力關上,然後挑釁地對著她眨了眨眼,眼神好像在說「你能把我怎樣」。
王青青內心升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來。
太陽太毒,汗不停地流下。
她不是個矯情的人,既然有車坐又幹嗎要為難自己,她沒再跟韓言鑫客氣,打開車門就坐了進去。
車內開著空調,宛如天堂。
王青青舒服地吸了口氣,找個舒服的姿勢坐好,然後對著開車的男人禮貌地說了一聲:「叔叔好。」
那是韓言鑫家的司機,王青青並不認識,但她覺得打聲招呼是應該的。
司機朝她笑了笑,面相憨厚。
韓言鑫緊跟著坐了進來,關好車門,打開放在後座上的書包,從裡面拿了盒話梅出來,遞給了王青青。
王青青閉著眼躺在後座上,沒有拿,她這會兒胃裡有點兒難受。
不知道是不是常寫書熬夜的緣故,她感覺自己體質變得好差,這天還沒有大熱起來呢,怎麼老覺得中暑了呢。
韓言鑫見她不吃,也沒強求,往自己嘴裡塞了一粒,然後朝她坐近了些,再度問道:「你家住哪兒啊?」
估計是他嘴裡含了話梅的緣故,王青青感覺他說話時,有股清涼的風吹在自己臉上,涼涼的,倒也舒服。
她沒有排斥地「嗯」了聲,睜開眼看了下前方,說:「你把我放公交車站就行了,我自己坐車回去,你們還得上高速回上海呢。」
「沒事啊,我回家也沒事幹,先送你。」
「都說不用了。」王青青拒絕。
韓言鑫瞪眼,陰陽怪氣道:「怎麼,現在連你家都不讓我去了,我想看看阿姨都不行?你不想見我,你媽指不定還想見我呢。」
王青青無語,她媽去上班了,這會兒又不在家,他能見個什麼。
拗不過他,她也懶得堅持,嘴裡報了個地址,然後側過身,趴在車椅上準備睡覺。
外面熱,車內涼,這一冷一熱,她有點兒暈車。
韓言鑫看她不舒服,也沒繼續吵她,讓司機設置了下導航,然後自己窩在一側玩手機遊戲。
兩人一左一右,蜷縮在車內,都沒什麼坐姿。
司機從後視鏡往後看了眼,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大橋上遇到了堵車,等到王青青家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后了。
韓言鑫幫王青青把行李箱拿了出來,然後站在車旁,環顧了下四周。
王青青家住的是個老小區,房屋外觀看起來很是陳舊,但居住的人不少,車都停到了巷子口,而且好車還不少。
這小區雖舊但是地段不錯,離市中心很近。韓言鑫並不清楚南京的房價,但是他盤算著這裡房價應該不低。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前面那棟樓牆壁上的「拆」字,驚奇地問了聲:「你們這兒要拆遷了?」
王青青順著他的視線朝牆看了眼,「唔」了聲:「說拆遷都說了好幾年了,現在還沒拆,誰知道還拆不拆。」說完,她朝韓言鑫伸過手去,要拿她的行李箱。
韓言鑫把箱子往自己身後一放,嬉皮笑臉道:「我要上去坐坐。」
王青青回了他一個白眼:「我媽又不在家,你有什麼好坐的。」說罷,就要搶箱子。
韓言鑫一個箭步拎著箱子繞到她的前面,上了樓梯,「噌噌噌」直往上跑,嘴裡嚷嚷著:「你家在幾樓啊?」
這會兒正好是午休時間,王青青怕他吵到鄰居午睡,急忙追了上去,拉住他:「你別瞎嚷嚷,三樓。」
韓言鑫在三樓停下,等著王青青開門。
門開了,怕被關在門外,他率先躥了進去,像領導巡查似的,先將王青青的家裡裡外外探尋了一遍。
室內裝修得不錯,是比較古樸的裝修風格,傢具都是紅木的,牆上掛著幾幅字畫,署名都是同一個人。只是名字太潦草,韓言鑫表示看不大懂寫的啥。
囧。
王青青將包放在沙發上,轉身進了廚房,從冰箱里找到了兩瓶酸奶,她拿著去了大廳,遞給了韓言鑫一瓶。
「家裡就這個了,沒其他喝的,你將就下。」
韓言鑫拿著酸奶,翻看著保質期,開玩笑地說:「不會是過期的吧?」
王青青有點兒想打他。
「這些都是誰畫的?」韓言鑫指了指牆壁上的畫。
王青青抬頭看了一眼,語氣平淡地回道:「我叔叔畫的。」
見韓言鑫一臉懵樣,她又加了句:「就是我繼父。」
王青青的繼父是個老中醫,在離他們小區五百米的地方開了家中醫館,一天到晚,去他那兒看病的人也不少。
她繼父是個比較嚴肅的人,向來寡言少語,跟她交流並不多,但待她還可以,時常會打電話給她,問她生活費夠不夠用。她沒有告訴過繼父自己早就不用他們養,靠寫書賺錢的事,主要是她繼父也是個文人,她覺得跟他說她當寫手的事有點兒丟人,外加她寫的那些東西,實在也上不了檯面。
她喊她繼父喊叔叔,也是因為她繼父還有個兒子,跟繼父前妻的,偶爾過來玩,喊她媽媽也是喊的阿姨。
而且她自己爹也沒死,就喊其他人爸,怎麼說都覺得有些彆扭。
看到王青青的生活比自己預想的要好,韓言鑫內心鬆了口氣,他還挺怕她過得不好來著。
Part2
一杯酸奶喝光了,韓言鑫還沒有要走的意思,王青青有點兒惱,這廝還要不要回上海啊!
把空調溫度調低了些,王青青走到沙發前,踢了踢看電視的韓言鑫,沒好氣地問了聲:「你什麼時候走?」
韓言鑫拿著遙控器換台,眼睛盯著電視屏幕,頭也沒抬地回她:「還沒想好。」
「什麼叫還沒想好啊?」王青青怒了,這人是來找事的。
她想都沒想,伸手抓住韓言鑫的手臂就要把他往外拖:「你家司機還在樓下等你,天這麼熱,你好意思讓大叔等這麼久,快點兒出去啊!」
韓言鑫扒著沙發不放,號叫道:「我讓司機先回去了。」
「什麼?」王青青猛地鬆手,震驚地看著他驚呼,「你到底想幹什麼?」
見她生氣,韓言鑫趕緊狗腿地蹭過去,拍拍她的肩膀安撫,不要臉地說:「我就是想留下來吃個晚飯。」
……
王青青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哪有人自己主動要求留下來吃飯的?
「求求你還是走吧,不然我媽他們回來不知道怎麼想了。韓言鑫咱們說好的,井水不犯河水的。」硬的不行,王青青只能來軟的,她雙手合十就差朝韓言鑫跪下了。
一直被趕著走,韓言鑫心裡有點兒難過,但是他從來不說出來,他傲嬌地別過頭去,噘著嘴道:「那你總得先等我把午飯吃了吧,我叫了外賣還沒來。」
王青青黑臉,嘴角抽了抽:「韓言鑫,你真是夠了!」
趕不走韓言鑫,王青青只能認命,由著他在大廳里看電視。她去把從學校帶回來的臟衣服拿到衛生間洗了下,然後拿去陽台曬。等她忙完,韓言鑫的外賣也到了,他點的是必勝客比薩,超大一份,問她要不要一起吃。
王青青哪吃得下,氣都氣飽了。
她朝韓言鑫擺了擺手,拿著床單又去衛生間洗。
韓言鑫一個人美滋滋地邊看電視邊吃東西,看了一會兒,到廣告時間了,他覺得無聊,便起身去找王青青。
床單也是她從學校帶回來的,上次來大姨媽弄髒了,前幾天忙著考試,她都沒有時間洗,這會兒洗還不知道能不能洗掉上面的污漬。
韓言鑫走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王青青坐在小板凳上,身前放著個大腳盆,在用力地搓床單。這還是他頭一次看到王青青做家務,他不免感到新鮮,倚靠在門口好奇地看了她一會兒,見她手腳利落得很,洗得有模有樣的,他內心莫名地滋生出一股自豪感來,瞧瞧,他家阿菁就是能幹!
王青青專心致志地洗東西,都快忘記韓言鑫還在她家呢。等她一抬頭,看到對著她笑的韓言鑫時,她嚇了一大跳,差點兒從板凳上摔下來。
「你有毛病啊!一聲不吭地站那兒幹什麼,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嗎?」王青青抓狂地朝韓言鑫吼道。
韓言鑫覺得委屈,他又做錯什麼了?他沒幹什麼啊!她怎麼又罵他?感覺他做什麼都是錯的!
韓言鑫生出些小情緒了,耷拉著頭,回到了客廳,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生悶氣。
王青青端著洗好的床單出來,經過大廳時隨意地瞅了他一眼,結果被甩了個大白眼。
嘁!
傲嬌什麼!
她沒好氣地冷哼一聲,端著盆去陽台曬床單。
床單太大,王青青個子小,一個人不是很好曬。韓言鑫坐在沙發里,從他的位置正好能看到王青青拿著晾衣竿,戳著床單的一角,趴著窗檯,要將床單鋪到窗架上。她人矮,整個人差不多半吊在窗台上。
韓言鑫看她那麼辛苦,又有些於心不忍,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陽台,站在了她的身後,朝她伸出手去。
「我幫你曬吧。」
怕又嚇著王青青,所以他的動作都很輕,輕輕地走過去,輕輕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但是一聲不吭地出現本來就很嚇人!
要你肩膀被人突然拍了下,回頭看到一個人站在你身後,你怕不怕!
王青青爆了句粗口,然後手一抖,床單被她直接捅出了窗架,朝外飄了出去。
她想捅死韓言鑫的心都有了!
「我去撿!」這次韓言鑫很識相,沒等王青青開口,他就主動要求去撿。
王青青幽怨地看著他,一句話都不想說。
下一秒,韓言鑫已經跑出了門,去樓下撿床單去了。
王青青累得虛脫地倒在沙發上,望著茶几上韓言鑫沒吃完的比薩跟飲品,一個怒火攻心,二話不說就把那堆東西全扔進了垃圾桶。
吃什麼吃,光吃飯不長腦子的!
真是要氣死她了!
她正氣得一身汗,打算去空調底下吹吹降降溫,誰知空調莫名其妙壞了,風吹著吹著竟然變成了熱風!
王青青真的要哭了!
怎麼韓言鑫吹的時候還好好的,輪到她吹時,這空調怎麼就壞了呢?
王青青搬了張小板凳放在空調底下,人站了上去,伸手去拔牆上的空調插頭。
沒辦法,人矮就是不方便,拔個插頭都要踮腳。
她嘴裡莫名地哼起歌來:「波斯貓眯著它的雙眼,波斯貓踮著它的腳尖,波斯貓……」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被韓言鑫氣糊塗了,唱個屁歌啊!
韓言鑫抱著床單上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王青青踮著腳站在小板凳上,正伸手把空調插頭重新插回去。
因為剛才洗衣服,為了圖方便她換了條家居短褲,上身穿的是白色短T,踮起腳的時候,整個人往前伸著,屁股微微地撅起,帶著微微的小性感。她人雖不高,但是身材比例不錯,腿很細很白,此刻拉伸著,都能看到大腿根部。
T恤的下擺往上提了些,露出纖細的小蠻腰來,人歪斜著,一側的肩膀露了大半。
韓言鑫看著有點兒口乾舌燥,移不開視線。
作為一個紳士,他這會兒應該轉過臉去,不再看她的,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啊!他是個正常的爺們兒啊!
聽到身後有動靜,這次王青青警覺地回過頭去,然後就看到韓言鑫一臉痴獃地站在門口,對著她傻笑,鼻子上還掛著兩行鼻血。
王青青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看到裸露在外的腰后,臉上一燙,想都沒想就朝他甩了一隻拖鞋。甩的時候她忘記了自己還站在小板凳上,於是她一動,板凳就斜了下,她踉蹌地摔了下去。
本以為會摔個狗吃屎,但還好韓言鑫及時跑過來接住了她,給她充當了人肉墊。
王青青鬆了口氣,看著被自己壓在身下的韓言鑫有點兒感激,本想說聲謝謝,但突然感到胸前有什麼東西在亂動,她低下頭一看,整個人都瘋了。
韓言鑫的雙手竟然放在她的胸口上,可能是手感不對,他的手還對著她的胸輕輕地抓了下,然後臉上的表情變得驚訝極了,對著她問了聲:「為什麼是平的?」
「為什麼是平的?!」
「平的!」
韓言鑫突然有種幻滅的感覺,即使看得出王青青是飛機場,但是這飛機場也太平了吧!
沒等他弄懂這個問題,下一秒,他就又被踹了。
在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韓言鑫被王青青推出了門,一把關在了門外。
「阿菁,我錯了,你讓我進去啊!」韓言鑫趴在門口眼淚汪汪地號。
門開了,這次被扔出來的是他的書包。
王青青發誓,她再理韓言鑫,就讓她掛科掛到死!
Part3
韓言鑫在王青青家門口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受不住外面炎熱的高溫,紅著眼,可憐兮兮地下了樓。
他覺得自從重遇王青青之後,他的人生就開始有點兒背了。
這不,他坐地鐵去車站,手機放在褲兜里,插著耳機聽歌,聽著聽著,耳機里就沒聲音了,摸了下褲袋,手機被偷了——背得他都想撞牆。
不過老天還算憐憫他的,還好被偷的不是錢包,不然他還不知道怎麼回上海。
回到家后的韓言鑫第一件事就是問他爹要錢去手機店重新刷了部手機,那時候「蘋果4」剛上市,他想都沒想就刷了一部,然後上人人網昭告下他手機被偷的事,讓大家把手機號發他手機上,但是他等啊等,就連吾卿那大忙人號碼都發過來了,也不見王青青的。
韓言鑫想著她可能還在因為他說她平胸的事生氣,便點了搜索找她的主頁,準備私聊她道個歉,但是不找不知道,一找他又要哭了,他竟然被王青青解除好友關係了!
為什麼?為什麼?
他都低聲下氣,熱臉貼冷屁股到這分兒上了,她幹嗎還這麼對他——好氣哦!
另一頭,等韓言鑫走後,坐在自己卧室玩電腦的王青青,打開人人網看到韓言鑫發的新狀態的第一秒,她當然是很不厚道地大笑幾聲,罵了句「活該」,然後活動手指,二話不說就解除了跟他的人人好友關係。
他沒她電話了,又沒她人人了,王青青總算是鬆了口氣,她終於可以安心過個暑假了,再也不用擔心被他騷擾了。
謝天謝地,感謝上帝。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王青青還特意發了條簡訊給小毛,跟小毛說如果韓言鑫找她要自己的電話,她一定不能說,她要再出賣自己,她倆就玩完了。
小毛那時候正在火車上打瞌睡,看到這條簡訊嚇得一個激靈。老大語氣太嚴肅了,她太不習慣了,她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韓社長肯定又跟我們老大吵架了,絕對的!
為了表示她的衷心,她立刻回了條簡訊給王青青。
「放心吧,老大,就算他色誘我,我也不會再告訴他你電話的。」
王青青黑線。
暑假放了足足兩個月,王青青沒什麼事,多接了幾本稿子,過著宅到死的生活,連門都很少出。隔三岔五寧南歌會打電話過來,偶爾兩人也會視頻聊天。
七月底的時候,王媽媽突然讓王青青去商場買幾件衣服。
王青青有些納悶兒,隨後突然想起是外婆的祭日要到了,跟往年一樣,她們要去上海住幾天。
王青青心情很是鬱悶,因為這意味著她又要見到穆思淼跟她媽媽了。
世界上無奈的事有很多,但是對王青青而言,最無奈的莫過於你有個討厭的姨姐還有個更為討厭的姨媽。
王青青最早發現穆思淼「綠茶」本質是在她剛上小學的時候,有一次她們舅舅家請吃飯,王青青家跟穆思淼一家都去了,大人們在聊天說話,她們兩個小孩兒躲在房間里玩遊戲。在國外留學的表哥拿了兩盒從美國帶回來的巧克力進來,給她倆一人一盒。
王青青拿到巧克力就把包裝拆了準備開吃,而穆思淼則把巧克力收好,嘴巴超甜地對錶哥說了聲「謝謝」。
穆思淼從小就是個美人坯子,深得眾人喜愛。表哥聽到小美人說謝謝,當即臉笑得像朵菊花,摸著穆思淼的頭說:「淼淼真懂事。」說完還故意朝王青青看了一眼,眼裡滿是不悅。
王青青怕他後悔給自己吃了,趕緊將嘴裡的巧克力嚼了幾口吞下,把盒子藏在了身後,一本正經地說:「我讓我爸給你錢,我買你的巧克力。」
那時候王青青爸爸還是個廠長,勉勉強強也算個土豪,導致她小時候說起話來都財大氣粗得很。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表哥看了看穆思淼再看看王青青,真心覺得他這個小菁表妹,除了老爹有錢外,就沒剩什麼優點了,他連多看她一眼都不願意。
他寧願看淼淼。
見穆思淼不吃巧克力,表哥就問:「淼淼怎麼不吃,是不喜歡嗎?」
穆思淼搖頭,說:「一會兒就吃飯了,吃了巧克力就吃不進飯了,我留著帶回去吃。」
表哥覺得穆思淼真的太懂事了,看著狼吞虎咽吃巧克力的王青青,更加嫌棄了。
表哥出去后,房間里就又只剩下穆思淼跟王青青了。
王青青朝穆思淼說:「其實吃幾顆巧克力不會飽的,飯還是可以吃的。」
穆思淼聳肩,說:「我知道啊,但是巧克力吃多了會變胖,而且吃多了甜食,腦子也會變笨,又胖又笨的女人沒人會喜歡的。」
王青青聽完,抽了抽嘴角,問:「你這話怎麼不跟表哥說啊?!」
穆思淼看王青青就跟看一個傻小孩兒似的,搖了搖頭,不跟她說話了。
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辭彙量的增加,以及對穆思淼更深入地了解,王青青總算明白了穆思淼原來就是傳說中的「綠茶」。
當然,她不能給穆思淼加個「婊」字,因為在穆思淼媽面前,穆思淼真的算不上什麼。
穆思淼媽到底什麼樣呢,呵呵,那簡直是說個幾天幾夜也說不完,反正很快就要見面了,王青青光想到她,就忍不住打冷戰。
那真是個連想都不敢想的女人啊!
Part4
回上海的那天,王青青跟王媽媽都起得很早,兩個人對著鏡子梳妝打扮了很久,最後王媽媽看著王青青的胸好一會兒,忍不住建議道:「你要不要穿那件加厚的內衣?」
聽聽,這是親媽該說的話嗎?
外面氣溫四十攝氏度,穿海綿Bra是要熱死她嗎?要知道她可是個標準死宅啊,死宅是什麼概念,就是在家都不穿內衣的。
王青青搖頭拒絕,這有關她的驕傲。
王媽媽無奈,望著她穿著小香風連衣裙也看不出任何曲線的搓衣板身板,臉上滿滿的都是擔憂:「唉,你這樣到那兒,肯定又要被穆思淼給比下去了。」
王青青囧,整個人蔫了下去,要知道穆思淼可是C罩杯啊!
C罩杯是什麼概念,對王青青這種平胸來說,那是黃河,那是大海,那是銀河系,是她遠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鬱悶之下,王青青早飯也沒吃,啃了兩個木瓜后才出門。
王青青的繼父老陳送她們去車站,路上王媽媽還在擔心地跟王青青說這說那,見她一副聽不進的樣子,王媽媽有點兒惱,說:「你這孩子怎麼一點兒都不上心啊,都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不講究?你看看那穆思淼,大學都沒上就學會化妝了,整天把自己弄得像仙女一樣,你連粉都不擦,你這樣怎麼找男朋友……」
王媽媽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王青青坐在後座默默地聽著,心裡嘆氣。她其實特想跟她媽說,您老就別瞎操心了,人家愛比就讓他們比去,穆思淼是穆思淼,她是她,有什麼好混為一談的,何況,她有男朋友了。
王青青還沒有告訴家裡人她跟寧南歌談戀愛的事,主要是兩人剛在一起沒多久,感情還沒穩定,沒必要這麼早說出來。
最後還是陳叔叔幫她說了話,他說:「我覺得菁菁也挺好的,長得過得去,也沒必要非要化妝打扮,現在的男孩子不見得個個都看樣貌啊!總有看心靈的!咱們菁菁心靈美。」
王青青覺得老陳說得特中肯,忍不住給他拍手鼓掌,然後就看到她媽一臉冷傲地乜了老陳一眼,冷聲道:「那你說說她心靈美在哪兒了?」
對啊!美在哪兒啊?!
王青青也想知道,好留著以後誇自己。
老陳的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來,但看王青青正一臉期待地望著自己,他豁出去了,表情真摯地回答說:「特單純。」
「得了吧,你就直接說她傻吧。」王媽媽毫不留情地吐槽。
王青青再度黑臉,她感覺自己是撿來的。
到了車站,老陳體貼地送她們上了動車后才走。
王青青趴在車窗口望著老陳離去的背影,心情有些複雜。
王媽媽將行李放好,坐到她的身旁拍了拍她,感慨道:「你陳叔叔人還不錯。」
王青青「嗯」了聲,然後又聽到她媽裝作隨意地問她:「你現在還給你爸打錢嗎?」
王青青回頭看了眼王媽媽,沒承認也沒否認,她只是「呵呵」地笑了聲,拆了包隨身攜帶的薯片,問:「媽,你吃嗎?」
王媽媽無奈地看著她,深深地嘆了口氣,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王青青是一路吃到上海的,下車后,王媽媽望著忙著打嗝的她,眼淚都快下來了。她閨女怎麼能這麼不注意形象,要是被她小姨看到,指不定又要被嘲諷成什麼樣了。
王青青的小姨就是穆思淼的媽媽王鳳淑。王鳳淑一開始不叫這個名,叫王鳳娟,她自己嫌土,覺得配不上她那高貴的氣質,硬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地逼著王青青的外婆帶她去派出所改了。
王青青每次聽到王鳳淑拿名字說事,吐槽外公外婆取的名字太普通,不像穆思淼那種獨特好聽,她就特想告訴王鳳淑,其實王鳳淑這個名字跟王鳳娟在中國是一個性質的,一樣都很土。
但她忍住了,因為她怕她這麼一說,她小姨就要朝她一哭二鬧三上吊了,她可受不起那樣的罪。
來之前,王青青的舅舅說會來車站接她們的,但是她們人都到了,在車站出口都找了一圈,也沒見她舅的人影。
王媽媽有點兒煩躁地打了個電話給她哥,然後她哥告訴了她一個「不幸」的消息,接她們的人改成了王鳳淑。
王媽媽正想跟王青青傳達這「噩耗」,就見王青青目光獃滯地望著前方,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
王媽媽順著王青青的視線望去,然後就看到了王鳳淑穿得像只花孔雀,身姿搖曳地朝她們走來,身上的香水味濃得老遠都能聞到。
王鳳淑的身後跟著她的寶貝女兒穆思淼。
穆思淼今天穿著一條白色的雪紡裙,配著黑長直的長發,白皙的膚色,濃淡相宜的裸妝,看上去更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了。
王青青對穆思淼談不上喜歡跟討厭,簡單地來說是無感,沒有興趣。她是個很懶的人,一般別人不惹她,她看誰都順眼。
就像現在,她看穆思淼就挺順眼的,但人家未必看她順眼。
王鳳淑帶著女兒走到了王青青她們面前,臉上掛著誇張的笑,熱情地伸手抱了下王媽媽,動容地說:「大姐,好久不見了,你還是老樣子。」
王媽媽不敢有絲毫鬆懈,配合地笑著,回了她一聲:「我是老了,你倒是又變年輕漂亮了。」
「哪裡,我一直都這樣。」王鳳淑嬌羞地回道,潛台詞就是我一直這麼年輕漂亮。
王青青在一旁都快聽不下去了,她轉過頭,朝穆思淼笑了下。穆思淼也朝她笑了下,只不過還是跟以前一樣皮笑肉不笑。王青青是看習慣了,沒跟穆思淼計較。
王鳳淑誇完王媽媽也順帶誇完了自己,然後把目光轉向了一旁的王青青,捂著嘴輕笑:「一年沒見了,菁菁你怎麼還沒長高啊?」
王青青一直覺得王鳳淑某個方面特像韓言鑫,都是一張嘴就能氣死人。
雖然內心在腹誹,但王青青臉上還是堆著笑,掃了眼王鳳淑那「雙」得過分的雙眼皮,不輕不重地回了一句:「我哪像小姨這麼有福氣,都四十多了,還能長出雙眼皮來……」
她還沒說完呢,手臂就被她媽掐了一下。王青青痛得叫不出來,只能恨恨地瞪著她媽。
王鳳淑被說得臉一陣青一陣白,王媽媽見情況不對,趕緊扯開話題:「咱們還是先走吧,杵在這兒太擋道了,還是早點兒回去,別讓大家等著。」
王鳳淑憋氣,但也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跟個孩子置氣,只能裝大度地當沒聽到,扭頭走在了前頭。
王媽媽緊緊地跟上。
王青青慢悠悠地跟在後頭,抿著嘴偷笑。
「很好笑嗎?你不覺得自己很沒品嗎?」穆思淼突然回頭,低聲譏誚地對王青青說道。
她說這話時的表情高傲極了,看王青青的眼神也鄙夷極了,王青青瞬間有種被鄙視的感覺,她竟然覺得自己真有點兒不厚道。
但是想想不對啊!穆思淼怎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呢,明明是她媽先沒品的,她媽怎麼只說自己來著!
這姑娘怎麼還那麼一如既往地對人對己兩種標準啊!
為什麼這麼說穆思淼呢?!
因為穆思淼以前就是這樣,之前住王青青家的時候,就兩人在家的話,王青青如果看電視笑出聲來,她就會嫌吵,讓王青青小聲點兒,說吵到她學習了。但是她自己跟男生打電話打很久,一直有說有笑時,就從來不覺得自己吵到別人。
看王青青常跟韓言鑫玩在一起,穆思淼就跟王爸王媽說王青青不夠矜持,女孩子應該跟男孩子保持距離;而她自己吧,又老讓男生上完晚自習後送她回家,說是自己膽小,不敢一個人回家。
當初王青青主動提出晚自習一起回家,可是她自己拒絕的,說是她們不同屆,放學時間不一樣。
王青青真想問她,你見過哪所學校,晚自習結束時間還有分段啊,就算是老師拖堂又能拖多久。倒是後來,她上高中了,王青青還在上初中,兩人下晚自習的時間有了差別,不過那時王青青已經不想跟她一起回家了。
諸如此類事件太多了,以至於後來有時她說話,王青青都直接當她放屁了。
王青青最不齒穆思淼的不是她對人對己兩種標準,而是她的故作姿態。
當初韓言鑫那麼拚命地追她,她拿不想早戀要好好學習為理由婉拒了人家。但是你拒絕就拒絕吧,又要吊著人家,不拒絕人家送的早餐零食,也不拒絕人家送的禮物,遇到什麼屁大點兒的委屈就又找人家哭訴。
虧王青青當初還看韓言鑫可憐幫他追穆思淼來著,現在想想自己真蠢,自己哪是幫韓言鑫,完全就是在害他,穆思淼是把他當備胎一樣攥在手裡呢!
不過現在說什麼也是白扯,無情點兒講,其實穆思淼是怎樣的人,都跟她王青青無關。
所以穆思淼再作也是她自己的事。
Part5
給外婆做完祭祀,所有人都留在舅舅家吃午飯。吃飯的時候,王鳳淑在跟人聊房子的事,原來她把房子買上海來了,這會兒急著炫耀來著。
王鳳淑嫁了個南通人,她年輕時跟穆思淼一樣,因為長得過得去,又會打扮,性格外向,所以很多男生追。
初中一畢業,沒考上高中,她就出來工作了,在飯店當前台小姐,在那兒認識了穆思淼的爸爸,兩個人一見鍾情,又乾柴烈火,一下子就搞到了一起,懷了穆思淼的哥哥。王鳳淑本來不打算那麼早結婚的,她還沒決定好嫁給穆思淼的爸爸,所以打算把孩子打掉。
但這事被王青青的外公外婆給知道了,他們覺得王鳳淑打孩子造孽,硬是給阻止了,讓王鳳淑嫁人。那時候外公外婆家裡三個孩子,外公是做機修工人的,外婆是公交車售票員,家庭並不算寬裕,王青青媽媽在上高三。那會兒能考上高中的人少,他們看大女兒讀書厲害,就又想攢錢供她上大學。
但是王鳳淑在鬧,讓我結婚可以啊,讓我把孩子生下來也可以啊,我要車要房要衣食無憂,反正我結婚就是在家,什麼也不會幹的。
那會兒王青青連受精卵都不是,她要在的話,肯定忍不住嘲諷——王鳳淑不是什麼也不愛干,她是什麼也幹不成。
反正為了哄住王鳳淑,最後王青青的外公外婆把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拿了出來,給王鳳淑夫妻倆在南通買了房,也買了輛新式的摩托車,還給了一堆嫁妝,整整倒貼了一個家。王青青的媽媽為此也停了學,直接去找工作了。
後來王鳳淑的孩子還是沒生下來,因為她自己不當心,懷孕還跑出去蹦迪,把孩子給蹦沒了。自此她在家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直至她又懷了穆思淼。
穆思淼生下來就特別漂亮,用舅媽的話來講,就跟白雪公主生下來一個樣。王青青才不信那種鬼話,孩子剛生下來什麼樣她又不是沒見過,都皺皮皺臉的,能好看到哪兒去。
但是人家誇張成習慣了,她就隨便聽聽咯。
因為又懷了孩子,這次怕她又弄出啥幺蛾子,王青青的外婆直接去了南通,看著她等孩子出生才放心,這也給了王媽媽自由的空間,正好跟王爸爸談戀愛。
王鳳淑因為生了「白雪公主」,瞬間又成了家中女王。她向來覺得她跟家裡人不一樣,她的血統應該是高貴的,所以她只吃最好的,穿最好的,所有最好的都該是她的。但是她萬萬沒想到,王媽媽突然帶了男朋友回家,說要結婚了,而且那個男朋友還是開廠的,富二代。這深深地刺激到了她,一怒之下,她跟穆思淼爸爸離了婚,原因是他沒錢,配不上她。
恢復單身後的她,把穆思淼送到了外婆家養,自己在外週遊世界,尋找新的獵物。她在外面挺吃得開,前後又跟三個男人結了婚,但最後又都離了,原因是人家沒上海戶口,有上海戶口的又都沒有王青青爸爸有錢。
王鳳淑的前半生都在跟人比,是她自己要跟人比,比不過她就難受,她就作。
從某種角度來說,王青青其實覺得王鳳淑很可憐,但是她並不同情王鳳淑,因為王鳳淑的可憐是自己作出來的。她反倒是會同情穆思淼一點兒,覺得穆思淼從小沒有健全的家庭,媽又是這副德行,也挺慘的。所以,穆思淼到上海念書,寄居在王青青家那陣子,王青青確實沒虧待她,什麼好的都先給她。但後來王青青發現,有些人並不懂得知恩圖報的,就算你對她再好,她也不會領情。
王鳳淑這次終於傍了個大款,做地產的,在上海有好幾套房,前陣子又給王鳳淑買了套,作為求婚禮物,他倆要結婚了。
舅舅、舅媽聽著忙著抱大腿,王青青跟她媽媽坐一旁,笑著光吃菜不說話。
王鳳淑討人厭的一點就是,一得到升天機會,就會弄得別人雞犬不寧。這不,你買房就買房吧,你樂就樂吧,你有錢就有錢吧,幹嗎沒事要戳人傷疤呢?
王鳳淑一邊比畫著房子的大小,一邊拿鳳眼掃了眼對面默默吃菜的王媽媽,笑眯眯地說:「姐,你們家以前那套房子多大來著,我記得是兩百多平方米吧?我這套是別墅,等我裝修完,以後你們來上海就可以住我那兒了,不用再睡酒店了。哦,對了,你南京那套老房拆了嗎?南京這幾年房價也漲了,不過總歸沒上海漲得厲害。新姐夫那小醫館賺的錢也不多,不然把那房賣了,來上海付個首付多好,這樣一家人就離得近了。哎,說來說去,都怪老姐夫不爭氣,好好的,賭什麼錢呢!前陣子我在街上還碰到他了,看他在吃午飯,就點了碗三鮮面,看上去真可憐……」
她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桌上的人都沉寂了下來。舅舅、舅媽臉上的表情別提多尷尬,一個勁地勸她吃飯別說話了,但她這人是向來看不懂別人眼色的,繼續說個不停。
王青青用力地攥著筷子,要不是她媽在桌子底下拚命地按著她的大腿,她真想一筷子甩王鳳淑臉上了。
王媽媽心理素質好,臉上掛著笑,安靜地聽著,沒有反駁。
王青青覺得她媽這會兒特像尊彌勒佛,肚量大得能撐船。
最後還是王青青那老年痴呆症的外公先聽不下去了,顫抖地喝著湯,嘴裡還嘟噥著:「鳳淑又離了啊!」
「爸,是結了。」王鳳淑握著他的手給他糾正。
外公「哦」了聲:「是離了啊。」
王鳳淑黑臉。
王青青恨不得給她外公拍手叫好。
一頓飯吃得也是挺糟心,飯後王媽媽幫著舅媽收拾桌子,王鳳淑怕弄髒自己的新衣服,主動要求陪外公聊天,其實是坐在客廳舒服地吃水果。
眾人已經習慣了她的沒皮沒臉,也沒人說她。
王青青覺得無趣,進了客房準備小憩下,開門進去,發現穆思淼也在,她正在跟人打電話。
穆思淼回頭看了王青青一眼,眼神不悅。
王青青本來想退出去的,但想了想,還是走了進去,裝作沒看見穆思淼,一頭栽倒在床上。
「你沒看見我在打電話嗎?」穆思淼沒好氣地朝王青青說道。
王青青側過臉,歪著頭看她:「你跟男朋友打電話嗎?沒事的,你們慢慢打,我捂耳朵。」
王青青承認她是故意的。
以前穆思淼跟她住一起的時候,穆思淼經常故意在她面前跟男生打電話,這又不是第一次了,她都習慣了,穆思淼又有什麼好介意的。
穆思淼拿她沒辦法,對著電話說了聲「回聊」,然後匆匆地掛了電話。
穆思淼雙手環在胸前,冷著臉望著閉目養神的王青青,嘴角上揚。她一冷笑,就說明她要放大招了。
王青青正閉著眼準備睡覺,就聽到穆思淼突然朝她說了一句:「你見到韓言鑫了嗎?」
聽到韓言鑫的名字,王青青猛地睜開眼睛,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穆思淼。
穆思淼嘴角的笑容放大了些,露出魚上鉤的表情來。
Part6
見王青青毫無反應,穆思淼以為她還沒有見到韓言鑫,便「啊」了聲,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說:「你不會還沒見過他吧?瞧我這記性,一直忘了告訴你,你們倆都在S大來著。」
王青青冷笑,覺得穆思淼也是夠了。
她剛考上大學那會兒,王鳳淑就打電話過來問她考上哪兒了,想知道是不是比穆思淼考得好。
穆思淼上的是上海Z大的二本,所以王鳳淑一聽到王青青上的是南京S大就又受了打擊,話都沒講幾句就匆匆掛了電話。
也就是說,穆思淼一開始就知道王青青在哪所大學。她又這麼問王青青,顯然也早就知道韓言鑫也在S大。可是王青青大學都上了一年了,穆思淼卻從來沒跟她說過這個事,擺明就是故意不說的,什麼記性差都是扯淡。
早不提晚不提,偏偏這會兒提起,王青青眯著眼乜斜了穆思淼一眼,心想,這丫頭又在耍什麼心眼兒?她沒有告訴穆思淼自己已經知道韓言鑫在S大了,並且兩人也早已見面,她就想看看穆思淼到底想幹什麼,所以她繼續保持沉默。
穆思淼被王青青看得有些頭皮發麻,雖然內心有點兒慌,但她面上還是鎮定得很。
她無辜地為自己解釋,說是解釋,其實是暗藏深意。
「其實也不能說忘記,是我怕你難過,所以才沒敢告訴你。畢竟你之前暗戀他那麼多年,而他喜歡的又是我,你家出了那麼大的事,你走後,他也沒尋過你,我怕你見著他尷尬心裡不舒服,就沒說。」
聽聽,人家多會講話。
這話的重點根本不是她為什麼沒說,重點是提醒王青青,你是我的手下敗將,你喜歡的人喜歡的是我!
王青青覺得穆思淼有點兒天真,以為這樣就能刺激到自己,她也太小瞧人了。
王青青對著穆思淼冷笑了一聲,呵呵道:「誰說以前喜歡的人,現在就還要喜歡來著,我看起來像那麼痴情的人嗎?何況那都是幾年前的事了,我才多大,懂個屁喜歡。就像你,這些年不是一直在談戀愛嗎?你媽去年還說你談了個富二代,今天又說你在跟一個醫科大學的研究生談著,我也沒見你跟誰定下來過啊!」
沒想到王青青會拿她的事反擊,穆思淼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回擊,再看王青青看她的眼神,滿滿的戲謔跟鄙夷,好像她有多濫交似的,這讓她很是不爽。一個都沒男生追的人有什麼資格看不起她!
所以她咬了咬唇,走上前去,站到王青青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睥睨著王青青,撕破臉皮地嘲諷:「是嗎?你既然不喜歡韓言鑫,那你走後幹嗎還寄明信片給他,還寫了你的新地址。小菁,你騙誰都可以,但你騙不了我。」
王青青的臉色白了下來,她看著表情變得惡毒的穆思淼再也笑不出來。
「你怎麼會知道明信片的事?」她冷聲問,拳頭不由得攥緊。
穆思淼得意地笑:「當然是韓言鑫告訴我的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當年有多喜歡我。」
王青青嘴裡罵了個髒字,一拳砸在床上,憤怒地起身下了床,拉開門跑出了舅舅家。
王青青問自己,一個人可以傻到何種程度,答案是不知道,只有傻了才知道,所以十六歲那年的她,一再地犯傻,沒有最傻,只有更傻。
她不是個冷酷的人,就算傷了心、生氣,不告而別離開了上海,但到南京之後沒多久,她就又開始犯賤,又開始想念韓言鑫。
自她第一次見他開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們幾乎天天在一起。是她主動「勾搭」的人家,在那木棉花盛開的季節,在那落英繽紛的街道,對著那騎著單車搖晃的少年,她揮了揮手,喊了聲:「帥哥,去哪裡哦,載我一程啊!」
然後,她便沒皮沒臉地黏上了人家。
三年的死纏爛打,三年的暗戀,不是說忘就能忘的。
寄明信片的時候,她有想過,或許韓言鑫沒有她想象的那麼糟糕,就算他喜歡穆思淼,就算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可能還沒有穆思淼的萬分之一,但是他對她不可能沒一點兒感情的。不是愛情,也可以是友情啊,哪怕是親情也沒關係。
只要他心裡有一點兒她的位置,她就願意原諒他。以後,他喜歡誰都沒關係,他們還是朋友就好。因為在南京太孤單了,也太陌生了,對十六歲就遭遇家庭變故的她來說,太過寂寞,太過冰涼。
她需要一個人安慰,需要一個人陪著她度過那段難熬的歲月,需要一個人告訴她,張菁別怕,要堅強。
所以她寄了那張明信片,寫了自己的新地址,寄到了韓言鑫家,希望他能看到,希望他能來南京找自己。他不用做什麼,陪她說說話就行。
但是,沒有任何回應。
她寄了一封、兩封,整整寄了一周的明信片,等了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三年……
等到最後,她不需要任何人就可以堅強,等到她忘記了韓言鑫,忘記了自己曾經犯過的傻。
她把明信片的事永遠地封存在心裡,彷彿守護了自己年少最後的驕傲。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這件事會從穆思淼的嘴裡說出來,成為對方攻擊她的利器——王菁,你看,當年的張菁有多傻。
王青青突然站在馬路邊哈哈大笑起來。
嗬!不就是瞎了眼看錯了人嘛,誰年輕的時候沒愛過幾個人渣啊!
(本章完)